溫氏沒說話,她握著手中小梳,垂眸不言。
她以前一貫是不管這些事的,裴禮之在的時候,什麽都會幫她安排好,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身邊人會有二心,也沒有想過自己需要爭什麽。
裴禮之離世這四年,她每日做得最多的,就是吃齋念佛,想裴禮之在陰間能過得好些。
昨晚被李蓉這一番罵,她終於有了些想法,她打量了周邊一眼,才意識到自個兒身邊這些人,許多都不是老人了。
譬如幫她梳妝這一位,便是管家安排過來的。可管家權她交在弟媳手裡很久了,她不喜歡管這些雜事,也覺得裴禮賢的夫人秦氏管得更好,如今仔細一想,她便察覺出幾分害怕了,自個兒身邊,竟然是沒幾個不是秦氏送來的人。
她心裡害怕,又不敢多言,梳好妝之後,下人照例送著燕窩上來,溫氏剛端了燕窩,翻開碗蓋,就看見上面寫著一行小字:“大公子求見夫人,公主府見。”
溫氏見得這一行字,便慌了神,她忙打量四下,就見到那奉燕窩的人正瞧著她。溫氏心跳得飛快,她手上一抖,燕窩碗就掉在了地上,奉燕窩的侍從慌忙跪下,急道:“奴婢該死。”
“你先收拾了吧。”溫氏穩住聲音,隨後讓旁邊侍女下去再拿一碗燕窩。等那侍女出門,溫氏立刻道:“我兒怎的了?”
“大夫人,大公子重傷,您先偷偷睡下,從後窗出來,我領您出去。”
溫氏聽了,她壓著飛快的心跳,也不敢再問,等人回來之後,她吃了幾口燕窩,便說自己要再睡一會兒,將所有人遣了出去。而後她按著要求開了後窗,一開後窗,就見到那個侍從在門口等她,給她塞了一個衣包,小聲道:“您換上,快些。”
溫氏點頭,急忙換了衣服,而後便由那個侍從領著,偽裝成買菜的下人,從後門走了出去。
等出門上了馬車,溫氏忙道:“我兒是怎麽了?”
“大公子需要您幫忙,所以讓你過去看看。”侍從安撫道,“您稍安勿躁,很快就見到大公子了。”
溫氏見問不出什麽來,也就不再說話,絞著手帕乾著急。
而朝堂之上,把降雨等事都梳理了一遍之後,李明終於宣布下朝。
李蓉笑著旋身,準備離開大殿,還未出門,就聽裴禮文叫住她,大聲道:“殿下,您今日如此撒謊,不覺得心虛嗎?”
李蓉聽到他的話,轉過頭去,瞧向裴禮文,不由得笑了起來:“本宮都沒找你麻煩,你還敢主動找本宮麻煩?這話當本宮問你才是,你今日撒謊,不心虛嗎?”
“不管是不是撒謊,”一個臣子圍上來,冷著神色道,“母親教訓兒子,天經地義,殿下擅闖臣子家中,那便不妥。”
“你這話怎麽不對我父皇說呢?”李蓉轉頭瞧說話的人,似笑非笑,“方才朝堂上一個字兒不敢吭,現在就來找我麻煩了?你覺得你這麽有道理,說去啊。”
“殿下,”有一個臣子皺起眉頭,“您太過驕橫了。”
“那你參我啊。”李蓉又看過去,“要實在看不慣,您要不打我兩下?”
“你!”說話臣子上前一步,忙被旁邊人攔住,李蓉見那發怒的臣子,她轉著扇子笑起來,“本宮真是愛極了你們這幅看不慣我,又拿我沒什麽辦法的樣子。這事兒吧,你們瞎了眼,本宮不同你們計較,早晚,”李蓉一一點過圍著她的臣子,“你們得同本宮說一聲對不起。”
說著,李蓉折扇一張,便笑著往外走去:“行了,諸位大人散了吧,本宮還得去辦案呢。”
“平樂殿下!”裴禮文對著李蓉的背影大吼出聲來,“這天下不會縱你這樣放肆不給份公道,我這就去禦書房求陛下,今日若不罰你,我就一頭撞死在禦書房守龍柱前,以死勸君!”
“我去!”
“我也去!”
說著,朝臣群情激憤,仿佛馬上要相約一起撞在守龍柱上一般。
李蓉點頭道:“好得很。本都不想和你計較了,你們還要往刀劍上撞,本宮陪你們,禦書房前,”李蓉抬手指向裴禮文,“今日不是你被人抬出去,就是我被人抬出去。走!”
說著,李蓉大喝出聲,轉身就往禦書房提步行去。
她出門時,狂風夾雜秋葉卷席而來,雷聲轟隆作響,群臣被她喝後愣了半分,隨後便罵罵咧咧追了出去。兩隊人馬前後到了禦書房前,各自跪在一邊。只是李蓉這邊只有李蓉一個人孤零零的跪著,裴禮文則帶了一大批朝臣跪在另一邊。
“陛下!”
“父皇!”
兩邊人都叫嚷起來,聲音混雜成一片。
“求陛下嚴懲平樂公主無辜擅闖臣府,如此驕縱蠻橫、目無法紀之公主,決不可掌督查司此要職!”
“求父皇嚴懲裴禮賢裴禮文兄弟,蒙騙兄嫂,薄待兄長遺孤,霸佔亡兄家業,毆打駙馬犯君,如此寡廉鮮恥,亂倫理綱常,凶狠狡詐之輩,決不可放縱!”
“陛下!”
“父皇!”
兩邊人叫嚷了許久,福來終於從裡面出來,他面上帶著歉意:“殿下,各位大人,”福來苦笑道,“陛下說了,這是家事,他不管,諸位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