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雅、蘇容華、藺飛白、李川、上官玥,人都在這裡了,獨獨沒有李蓉。
他們在空中對視了一眼,便似乎將一切交托。
上官雅和人群擠出華京,裴文宣奮力進入華京,兩人交錯之後不久,華京大門緩緩關上,裴文宣就聽百姓哭嚎之聲整天響起,他走在長街上,仰頭看著漆黑的天。
雪花從天上飄落而下,裴文宣抬頭看向遠處的北燕塔,抬手捂上自己心口,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狂奔向公主府。
而擠出城後,蘇容華立刻查了臉上的灰,急道:“我這就去攔我堂兄告知情況,你別擔心,也別逞能。”
“我知道。”
上官雅點頭:“勞煩。”
蘇容華應了一聲,他本還想說些什麽,就看見站在上官雅背後的藺飛白。
他一時頓住,片刻後,他笑了笑,抬手道:“保重。”
說完之後,也不等上官雅回應,他便急急轉身,翻身上馬離開。
上官雅看著蘇容華遠走,藺飛白走到她身後。
“舍不得?”
“嗯?”
上官雅聞聲回頭,忙道:“先安置太子,讓人聯系荀川,看荀川到哪裡了。清點外面的兵力,我不能陪著殿下,”上官雅冷靜開口,“但我得救她。”
華京亂成一鍋粥時,李蓉和李明卻閑適聊著天。
侍從時不時敲門向李蓉匯報情況,李蓉就調度著軍隊。
她將所有可用的守城軍都調入宮城,李明聽她的舉動,倒也明白她的意思:“看來你是打算在宮裡決一死戰了。”
“倒也不是。”
李蓉笑笑:“要是必輸的話,投降算了。”
“女人家,沒有骨氣。”
李明嘲諷,李蓉滿不在意:“我們方才說到哪兒了?哦,世家改製失敗,為何,地方豪強太多,解決一個蘇氏容易,上官氏容易,解決地方上的鄉紳,比他們難太多。他們太小,又多,打,不劃算,不打,你拿他們怎麽辦?”
“所以川兒政令,不僅太急,而且很難執行。”
“他想拔根,”李明思索著,“可世家盤踞這麽多年,他想在這麽短時間裡拔出他們,只是自取滅亡。不過,若大夏被他折騰亡了,多打幾年仗,把世家屠殺個乾淨,說不定下一個朝代,就不一樣了。”
李蓉低笑:“總覺得太過殘忍。”
“殘忍?”李明冷笑,“怕是怕死吧。你我誰都不想大夏覆滅。這就是人心。”
“父皇說得是。”李蓉想著,又問,“不過,我一直不明白,什麽是人心?”
這話落下,李明也沉默了,李蓉說起那個人,面上不由得帶了笑:“裴文宣總同我說,權勢之後,本是人心。說我不懂人心,懂了,會是一個好的上位者。”
“你的確不懂。”李明眼裡帶了些蒼涼。
“若前世當真如你所說,你若懂人心,你就不會這麽逼著川兒,也不會這麽逼著自己。這宮廷啊,就是把一個人逼成鬼,鬼就覺得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再去逼別人。”
“其實當年你們有兩條路的,要麽和川兒一起爭,爭得人多了,規則就可以改了。可這條路太難,所以你們不選,都寧願自己沉在沼澤裡,然後把沒有進去的人拉進去。”
“蓉蓉,普通人遵守規則,無論原因,只看結果。”
“但上位者,他的規則不是用來的守的,是用來用的。”
“所以,他既要看結果,也要看原因。作為上位者,只有知道犯錯之人為何犯錯,你才能通過工具去約束他們。就像裴文宣和川兒早年北伐,”李明笑起來,“若制定酷刑就能讓人不貪,那他們當年北伐也就不會失敗。只有明白一個人什麽情況下會貪銀子,什麽情況下會當一個好人,你才會有有效的規則。”
“裴文宣說得沒錯,權勢之後,”李明低笑,“便是人心。朕啊,”李明歎了口氣,“就是懂太晚了。”
李蓉靜靜看著李明,外面傳來侍從提醒:“殿下,快早朝了。”
李蓉聽到這話,點了點頭。
李明看她:“你做戲真打算做全套?要替他上朝?”
“我從未坐過那把金鸞椅,”李蓉笑了笑,“坐一次,也是一種體驗。”
李蓉說著,站起身來:“您先睡會兒吧,我先走了。”
李明不說話,李蓉轉過身,往外走去,李明注視著她的背影,在她出門前一瞬,他突然問:“你怎麽李誠是假的?”
“蘇容卿告訴我的,”李蓉坦率回答,“而且,替他看診的大夫,父皇再見過嗎?柔妃聯系蘇容卿等世家,若李誠是真的,她這麽急做什麽?那些世家,哪個不是豺狼虎豹,不許以重利能使喚他們嗎?”
李明沉默,李蓉走出寢宮,去了自己原來的宮殿。
她焚香沐浴,穿上祭祀才穿的正紅色金邊禮服,梳上高髻,而後走向正殿。
此時天還未亮,福來給她掌著宮燈,領著她走到大殿當中。
大殿空蕩蕩的一片,李蓉從未見它如此空曠過,她仰頭看著前方的高座,福來給她恭敬奉上一道聖旨:“殿下,這是方才陛下所寫,交給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