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巧兒的引路,左拐右彎的,差點就把許平這個只認識自己家的傢伙弄暈了。不出來走走還真不知道京城的晚上是那麼的熱鬧,紙醉金迷,燈紅酒綠,一點都不比現代的夜生活差。
巧兒一邊樂呵呵的看著周圍有趣的事物,磨磨蹭蹭的才把許平帶到了醉香樓。
上下一共三層,全佈滿了各色的花燈,從裡面的燈火通明和人聲鼎沸就知道這地方肯定是個銷魂窟,這裡並沒有那些看起來一臉風騷的龜公和媽媽在外邊獻媚的拉客人,而是一群漂亮的女子在二樓的欄杆前花枝招展的說笑,用她們的嫵媚吸引著過往路人的目光。
一個個行人免不了看上幾眼,有的捏了捏自己的荷包後,受不了引誘的自動走了進去。
見許平有點發愣,巧兒有點得意的解釋說:「主子,咱這是不是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別的地方都是一些低三下四的妓女在外邊拉客人,咱們這地方靠的就是美色吸引,一讓那些臭男人乖乖的掏銀子。」
許平見她這副老到的樣子,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苦笑罵著:「臭丫頭啊,小女孩家的在這討論什麼青樓、臭男人的。難道在你眼裡少爺我也是屬於那一種人嗎?別在這裝老成了你,還什麼勾引的,有種你勾引我啊!」
巧兒假裝疼痛的摸了一下臉頰,滿是委屈的說:「人家怕你沒來過,什麼都不懂,別一會兒和那些鄉下土包子一樣丟人嘛!」
「什麼?」
許平冷笑著問道,一副「有種你再說一次」的表情。
巧兒馬上換成了一副獻媚的模樣,嬉笑著在前邊帶路,弓下腰來招手說:「沒什麼,小的是說歡迎少爺來這玩,您老玩的開心些。小的這就給您安排去!」
「你這個鬼靈精……」
許平笑罵著,一展扇子給二樓那些目露亮光的小妞們一個瀟灑的笑容,邁步和她走了進去,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京城裡風花雪月的場所。
進了裡面以後放眼一瞧,大廳裡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樣雜亂和紛擾,反倒是很多斯文人坐在一桌,搖頭晃腦的吟詩,有的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談論風月,抿酒輕笑,一團和氣但又特別灑脫,而那些青樓女子也並不放浪形骸,而是溫婉可人的在旁邊伺候著,偶爾調笑幾聲而已,倒也算是個風雅的地方。
一個小二一見有客人進來,趕緊跑到許平面前,面帶微笑但又不獻媚的行了個禮,慇勤的說:「少爺,歡迎光臨醉香樓,您是坐樓上包廂清靜,還是在大廳圖個熱鬧?」
許平讚許的看了看眼前這個小二,不亢不卑的態度,說話也是大方得體。即使囊中羞澀,坐樓下也不覺得尷尬。許平笑呵呵的囑咐說:「有勞小哥了,許某比較喜歡清靜一些,幫我安排一個最好的包廂吧!」
小二笑呵呵的引著許平和巧兒到了二樓的包廂,包廂就像是現代酒吧的雅座一樣,落地窗可以看見大廳裡的歌舞表演,但左右都是用木板密封著,想進來必須得走過一道小木門。這樣既不會被別人打擾,又能在這熱鬧的環境裡享受氣氛,設計的確實不錯。
許平坐下後,小二張羅酒水和小吃,慇勤的問道:「二位爺有熟悉的姑娘嗎?」
「沒有,先不用忙,我們看一會兒表演再說。」
許平品了品酒,味道有些發澀,不禁皺起了眉頭。
巧兒卻是一副好玩的模樣,趴在欄杆前,饒有興致的看著樓下的人群吆五喝三的玩鬧,一點都沒有當隨從的覺悟。
小二偷偷的打量一下,見許平衣著不凡就知道來人非富即貴,再加上許平喝酒時的不滿表情,趕緊說道:「二位爺,這是我們這免費供應的酒水。如果爺不習慣的話,小店備有仙釀十里香、最好的女兒紅和上等竹葉青,這些酒那可是聲名遠播,香飄四方啊!」
許平見這小二這樣誇自己的酒,當下笑呵呵的點了兩瓶十里香,又丟了十兩銀子做小費。小二樂得眉開眼笑,慇勤的說:「少爺,一會兒是我們小店的頭牌青玉姑娘獻藝的時候。您慢慢欣賞,青玉姑娘才色雙絕,目前也還沒有出閣,要是有幸摘得頭牌,那可是人生一大樂事。」
「知道了,別囉嗦!」
巧兒不耐煩的瞪了他一下,表情看起來不甚自然。
「是是,小的多嘴了!」
小二立刻退了下去。
許平也沒去多想,走向欄杆,在人堆裡尋找張虎的影子,過了一會兒後才順著巧兒的手指,看到他坐在下面最前排的桌子,和三、四個粗布麻衣的中年人喝著酒,明顯其他人都在恭維他,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也慇勤的在一邊倒酒、勸酒。一個姑娘坐在他懷裡,讓他看起來有些拘謹和不自然,尷尬的應付著。
和張虎在一起的幾個人,雖然打扮的不怎麼樣,但一個個卻是氣色紅潤,一副有錢人的派頭,和身上的粗布麻衣一點都不匹配。
許平對這些人沒什麼興趣,轉頭喝起了酒。巧兒卻調皮的拿起杯子往張虎坐的地方狠狠地丟過去,期待接下來的好戲。
眼看酒杯越來越近,張虎警覺的聽到了聲音,手如閃電般一把將酒杯抓住。
他疑惑的轉頭,只看見一個隱約有點熟悉的小男孩,趴在欄杆上一臉笑意的看著自己,還頑皮的做著鬼臉。
張虎皺著眉頭看著還在上邊耍寶的巧兒,拚命的回憶著在哪見過這孩子。
此時一個身材微微發福,但一臉威嚴的中年人氣惱的站起身來,喝道:「誰家的小孩,怎麼隨便的亂扔東西。要不是張大人手快,豈不是腦袋開花?怎麼讓孩子上這等地方胡鬧。」
口氣雖然威嚴,但也留了情面。
巧兒見張虎認不出自己,笑盈盈的飛了個媚眼,頑皮的喊道:「張大人怎麼有那麼好的雅致來這尋花問柳啊,日子過得真不錯,小心有人打小報告喔。」
張虎馬上認出巧兒的聲音,兩人同在太子府,見面時只是打個招呼,雖然接觸不多,但也知道這是少奶奶和主子疼愛的小丫發,當下客氣的回道:「這不是巧兒嗎?你怎麼也來這了,這可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來的地方。不留在府裡伺候,跑這來幹什麼?」
「嘻嘻,你說能帶我來這的會是誰呢?」
巧兒一臉天真的應道。
張虎雖然腦子不太靈光,但這麼明顯的提示哪會想不出是誰,趕緊放下酒杯和懷裡的姑娘,朝剛才開口的的中年人認真的說:「張老闆,樓上有貴客,請隨在下前往。」
隨後向其他兩人抱拳道:「諸位,張某和張老闆有個貴客在上面,張某在這陪個不是,自罰一杯。」
說完一仰脖子喝了一杯,便面色嚴肅的往樓上走去。
中年人雖然有點疑惑,但也是喝了一杯後跟了上去。
沒一會兒張虎輕輕的敲著門,巧兒活蹦亂跳的跑過去開了門,玩味的看著他,打趣道:「好啊,張大哥,居然不好好的在家裡當差,跑這喝花酒來了。而且有得玩還不帶我來,現在被主子抓個正著,你死定了。」
二人進來後巧兒迅速的把門關上,看好戲一樣的站在一旁,這時候倒有點像個下人了。
張虎一看許平正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著自己,趕緊走上前跪了下來,低垂著腦袋說:「主子,奴才失職了。」
後邊的中年人看張虎的樣子就知道眼前這個俊俏少年的身份,嚇得趕緊也跪了下去,一臉惶恐的說:「草民張慶和參見太子殿下。」
許平笑咪咪的打量著張慶和,心中暗暗讚許他剛才的態度,一點都沒有有錢人的囂張跋扈,點點頭後微笑著說:「起來吧。老張最近也忙了一段時間,是該休息休息了。不過晚上的消費你得全包了。」
二人這才忐忑不安的站了起來,立刻聰明的站到一邊去。
許平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想拉攏自己的張慶和,仔細一看確實有幾分儒商的味道。白皙的臉上雖然已經不年輕,但配上小鬍鬚也算是個美男子,挺拔而略微發福的身材,炯炯有神的眼睛,說明他不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雖然家財萬貫但卻是輕車簡隨,雖然惱怒卻能克制自己的情緒,並沒有仗勢凌人,這一點確實難得。
許平抿了口酒,笑咪咪的問:「你就是張慶和啊,前段時間的選才之事你倒是頗有勞累,現在商部事宜你又慇勤備至。你說本太子該怎麼賞你好呢?」
說張慶和不緊張是假的,突然面見太子雙腿都已發軟了,腦子更是有些迷糊。
一聽這話似乎不對勁,立刻嚇得又跪了下去,誠惶誠恐的說:「太子爺折煞草民了,能為您效勞是天底下多少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這可是草民的榮幸啊,哪還敢想什麼賞賜!」
許平無語,還是不習慣古代人對於皇權的敬畏,自己也沒多說什麼,怎麼就把他嚇成這樣。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說:「趕緊起來吧,我也沒什麼怪罪之意。」
「草民不敢……」
張慶和五體投地的跪著,身子不住發抖。
「混帳,」
張虎大喝了一聲:「主子叫你起來就起來,難道想抗命不成?」
張慶和這才一臉拘謹的站了起來,低垂著腦袋不敢看許平,鼻子和額頭都冒著冷汗。
對於張虎悄悄的用腳點他這類的小動作,許平也就裝作沒看見。畢竟這年頭滿門抄斬之類的就只一句話,尤其是皇家最有藉口,隨便治你個大不敬就拉出去殺頭,難怪這些人一個個都那麼的謹慎,為了保命也是沒辦法的事。
許平想了想,緩緩的問:「張慶和,關於商部之事你有什麼看法?不管怎麼說我都賜你無罪,但不准有任何隱瞞。」
張慶和瞬間滿身大汗,牙齒也開始打顫,猶豫了好一會兒,見許平滿面嚴肅的看著自己,狠下心一咬牙,顫顫巍巍的說:「請太子恕草民直言,商部到底是幹什麼的,小人實在是想不通也不知道。但自從開朝以來,商人的地位甚低,甚至低於挑糞者。草民愚鈍,實在無法妄加猜疑。」
到底還是害怕啊!許平無奈地搖了搖頭。決定還是用狠一點的辦法比較好,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冷哼了一聲後說:「張慶和,本太子問話,你竟然敢敷衍了事,難道你以為裝傻充楞就行了嗎?不怕本太子一怒將你就地正法嗎?」
張慶和面如死灰的跪了下去,慌忙解釋起來,語氣害怕的說:「不不不,不……草民沒那膽子,草民不敢。不,草民……」
「混帳……」
許平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不敢的話還敷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再不老實說的話,我摘了你的腦袋!」
張慶和身上一直發抖著,想了想,聲音有些顫抖說:「太子爺,草民實話實說乃大不敬之罪,草民不敢說啊!」
「說了,無罪。不說……」
許平冷冷的在脖子上比劃一下,狠狠地說:「斬了!」
張慶和跪地顫抖了好一會兒,後背都被汗水打濕了一片。想想左右是一個死字,只能拼了,打定主意後抬起頭來,臉色還是有些發白,顫抖著說:「回太子的話,商部具體操辦的辦法草民確實不知。但草民知道,自先祖開朝以來,商人地位極低,此事之行必遭朝堂群官的駁斥。而草民更擔心的是,此事乃太子爺一時遊戲之行,三輪過後再無玩興而草草了之。」
說完又低下腦袋去,惶恐的等著許平的發落。
許平沒想到他們的看法會是如此,不禁錯愕了一下。不過想想也不無道理,要真是當朝太子一時興起,等沒興趣時,『那些朝臣肯定找事就找商人的麻煩。這年頭,冠上引誘太子玩物喪志的罪名,就足夠讓他們全家死光了,有這樣的顧慮也不算是奇怪。
許平想了想,覺得給他們吃一顆定心丸比較好,但腦子裡卻沒有像樣的說辭。
沉思了一會兒,緩緩的說:「張慶和,商部一事本太子不是在開玩笑的。也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商部是用以整合各地的商會,讓商人地位提升,明白嗎?」
張慶和臉上卻沒有高興的樣子,眉頭微微的一皺,試探著問:「請太子殿下明示,我們必須付出什麼?」
到底是商人本色,剛才被嚇成那樣,現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權衡利弊。許平看著有些忐忑不安的張慶和,讚許的點了點頭,說:「現在先跟你透個底吧!到時候每個省都會組建一個商會,底下各個府也可以組建分會。商部直接管轄他們,但不會干涉各自生意往來,每個省的會長我會給他們最低九品銜,你們也可以叫做官商,以後就可以大搖大擺的穿綾羅綢緞,也不必擔心官府會找麻煩。」
「那京城的呢?還有朝廷會怎麼看待這個商部?吏部真的肯授這個品銜嗎?」
張慶和還是不放心,卻隱隱有些心動了。
「商部是徹底掐在本太子手裡,獨立於朝廷之外的另一個體系,六部誰想動一下都得看我臉色,至於吏部嘛,敢不給的話就試試看吧。」
許平說話的時候眼神露出的陰狠,讓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即使是巧兒這古怪的小魔女也不禁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張慶和稍微思考了一下,或許朝廷上那些老不死的會以為這只是太子一時的玩心而已,反正無傷大雅,在前期不會有過多的干涉,但還是不放心的問:「但太子爺,各地商人未必會買商部的帳。要是沒實權在手,商部也只是一個空名而已,不知道太子爺有何高見?」
許平冷笑了一下,抿了口酒後低聲的說:「所以商部才得有一定的權力,也得有一定的規矩。要是選拔出來的京官沒半點作用的話,那他們也太藐視朝廷的權威了。」
張慶和已經徹底動心了,這樣等於商部可以自己擁有一套區分於朝廷例律之外的規則,頓時興奮的說:「其實草民本就對商部的事十分感興趣,無奈太子殿下沒有明確的說法才不敢輕舉妄動。還請太子告知商部的具體事宜,草民必赴湯蹈火的為太子爺分憂。」
倒是個人精啊,一看老子不是鬧著玩的,立刻惦記起了官位。許平心裡笑了笑,但知道這也是人之常情。
許平緩緩的說:「到時候每省都組建一個省商會,會長則由他們自行推舉。選完後必須在一個時間內到京城這報到,加入商會也沒什麼苛刻的條件。每人每年自願捐出一筆銀子做為費用就行了,下限是多少你看著辦,不設上限,捐多了就全是個人心意。不過醜話說在前頭,要是利用商會為富不仁,禍害一方,那可別怪我心狠手辣了。會長暫時領九品銜,名聲好,造福一方的商戶,可以經由考察破例往上提。」
張慶和已經徹底動心,興奮的拿著紙筆一臉嚴肅的抄記著。腦子裡不禁開始幻想自己穿上錦羅綢緞、佩玉帶金的風光場面了。
許平繼續下誘餌:「至於京城商部,我估計尚書一職能爭取到五品,其他人依次往下推論,但弄虛作假者一律嚴懲不怠。商部管理各地商會,既共享情報又彼此監督,當有災情或者重大事故,表現突出的人也會得到獎勵。我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張慶和哪會不明白,言下之意是自己有做尚書的機會,不過言外之意就是如果敢有半點糊弄,到時候砍掉的可能是全家的人頭,而商部的成立,除了整合各地的富人,其實也就是做個後備,在朝廷需要花錢的時候能籌措出錢來,不過這也無關痛癢。明顯朝廷就當是養著一群下蛋的雞而已,相信不會幹出殺雞取卵之類的事來。
張慶和越想越興奮,當下拍著胸膛表了決心,臉色嚴肅的說:「太子殿下放心,按草民的關係,肯定能在短時間內把這消息傳播開來,相信各地商人會人人歡呼,讚揚太子爺的英明和睿智。」
見許平似乎心情不錯,張慶和小心翼翼的問:「太子爺,草民還有兩位商界的朋友,不知是否……」
許平心裡暗笑,這老傢伙現在就開始想拉攏人馬了,不過這種隨意碰上的人卻是最為保險的,不用擔心在複雜的關係網中被安插上一個埋伏。心裡琢磨,能和張慶和混到一塊的,大概也不是什麼簡單貨色,當下囑咐說:「去吧,不過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我在這。」
許平抿著酒,腦子裡不斷思考自己的計畫有沒有破綻。按照柳叔的說法,就是隨意找尋一些人來用比較好,免得到時候會中了敵人的算計。相信這樣的場合已經夠隨意了吧!
過了一會兒,張慶和就帶著樓下兩人走了上來,向他們使了個眼色後就老實的站到張虎的旁邊,那等於在說「老子已經是太子的人了,機會就靠你們自己爭取」。
兩人都是一身的粗布麻衣,以往連那些食不裹腹的農民都看不起他們,這時候突然朝見太子,心臟不好的還真承受不了。見許平坐在椅子上打量著他們,腿一軟,不由得跪了下去,聲音發著抖,有氣無力的道:「草民拜見太子殿下。」
「平身吧,你們都是幹什麼買賣的?」
許平揮了揮手,笑呵呵的問道。有了剛才張慶和的教訓,現在得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一些,免得話沒說幾句,就嚇死有心臟病的人。
一個略顯瘦弱的中年人趕緊回話:「稟太子,草民劉東,是在東北做皮草生意。」
另一個健壯又異常黝黑的中年男子抬起頭說:「草民於慶,在廣東沿海一帶做海物生意。」
許平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們一眼,見他們說話的時候似乎有些心虛,定神細想,不禁皺了皺眉,突然眼裡陰光一閃,拍了桌子狠狠地喝道:「在本太子面前居然還敢玩瞞天過海這一套。劉東,在東北販運皮草能讓你有萬貫家財嗎?長江以南皮草銷路很差,北方也就那麼點地方,還有不少人買不起這種奢侈品,而更何況做這生意的也不只你一家,普通的山林裡也有不少的野物可剝皮製衣。除去成本及損失,你能有多大利潤?夠你吃飽就已經不錯了。」
劉東一聽,嚇得全身發抖,整個人像是抽去了骨頭一樣,軟趴在地,頭上汗水直流。
許平又轉向於慶,滿面怒氣的喝道:「你也不老實,廣東沿海做海物生意能有多大的利潤?你以為本太子不知道嗎?新鮮海貨在本地值錢,一日一風乾就無利可圖,京城的鮮活海物大多由津門和直隸供給,你區區廣東做海物生意的,又怎麼可能搭得上張慶和這樣的京城大戶?」
劉東和於慶已經嚇得趴在地上,沒想到許平一開口就說中了他們的要害,要知道欺騙太子和欺君的罪過差不多,丟了人頭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一下子就嚇得三魂七魄都飛了。
「你們好生大膽啊!」
張虎在旁邊滿面猙獰的大喝:「居然敢在主子面前說瞎話,看來你們是不要脖子上的那顆人頭了。」
劉東看著滿面怒火的許平,慌忙抬起頭來解釋說:「太子爺,不是草民存心欺騙,只是說得不夠詳細而已。草民在北方販運皮草,也低價收購人參和其他貴重的藥材帶回來,而每次去的時候也帶些茶米油鹽還有藥品,和高麗及蒙古人以物易物,賺取這中間的差價。」
這話一出,張慶和冷汗直流,不禁擔心這傢伙會連累自己。畢竟開朝以來,朝廷和草原各部一直摩擦不斷,從先祖開始就明令禁止與其通商,雖然民間小規模的還是禁不了,但能賺到劉東這樣家財,那得違禁了多少次啊?殺十次頭都不為過。
於慶見劉東已經交底了,整個人頓時洩了氣,也老實的交代著:「太子爺,草民確實是做海物生意,不過也和西洋人貿易交換。我收他們當地的特產和稀奇的小玩意,再高價將陶瓷、茶葉和綾羅綢緞賣給他們。不是草民有心隱瞞,實在是朝廷已經禁海,但還是有不少人靠著這個吃飯,所以不敢說啊!」
兩人說完就像是剛才張慶和的翻版,都一臉死人相的垂低著腦袋跪著,汗水都滴到地上,看樣子似乎在等死。
許平聽完冷哼了一聲:「難道你們不知道朝廷已經嚴令禁止和蒙古人通商嗎?況且從太祖的時候就下令禁海,你們居然還大著膽子和洋人做生意,難道銀子比腦袋還重要?」
兩人嚇得磕頭求饒,還一邊遞眼神向張慶和求助,但張慶和現在怕引火燒身,見許平怒氣沖沖卻也沒有要發作的意思,摸不準主子的思路,只能沉默的站在一邊。
兩人見他無奈的搖頭,只能使勁地磕著頭,把地板撞得砰砰作響,額頭上滲出血也置之不理。最怕的還是朝廷追究,連累到他們的一家大小。
許平見已經達到威懾的效果,剛想說話卻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明朝這時候還沒有發達的航海技術,大海對於這個時代的人還是一個無法預知、充滿神秘的地方。十艘船從大洋彼岸出發,運氣好就有一、兩艘能安全抵達華夏,其他的因為風浪而葬身海底。
於慶能成為富甲一方的商人,那表示他的交易量絕不會少,但照理來說,那些西方的貨物應該稀缺才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平疑惑的皺了皺眉,只是簡單的一個動作,就把兩人嚇得屁滾尿流。
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摸不著頭腦,許平只能無奈的問:「於慶,你每次和那些洋人是怎麼交易,多久一次,買賣的數量,價格還有規矩之類的,都給我一一說清楚。」
於慶這時候已經不敢再隱瞞了,趕緊答道:「草民每次交易都是雇了貨船在海上進行的,一般是半個月一次。每次的需求都不一樣,那些洋人也都是一組一組的船隊。每次一到就會派人來通知。近年來雖然朝廷打壓,但各個國家的人還是會冒險來進行貿易,雖然可能有去無回,但還是有不少人繼續做著淘金的夢。」
答完後,於慶又趕緊低下頭去,卻本能的覺得自己似乎不會死在這了。
許平腦子裡已經有了一個新的構思,自古以來貿易的利潤是最驚人的,於慶的做法已經類似走私了。這些錢與其暗地裡被人賺走,還不如控制在商會手裡。
現在這些稀有物品到了西洋和歐洲利潤肯定能翻上十倍,不然這些資本家也不會冒著葬身大海的風險偷偷進行貿易,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現在的走私規模。
他們在海上進行貿易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怕朝廷打壓,不過應該也買通了一些人吧?不然不可能做得這麼長久!
許平想了想,說:「你先起來吧,你的事我暫時不會追究,跟我說一說從事這些活動的主要都是哪些人?怎麼分佈?」
於慶的心裡一顫,暗想不會是想趁機將這些吃海的人一網打盡吧?猶豫著不敢開口。
許平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馬上就笑著說:「放心大膽的說吧,本太子保證沒有人會洩露出去,朝廷也絕不會動手捉人。」
於慶聽完猶豫了一會兒,才說了出來:「目前主要從事這些海上交易的主要還是集中在廣東一帶,福建那邊原本是最早干的。但後來他們不講究規矩洗劫洋人,後來就沒洋人去了。浙江那邊的貨物少,成不了氣候,津門太靠近京城,風險太大了。最後只剩下廣東,山高皇帝遠,才慢慢的成了交易的中心。」
頓了頓,見許平臉上沒什麼表情又繼續說:「目前在廣東一般的散戶都做不了這種生意,除了打點官府和當地的民兵水師,還得承擔風險,再加上洋人每次交易的價格也不低,如果周轉不靈根本沒有辦法賺這個錢。現在除了我還有一個更大的商戶叫陳百萬,他主要經營南洋那一帶,算起來我們是井水不犯河水。」
許平聽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腦子裡開始思考要怎麼樣把這塊大蛋糕吞下來,好好的充實一下自己的口袋。
於慶小心翼翼的說完,見許平沒發怒這才鬆了口氣,不用摸都知道自己的後背上早已經是冷汗一片。
「這兩天你啟程回廣東吧,告訴那個什麼百萬的關於商會的事。過去你們積累起的萬貫家財我保證不會有人追究。但是從現在開始,朝廷會嚴厲的打擊一切這樣的活動,誰敢再犯,直接抄家問斬。」
許平緩緩的說著,語氣裡的堅定卻讓其他人心裡一顫。這斂財的好日子似乎到頭了。
於慶聽完,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不過想想自己已經有了一定的家底,做別的生意也行,即便躺著這輩子也吃不完。既然朝廷不追究,那也不用一再提心吊膽的生活,倒也輕鬆。
許平思索著該如何把這筆錢賺進自己的口袋,一時間氣氛沉靜得嚇人。
包廂裡誰也不敢說話,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劉東和於慶看著許平面色變換不定,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每皺一下眉頭他們的心臟就疼了一下。張虎這時候已經老實的站在一邊,巧兒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過了良久,許平才緩緩的睜開眼睛,這段時間對這三個有錢人來說是特別漫長,徹徹底底是一種心理上的折磨。許平一臉的淡定,所有的想法已經整理好了,朝於慶說道:「拿紙筆,記下我的話。這是以後各地商會發展的路線。」
於慶趕緊拿起紙筆專注的聽著,汗水都滴到了紙上。不過從這情況來看,自己應該不會有事了,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下個月起,沿海一帶與邊境線上,凡是與洋人或外國人私通貿易者,抄家問斬。現在金盆洗手的人,朝廷則不與追究。沿海會選定一個港口開放貿易,北方也會有一個自由市場,但是會受商部約束。」
一、港口附近劃出一塊地方,由商會專門興建兩個貿易市場,一個專門收購各種外來的特產和商品。另一個從事華夏商品的出口,每一單交易都必須由商會駐市場的辦事處核實批准才可進行,不得謊報、瞞報、少報。
二、由於現在朝廷還沒有具體的稅收規定,所以暫由商部代收。收購外來貨物者,按收購價格的百分之二交給地方,百分之三十交給商會。出售物品由於利潤奇高,所以當地抽利潤的百分之五,商會抽利潤的百分之六十。
於慶雙手不斷發抖,作為一個商人,他腦子裡第一個反應的就是計算差價,利潤和數量。雖然說和商人們好幾倍的利潤比起來不算什麼,但是真把這些零散的小戶和各個大家集合起來的話……那該是多大的一筆財富啊?
三、每樣貨品都必須抽一件當樣本送入京城商部,本錢由廣東商會補償。
許平也是為了瞭解各國的發展情況,並從中找尋可以藉助發明的東西,畢竟他是物理系又不是歷史系的。
四、凡是沒有經過商會審批擅自交易者,抄家問斬。上報數量和錢數弄虛作假的,罰抄一半財產,罪人充軍。每一季所有的商戶都必須上報商品的最低價,以便共同探討。誰破壞市場行情就得賠償其他同行的損失,能不能賣更高的價格,那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五、市場的運作權由商部獨立掌管,地方官府和其他組織都不得干涉。違者按情節輕重論處,當然商會的人也必須遵紀守法,作奸犯科者一律送由官府罪加一等。
外來商戶不得離開商貿市場十里以外的地方,如果有請求在華夏駐留或者遊歷者,必須找一家商戶保證並由商部批准才可放行。
於慶這時候已經寫不下去了,腦子發昏,手也不聽使喚。張慶和趕緊接過他的筆繼續寫著,洋洋灑灑的寫了好幾頁後,三人都驚呆了。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可怕了,構思精密又集中大權。到時候各地商會能聚集的錢財和動用的物資可是一筆大數目。雖然課重稅,但是比起偷偷摸摸還得掉腦袋的現況,這些大戶肯定會做出加入商會的選擇,到時候貿易市場的掌控權和租金就是一筆可觀的收入。說實際點恤市場的周圍都會被人搶購一空。
「太子殿下的聰明才智實在是讓草民佩服,如此一來不僅能給朝廷帶來稅收,更能帶動一方經濟,最主要的是把商戶們捆綁起來穩定住市場,實在一舉數得啊!」
於慶這時候已經興奮的話都說不清了,就差沒衝過來親許平幾下。
馬屁誰都喜歡聽,許平這時候也是飄飄欲仙。只要牢牢的掐住貿易這一關,那以後的銀兩肯定少不了。朝廷那邊現在有老頭子撐腰,再加上自己的手段,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他揮了揮手,示意已經快爆血管的於慶下去。
許平臉色突然變得陰冷,冷笑著朝跪在地上的劉東說道:「於慶的事情沒什麼問題,可是你的問題就大了。」
本來劉東見於慶沒事,剛想鬆口氣,立刻又嚇得跪伏在地上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