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京城人來人往,販夫走卒為了一天的生計開始忙碌著,雖然看起來還是繁華,但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因為紀龍之亂而蕭瑟了不少,雖然大街上許多人來來往往的,但明顯不像以前那樣談笑風生,神情之間有些謹慎和惶恐,大亂時鋪天蓋地的喊殺聲,讓這些普通百姓現在想起來仍都心有餘悸。
京城隨處可見不少官家人,順天府的捕快和高手們幾乎是用最謹慎的態度來對待這個非常時期,原本只在皇家有命才會出動的他們,裝扮成各式各樣的人,或是書生或是商人,在龍蛇混雜的鬧市之間穿梭著,收集情報,注視著每一個可疑的人。
天都府也幾乎調集所有人馬,日夜不停的巡視著京城各個角落,即使表面上一片和平,但仍有不少紀龍留下的眼線和黨羽混在鬧市之中被他們拖出,膽敢反抗者先斬後奏,將所有的罪惡都柅殺在搖籃之中,血腥鎮壓也讓京城的百姓在惶恐之餘多了幾分安心。
京城周圍戒備的禁軍比原來多出一倍,嚴格盤查每一個進出的人,在這個時期不管手執什麼樣的令牌,都免不了被盤問一番,雖然六部下屬都有微詞,但誰也不敢觸這個霉頭,個個老實得一點都沒了官相,鞠躬哈腰的不敢擺半點架子。
晨曦之中,禁軍剛完成換防,面對津門的東城門尤其戒備森嚴,足足有五百的人馬守在城門外,一個個瞪大眼睛,看著所有進出的人,神經緊繃,草木皆兵,即使是一個幼年孩童都不敢有絲毫大意。
突然,在長長的隊伍中出現一個不協調的高大身影,周圍的百姓紛紛讓開了一條道路,一名執槍將趕緊跑到長官門前,小聲的指了指來人說:「隊長,您快看!」
禁軍隊長一看來人,不禁皺了皺眉。在人群中特別顯眼的是一位騎著戰馬的老者,雖然看起來清瘦,面相平靜,但一雙銳眼卻給人無限的壓迫,一身金黃色的盔甲在晨光中燦爛閃爍,不知道為何,感覺他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地的屍骨,威風凜凜,又高高在上。
老者已經煞氣逼人,但他胯下的黑色駿馬,即使是裝備最為奢侈的禁軍一看也不由得動容。一匹黑色公馬身上披著銀色戰甲,即使看得出來牠已經年邁,但牠的鬃毛又長又黑,一雙眼睛似乎充滿靈性,和普通的馬匹不同,牠的眼裡似乎透露著令人膽寒的殺氣,使人感覺不寒而慄。
「戒備!」
禁軍隊長一看不由得心裡一突,趕緊朝後大喊一聲,禁軍的騎兵們迅速驅散百姓,一個個拔出配刀迅速將城門堵上,警戒的看著這個雖然年邁,卻散發著無邊殺氣的老者。
老者露出讚許的微笑、似乎讚許著他們的嚴謹,但卻沒停下前進的腳步,馬蹄每一次前進都讓人感覺十分壓抑,而這時候禁軍才發現他身後還跟著十多名騎兵,細看之下雖然個個已經不復壯年,卻都是肅面冷眼非常凶悍,但剛才在老者氣勢的掩蓋下,竟然沒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可見老者給人的深刻震撼。
禁軍隊長心裡一突,連話都來不及喊,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這十幾騎人馬,卻感覺有一絲膽怯,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不安,背後已經微微冒出冷汗,根本提不起和老者對視的勇氣。
「讓開。」
老者帶著騎隊走到面前,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充滿上位者的威嚴,而身後的十多名騎兵似乎也不把這隊皇家禁軍放在眼裡,眼看禁軍擺出了防守的陣勢,卻沒一個人變色,個個穩如泰山,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禁軍隊長一看來人如此輕蔑,不禁有些惱怒,一把拿起長矛橫立,暴喝道:「大膽狂徒,你們是何地駐軍?京城之內嚴禁騎馬,皇城之地豈容你們拿著兵器大搖大擺進入,還不趕緊下馬受查!」
「放肆!」
老者身後走出一騎,一位豹眼環須的中年將士,一身銀色的輕鎧,手執一把長柄大刀毫不畏懼的迎了上來,怒目橫瞪的吼道:「小小禁軍竟敢阻攔我家將軍,你想以下犯上嗎?」
一聲長吼如狼虎咆哮山林,眼一瞪就像是殺神一般,如此氣勢讓禁軍自愧不如,眼前的將士明顯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一言一語中令人感覺十分凶悍。
禁軍隊長也是血性之人,立刻翻身上馬,揚起手中長矛冷哼一聲,陰著臉說:「禁軍只聽聖上之令,有先斬後奏之權,不管是否為皇親國戚,膽敢抗命均嚴懲不怠!不把兵器交出來的話,別怪我們出手無情。」
「喝!」
城牆上的士兵一聽,馬上拉弓,把箭頭對準了老者一行人,一個個臉色沉重,準備隨時把這幫不速之客射成篩子。
「回來。」
老者冷眼看了一會兒,淡淡說了一句,長刀大將渾身如雷劈,即使憤恨但也只是瞪了一眼,立刻掉頭歸隊,神情之間不難看出他對老者的極端恭敬。
「來者何人?」
禁軍隊長馬上把矛頭指向了老者,雖然長刀大將退去,但他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老者臉色一沉,臉色平和的說:「鎮北王,紀中雲!」
禁軍的人一聽,頓時頭皮陣陣發麻,一個個嚇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眼前的老者竟然是威鎮天下的鎮北王,兵不解甲二十年,即使強如草原各部也都不敢與其一戰的開國大將,一聽到紀中雲的名號,禁軍的人不由得後退了一步,互相打量了幾眼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後退,感覺好像是本能驅使。
禁軍隊長感覺額頭上全是冷汗,再細看一下老者身上的盔甲,佈滿一道道的傷痕,雙肩護甲是兩個面煞眼惡的狼頭,巧奪天工、環環相扣地十分精密,雖然沒看到頭盔,卻感覺似乎很熟悉,想了一會兒後不由得驚呼出來:「貪狼鎖甲!」
「想不到還有小娃娃認得這身破爛。」
紀中雲溫和的笑了笑,目露慈光往懷裡看了看,突然抬起頭來一瞪眼,冷聲喝道:「既然知道了還不給我退下,要是驚擾了我家寶寶睡覺,我讓你們全變刀下鬼。」貪狼鎖甲的由來特別有傳奇性,開國之戰中,紀中雲是各個將軍之中最不喜穿重甲的,認為這樣會影響他戰場殺敵,而他又血性剛猛,每次衝鋒陷陣都衝在最前邊,每一次大戰過後身上幾乎沒一塊完好的皮膚,別人怎麼勸說他都不以為然,後來在祖皇的強令下,才無奈的打造一副鎖甲穿上,但這還不是貪狼鎖甲的由來。
中原之戰中,紀中雲率領的餓狼營與元兵對峙,朱元章長子朱孝文因一時頑皮而被擒,當時他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少年,卻是朱家唯二個骨肉,元兵以此為要挾,要求在最前線的餓狼營後退一百里,並要和朱元章劃江而治,平分天下,,朱元章百愁莫解,一邊是江山大業,一邊卻是骨肉至親,無論如何都無法割捨其中之一,終日唉聲歎氣無法定奪。
也在這時候,一直在元兵監視下後撤的餓狼營,竟然在不為人知時分出了一支騎兵,正當壯年的紀中雲藝高人膽大,竟然只帶著五百輕騎連夜偷襲當時元兵的大本營,五百死士趁著元兵還沒集結,在三萬多人的包圍下殺出一條血路,連夜將朱孝文救回來,但也留下一地的屍體。
根據當時的傳言,紀中雲回到軍中時只剩他和另一位斷臂的大將,其它將軍一看他血肉模糊的樣子和一臉得意的笑,都被其所震撼,當時馬匹一到營中早已失血而死,而紀中雲每走過一步地上猶如血河,甚至全身上下的甲片全被砍落,幾乎沒一塊鐵片護身,這一戰他也險些身殖,後來大難不死,更鑄就了一段鐵血佳話,元兵也對這位渾身是膽的猛將肅然起敬,餓狼營的威名一時間成為四大軍團之首。
朱元章感於他的勇猛和忠誠,接回朱孝文時看著紀中雲全身上下沒一處完好,卻還豪邁大笑,不由得潸然淚下,特命能工巧匠用純金加玄鐵打造一套鎖甲,賜名「貪狼鎖甲」贈予他,並立下誓言永不相負。
禁軍們從這一段傳奇中回過神來,再一細看紀中雲懷裡抱著一個襁褓,裡邊有一個酣睡正香的孩童,不知道為什麼被他這一吼,竟然真的沒人敢出大氣,鎮北王之威可見一斑。
「末將參見王爺。」
儘管知道眼前之人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但在等級森嚴的制度下,禁軍的人還是得跪地行禮,大多數人還是有些恐懼這位名滿天下的異姓王。
百姓們雖然知道紀龍造反的事,但卻不妨礙他們對這位屍骨中傲立的開國大將的尊敬,一個個也跪了下去,直呼:「王爺千歲!」
紀中雲溫和的笑了笑,戎馬一生有點不適應這樣的大禮,竟然有些拘謹,不過還是大手一揮說:「好了,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敢起身,百姓們趕緊散開讓出路,禁軍的氣勢不再,但也一個個敏感的警戒著,紀中雲橫行天下時他們大多還沒出世,自然有些桀驁不訓,不怎麼買他的帳,不過也不敢表現出來。
紀中雲輕輕一策馬,一邊摸著睡夢中的小嬰孩,一邊輕聲的說:「你們先行通報吧,紀中雲接兵部令,前來面見聖上。」
「是!」
禁軍隊長不敢大意,恭敬的應了一聲,趕緊策馬朝皇宮衝去。
紀中雲笑了笑,或許禁軍這緊張的表現在他看來確實是好笑。十幾騎人馬慢慢的進入城門,紀中雲是異姓王自然能策馬而行,在他的喝令下其它將士也不為難,一進城門立刻交上兵器下馬步行。
沿街百姓紛紛跪地,一個個好奇的看著這位傳說中的王爺。紀中雲不為所動,滿面儘是慈愛的看著懷裡的小曾孫,這時候儼然就是個享盡天倫的老人家,和藹的模樣讓人完全無法聯想到他當年的驍勇凶悍。
禁軍如臨大敵,即使紀中雲只是騎馬慢行,所帶也只有十多名騎兵,但禁軍卻不敢有絲毫大意,三千人馬名為護送實為監視,寸步不離的跟著每一個人,一個個沉著臉,極端的緊張。
京城一時間上下戒嚴,比起紀龍之亂時也不差分毫。九門提督、天都府、刑部全都戒嚴,不少人混雜在百姓的隊伍裡不停監視著,每個城門起碼有三千人把守,一個個緊張著,擔心紀中雲會不會把他縱橫天下的餓狼營也帶來。
宮中的朱允文接到奏報也有些錯愕,自己根本就沒收到紀中雲來京的半點情報,隨後又皺起眉頭,紀中雲竟然只帶著十幾騎就敢來京城,難道他不知道現在他是朝廷最想除去的大患嗎?紀龍造反以後,紀中雲既不調兵起事也不聽朝廷之令,一直安靜得讓人害怕,這次卻大搖大擺的來京城,到底有何目的?
儘管茫無頭緒,但朱允文還是用最高的禮數接待這位異姓王。右丞相郭敬浩親自出宮門,將風塵僕僕的紀中雲接到宮中沐浴一番,才帶他到宮中面聖。
朱允文親眼見過紀中雲五百騎闖三萬營後的豪邁,那渾身血水,白骨外露時卻還爽朗大笑的凶悍現在還記憶猶新。他比別人更加忌諱紀中雲的威猛。即使這時候紀中雲已經棄兵解甲輕裝前來,但也是做了最充分的準備,御花園中看似歌舞昇平,但天品供奉全都躲在暗處,時刻警戒著這位開國大將會不會突然發難。
「紀中雲,叩見聖上!」
紀中雲一副從容的樣子,換上了一身輕裝後笑容滿面,來到朱允文面前先行了一個臣子之禮,一點都看不出他有什麼想法。
朱允文本能的想上前去扶,但心裡一驚還是沒上前去,只是親切的擺了擺手說:「王爺何必如此客氣,您是開國大將不必拘禮,來人!還不給王爺賜坐。」
「謝聖上。」
紀中雲笑了笑,坐下以後看了看朱允文,滿面微笑的說:「聖上貴為太子之時已是人中龍鳳,登大寶後更是勵精圖治,祖皇泉下有知應深感欣慰。」
「王爺過獎了。」
朱允文表面上客套,心裡卻狠狠咒罵著:要不是你那個龜兒子造反,老子會整天愁眉苦臉的嗎?你老小子跟我裝什麼傻。
紀中雲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空氣十分壓抑,也察覺到來自各個方向緊張的凝視,但也不表示什麼,只是笑了笑,令下人將孫子抱來,滿面慈笑的說:「聖上,紀某剛喜得曾孫,特帶來京城,望聖上給他賜個名。」
朱允文心想:你他媽有情調,我恨不得讓你家斷子絕孫。但臉上還是一副和藹的笑容,仔細看看他的孫子,球磨了一下後笑著說:「王爺的孫子何等金貴,既是名將之後,不如叫紀忠九吧,忠臣之後自當配得起此名。」
紀中雲神色一顫,忠於九五之尊,這明顯就是在說他紀家後人不忠,紀龍的叛逆確實也是不可避免的話題,紀中雲臉色有些不快,頓時讓周圍埋伏的人馬大為緊張,準備出手。
朱允文一邊讓宮女請茶,一邊笑呵呵的說:「不知道王爺意下如何?」
「謝聖上。」
紀中雲謝恩以後,抬起頭來直直的看著朱允文,眼神複雜,看不出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也讓朱允文有些膽怯。
兩人無言了好一會兒,紀中雲突然開口說:「聖上,逆子之事老臣已經盡知!老臣也曾勸誡過,無奈逆子頑固,都是我家門不嚴,請聖上治罪。」
朱允文心想:你知道就好。不過臉上還是一副親和,和藹的安慰說:「王爺何必如此自責,紀龍雖然大逆不道,但王爺可是開國大將,鎮北王爺,戎馬一生為大明打下多少江土,誰敢懷疑您對朝廷的忠心。」
紀中雲苦笑了一下,自嘲說:「聖上,謀逆之罪誅九族,即使老臣有功勳在身,恐怕朝廷兵破津門的時候,老臣也免不了人頭落地吧。」
朱允文心想:那是,你那兒子還不讓人擔憂,你這老傢伙才是最大的禍害,你倒算有自知之明。不過臉上還是搖著頭說:「王爺何出此言,您有開國之功,這誰都不能否認!何況又有先皇所賜貪狼鎖甲,逆子之過自然牽連不到您頭上。」
「是嗎?」
紀中雲長歎了一口氣,看了看朱允文後神色悠然的說:「聖上,紀中雲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聖上恩准。」
「王爺請說!」
朱允文心裡一突,就要說到正題了。
紀中雲長歎一聲,面色黯然的說:「聖上,逆子之罪全怪老臣家教不嚴,他自小得朝廷恩寵但卻不思報國,這也是臣的過錯。逆子之罪不正法不足以明天下,老臣只求聖上,給我紀家留個後。」
說完,他的眼神溫柔的看向懷裡的孫子,但語氣裡卻沒半點求人的感覺。朱允文神色一冷,但一時間卻說不出什麼推托之詞。若答應,那絕對會淪為天下笑柄,以為皇室被他要挾,甚至會影響朝廷的軍心:不答應,又能怎麼樣,即使把紀中雲就地正法,那餓狼營一旦暴動更難處理,起碼看他現在的態度還不想舉兵,不能操之過急。
紀中雲似乎看出朱允文的為難,馬上說:「聖上不必為難,明日老臣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結果,到時可否法外開恩,您自會有明斷。」_
「王爺舟車勞頓,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朱允文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只能拖時間了。
紀中雲點點頭,抱著懷裡的曾孫,在禁軍的監視下回到他幾乎沒住過的王府。
鎮北王入京的消息無論在津門或是京城,都像個重磅炸彈一樣,立刻把原本還有些對峙的局面全打破了,讓各路人馬緊張得無法安生,而他本人似乎什麼都不知一樣,躲在王府裡含笑弄孫,好不自在。
津門。
紀龍一邊摔著東西,一邊氣急敗壞的怒吼著:「他真的進京了,要是朱家拿他做人質,那餓狼營動彈不得,我豈不成了人家的嘴邊肉,談什麼忠誠,到這時候了就算再忠誠還不是誅九族,難道就要看著斷子絕孫他才樂意嗎?」
旁邊一個謀士趕緊勸解道:「大人,雖然王爺對我們的急信不聞不問,不派兵增援津門,但起碼現在他還沒向朝廷表忠,事情還有回天之力,不算是最壞的局面。現在朝廷對我們圍而不打,多少還是忌憚他的威名,您稍安勿躁,事情或許沒您想的那麼糟糕。」
紀龍一頓猛摔發洩完後,氣喘吁吁地坐了下來,看著滿屋的黨羽,喝了口茶稍微順順氣,才咬著牙說:「你說的對,但眼下的形勢對我們很不利!北有紀鎮剛的破軍營,河北一線早已經全是太子的人,再加上山東、直隸、京城,步步為營,我們幾乎全被包圍,一旦我父王有個閃失,津門的駐軍能擋住朝廷的大軍嗎?」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沉默。確實眼下朝廷的圍而不打給了自己喘氣機會,但光是糧食的消耗他們就有點受不了,再加上剝削百姓,籌集軍餉,早已經讓四處怨聲載道,從各地拉攏來的都是一些沒用的小官,這會兒如果少了餓狼營的威壓,根本無法和朝廷一戰。
眾人頓時有些落寞,但又不能坐以待斃,趕緊又商量起對策,但一時間誰都猜不透紀中雲的心思,怎麼想都想不出半點頭緒。津門這邊不輕鬆,京城也好不到哪去。
朝廷六部議論紛紛,連郭敬浩都有些壓不下。御書房裡,朱允文斥退所有的人,唉聲歎氣的想著對策。
許平也不敢留戀溫柔鄉,一聽到這消息趕緊穿上衣服跑進宮來,連和美岳母來個吻別都沒有。但父子倆商量了一天,直到明月高掛,還沒一個可行的辦法。畢竟紀中雲主動進京打破所有人的預測,又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讓人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抬。
「平兒,你也沒什麼好點子嗎?」
朱允文長長的歎了口氣,只是一天時間他的頭髮就白了許多,愁得滴水未進,黑著眼圈看起來十分憔悴。
許平也把腦袋撓得和雞窩一樣,把精子的活力全用在腦子裡,想了大半天,最後還是無奈的搖著頭說,,「老爹,說真的我也猜不透他到底要幹什麼,帶著這麼幾個人貿然的進京,難道真不怕我們手起刀落嗎?我就不信他有三頭六臂,砍都砍不死。」
朱允文背著手,沉思了一會兒後苦笑著說:「這點局面就怕的話,他就不是鎮北王了。拿他做人質我不是沒想過,但真要如此,激發了餓狼營將士的不滿,到時候局面更不好收拾,畢竟他們可是從不認兵部的命令,大多全是和紀中雲從屍體裡爬起來的老兵!」
「唉。」
許平愁得把頭都快撓破了。
朱允文也是一籌莫展,商量到半夜,還是理不出半點頭緒,紀欣月心疼不已,命御膳房送來吃食,但面對這些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父子倆形同嚼蠟一樣,才吃一點就沒了胃口。
整個朝廷內外都在議論著這件事,但一夜不眠的商議還是想不出一個好辦法,第二天起床時,百官們一個個都頂著熊貓眼,見了面除了苦笑就沒別的表情。
禁軍們依舊克盡職守的守衛城門,有了昨天的事,今天更加的警戒,但基於八卦心理,不免一邊聽著百姓的議論,一邊自己也在議論著紀中雲的到來。這時候北城門的禁軍們遭遇了和昨天幾乎一樣的情況,遠遠來了一隊陌生的騎兵,一個個看起來高大威猛,十分強悍。
「金吾將軍駕到!」
為首的紀鎮剛一臉嚴色,他也是接到紀中雲想敘舊的書信才匆忙趕來,一路上也猜不透紀中雲到底要幹什麼。
當今皇后的生父,破軍營大將軍,大明開國大將,這樣的大神自然沒人敢阻攔。禁軍的態度好得出奇,專門派出一隊人馬幫紀鎮剛開路,比起昨天的陣勢只少了那些監視的人馬,但也不敢有絲毫怠慢,畢竟這是大明現在唯一可以和紀中雲抗衡的武將。紀鎮剛並不急於進宮,而是叫他們引路到天工部,一臉陰沉的壞笑,看得別人是膽顫心驚!
紀寶豐現在發福了許多,正和幾個人商討著一些鐵件的構造,比起那些所謂讀書人,他們才是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對什麼鎮北王之類的根本就提不起興趣,一個個和瘋子沒什麼區別。
「金吾將軍到!」
門衛的一聲大喝,瞬間讓紀寶豐嚇得臉色發白,嘴唇也沒了血色。
紀寶豐剛想翻牆跑出去,但雙腿一懸空,馬上被抓小雞一樣的抓了起來。紀鎮剛笑吟吟的抓著他的後領,陰陽怪氣的說:「好兒子呀,跑來京城也不和為父說一聲,讓我好生惦記呀。」
「父親,我……」
紀寶豐說話時嘴唇都在顫抖,話還沒說完,脖子一疼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紀寶豐抓著被自己打昏的兒子上了馬,在禁軍眾將目瞪口呆下朝著國舅府走去。大門一開,外邊的軍將一個個橫刀立馬,警戒的看來看去,把家僕嚇得面無血色。
幾名女子一聽趕緊迎了出來,都是國色天香。一個個戰戰兢兢的上前道了個福,紀鎮剛眼神一掃,看著面前的幾名女子,滿意的笑了笑,關切的問:「有沒有人懷上了?」
「回將軍,妾身有喜了!」一名女子滿臉羞紅地道,大氣都不怎麼敢出。
「哈哈,別那麼陌生。」
紀鎮剛高興得滿面紅光,親切的說:「我是你們的公公,以後隨這臭小子叫我一聲爹就好,一家人不用那麼拘束。」
「爹。」
幾名女子趕緊甜甜的喊了一聲,喊得紀鎮剛高興不已。「你們之中還有誰懷了孩子?」
紀鎮剛馬上就關心起香火的問題,一問之下才知道只有一名少女懷上,自從春藥事件以後,兒子也很少回府,似乎刻意迴避她們一樣,也難怪這些妙齡少女們個個難掩一臉的失落,一聽這話,紀鎮剛不禁失望。
紀鎮剛大刺剌的扛著暈過去的兒子進屋,找來一名禁軍將領耳語一番後,立刻對這些兒媳們噓寒問暖,親切的態度將這些被冷落的宮女感動得淚流滿面,簡直就像是被家裡爺爺疼愛一樣,在紀鎮剛的和藹下,一家人和和睦睦非常融洽,唯一不協調的就是被丟在太師椅上,翻著白眼的紀寶豐。
門口,在家僕們慇勤的引路下,一個粉嫩動人的小蘿莉怯怯的走進來,小心翼翼的看看紀鎮剛後,馬上跪地行了一禮,恭敬的說:「民女拜見將軍。」
「呵呵,起來吧。」
紀鎮剛端詳了幾下,將巧兒看得很不自在,突然臉色一板,大喝道:「就是你對我兒子下藥的吧?你好大的膽子呀!」
紀鎮剛一瞪眼,頓時把所有人嚇得面無血色,巧兒身子微微顫抖著,可愛的小臉上儘是惶恐和不安,但還是硬著頭皮站了起來,點點頭忐忑的說:「確實是民女下的。」
「哼!」紀鎮剛冷哼了一聲:「看你小小年紀膽子還真夠大,難道不知道他是當朝的國舅嗎?你這可是以下犯上!」
「民女知罪。」
巧兒趕緊跪了下去,但細聽之下紀鎮剛卻沒半分歸罪之意,隱約還有幾分竊笑,心裡頓時鬆了一大口氣。
紀鎮剛生性開朗,也是有心想逗她玩而已,馬上就笑了起來,擺了擺手說:「行啦,你是平兒家的小丫鬟是吧,你叫什麼名字?」
「民女賤名巧兒。」
巧兒趕緊擺出一副人家乖到極點的模樣,楚楚可憐的無辜模樣讓人怎麼樣都生不起氣來。
「你知道你錯在哪嗎?」
紀鎮剛聲音低低的,聽不出到底是要表達什麼。
「民女不知。」
巧兒乖巧的搖了搖頭。
紀鎮剛呵呵一笑,突然一改剛才嚴肅的樣子,嬉皮笑臉又有幾分不滿的說:「有這樣的事,你起碼先通知我一聲嘛!另外平兒那孩子也真是的,這種事怎麼就幹一次,你們應該再接再勵才是嘛!你看看,堂堂一個太子,才賜了幾個小女娃給他舅舅,他這麼樞門你該提醒他一下。」
一席話說得幾女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巧兒也有些錯愕,早就聽說過這位將軍平易近人,甚至有點為老不尊,但沒想到會不尊到這地步,竟然責怪自己沒多給他兒子吃春藥,這簡直就是主子的年老版啊。
「來來!」
紀鎮剛笑咪咪的招著手,面帶奸笑的說:「你那藥還有吧,拿過來我看看!」
「是。」
巧兒感覺腦子有點發暈,有些呆滯的掏出一個粉色的瓶子,恭敬的遞了過去。
「正常人吃多少有效?」
紀鎮剛像個要幹壞事的孩子一樣壞笑著。這一幕看得禁軍眾將都在擦汗,這真的是名揚天下的金吾將軍嗎?怎麼看都是一個老流氓啊!不過破軍營的將士們卻不以為意,似乎也習慣了他為老不尊的嘴臉。
巧兒還有點回不過神,本能的用手比劃著說:「這個藥,用一指甲蓋的量差不多就好了,入水後服下,馬上見效。」
「好!」
紀鎮剛呵呵直笑,命人拿來茶杯以後,先下了一指甲蓋的量,感覺不過癮,又多下了一些,嘴裡還叨念著:「多加點吧,最好能讓他明天腰都直不起來,給老子多賣點力,算你害我氣了四十年的代價。」
眾人爆汗,這是當爹的嗎?全都傻了眼地看著紀鎮剛一臉壞笑,拿著春藥給暈厥的紀寶豐灌下去,紀鎮剛又命人送他回房去,轉身一拍手,臉上笑的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簡直是下流至極!
紀鎮剛嬉笑了一下,又把藥下到一壺茶裡,朝著面紅耳赤的眾女說:「兒媳們,俗話**一刻值千金,誰還沒身孕的喝一口,一會兒趕緊和你們相公行房去,我可指著你們來開枝散葉呢,誰懷上了我就讓聖上賜婚,讓你們風風光光的過門。」
這年代只要和房事有關,哪有人說得那麼明白的,眾女頓時羞怯難當,但面對著明媒正娶的誘惑還是動了心,最後還是一個膽大的少女喝下一口,其它人才紛紛效仿,紅著臉主動喝下春藥。即使白日行房對她們來說很荒唐,但誰都不敢拒絕紀鎮剛,也幻想著八人大轎進門的幸福,喝完後,道了個福,一個個紅著臉回後廂,期待著紀寶豐的獸性大發。
紀鎮剛又和那個身懷六甲的女孩噓寒問暖一番,囑咐她好好養胎,又許諾這許諾那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大笑著說:「好啦,現在正事辦完了,咱們進宮去找樂子吧。」
巧兒總算知道什麼叫天外有天,給兒子下春藥是正事,鎮北王進京反而是樂子,這是什麼人呀?小蘿莉瞪著眼張著嘴,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饒是一向頑皮的她也感覺面對著紀鎮剛的為老不尊,自己根本就是個乖寶寶了。
見她呆若木雞的站著,紀鎮剛走出門的時候突然一拍腦門,朝巧兒招了招手:「小娃娃,過來一下。」
「是。」
巧兒趕緊跑了過去,這會兒感覺還有點暈乎乎的回不過神。
紀鎮剛一臉的嚴肅,語重心長的囑咐道:「你給我留在這好好的看著,一會兒看有點安靜下來,讓人做個湯加點藥送進去讓國舅爺喝,差不多了就把那幾個女人全換出來,去宮裡讓我閨女也就是皇后娘娘再送幾個新的來,日落之前別讓他停下來知道嗎?」
「啊……」
巧兒嚇得目瞪口呆,張著小嘴久久無語,這、這真是親生的嗎?這爹把兒子當配種的牲口了。
紀鎮剛呵呵一笑,擺著手說:「身子壞一點沒關係,你注意點藥量,別出人命就好,記得和皇后娘娘多要幾個知不知道,宮裡那麼多女人擺著也是擺著,告訴她多來幾個孝敬她哥哥,就說是我吩咐。」
「好。」
巧兒第一次感覺自己腦子那麼笨,面對他的為老不尊,一點都轉不過彎來,腦子笨得和傻瓜一樣。
「乖孩子。」
紀鎮剛滿意的笑笑,翻身上馬,哼著小曲朝皇宮騎去。
後邊跟著的禁軍一個個汗流浹背,一樣是開國大將,一樣是曾經縱橫天下的強者,怎麼落差那麼大?鎮北王進京,每走一步都感覺風雨欲來,讓人忐忑不安。,金吾將軍進京,第一件幹的事卻讓人哭笑不得。真難相信他這副流氓相,當年是如何帶領破軍營橫掃中原的,這真的是傳聞中那個立屍而傲的將軍嗎?
涼風吹過,巧兒愣在門口很久還是很迷糊,直到管家小心翼翼的喊了!聲才回過神來。這什麼將軍呀,簡直就是雷神下凡,和他相處這一小會兒,小蘿莉感覺腦子像死了一樣都沒辦法思考。
「可惡呀。」
巧兒慢慢清醒過來時,這才嘟著小嘴不樂意的嘀咕起來:「小的是色狼,老的是流氓,這一家到底是什麼人,一個個都那麼無恥。」
管家有些不滿巧兒這些氣話,不過也不敢說什麼,恭敬的把氣急敗壞的巧兒請了進去。
紀鎮剛的到來讓朱允文和許平有點驚訝,不過他來的也正是時候,兩人接到奏報後焦急的等著,等了大半天才見他姍姍來遲,還沒來得及客套幾句,紀鎮剛就得意的把剛才幹的好事吹噓一番,更要求朱允文別小氣,多送幾個宮女過去,這副欠揍的嘴臉讓父子倆愣在原地,無言以對。
「外公,咱們先不說這個。」
許平苦笑了一下,無奈的問:「紀中雲給你寫信,要你過來這邊有說是什麼情況嗎?」
「沒有。」
紀鎮剛搖了搖頭,一副無所謂的口氣說:「他就說來敘舊而已。」說完立刻露出老頑童的嘴臉,不滿的朝許平白了一眼說:「你這個臭小子,對你舅舅還這麼摳門,銀子不給就算了,女人你就不能多給幾個嗎?宮女不是一抓一大把,我還以為有幾個懷上的,害我白高興一場。」
「這個……」
朱允文在旁邊尷尬的說:「岳父,咱們先不討論這個了好嗎?等這事過去我肯定會妥善安排好寶豐的事,保證讓他好好的為您開枝散葉。」
「這還差不多。」
紀鎮剛滿意的笑了笑,突然一拍腦門,很不好意思的說:「對了,我這心裡一高興,忘了你們現在一個當皇帝一個當太子,忘了行禮了。」
父子倆咬牙切齒,看著他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恨不得把他拖出去打一頓!紀鎮剛也意識到自己玩過頭了,趕緊訕訕的笑了笑說:「行了你們,別這副深仇大恨的樣子,這邊什麼情況你們說一下。」
許平趕緊把這兩天京城的議論和紀中雲的態度說了一遍,紀鎮剛一聽,沉吟許久,這才笑了笑說:「算了,既然想不通就別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的破軍營擺在那,你們也不用擔心東北會出亂子,好好的休息一下,養足精神,明天我去會一會兒他就行了。」
「外公,您住我那吧。」
許平馬上擺出一副孝順的樣子,確實想不通的話只會越想越愁,還真不如他說的那樣見機行事比較好。
「不了。」
紀鎮剛擺了擺手,奸笑著說:「晚上我得去監視寶豐的造人計劃,明天一早我再進宮吧,你們記得把宮女送過去就好。」
朱允文青筋有些浮起,但一想確實也沒別的辦法,何必把自己弄得那麼緊張,想不出好的辦法,也只能先看紀中雲到底想幹什麼後再想對策。
紀鎮剛哼著小曲剛站起身,臨出門的時候突然意味深長的說:「你們兩個呀,急歸急,不能讓別人看出來,連你們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叫朝廷百官和天下百姓怎麼安心?」說完,轉身走了出去。
朱允文愣了一下,一想也是,父子倆這麼緊張反而會讓朝堂上的氣氛更是拘謹,許平也若有所思的沉吟著,外公雖然一副嬉皮笑臉,但經過那麼多的大風大浪,自然不會把這些事當兒戲,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難道是自己緊張過度了嗎?
「怎麼辦?」
朱允文似乎也釋然了,緊皺的眉頭一下就舒展開來,笑呵呵的看著許平。
許平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還怎麼辦,我回我的溫柔鄉去,你要去糟蹋小宮女就隨便,趕緊洩一下火對你的身體有好處,別被他嚇得不舉就行了。」
「臭小子!」
朱允文立刻跳起來大罵:「你敢教訓我,不怕老子抄你的家呀?」
「抄吧,遲早那也是我的遺產。」許平不為所動的壞笑一下,被外公這一說真是豁然開朗,趕緊把這煩心事丟到一邊,計劃著晚上要到哪過夜。
國舅府裡充斥著陣陣**和呻吟,一個個家丁都面露嫉妒和曖昧的神色,巧兒卻是氣急敗壞的坐在院子裡,把氣全出在手裡的蘋果上,咬一口就詛咒一口。
前邊站著一排妙齡少女,一個個臉帶羞紅,亭亭玉立的站著,聽著老宮女的訓斥,隨時準備進去獻身,嬌羞的聽著房裡的動靜,只等著輕解羅衣的那一剡。
「該死的!」
巧兒還在不滿的嘀枯著:「為什麼安排我幹的都是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