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了。
吃完飯,明燭睡了一個小時,拖著痠軟的身體回了一趟家,換了身衣服,化了個淡妝,就拉著陸焯峰去民政局,等他們到民政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今天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也快到了下班時間,民政局沒什麼人,只有兩對新人在排隊。
陸焯峰拿到排隊號,正在辦理手續的那對新人好像有什麼分歧,扯什麼婚前協議,吵鬧聲很大,這一時半會兒估計沒辦法結束。
明燭坐在第一排位置,看著那對新人,有些著急。
陸焯峰在她旁邊坐下,擼了下袖子,手腕上的軍表志向五點十分,他揉揉她的腦袋,安撫道:“沒事兒,還有時間,他們也不一定能吵到下班。”
這話說得,好像她很著急似的。
明燭雙手擺在膝蓋上,又從大衣口袋裡摸出手機,低頭翻看消息,“我沒著急,距離下班時間還有五十分鐘,來得及的。”
“我急。”他敞著腿,腦袋微微往她那邊靠,閒散地靠在椅子上。
有個工作人員路過,看陸焯峰手上拿著結婚報告,頓了一下,微笑提醒:“你們拍照了嗎?沒拍照的話要先去三樓拍照哦。”
“哦,對。”明燭才想起要拍照,忙跟工作人員道謝。
電梯在維修,陸焯峰勾著她的肩走步梯,明燭腿還很酸,尤其走路的時候,她怕自己走路都是鴨子腿,所以走得很慢,盡力優雅。他低頭,笑著睨她。“我抱你?”
明燭推了他一把,“不要。”
然後,對著他嘆了口氣,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有縱慾到行走困難的一天,以後一定謹言慎行,誇他,誇他,誇他。
陸焯峰捏住她的臉頰,“別嘆氣,笑一個。”
明燭彎起眉眼,職業假笑又出現了,正好有人從樓下走上樓,一對男女,兩人長相出色,杵在樓梯口擋道實在惹眼,那對男女好奇地仰頭看著他們,陸焯峰往旁邊避了下,拉著明燭走了,“等會兒拍照不准這麼笑。”
“那要怎麼笑?”明燭完全不自知,她的假笑殺傷力有多大。
“怎麼笑都行,別假笑就好。”
說話間,已經到了拍照的地方,明燭拽拽他的手,“我們好像只有幾張合照,單獨合影的沒有。”
那些年,除了第一次,陸焯峰每次去鎮上都是來去匆匆,最多呆三天,明燭也不是喜歡拍照的小姑娘,自拍都很少,倒是外婆偶爾讓她拍拍照片。
兩人的合影裡,大多都是跟外婆和徐奶奶一起拍的,也不多,五年就三十多張照片,明燭洗出來,做成了三本相冊,一本給徐奶奶,一本給外婆,還有一本留給自己。
前兩年,聽徐奶奶提過一次,有張照片不見了。
明燭懷疑過,是不是陸焯峰拿走了,因為那張照片只有她一個人,十八歲的姑娘,穿著素色旗袍,站在庭院的樹蔭下,側臉對著鏡頭,恬淡漂亮,溫婉佳人。
“拍照嗎?到裡面去。”工作人員看見他們,催促了句,“快去吧,不然等會兒下班了。”
陸焯峰不由分說,把人帶進去。
“等會兒就有了。”
幾分鐘後,工作人員把剪切好的2吋照片看了好幾眼,才遞給他們,忍不住誇:“你們拍得真好,我很久都沒拍到這麼好看的照片了。”
明燭看了眼照片,都說寸頭是最考驗男人顏值的髮型,還真是這樣,從她第一次見陸焯峰開始,他的頭髮就一直是標準的寸頭,眉目英朗,俊氣凜然。
她盯著照片,小聲嘀咕:“那是因為人好看。”
工作人員忍不住笑:“對對對。”
陸焯峰低笑出一聲,看著她,“行了,知道你好看,上樓吧,五點半了。”
明燭臉一紅,“我剛才不是自誇,我是說你……”
陸焯峰手抄進褲兜,漫不經心地說:“嗯,知道你當年是看中我的臉了。”
他算是發現了,這姑娘有點顏控。
兩人又走到步梯前,明燭站在兩級台階上,比他高一些,“我沒那麼膚淺好吧。”
陸焯峰走上去,摟著她的腰,把人往樓上帶,“那你喜歡我什麼?”
“我喜歡……”明燭頓住,走到四樓,半分鐘的時間,都沒回答上他的問題,喜歡這種事情,說不清楚,但她很清楚自己喜歡他,只想嫁給他。
到了樓上大廳,那對情侶還在吵架。
另一對等著領證的新人聽了半天婚前協議,竟然聽出點兒道理來,女的轉頭看向男的,“我們是不是也要簽一下婚前協議?萬一以後你出軌了就淨身出戶吧。”
男的說:“有病吧,簽這種幹嘛,還領不領證了?”
女的臉色一變,不依不饒:“你這麼說就是不敢簽!不敢簽就說明有問題!”
……
這對也吵起來了,然後女的怒氣衝衝地拽起包就走,男的忙追出去。
明燭震驚地看著,心有餘悸,想起外婆說過的話,領證要看黃曆,一定要挑好日子,不能隨便一天就去了,她本來是不信的,現在卻迷信起來。
陸焯峰每天微蹙,看著還霸在登記處前台的那對男女,舌尖頂了下腮幫,有些不爽,正要起身,明燭卻忽然問:“今天不是好日子嗎?”
“什麼?”
“不宜婚嫁……”
明燭要去翻黃曆。
陸焯峰一把抽走她的手機,拽著人站起來,勾住她的脖子,低頭盯著她:“迷信什麼,今天大吉日,別想反悔,今天這證,還必須得領了。”
明明是她先勾的他,人都在這兒了,陸焯峰怎麼可能讓她臨陣逃脫。
他往登記台看了眼。
明燭忙說:“我沒想反悔,就是看見那兩對一直在吵架,感覺不太好。”
“那是別人的事。”
他不置可否,把人帶過去。
明燭拉住他,“那邊還在吵架。”
“軍人優先。”
明燭啊了聲,反應過來後,笑了。
陸焯峰把結婚報告拿到手上,剛才提醒他們去拍照的工作人員看見了,把他們請了過去,跟那對還在扯婚前協議並且不肯讓位的新人說:“二位今天還領證嗎?能不能到旁邊去商量?讓他們先來。”
女的正氣頭上,轉頭就罵:“不能,我們先來的,憑什麼……”
工作人員怕她出言不遜,辱罵軍人,打斷她的話:“他是軍人,軍人有優先權。”
而且,她低頭看了眼,這軍銜,是少校。
惹得起嗎?
那對男女終於停下爭吵,看向陸焯峰和明燭,陸焯峰半眯著眼,神情有些冷漠,淡淡地看他們一眼,一句話沒說。
那對男女訕訕地低頭,男的把女的拽起來,“今天這證不領了。”
女的尖叫,“今天不領,以後也別想領了!”
明燭往那邊看了眼,她長得實在漂亮,那男的被她看了一眼,男人面子作祟,瞬間覺得臉都丟盡了,忙拽著自己的女伴走了,“先回去再說,跟你在這兒撒潑,我有病不是!”
陸焯峰深吸了口氣,別過臉,這他媽都什麼事兒。
他直接扯過椅子,把還懵著的明燭按到椅子上,自己坐到另一邊,大大咧咧地敞著長腿,靠在椅子上瞥頭看她,“好了,就剩我們了。”
終於清靜了。
工作人員都鬆了口氣,那對情侶吵了半多小時了。
明燭接過工作人員遞過來的《申請結婚登記申明書》,低頭看了眼,轉頭看陸焯峰,故意問:“我們要不要簽婚前協議?”
“簽。”
明燭臉色微變,有些不敢置信,工作人員也愣了,心想軍人也計較這些啊?
陸焯峰頭也沒抬,淡淡地一句,“就一條,其他你說了算。”
明燭好奇:“什麼?”
陸焯峰拿過桌上的筆在手上轉了轉,下一秒,利落地扣住,看也沒看那份申請,直接低頭填姓名,資料,“不准離婚。”
婚前協議只有一條——
不准離婚。
明燭彎起眉眼,“哦。”
工作人員默默吃了一碗狗糧,羨慕地看了眼明燭。
明燭也沒仔細看那份申明書,也低頭開始填寫資料,寫一下,停一下,轉頭問他:“唔,陸焯峰,你以前也經常使用軍人優先權嗎?”
陸焯峰嘴角微翹:“沒有,這是第一次。”
明燭也笑:“平時不用麼?好像在哪裡都能看到軍人優先的牌子。”
“不用。”陸焯峰寫完最後一個字,人往後仰,手搭在椅背上,往她那邊瞥了眼,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扯了下嘴角,“是吧,好像除了上廁所,軍人到哪兒都是優先的。”
明燭被他逗樂了,又停了筆,他手伸長,揉她後腦勺催促:“快寫,下班時間快到了。”
“哦。”明燭忙加快速度。
工作人員微笑:“沒事兒,肯定要辦完才下班的。”
兩人把申明書提交過去,等工作人員錄入。
明燭歪頭看他:“那你喜歡我什麼?我好像從來沒問過你,我連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都不知道……”
這婚結得這麼糊塗的嗎?工作人員又看了看他們。
陸焯峰想起她誇自己的那小模樣,挑眉,“哪兒都喜歡,最喜歡你漂亮,至於什麼時候……總之不比你晚,行了吧。”
明燭震驚了,“你也這麼膚淺?”
什麼叫也?他嗤笑出聲。
“對,跟你一樣,看臉來的。”
工作人員一邊幹活,一邊聽八卦,兩個小紅本已經擺在桌上,就差打個鋼印,聽到這句,忍不住看了看他們,真是有顏任性的一對。
“我不是純看臉……”明燭解釋,“我才沒那麼膚淺。”
陸焯峰沖工作人員抬頭下巴,微笑提醒:“六點了,麻煩你快點兒。”
工作人員:“哦哦,馬上。”迅速壓下兩個鋼印,把紅本本遞過去,“恭喜你們。”
陸焯峰拿著那本小紅本,嘴角翹起,這輩子都沒這麼激動興奮過。他俯身,把呆呆看著紅本的姑娘摟到懷裡,低聲笑:“沒事兒,膚淺就膚淺吧,盲目點兒也沒什麼不好,要不然你十七八歲的時候也不一定喜歡我。”
明燭回過神來,彎起眉眼,眼底似有星光,閃閃發亮。
十八歲種下的心思,終於圓夢了的感覺。
明燭拉著陸焯峰,兩人舉著小紅本,讓工作人員給他們拍了幾張照,才心滿意足地從民政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