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鈺抿了抿唇,遙望湖邊,耳朵卻聽著隔壁的動靜。
阿洵白天幾乎都是跟男人們在一起的,這會兒就想被姐姐抱著,聽周文嘉要抱他,小家夥扭頭往姐姐懷裡縮。周文嘉哪是來找阿洵的,趁機關心含珠,“表妹怎麽不多穿點?小心凍著。”
棚子裡掛著燈籠,柔和燈光照得美人更美,低垂眼簾,似羞似怕,看得周文嘉也想像阿洵那樣賴在她懷裡,讓她抱著,感受她身上的暖,感受她如水的溫柔。
避開少年灼灼目光,含珠勉強笑道:“我不冷,馬上就要放煙花了,嘉表哥快回去吧。”
周文嘉火熱的心冷了下去,還想再說,旁邊方氏笑著催他,“快去快去,阿洵不喜歡你抱。”話是打趣,眼裡含著警告。她若縱容兒子糾纏含珠,小姑娘心裡會怎麽想她?緣分這種事,強求不得,她盼著兒子癡心能打動含珠,可不希望兒子死纏爛打,惹人煩。
母親發話,周文嘉隻得轉身,遠遠瞧見楚傾,腳底便瞬間抹了油,趁楚傾發現自己之前坐回了兄長身邊。
程鈺看看他,心中複雜。
楚傾等長輩落座後,湖邊開始放起了煙火,如繁星點點齊齊聚了過來,再在夜幕裡消散。
含珠一手抱著阿洵,一手握著右側妹妹的小手,一起仰望煙花。
“我也想放。”一波煙花落了下來,周圍安靜了不少,阿洵仰頭朝姐姐撒嬌。
含珠低頭,用額頭頂了頂他的,“阿洵還小,等你長凝姐姐這麽高了,就可以放了。”
阿洵轉過腦袋看凝珠,眨眨眼睛,又道:“姐姐,我想拉臭臭。”
話題轉得太快,一棚子女眷丫鬟都笑了,含珠點點他鼻子,起身同長輩們道:“我帶阿洵過去,舅母與大伯母三嬸先看吧。”
說完領著阿洵走了,如意四喜提著燈籠照路。
棚子搭在花園裡,回蓮院得走一刻鍾左右,半路阿洵憋不住了,指著路旁道:“就在這兒吧!”小大人似的拿主意。
他人小,做這種事也沒什麽,回頭讓丫鬟收拾了就是。含珠想牽他過去,如意看一眼後面,搶著道:“天黑看不清楚,姑娘在這等著,我抱小少爺去。”
含珠自知手腳不如她利索,就問阿洵行不行。
阿洵著急呢,主動牽住了如意的手。
一大一小就躲到了十幾步遠的枯叢後,阿洵蹲下去,怕姐姐走了,大聲喊她,“姐姐?”
含珠懂小孩子的心思,笑著應道:“阿洵不怕,姐姐就在這兒等你。”
剛說完,四喜指了指她身後。
含珠回頭,恰好遠處有煙花升起散開,借著那璀璨光芒,她看見程鈺俊朗的臉,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有尷尬,有歉意。含珠心跳停了一瞬,還想探究,煙火落了,燈籠黑了,這裡陡然暗了下來。
“四喜?”含珠本能地退後,低聲喊她。
“你別怕,我隻想與你說兩句話。”聽出她話裡的慌亂,程鈺快速解釋道。
含珠咬唇,側對他道:“你又想說什麽?”說什麽安排如意四喜保護她與阿洵,實則是為了他自己方便吧?
到底是在路上,怕有人經過,程鈺將她拉到旁邊一棵樹後,站好了,他馬上松開她手腕,聲音更低了,“我說文嘉不錯,只是提個人選,嫁不嫁全由你做主,我絕不會強迫你嫁你不喜歡的人。”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含珠瞅著阿洵那邊道。
程鈺不懂她為何還在生氣,想知道,問不出口,想走,邁不開腳。
“阿洵說,你被楚淵撞了一下?”不走,就得找話說,程鈺只找到了這個,“可有傷到?”
“沒……”
含珠剛要答,阿洵又喊了她一聲,含珠連忙先回他,“姐姐在呢,阿洵不怕。”
聲音不知道溫柔了多少。
程鈺苦笑。
她不生氣的時候,與他說話也是輕輕柔柔的,譬如趴在他背上輕聲問他累不累。現在她生氣了,聲音冷冷的,他不怕,一直都不怕她生氣,因為那點怒火沒有威力,可他心虛。當初強迫她假扮表妹是無可奈何,說是要她報恩,其實只是為了讓她答應,而她真答應了,他的愧疚就開始了,堂堂七尺男兒,竟欺凌威逼弱女……
所以程鈺希望解釋清楚,消了她的氣,讓她別再受委屈,特別是他給的委屈。
“只是無意撞了一下,沒事,你快走吧。”應付完阿洵,含珠又催他,往前面走了幾步。
程鈺無奈,匆匆離去。
聽他走遠了,含珠才慢慢回頭,對著夜空裡此起彼伏的煙火發怔。
其實他都是好意吧?
提醒她與楚傾保持距離,為了她的下半輩子著想,可他不知道……
不知道也好。
她那點悸動本就來得沒有道理,她都決定忘了,又何必讓他知道。
她想得通,看完煙火回到蓮院,哄哄阿洵,姐弟倆很快就睡著了。
靜王府裡,程鈺輾轉反側。
次日上午,陳朔進來回話,“二爺,你讓我盯著的那個舉人,剛剛進京了。”
二月中旬春闈,從去年九月開始,各地舉人們就陸續往京城趕了。
程鈺聞言,想了想,吩咐道:“備馬,去定王府。”
來京路上,定王跟他念叨過顧衡所作所為,時隔數月,程鈺得去給他提個醒,免得過了一個安穩年,那家夥貴人多忘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