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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養小首輔 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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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假面的盛宴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4-08-26 15:52:34 来源:搜书1

==第一百四十四章==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乾清宮裡安靜得嚇人。

倒是嘉成帝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樣子, 叫來了內侍給他換茶,飲了一盞茶後,他將目光**在下方一直顯得很沉靜的薛庭儴身上。

是的, 很沉靜。

讓人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卻又讓人感覺很詫異,明明年歲不大, 為何竟像那入定多年的老僧?

嘉成帝可是知道, 下面站著的那些老臣們,可個個都是幾十多年如一日歷練出來的,可眼前的這個少年, 也許還沒有二十?

“不知薛舉人是哪裡人?”

嘉成帝的出言讓下麵一眾人目光俱是一凝,薛庭儴似乎沒有察覺出這些機鋒, 答道:“回陛下的話, 學生乃是山西平陽府夏縣人士。”

“山西平陽府的夏縣?若是朕沒記錯,沈愛卿就是夏縣人士?”

被陛下點名道姓了,沈學自然不能再繼續裝死, 按下滿腹的心事, 上前一步道:“回陛下,微臣確實是平陽府夏縣人,只是微臣離家多年, 對家鄉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聽他這口氣感歎, 似乎有些話不對題的意味, 實在在場的人都知道沈學表述的意思。

離家多年, 連對家鄉的記憶都模糊了,自然不會和薛庭儴有任何牽扯。可你沈學離了家,但沈家還在平陽府,薛庭儴能一路過關斬將連得四個頭名,難道就和你沈家沒有關係?

也許這不光是吳閣老一個人的心聲,還是在場所有人的。也因此並沒有人搭話,而嘉成帝也是一笑就過了。

“見薛舉人年歲似乎不大?”今日的嘉成帝特意奇怪,往常都是冷顏少語,今日卻像是個市井婦人盤問個不休。

“回陛下的話,學生年方十九。”

“十九啊,倒是個少年才子。”

“陛下誇讚了。”

“可是有娶妻?朕看你容貌端正,又身負功名,想必愛慕的女子甚多?”

這話說得讓人怎麼答?幸好薛庭儴也是歷練過的,自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學生已經娶妻了,有一子年方兩歲。”

“都當爹了!”嘉成帝感歎一聲,又問:“你這般年紀便考中地舉人,還不知師從何人?”

重頭戲來了。

其實早在薛庭儴還未入宮之前,他的家世背景就被人查了個底兒朝天。當然這麼說有些誇張之嫌,但至少薛庭儴是師從中書舍人林邈,卻是為眾人所知。

這也是許多人一直保持緘默的主要原因,但凡牽扯朝堂,就沒有簡單的事。黑白不清,是不會有人主動攪合進渾水的,沒有這點自覺,今時今日他們也不會站在這地方。

所以當嘉成帝問到這個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了過來,帶著或是玩味,或是審視,或是惡意的光芒。

吳閣老可一直等著這個,這也是他為何一直能不動如山的原因之一。他既能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對當今秉性有幾分揣摩。

嘉成帝最厭惡有人在他面前耍小聰明,所以擊了登聞鼓的薛舉人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回陛下的話,學生老師乃是前翰林院編修,現中書舍人林邈。”出乎所有人意料,薛庭儴竟坦率得讓人有些吃驚。

“林邈?林舍人?”嘉成帝態度有些不明的念道。

“正是。”

這你來我往的對話,讓人有些摸不著套路,難道不該是抵死不認,抑或是欺瞞一二才是正途,難道此人不知林邈是何種身份,不怕陛下會誤解?

至於誤解什麼?誰不知曉林邈這個中書舍人是怎麼升上來的?太子有恙,傅友德遭了厭棄,之前打壓北麓一系,在場的這些人可沒人少幹過。

其實有的也不是刻意打壓,不過是一些位置該是有德者居之。

什麼是有德?自然是有勢,被北麓占著的好位置不少,之前沒人動,是因為北麓中立,是因為傅友德是太子之師。可太子不行了,傅友德倒了,除過傅友德,北麓還真沒什麼讓人忌憚的人物,所以人走了,茶就該涼了。

可誰也沒想到陛下竟會提起個林邈,這是一種訊號,代表著陛下還對北麓有舊情,至於這舊情有幾分就值得讓人酌量了。可若是北麓不死心,想借機攪渾水,這就是對陛下的挑釁,以其剛愎自用的性格,結果還用說嗎。

這些念頭不過是一瞬間便閃過在場許多人的腦海,包括薛庭儴。

“林邈?林舍人乃是近臣,常伴在朕的左右,怎麼這件事沒聽他說過?”

嘉成帝的聲音很輕,讓所有人都不禁屏息靜氣。

“此事學生不知,如若陛下好奇,該是問過老師才是。”

這話就有些不恭敬了,卻是讓嘉成帝失笑了起來:“朕聽你所言,似乎對你的老師心存埋怨?”

薛庭儴的臉幾不可查得僵了一下,到底還是年輕了,又怎麼能在這些目光老辣的人前遮掩。

“學生不敢埋怨,老師乃是學生的授業恩師,說什麼做什麼自然是為了學生好。”

這話裡透露出的意思就太多了,林邈到底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才會讓這小舉人口氣如此激憤。

是了是了,定是此人告知林邈自己考卷被換了之事,林邈作為傅友德的接班人,又是剛受到提攜,如今正是韜光養晦的時候,自然不會為了一個學生去出頭。

此事干係太大,一個不慎就是群起而攻之,以北麓如今的處境賭不起也不敢賭。而此子又太年輕,少年得志,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突然遭了如此大難,自然心生怨懟,索性便私自捅了出來。

至於會引起什麼後果,可一概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少年郎不本就是如此血氣方剛,不可一世。

嘉成帝目光閃了閃,道:“這林邈竟是如此膽小怕事,朕倒是沒看出來……”

就在這時,鄭安成急匆匆步了進來,其手中親自捧了幾份卷子,竟是沒經過外人之手。

“陛下,老奴幸不辱命。”

“拿上來。”

考卷很快就被捧上了嘉成帝面前,鄭安成親手拆開其上的封條。這封條乃是禮部所置,一般考卷在過了查閱期限後,便會送回禮部。禮部核查無誤後,便會封上存檔。

四份考卷一字排開,在嘉成帝面前攤了開,一旁還有薛庭儴方才呈上的朱卷。嘉成帝看過後,命人備筆墨讓薛庭儴寫字,現場勘驗字跡。

薛庭儴接過小太監遞過來的筆,便在另一個太監捧著的託盤上寫了起來。也不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上好的宣紙上便留下一行小字。

太監捧上去給嘉成帝看,嘉成帝只看了一眼,臉突然就沉了下來。

毫無預兆,也不知他是看見了什麼,才會是如此反應。

“拿去給薛舉人看看。”嘉成帝的口氣難測,讓人聽不出他是何種意思,但不悅是顯而易見的。

一行幾個太監,一人手捧一份來到薛庭儴面前。

薛庭儴率先看到的便是自己的卷子,朱墨兩卷俱在,首頁上也確實是他的姓名籍貫等資訊,可翻開看去,卻讓他愣住了。

這朱卷上竟是他的筆跡!

他以極快地速度掃過墨卷,又去看朱卷。

卷面上沒有任何異常,而朱卷上的內容與墨卷一致。他伸手將朱卷拿起,又翻到背後,上面兩個點三個叉,與上次他所見到的相同。

到了此時,薛庭儴幾乎不用看吳文軒的考卷,就知道事情是怎麼一回事了。

竟有人把兩分卷子偽造了一遍。

那被裁割給吳文軒的卷子,本應該是他的筆跡,如今卻換了一種筆跡,不用想肯定是吳文軒的筆跡。而本該是吳文軒如今卻被換給他的考卷,明明內容不是他所寫,筆跡卻是他的。

好手段!怪不得吳閣老鎮定如斯,原來竟是做好了幾手準備!

不愧是叱吒朝堂多年,連當今都不敢輕易動之的吳閣老!

“不可能!怎麼可能!”薛庭儴一副失魂落魄的不敢置信模樣。

楊崇華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嘉成帝面色並不好,倒是徐首輔一貫如老僧入定般地安坐,全程都是半耷拉著眼皮,也不知到底是睡著了還是怎麼。

吳閣老主動招手,讓人把考卷拿過來給他看。

嘉成帝點了點頭,那幾個捧著考卷的太監便走了過去。吳閣老又叫馮成寶、費遷等人前來看,幾個人都圍了過去。

馮成寶道:“從這兩份試卷還有這筆跡,看不出什麼端倪,不知薛舉人做何解釋?”

費遷也皮笑肉不笑道:“薛舉人莫是耍弄我等?”

這帽子就扣得有些大了,薛庭儴不過是個小小的舉人,在場這些大員隨便一個,伸根手指頭就能將他按死了,他敢耍弄誰?

可事實就是,從卷面上根本分辨不出任何端倪,哪怕是讓薛庭儴來驗字跡,也不能證明什麼。

“薛庭儴,不知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眾目睽睽之下,薛庭儴的臉宛如開了染坊也似,五顏六色精彩得厲害。

不知過了幾瞬,薛庭儴撲通一聲跪下來道:“陛下,學生所言句句屬實,如果學生故意撒謊,那學生手中的朱卷又作何解釋。至於現在為何是如此情況,學生也不知曉,還望陛下明鑒。”

“這朱卷上乃是你的手記,若想作偽似乎並不困難。”

吳閣老終於發聲了,卻是一刀致命要人死。如若這個罪名落下來,以薛庭儴的身份,先敲登聞鼓犯了大忌諱,又聚眾鬧事,還企圖欺君來嘩眾取寵,怎麼都是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陛下可考校學生,學生自己做出的文章,可倒背如流。”薛庭儴面如死灰,還在做最後地掙扎。

“薛舉人這麼說就有些貽笑大方了,誰不知會試後,闈墨是會張貼出來。你能背出文章,又能證明什麼?”

是啊,什麼也證明不了,完全可以說出看過闈墨後,才刻意背下的。

所有的目光都盯著薛庭儴,見他面上閃過種種顏色,有絕望、驚駭、灰心喪氣等等,最終一切歸於沉寂,從始至終並未表現出有想求助於何人的情況。

嘉成帝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正想說什麼,突然薛庭儴又再度出聲了。

“學生還有證據。”

“什麼證據?”

“學生本不想說,畢竟事關學生友人的前程,可如今——”他頓了一下,艱難說道:“有人故意設局陷害赴考士子,讓其受其脅迫,並故意落第,以此來達到取得巨大利益的目的。”

“薛舉人,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陛下,學生句句屬實,如有虛假,天打五雷轟。且這件事在私下早就傳得沸沸揚揚,只是學生不敢說也沒處說。而學生之所以敢如此確定,是因遭受此難的人是學生的一位友人……

薛庭儴抹去了自己故意跟蹤,變成了無意之間撞見落魄至極的王秀,從王秀口中獲知其中的具體情況。又因王秀如今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他便收留了對方的事情。

“……王秀本無意暴露此事,畢竟此事與他為人不夠端正也有莫大原因,再加上心知對方勢力太大,唯恐丟了性命,只能吞下自己釀就的苦水。學生在此懇求陛下,莫要降罪王秀,他也是不諳世事,遭人陷害才會如此。”

語畢,薛庭儴趴伏在地,不再動彈了。

“好,很好!”

至此,本來一直顯得有幾分莫不在意的嘉成帝,終於正視起來。

也許他本身並不像表面這樣,只是為了釣出某些魚兒,才刻意如此。只是很顯然此時說出來的事,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了。

本以為只是某一人有意徇私,沒想到竟是還有這等駭人聽聞之事。

私下傳得沸沸揚揚,卻無人敢說。為何?!自然是因為對方顯露出得勢力太大,人人不敢言之。而這私下賭闈姓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不然何以連普通的老百姓都攙和其中。

也許薛庭儴說得並沒有如此詳細,可僅憑他道出的隻字片語,就足夠讓嘉成帝聯想到許多。

“此事簡直駭人聽聞,陛下一定要徹查啊!”保持沉默了許多的徐首輔,終於說話了。

“竟拿朝廷科舉徇私舞弊,還用來取利!陛下,老臣作為禮部尚書,有失察之責,還望陛下降罪。”譚閣老顫顫巍巍地跪了下來。

徐首輔對嘉成帝歎道:“還望陛下明鑒,誰不知譚尚書為朝廷兢兢業業,鞠躬盡瘁,這些年因精力有限,禮部的事早已是多時不管了。”這倒是事實,所有人都知道。

“這事一定不能姑息。”馬奇站出來道。

“必須得徹查。”

一直沒說話的幾位閣老紛紛站了出來,包括刑部尚書尹年,大理寺卿王崇耀,還有通政使蔣承。

除了吳閣老與沈學。

沈學愣了一下,也忙站了出來,吳閣老面色難堪的緊隨一步而上。

隨著一聲令下,嘉成帝的親衛紛紛出動,一路去帶回了王秀,另外幾路則是分別奔赴位於藥王廟的暗賭窩子,並會試主副考官及那些同考官們的宅邸。

一時間,京城裡風起雲湧,事態不明,竟是讓朝中大小官員人人自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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