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本意是讓秦明遠遠離自己,她原以為像秦明遠這樣的性格,怎麽可能會去當男小三?她有對象了,自然會退散,自然也不會再出現在她身邊了。
她都用了“小三”這種帶著侮辱性的詞語了,他竟然來一句——
“不介意。”
蘇棉覺得秦明遠瘋了。
她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
他說:“你以為我瘋了嗎?我也覺得我瘋了。”他自嘲一笑,說道:“我一次又一次地以為沒有你,我的世界一樣會運轉,可是事實證明,沒有你,我並不想要這個世界。我在感情上一直是個膽小鬼,最初喜歡你卻又不肯承認,承認後想真心和你過日子,可是卻發現你不喜歡我,一切都是演戲。你是不是一直認為我死纏爛打,只是不甘心?是啊,我起初也是以為我只不過是不甘心,是不甘心就好了,如果僅僅是不甘心,我最多意難平個幾年。但是我不知道不是,我很早很早就愛上了你,知道你從未愛過我,與我相處的一切只是演戲時,我憤怒又難過,可是更多的是害怕,我沒有拆穿你,是因為害怕。”
蘇棉怔怔地看著他。
他說道:“害怕你發現我知道真相了,連演戲騙我都不願意了,如果你願意騙我一輩子,我心甘情願,哪怕只是假象,可你人就在我身邊。”
他仰著腦袋,眼神那麽深邃,那麽深情,像是看進了她的心裡。
蘇棉的心亂了起來,有那麽一瞬間,她整個人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秦明遠,腦袋裡那一根名為理智的弦在拉扯著。
她從來沒發現過自己是個如此矛盾的人。
她想要把過去種種通通拋之腦後,開啟新的生活。
在她心裡,秦明遠就是和過去劃等號的人。
可是她現在猶豫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另外一個屬於棉花糖專用的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唐哥。
蘇棉差點兒忘了這事兒。
她和季國方去吃飯前,她和詞詞打了聲招呼。
她本來就是打算吃飯的時候,和季國方說清楚的,不過也擔心季國方會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舉動,也怕自己脫不了身,所以便打算脫不了身時,讓詞詞給自己電話,假裝自己的對象,方便脫身。
她原本也沒打算不客氣的,只是今晚季國方的眼神太讓人惡心,她不願忍,直截了當地懟了他一頓,乾脆利落地走人。
回去的路上,她顧著和柴晴蘇建超鬥智鬥勇,也忘記告訴詞詞表演結束了。
想必詞詞打她另外一個手機發現關機,心裡著急了。
蘇棉將計就計,故意讓秦明遠見到自己的來電顯示,問他:“你真願意當我見不得光的情人?”
他僵硬地道:“願意。”
蘇棉說:“行,我考慮一下,你現在別說話,我要接電話……”
她順手開了門。
一接通電話,她的聲音立馬變得輕柔,還帶著笑意:“唐哥,我回到家啦,你應該也回到家了吧?謝謝你的晚餐,我吃得很開心,下次我們去吃意菜吧,北京我知道有一家做得特別正宗的意菜……”
她邊說邊進了門。
進門前,她把手裡的包給了秦明遠。
秦明遠提著她的包進了來。
蘇棉踢掉了高跟鞋,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板上,一路走到了沙發上。
她坐下來,也不知聽到了什麽,笑了好幾聲,眉眼笑得彎彎。
秦明遠杵在門口。
他垂著眼。
燈火通明的屋裡,蘇棉也瞧不清他的表情。
“唐哥,好嘛。”她撒嬌。
她清楚地看見秦明遠抿緊了唇瓣,臉色微白。
他忽然走了過來,把她的包放在了茶幾上。
蘇棉含著笑,一手握著手機,另一隻手在唇前又朝秦明遠比劃了個“噓”字,隨後又是一聲軟軟甜甜的撒嬌:“真的嗎?好呀,我什麽花都喜歡,你送的我都喜歡。”
秦明遠卻蹲了下來,他手裡多了一雙拖鞋。
他捧著她白皙的腳丫子,慢慢地替她穿上了拖鞋。
蘇棉演戲的心情瞬間消失。
她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無聲地比劃了一個嘴型——涼。
他又指了指地板。
接著,秦明遠在另外一張單人沙發坐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仿佛真的接受了男小三的身份。蘇棉的本意是把他氣走,可萬萬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發展。
她內心本來有五六節的劇本,可是現在她半句話都不想說了。
她潦草地結了尾,掛了電話。
秦明遠問她:“想吃水果嗎?我看你隔幾天會去買水果,你冰箱裡沒有的話,我冰箱裡有,聖女果奇異果櫻桃草莓都有。”
他溫柔地說:“對了,還有哈密瓜,新疆的哈密瓜,水分足,怪甜的,吃嗎?”
蘇棉的計劃沒有得逞,如今倒是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她看著秦明遠,就想起蘇建超和柴晴惡心人的事兒。
她本身就有幾分煩躁,如今更是平添躁意,怒從心生,忽地拔高聲音說:“我不吃!你知不知道你很煩?你為什麽老纏著我?為什麽非要來打擾我的生活?我之前是騙了你,可是你也傷害了我,我們互不拖欠了!你天天在我家門口蹲著,你沒別的事情乾嗎?你喜歡我什麽!我改!我做錯了什麽?我已經很努力地遠離你們了呀!我也很用心地還了你們的人情和恩情,我什麽都還了啊!”
她腦海裡驀然就浮現出柴晴和蘇建超說她“白眼狼”時的模樣,眼睛吊梢,仿佛在拿眼白看她,表情和眼神都是輕飄飄的,仿佛她只是無足輕重的一顆棋子,她不配擁有感情,她不配得到父母的愛,她受了蘇家的恩,就必須拿自己的一輩子去還。
她的鼻頭忽然泛酸。
蘇棉覺得自己太委屈了,眼眶忍不住泛紅。
她說道:“我只是想掌控我自己的人生而已,為什麽這麽難?我成年後沒有拿過蘇家的一分錢,拿的都是我自己用腦子和雙手賺回來的。他們都說我是揚州瘦馬,在我身上吸的血,得到的利益,難道還不夠還過去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嗎?憑什麽這麽埋汰我?一個四十歲的油膩男人,都能當我的爸爸了……”
蘇棉的淚珠跟斷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掉落。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她以為自己已經徹底不在意了,可是沒想到還是惡心到了。
在發現蘇建超和柴晴的意圖時,再看著季國方油膩又帶著色氣的眼神,即便長得儒雅,可一開口,她想把昨天夜裡的飯菜全都吐出來。
她又想起了小時候對門家的傻子,流著口水喊她小媳婦,他的父母用貨品一樣的眼神打量著她。
蘇棉以為自己逃脫了孩提時的命運,可兜兜轉轉,現在又回來了。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
蘇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秦明遠拿著紙巾過來給她擦眼淚。
蘇棉很久沒有這麽哭過了。
她明明不想在秦明遠面前哭的,可是一開口就無法止住,甚至在他替她擦眼淚的時候,哭得更加厲害了。
冷不防的,秦明遠傾前身子,抱住了她。
蘇棉一下子跌進了一個溫暖帶著熟悉的懷抱裡,強而有力的手臂牢牢地環住了她,仿佛在這一瞬間,她的眼淚有了歸屬。
此時,秦明遠低聲地說:“你可以在我懷裡哭個夠,哭完了我們再一起解決問題。”
蘇棉的心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安全感,仿佛她跌落在黑暗裡,一股光芒從天空照射了下來。
從來都沒有人告訴過她,可以哭個夠。
她漸漸停止哭泣,鼻子一抽一吸的。
過了片刻,她才推開了秦明遠,正想伸手去拿紙巾,秦明遠已經把茶幾上的紙巾盒拿了過來,遞給了她。
她抽了兩張,擤鼻涕,又抽了兩張,擦眼淚。
她的情緒漸漸平複。
平複過後,她倒是有點尷尬和不自在了。
剛剛她情緒一上來,情不自禁地就遷怒於秦明遠,把對蘇建超和柴晴的不滿,還有過去種種負面的情緒通通發泄了在他的身上。
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
就算秦明遠對她有感情,可是這也不是她遷怒於他的借口。
她低垂著眼,不知道要怎麽面對這樣的殘局。
忽然,秦明遠開口了,他問:“吃水果嗎?”
“……好。”
“草莓和櫻桃?”
“……好。”
秦明遠去翻蘇棉的冰箱,裡面沒有草莓和櫻桃,他去自己家裡翻出了一盒草莓和櫻桃,洗淨摘蒂後,裝進漂亮的盤子裡,端了過去。
前後不過五分鍾的時間。
蘇棉這會兒也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了,她小聲地說:“對不起,我剛剛不應該……”
話還未說完,秦明遠就說:“遷怒我嗎?”
蘇棉更小聲地說:“……嗯。”
秦明遠給她遞了最好看最飽滿的一顆草莓。
她咬了一口。
他說:“我不介意,我聽過也不會放在心裡,你罵我也沒關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憋著不好,不如發泄出來。”
草莓清甜可口,汁水滑入喉嚨,心裡忽然也甜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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