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姝也覺得這少年好看極了。
先前在馬車裡,因為光線曖昧,看得不甚清楚,只是驚鴻一瞥,已是驚艷萬分。現下近距離再看,才知道這少年容貌之俊麗,少有人能及得上,一身矜貴清雅的氣質,緩步而來,如朗月入懷,淵亭嶽峙,湛湛君子,皎皎潔之,如廝至此。
霍姝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熱,少女心終於甦醒,差點忘記自己此時是男裝打扮,下意識地就要將教養嬤嬤教的那套女子的美姿儀展現出來,給對方一個好印象。
幸好,她及時克制了,表現得很爺們,沒有丟虞家兒郎的臉。
她現在可是頂了表弟虞從烈的身份,是虞家的十三郎,不是霍家七姑娘。
「今天真是多謝虞公子相助,若無虞公子相助,恐怕這次的損失不少。」譚老闆一臉感激地說,將帶來的禮物奉上。
虞家在西北一帶聲威赫赫,曾隨太祖打下大夏江山,自大夏立國以來,忠心耿耿,為大夏鎮守西北,不教那狄蠻子輕易南下犯邊,是連皇帝都放心信任的忠烈之家。
這次得了虞家軍相助,譚老闆為人圓融通透,加之主子發話,自然要拿出些誠意來。是以在客棧裡簡單地梳洗後,便帶了禮物過來致謝,至於隨他一起來的主子,心中雖不解,卻也不敢過問,盡好自己的本份。
譚老闆感激不盡,霍姝客氣地應了兩聲,這種事情時常發生,虞家施恩的人不少,自不在意。她一邊應付著譚老闆,一邊暗暗地睃了一眼那隨同譚老闆一同而來的少年,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那少年不急不徐地站在那兒傾聽,身姿如松,秀頎如竹,從容淡定,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有些人,天生便是人群中的焦點,如天上的日陽,難以忽略。
譚老闆誠心誠意地說了好些感激的話後,才給他們介紹這少年,說是一起結伴去雲州的友人之子,幽州人氏,姓聶,名屹。
譚老闆是商人,身上有商人的特徵,可這少年通身的氣質卻極不簡單,儼然不是商戶人家能培養出來的人物。霍姝和盧侍衛對譚老闆口中的友人之子有些懷疑,不過只是萍水相逢,自也不好深究這些。
名叫聶屹的少年朝霍姝拱手感謝,清冽的聲音道:「聽聞威遠將軍府的虞家兒郎個個豪傑,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今日多虧了虞公子出手,在下感激不盡。」
霍姝爽朗地道:「聶公子客氣了,烈年紀尚小,與諸位兄長相比,烈還差得遠。」
絲毫不虧心地將表弟虞從烈的身份拿來用了。
聶屹看她半晌,突爾微微一笑,那雙清冷的鳳目彷彿碎落了漫天的星光,又似冰雪消融,皚皚暖風徐來,襯得那眉目如裁,色如春山,無一不好。
曉是盧侍衛這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見狀都要驚歎幾分,更不用說霍姝和艾草了。
直到譚老闆和聶屹告辭離開,霍姝仍是有些暈暈乎乎的。
倒是艾草很快就清醒過來了,作為一個盡職的丫鬟,雖也受惑於皮相之美,可這些比不上她家姑娘重要。看了一眼仍暈暈乎乎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該高興姑娘終於有了遲來的少女心。
算了,去準備水給姑娘沐浴要緊。
……
聶屹和譚老闆出了廂房,譚老闆忍不住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只見他神色清冷淡然,哪有先前在屋子裡的那般色若春山的笑顏,整個人如那冰雪之上的青松,傲然而冷冽。
難得見到這位主子的一笑,真是奇了。
譚老闆知道這位主子素來行事有度,往往教人猜不透他的用意,雖不明白他先前為何要跟著去給虞家送禮,想來自有自己的用意。
隨著主子回了他們下榻的廂房,就聽到主子開口道:「你去查查虞家的十三少虞從烈。」然後又見他頓了下,繼續道:「還有虞家的一位表小姐,年紀和虞從烈相仿。」
「表小姐?」譚老闆有些懵。
這時,就見主子看了一眼過來,那雙鳳目清清冷冷的,並不見波動,卻讓他心下微悸,不敢再多言。
等主子進了廂房歇息,譚老闆的目光忍不住轉向守在門口的侍衛扈興。
這位是主子的貼身侍衛,多少知道點什麼吧?
「扈侍衛,公子是何意?」譚老闆低聲問道。
若是要查虞從烈,倒也沒什麼,畢竟主子這次來西北,本就是有任務在身。可去查虞家的一位表小姐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那表小姐牽扯到什麼事情中去了?
「不知道。」扈興非常乾脆地說,「公子讓你查你就查,不用多問。」
譚老闆想想也是,便拋開疑問,趕緊下去安排了。
……
霍姝趴在松香木的浴桶裡,由丫鬟給她搓背,一邊掬著水一邊說:「艾草,剛才那位聶公子長得真好看,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子呢。」
艾草手上不停,嘴裡道:「是挺好看的。」
「幽州的人都是這麼好看麼?哪天我也要去幽州,去看看那邊的美人。」心裡已經在暢想著幽州府的大街上都是美男子美姑娘的情形了。
艾草翻了個白眼,「姑娘,咱們府裡的郭大廚就是幽州人氏。」
霍姝頓了下,神色有些糾結,無法將郭大廚那胖得像一坨發酵過度的白麵包子的大叔模樣代入剛才的美少年,瞬間幻滅。
毫不留情地打擊了自家小姐的丫鬟利索地幫她擦完背,便捧了柔軟的棉布過來給她擦身,然後將她推到榻上,在她身上蓋著一件狐皮毯子,拿出一瓶散發著清雅花香的雪膚霜,挑了一點雪白的膏狀物在手上,均勻地勻開,然後塗抹到她身上,為她保養一身肌膚。
被狐皮毯子蓋著的女體纖細勻稱,胸前已經發育,兩隻小兔子形狀優美可愛,腰細腿長屁股翹,肌膚白膩細嫩,無一不好,唯有後背左肩胛骨處有一道蝴蝶狀的疤痕,這是她小時候被狼咬的傷,當時傷得太重,事後雖用了好藥,但仍是留下了這道疤。
艾草摸摸那道去不掉的疤,忍不住心疼地問道:「小姐,當時遇到狼群時,你害怕麼?」
「唔……忘記了。」
「怎麼會忘記了呢?」
「不好的事情,我一向不記在心上的。」霍姝理直氣壯地說,說完後,想到什麼,又道:「哦,對了,當時我好像還遇到狼窩裡的一頭奇怪的小狼崽呢。」
「小狼崽?」
「是啊,小狼崽挺凶的,還撓了我一爪子。」
主僕倆一問一答,最後話題已經不知道歪到哪裡去了。
將雪膚霜塗抹得差不多了,艾草看著自家小姐那一身晶瑩粉嫩的肌膚,心裡有些自豪,不枉她日日為小姐仔細做保養,將自家小姐養得美美的,作為貼身伺候的丫鬟,日日看著也舒心不是。
所以,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鬟,都是一樣好這等美色。
「好了麼?」霍姝趴得有些不耐煩了。
她不喜歡每天花那麼多時間來保養,覺得非常浪費時間。作為一個從小在糙漢子堆中混大的假小子,生命力頑強,只要給點陽光就能茁壯成長,偶爾思想上也有些跳脫,喜好自然和尋常的閨閣女子不同。
但架不過外祖母發話,還有盡職的丫鬟每日一臉嚴肅地捧著一堆東西等著她臨幸,只好就範了。
終於保養完後,霍姝擁被而起,打了個哈欠,換上月白色繡竹紋的寢衣,揉揉眼睛就上床歇息。
香草輕手輕腳地收拾好東西,抱了床被子到外間的榻上,吹了蠟燭,便也跟著上榻睡覺。
半夜,月入烏雲,天地間一片黑暗。
床上熟睡的人突然睜開眼睛,黑暗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熠熠發亮,無半點睡意。
霍姝擁著被子坐起身,伸手掀開帳幔,探頭往外瞧了瞧,然後望向黑暗中的承塵,傾聽屋頂上的動靜,辯認來者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