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的到來讓飯廳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齊甯的目光在齊妤和楚慕之間回望兩眼,最終還是決定找點話題說一下。
「姐,初六我不是很想去。」齊甯說。
齊妤知道她說的什麼,回道:「你當自己還是小孩子,不想去就不去了?」
齊甯嘟嘴歎息:「去了又能怎麼樣,誰會正眼看我。到時候還不是尷尬。」
「你是齊國公府嫡小姐,你去了誰會不拿正眼看你?莫要妄自菲薄,說這等幼稚之言。」
楚慕看著齊妤訓齊甯,感覺跟平日的溫順氣質頗有差別,雖是訓斥,卻能聽出情真意切,看來姐妹倆感情甚篤。
楚慕問:「你們在說什麼?」
齊妤這才想起楚慕還在場,不想透露太多,遂搖了搖頭,可那邊齊甯卻毫不掩飾的開口了。
「安國公府辦喜事,彩芝姐姐成親。」齊甯說。
一句話就讓楚慕明白過來,如今的齊國公夫人安氏並不是齊妤和齊甯兩姐妹的生母,她們的生母出身宣威將軍府,去世以後,齊振南才續了安國公府出身的安氏,安國公府便是姐妹倆繼母的娘家,怪道齊甯不願去了。
安國公雖為一等國公,但在朝中並無實權,跟楚慕接觸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當年京城動盪,京中不少府邸皆出府兵於皇城前抵禦叛軍,唯安國公府一兵未出,安國濤那個老匹夫,自私自利,近年來更是以齊國公岳丈自居,狐假虎威。
「我覺得你姐姐說的不錯,他們安國公府還要仰仗齊振……咳咳,仰仗齊國公的聲威,不拿正眼看誰,也不敢不拿正眼看你啊。」楚慕平心而論。
齊甯卻又是一歎:「唉,姐夫你不懂……」
「我如何不懂,你倒說與我聽聽。」楚慕笑問。
齊甯還真想說給他聽,可還沒開口就被齊妤阻攔:「行了,王爺日理萬機,哪有空聽你那些小家子氣的話。你與郡王用完早膳了嗎?」
齊甯本就沒什麼胃口,吃與不吃都一樣,往薛玉章看去,正好看見他在打飽嗝,齊甯暗自歎息。
「用完早膳就回去吧。我派人給你們準備了馬車。」齊妤說。
說完,齊甯和薛玉章便起身道謝,並與楚慕辭別,齊妤出去送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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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姐妹來到王府門前,馬車已經等候在外,齊妤讓薛玉章先上馬車,自己拉著齊甯到一旁不放心的叮囑:
「回去以後,別再耍脾氣了。在府裡不比在外面,你那婆母與小姑都不是好相與之人,郡王再有錯,他現在也還是你的丈夫,郡王府也是你的婆家,別叫人抓著話柄,齊家的面子也不好看。」
若只是薛玉章不爭氣也就罷了,平陽郡王府裡還有個不明事理的老郡王妃和一個胡攪蠻纏的小郡主,這才是齊甯痛苦的根源。
「我才不管什麼面子不面子,她們真要把我惹急了,我照樣跟她們鬧!婆母總拿我生不出孩子的事兒擠兌我,薛玉箐成天挑撥離間,我鬧就鬧了,最多和離,他還敢休了我不成?」
齊甯火爆性子,受不得半點委屈。
她剛嫁入薛家的時候也不這樣,是想做好一個兒媳,想相夫教子的,婚後兩個月就有了身孕而不自知,跟薛玉箐發生爭執的時候,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把孩子給摔沒了,流產休養的時候,婆家也沒出個像樣的人伺候,反而埋怨她連個孩子都保不住。
自那之後,齊甯心裡就生了怨恨,不再在薛家伏低做小,漸漸霸道起來。
「你要和離,我不攔你,只有一點,別鬧得滿城風雨,多少顧一顧家裡的顏面。今後若無證據的話,別再跟昨晚似的興師動眾,最後什麼都沒抓著還惹了一身騷。」
齊妤小聲警告妹妹。齊甯垂首聽從,嘟著嘴,有點委屈的樣子,齊妤看了心軟,伸手替她整理了一番額前劉海和衣襟,目光落在齊甯腰間的香囊上。
「之前我竟未發覺,香囊上秀的是合歡花,你婆母是不是最不喜這花色?」齊妤突然問。
齊甯低頭看了看:「她喜歡不喜歡與我何干,這是姐姐送我的,我喜歡就成。」
齊妤沒說什麼,將香囊從齊甯腰間抽出來,說道:「你昨晚惹了事,無端於這等小事上再惹她,回頭我重新給你繡個花樣,這個別戴了。」
齊甯有點不捨得,就算她不戴這香囊,婆母也不會多喜歡她半分,總是姐姐的心血,便想要回來,齊妤卻直接放入了袖袋中,又道:
「好了,回去吧。該強硬的時候別退縮,該軟和的時候也軟和些,騙死人不償命,砍死人才要。有些賬,是要記在心裡慢慢算的。和離什麼的,太便宜他們了。」齊妤的聲音聽起來特別溫柔,可說的話卻叫人不寒而慄。
齊甯聽著姐姐教誨,深深感覺自己和姐姐的境界不同,姐姐遇事能冷靜的不像個人,可她遇事卻一點即燃。
薛玉章在馬車裡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氣侵襲,吸了吸鼻子,先開車窗簾子,看見妻子和家姐仍在臺階上說話,姐妹倆容貌出眾,站在一起便是一副如花美眷的絕色畫章,薛玉章看著家姐那溫柔似水,賢良淑德的樣子,別提多羡慕了。
真希望齊甯姐姐多教教齊甯,該如何做一個以夫為天的好妻子,要是齊甯能像她家姐那麼溫柔,薛玉章做夢都要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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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在飯廳等了一會兒齊妤,卻覺得自己有些犯傻,便出了飯廳,準備去兵部。
經過花園時,迎面走來兩個手捧木制託盤的小丫鬟,託盤上放著的像是一些舊衣裳,兩個丫鬟見了他,趕忙退到一邊行禮,楚慕抬手讓她們起來,便從她們身邊經過。
可走了兩步,楚慕突然停下腳步,喊了聲:「等等。」
兩個丫鬟站在原地不敢動,楚慕疑惑轉身,來到她們面前,目光落在右邊託盤最上邊的一隻香囊上。
伸手拿起香囊前後左右看了看,擰眉問道:
「這都誰的東西?」
兩個丫鬟面面相覷,不敢隱瞞:「回王爺的話,全都是王妃的舊衣裳,是捐去慈安堂給那些無家可歸的人的。」
京中不少達官貴人府邸都樂於做慈善,幫助窮苦百姓,捐衣服,捐首飾都是常事,不足為奇。
「這香囊也是王妃的?」楚慕問。
「是。都是琥珀姐姐整理好拿出來的。」
楚慕疑惑,這香囊的款式和繡工分明跟齊甯身上佩戴的十分類似,肯定出自一人之手,將之送到鼻端輕嗅,聞到一股隱隱散發的香氣,心中疑惑更甚。
「你們見王妃佩戴過此香囊?」楚慕繼續發問。
兩個丫鬟卻搖頭:
「回王爺,奴婢們沒瞧見過。但既是琥珀姐姐整理出來的,那肯定是王妃的沒錯了。」
楚慕將香囊攥入掌心,對兩個丫鬟擺擺手:
「知道了,你們下去吧,這香囊既是王妃的,豈有送給外人的道理,我拿走了。」
說完,楚慕便轉身離開,兩個送衣裳的丫鬟不覺有他,橫豎一個香囊,王爺想要她們自然沒有阻攔的道理。
楚慕拿著香囊,原本是要去兵部的,上馬之後,卻直奔煙花巷。
林欽自詡是個詩酒散人,最愛的便是品酒與美人,當年楚慕說要在東城送他一座四進大宅,讓他在京城安身立命,可林欽卻偏偏選擇住在離花街柳巷很近的地方,一方小院,別有洞天,閒來無事,穿過一條街便可尋到飲酒作樂處。
楚慕和韓風坐在廊下,林欽親自給他們奉茶。
待他坐下後,楚慕便將香囊遞給他,問道:
「看看這香囊有沒有問題。」
林欽接過香囊,調侃道:
「王爺這是從哪兒得來的紅粉信物?如夫人給的?」
楚慕喝了口茶,冷道:「讓你看你就看,哪兒那麼多廢話。」
林欽嘿嘿一笑,低頭看起手中香囊,似乎是個舊物,香囊裡的味道已經散的差不多,隻隱隱有些微弱香氣。
聞了兩遍之後,林欽終於明白楚慕讓他來看這個東西的意思。從裡屋拿來剪刀,詢問過楚慕後,便將香囊剪開,裡面果然露出一個變了色的香丸,林欽將香丸放在桌上,用清水略略澆灌,香丸化開些後,他將裡面的碎藥渣排列出來。
楚慕問:「可是你說的那個?」
林欽神情凝重點頭:「不錯。雖然已經沒了藥性,但從裡面的藥渣看,確實無疑。王爺是從何處得來的?」
楚慕沒有回答,看著那香囊久久不語。
齊甯腰間的香囊是新的,香味頗為濃鬱,這個是舊的,丫鬟們沒見過齊妤佩戴,香囊卻憑空出現在王府,答案似乎只有一個。
他就說齊甯那急脾氣,不像是會用這種招數對付人的,沒想到是齊妤。
她是想讓薛家斷子絕孫嗎?齊甯和薛玉章對她那般尊敬,他們知道齊妤背地裡對他們做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