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賓客看著花園中正在發生的事情,心中都頗有感慨。
安國公府看起來崢嶸煊赫,有女高嫁,有女聯姻,與各大氏族皆有來往,但在真正的權勢面前卻沒有討得半分尊嚴。
這其中原因,大家也是心照不宣的。
安國公府沒有出將入相的人才,族中男子皆是走馬風流之輩,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安國公府出美人,所以,安國公府慣於使的便是裙帶之道,最成功的一個例子,就是先皇后去世,安國公怕中宮之位旁落人家,乾脆把剛滿十四歲的孫女送入宮頂替已故女兒,一番承寵之後,成為太后的事。
自那之後,安國公府更是食髓知味,京中但凡豪門望族中,都有他安國公府送去的歌姬美妾。
而很顯然,他們這回又把心思動到了攝政王頭上。
被攝政王當面評價為街頭賣唱女的兩名女子,必然就是安國公府想要用來籠絡攝政王的手段,可惜攝政王瞧不上,不僅瞧不上,還當面把安國公損了個要死。
其實,送歌姬,送舞姬,送小妾的事情,在世家豪族間並不稀奇,安國公府即便在此道上經驗豐富,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這種事,一般只能私下裡進行。
先物色好人選,然後藏著養著,等個合適的時機,通過合適的人,順理成章的送過去,像他們今天這樣當眾送,那被攝政王以這種不屑的方式拒絕,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
齊甯聽到楚慕的話,心裡懸著的一口氣總算放下,來到楚慕身旁輕聲說道:
「姐夫,沒想到你還挺正直的。」
楚慕瞥了她一眼,也輕聲回了句:「別忘了告訴你姐姐。」
齊甯忍著笑:「放心吧,我一定把你誇的像朵花兒。」
有了楚慕的介入,齊煙和齊韻想讓齊甯難堪的計劃肯定是要落空了,兩人對望一眼,遺憾努了努嘴,正要轉身離開,卻被楚慕喊住:
「站住。」
齊煙和齊韻對望一眼,齊煙咬著唇瓣,以為楚慕還有什麼話要和她們說,心動轉身,羞怯的對楚慕行了一禮:
「不知王爺還有何吩咐?」
楚慕道:「本王先前從回廊走來,正好聽見你說本王的王妃做的很失敗?」
齊煙臉上的笑意微微凝固,抬頭看向楚慕,不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只見楚慕指著她們道:「冒犯王妃,掌嘴。」
齊煙和齊韻兩人傻眼,楚慕吩咐過後,便有護衛上前架住了她們,齊韻嚇得大叫:
「不,王爺息怒。我們下回再也不敢了。」
齊煙羞愧萬分,怎麼也沒想到楚慕喊住她們是為了給齊妤出氣,可她委實不想在楚慕面前哀求哭訴,她想要維持一些體面。
便看向周圍,希望有誰能站出來替她們說兩句話,看了一圈,就連太后都低著頭不敢說話,齊煙只好把最後的希望放到薛寶駿和趙奎身上,他們倆馬上就要跟她,跟齊韻訂親了,於情於理,都應該要維護她們一些的。
可誰知,在楚慕面前,趙奎和薛寶駿別說求情了,便是連個屁都不敢放,把頭低到心口,步子不住往後退。
安國公猶豫了再猶豫,要是尋常時候,他也不願為了兩個小丫頭再得罪楚慕,可今天不同,今天府裡賓客雲集,楚慕明著要打他的外孫女,若他一句話都不說,將來傳出去,未免說不過,這才斟酌道:
「王爺,今日是府裡的大喜之日,您消消氣,別跟兩個不懂事的丫頭計較,再說了,王妃好歹是她們的嫡姐,若讓王妃知道,您當眾責罰了她的兩個繼妹,只怕心中也會怪王爺的。」
安國公是個老姜,既然楚慕用齊妤來做垡子打他的外孫女,那他便也用齊妤來勸他,這樣外人看起來,聽起來,也不會說他安國公府無所作為,若是楚慕因為齊妤收回掌嘴的命令最好,若是他不收回,那也是不給齊妤面子,跟安國公府的關係又少了一點。
楚慕斂目,對齊甯問道:
「你姐知道我打她們會生氣嗎?」
齊甯一愣,而後搖了搖頭:「不知道啊,姐姐的心思我猜不出來。」
楚慕似乎深有感觸:「也是。太難猜了。那好吧。」
齊甯以為他要收回掌嘴的命令,誰知楚慕話鋒一轉,又補充了一條:
「那就拖到王妃看不見的地方去打吧。」
齊甯和花園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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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敬侯老夫人李氏正在說她的春天的時候隨船下江南遊玩的見聞,齊妤安靜的坐在一旁聽著,時不時的跟秦氏說幾祖孫悄悄話,永安伯老夫人孫氏這時問了句閒話:
「說起來,上回我去靜慈庵上香,正巧遇見了在庵中禮佛的崇敬侯夫人,與她交談了幾句,看起來似乎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李氏聽孫氏提起媳婦,神情略微不自然,原本是不想多說的,但在座都是老姐妹,各家知道各家的事兒,瞞不住,便說了:
「是我那兒子不好,非要納個十七八歲的妾,不怪我兒媳婦惱他,我也不怕老姐兒幾個笑話,提起這些家裡的事就頭疼。」
李氏的話讓大家都頗為理解,誰家都有煩心事,到了她們這個年紀便是想管也管不住了,只能勸著想開些。
老夫人們便開始勸李氏心寬什麼的。
李氏尷尬,想岔開話題,把大家的目光從自家事情上挪開,看見了齊妤,出言打趣道:
「王妃生的鐘靈毓秀,做姑娘時,便是爭相傳頌的賢德娘子,像個美菩薩樂善好施,沒想到成婚後,耐性還是這般好,願意陪著我們這些個老婆子說話。」
齊妤溫婉一笑,秦氏回道:
「是我拘著她呢,平日也難得見上一面,如今見上了,總要陪我多坐坐,你們別嫌她年輕礙事就好。」
李氏連連擺手:「不敢不敢。若論身份,王妃可是咱們這群老婆子裡的頭一個,王妃別嫌棄我們才是。」
「老姐姐,別怪我多嘴問一句,王妃嫁入王府也有兩三年了吧,這腹中可有動靜了?」
又是孫氏,她肚子裡仿佛有說不完的八卦,問不完的敏感話題。
齊妤淡淡一笑,搖了搖頭:「多謝老夫人關心,仍未。」
「喲,這可怎麼行,女人啊,還是得生了孩子,才能穩住夫君的心。」
說起生孩子的話題,在座都相當有經驗,生孩子穩住男人心的理論,便是從一個為侯府生了七八個孩子,如今不到五十歲看起來跟七十歲似的安遠侯老夫人。
齊妤不想參與這個話題的討論,撇開她們是好意還是惡意不談,有尊老愛幼這項標準壓在頭上,齊妤便不能明著叱責她們。
乾脆便拿起一塊糕點,用帕子掩著唇,輕咬了一小口,希望這些老人家能看在她乖巧的份上,能放過她。
然而,事與願違,老夫人們越說越起勁,從開始說齊妤該不該生孩子,然後話題又突然跳到了齊妤和楚慕感情不和的事情上,老夫人們嘴上說著同情齊妤,卻又開始七嘴八舌的分析婚後夫妻不和,到底是男人的問題大,還是女人的問題大。
最後情況一發不可收拾,演變成了,老夫人們集體教授齊妤禦夫之道,用她們一輩子委曲求全守著一個男人的豐富經驗,七嘴八舌的指導齊妤,言辭中,恨不得讓齊妤回去之後見到楚慕,立刻跪舔,求他寵倖自己,給自己一個安身立命的孩子……
就在齊妤快要聽不下去的時候,外頭的小丫頭進來稟報:
「參見各位老夫人,攝政王在外求見齊國公府老夫人。」
齊妤手裡的茶杯顫了顫,抬頭與同樣一臉懵的秦氏對望,齊妤一頭霧水,不知怎麼回事,秦氏只好跟那傳話的小丫頭確認:
「攝政王求見老身?他,在哪裡?」
小丫頭指了指門外:「回老夫人,王爺就在外頭候著呢。國公爺也陪在外頭,原本國公是想讓奴婢直接領王爺進來,但王爺堅持要通傳,說怕在老夫人面前失了禮數。」
要不是小丫頭吐字清晰,這一屋子的老夫人都快以為自己在做夢了。
她們剛才還在給齊妤出謀劃策,教她如何籠絡夫君的心,可看人家王爺這架勢,似乎並不太需要齊妤花心思籠絡去。
「快快有請。」雖然震驚,但秦氏還是趕緊反應過來,不知道她這個便宜孫女婿想幹什麼,只能見招拆招,人家謹守規矩來求見,她總不能不見。
楚慕進門後,一眼便看見了坐在秦氏身邊的齊妤,期盼多時的一顆心總算落了地。
自從那日他當著齊妤面突如其來的表白把齊妤嚇跑了之後,已經快三天沒見著齊妤了,這三天他都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現在也顧不得什麼蠱毒不蠱毒了,他只知道,現在齊妤就是他的續命丸,一日不見她,就魂牽夢縈;兩日不見,撕心裂肺;三日不見,他大概離當場去世也就不遠了。
楚慕來到秦氏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晚輩禮,把秦氏都嚇得站起來親自扶他:「王爺別多禮,折煞老身了。」
丫鬟送上座椅,正要擺在主位,卻見楚慕指了指齊妤身旁的位置道:
「本王挨著王妃坐就好。」
楚慕如願坐到了一臉疑惑的齊妤身邊,心滿意足的對凝眉冷眼的她報以微笑,齊妤壓著聲音低吼:
「你又發什麼瘋?」
楚慕心臟一抽,保持微笑,湊到齊妤耳邊受傷道:「你這麼說,知道我心裡多難受嗎?太無情了。」
齊妤一臉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