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妤懶得與他爭辯這些,將身子往側壁坐了坐,勢必要在最小的空間裡與他保持最遠的距離。
楚慕摸摸鼻頭,不再湊上前自討沒趣,國公府與攝政王府離得不遠,沒一會兒也就到了,楚慕欲伸手扶齊妤,誰料齊妤早就快他一步起身,下了馬車後,頭也不回冷冷入府而去。
楚慕跳下馬車,一動不動,目光灼灼盯著齊妤清雅背影進府,若有所思。
韓風來到楚慕身旁靜待片刻,楚慕仍一動不動,韓風不禁問道:
「王爺在想什麼?」
楚慕雙眼一眯,他生就一雙上挑丹鳳眼,長眉入鬢,俊逸非凡,此刻臉上竟絲絲綻放笑意:
「林欽叫我順應對之,我好像知道他什麼意思了。」
「既已中蠱,強行與之對抗,不過是自損,若順應對之,便能無損。」楚慕覺得自己參透了真諦。
韓風卻有所疑惑:「王爺的意思是……親近王妃?」他自小追隨楚慕身邊,對楚慕所思所想還算了解,一下就猜中楚慕話中含義。
楚慕沒有否認,便是承認。
「可是若這般的話,將來王爺情蠱得解,一切恢復原樣,王妃那裡又該如何安頓?」韓風覺得王爺這麼做,對王妃有點不公平。
若在王爺親近王妃這段期間,王妃對王爺產生情愫,將來王爺解了情蠱,重新回到顧娘子身邊,屆時王妃豈非二度遭棄,想來未免唏噓。
楚慕倒是沒想那麼多,也不願想那麼多,有些事情本來就不能控制,就像他不能控制身體中情蠱對自己的影響,將來毒解了,他自然也不能控制感情恢復原樣,這些都是時也命也運也,怪不得誰。
楚慕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心中困擾撥雲見霧,心情瞬間就輕快起來。
**********************
而另一邊,齊妤可不知道楚慕現在對她存了什麼了不得的心思。只覺得楚慕近來行為有些奇怪,但思及他原本就喜怒無常,倒也沒怎麼往心裡去,比起楚慕的不對,她更擔心身邊的親人。
從國公府回來第二日,齊妤就派人去平陽郡王府送請帖,要請平陽郡王妃齊甯過府一敘,不成想齊甯不在郡王府中,派去送信之人回稟齊妤知道後,齊妤便更加確信心中疑慮,又派人去國公府,一波三折,終於把齊甯給請了過來。
「昨天長姐和王爺離開之後,爹發了好大的火。」
齊甯端著茶杯,與齊妤坐在耳房的圓窗邊說話。
齊妤聽後,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別說齊振南了,昨天的事情就是她都覺得很生氣。
齊甯告訴齊妤,昨天那麼一鬧,齊振南的氣悶非但沒有轉好,反而越發嚴重,他得知楚慕居然登堂入室到國公府來的事情後,當場就氣的把一碗剛熬好的藥給掀翻了,破口大駡楚慕欺人太甚,和齊妤所想一致,都認為楚慕昨日上門的行為,是完完全全上門打落水狗,耀武揚威的行為,非常可惡。
事情已經發生,齊妤也沒有能力挽回,比起這些事情,她更關心齊甯發生了什麼。
「別說父親了,說說你吧,郡王又做了什麼荒唐事?」齊妤轉了個話題問齊甯。
與齊煙、齊韻、齊雋不同,齊妤和齊甯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妹,母親去世之後,兩人便相依為命。齊妤自己的婚事,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一紙聖旨,但齊甯這婚事,齊妤始終覺得自己有責任。
平陽郡王薛玉章並不是一個良配,他承著祖蔭,受著封爵,卻不思進取,得過且過,唯有一處門庭,一張臉面還算說得過去,齊甯當時年紀小,考慮不周,聽信安氏的勸說,點頭答應了這門婚事,齊妤知道的時候薛家就來門上下聘,快的讓她連阻止的時間都沒有。
婚後他們倒是蜜裡調油了一陣子,齊妤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誰知半年過後,薛玉章故態復萌,成日與一幫豬朋狗友廝混,與齊甯的關係越來越差。
齊甯聽到長姐這番問話,還想遮掩:「長姐何出此言,他……沒做什麼。」
齊妤無奈一歎:「何須瞞我。若他好好的,你怎會突然回府小住?」
昨天齊妤看見齊甯的時候,還以為她和自己一樣,知道父親暈倒的事情回來探望,誰知她並不知曉,當時齊妤就在懷疑,今日故意送帖子去平陽郡王府,得知她一夜未歸,所以才能斷定。
齊甯臉上的笑漸漸消沉下去,幽幽一歎,將事情娓娓道來。
齊妤猜的果然沒錯,正是那薛玉章又做出荒唐事,整半個月徹夜不歸,只說與朋友去山上論詩書道,誰知齊甯在街上遇見了他朋友的妻子,兩人聊過之後齊甯才知道,他們哪裡是去山上,根本就是聚眾賭博,半個月的時間,薛玉章輸掉了八萬多兩銀子和城西一處田莊。
「我不求他上進好學,只求他安分守己,他那些朋友說一句話,能頂我說十句。」齊甯哭訴。
齊妤擰眉安慰:「那薛太妃呢?也不管他?」
平陽郡王府是薛太妃管家,薛玉章輸這麼多銀兩,薛太妃不可能不知道的。
「娘年輕時守寡,平陽郡王府也只得他這麼一個孩兒,眼珠子似的,要心給心,要命給命,別說輸點銀兩了,就是薛玉章在外殺人放火,她都要給他挖坑填土的。」
齊甯氣的其實也包括薛太妃在內,甚至覺得薛玉章會變成今天這般模樣,薛太妃脫不了關係,然而這些話,她只得心中想想,來跟自己姐姐訴訴苦,說與旁人聽,旁人只會說她不懂孝道,不懂體諒。
「我與他的事情一團亂麻,這回總的來說他還沒去給我招惹煙花女子,我也就氣兩天,兩天之後就回去了。姐姐不必替我操心,日子總還得過下去。」齊甯將憋悶在心中的事情說了出來,感覺好多了,反過來安慰齊妤。
齊妤當然知道薛玉章和齊甯成親半年後就流連煙花之地,與一個花魁糾纏不清的事情,這件事當時鬧挺大,也是直接導致原本還算和諧的夫妻倆感情產生裂痕,歎息道:
「要不要讓爹再去找他談談?」
齊甯搖頭:「爹不知找他談了多少回,要是有用的話,他早改了。」
齊妤無奈替齊甯擦了擦眼淚,目光落在齊甯腰間的香囊上,說道:
「你這香囊用了有一陣兒,也不見你換。」
齊甯吸了吸鼻子,將香囊拿起,寶貝似的用手輕拍了拍:「長姐給我做的,我自然捨不得換。」
齊妤欣慰一笑,轉身從側櫃中取出一隻新的,遞給齊甯,齊甯眼前一亮,驚喜問:
「長姐又給我做了一個嗎?真好看。真香。不過我現在用的這個也挺好的,我先收下,等到這個用舊了再用新的。多謝長姐。」
「既給了你新的,還用舊的做什麼。」
齊妤說完,便伸手將齊甯腰間的香囊扯下,替她把新的換上,舊的那個直接回收進了盒子。
齊甯不覺有他,只覺得這世上只有長姐對她最好,撲進長姐懷裡撒了會兒嬌,兩姐妹又說了些體己話兒,齊妤才送齊甯出門,叮囑她若兩天後還不想回郡王府,便來攝政王府小住幾日,畢竟她們都是出嫁的姑娘,單獨留在娘家時間長了,總歸會惹得娘家那邊多問,這些夫妻間的事情,知道的人多了反而不妙。
將齊甯送上馬車,齊妤看著她的馬車離去,心情有些低落。
母親去世那年,齊妤九歲,齊甯才三歲,母親抓著齊妤的手叮囑她一定要把妹妹照顧好,齊妤覺得自己沒有完成母親最後的囑託。
**
楚慕在兵部衙所並沒有固定時間,一般就是處理完公文,沒有特殊事情的話就回來了,今日回來的較早,經過七寶齋的時候,特意去買了一份七寶桂花糕。
自從他決定要『順應以對』後,就讓人去把齊妤的喜好調查一番,不過半日功夫,只要是齊妤曾表露出來過的喜好,現在都已經一條一條陳列在楚慕的案前。
從調查來看,齊妤這個女人就是典型的京中貴女,出身高貴,自小被人精心養在閨中,平平順順,人生從未經歷過任何風浪,弱不禁風,嬌生慣養,同時也逆來順受。
所謂的世家嫡女,其實就是享受著旁人享受不到的優越尊榮,而代價就是她們從懂事開始,就被要求做好將來為家族利益犧牲奉獻的準備,她們學的每一樣東西,其最終目的,都是為了取悅將來的丈夫,甚是無趣。
這樣一份履歷擺在楚慕的面前,真讓他哭笑不得。
他素來不喜太嬌弱,太規矩的女子,太嬌弱的女子大多矯情,太規矩的女子大多古板。曾經的齊妤在楚慕眼中,就是一個既嬌弱又古板的女子。
如果不是因為中了情蠱,楚慕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把眼睛放在齊妤這般平平無奇的女子身上。
楚慕覺得自己……委屈啊!
齊妤喜歡吃七寶齋的桂花糕,基本上隔幾天就會讓人過來買一趟,楚慕這便算是投其所好,希望齊妤不要太激動了。
回到府中,楚慕直奔主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