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裡面有兩間辦公室, 我帶你參觀一下當年我待過的那一間。”
像是一位正在招待客人的主人, 江瑟不慌不忙地將朱茗璃往裡面引。
朱茗璃站在一台儀器旁邊,望著角落那間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腳跟生了根似的,遲遲沒挪動。
直到江瑟又回眸看一眼,才深深吸一口氣,三步並兩步過去。
這一口空氣吸進肺裡,險些要咳嗽。
沉悶的滿是細小灰塵的汙濁空氣隱隱摻著點怪異的氣味。
這廠子死過人,就在江瑟要帶她去的那個屋子裡。雖然後續有清洗過,但在這樣的夜裡,很難不把這些怪味同死人的氣息聯系在一起。
朱茗璃的腳步聲抵達辦公室門口時便生生頓住。
她不想進去。
“可以開始了嗎?印麟身邊那位新朋友是你安排的吧?趙zhi?”她頓了頓,努力壓下肺裡的癢意以及遍布全身的寒意,“你這是非要把印麟扯進來我們的事裡?”
江瑟沒急著回答她,顧自往房間裡走。
“你站在那裡做什麽?進來坐著聊。放心,這裡雖然死過人,但沒鬧過鬼。我還希望能鬧鬼呢,當年那兩個綁匪我還沒同他們算帳就死了,要是真能化作鬼,我指不定能讓他們永不超生。”
她說著便在牆角慢慢坐下。
旁邊一堵發黃的牆豁了個巴掌大的圓孔,應當是當年用來裝空調開的洞口。
白慘慘的月光從洞口斜入,直愣愣照向江瑟的面龐。
她那雙清幽烏沉的眸子靜靜望著朱茗璃,紅潤的唇彎出個恰到好處的弧度,面色白得像一捧雪。
“當年我就是躺在這裡的,”江瑟唇角含笑,一字一頓地說,“躺了三天。”
“岑瑟。”朱茗璃下意識環起雙臂,說,“當年害你的人不是我,是傅韞。”
“知道,所以這不是來跟你談合作的事兒嗎?”江瑟說,“要是在外頭你喊我‘岑瑟’,我肯定要矯正你的稱呼,畢竟我現在叫江瑟。不過在這裡——”
她拍拍身邊布滿灰塵的地板,笑說,“在這個房間,你的確可以叫我‘岑瑟’。進來坐著說,站著多累,你那地方也髒,當初第一個綁匪就死在你站的那塊地板。趙志成將他殺了後他還有一口氣,一路爬到門口才咽氣的。”
也不知是那句話戳動了朱茗璃,她捏緊手裡的包包走進房間,咬牙在江瑟對面坐下。
那股怪異的布滿細塵的氣味更重了,她沒忍住咳嗽兩聲。
江瑟卻跟個沒事人一樣,慢條斯理地說:“傅韞的事兒你知道多少?”
“當年的事兒,傅韞只是要我想個辦法讓你在某一天出現在油畫院。於管家是他的人,你家那管家曾經在你祖父病重時偷賣過一些小古董,被傅韞人贓並後,同傅韞賣了不少你們家的消息。至於綁走你的那三名綁匪,我並不認識。後來才在傅韞嘴裡聽說過一回趙志成的名字,他說趙志成死得好。”
朱茗璃看著江瑟,“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當年就算我沒弄壞你在展示廳的畫,傅韞也會有別的辦法將你引去油畫院。他說他找人綁走你是為了給我出氣,但你信嗎?”
“不信,可你當年信了對不對?”江瑟笑笑,“別把你自己說得那麽無辜,比對你的邏輯,就算當年你沒給傅韞做幫凶,你也會想方設法害我,就像那杯加了料的紅茶不是嗎?我們倆雖然從小看對方不順眼,但我還真沒想到你會不順眼到想要毀了我。”
朱茗璃垂下眼瞼,很快又抬起眼,說:“傅韞才是真正害你的人,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談合作麽?”
“是啊,但你似乎一點懺悔之心都沒有,害了人還不許別人說?”江瑟身體往前一傾,挑著眼皮微微一笑,“要不你在這裡躺三天試試?還是你想讓你弟弟替你試?”
“岑瑟!”朱茗璃咬緊了後槽牙,“我弟弟是無辜的,你已經毀了他的前途。”
“你弟弟無辜,十六歲的岑瑟就不無辜嗎?還有你弟弟的前途難道不是他自己毀的?你是不是準備把你弟弟藏起來?”江瑟笑出聲,“沒用的,當年趙志成離開啤酒廠後藏了幾年,最後都被傅韞設計弄死了。你真以為那起綁架案我是唯一的獵物嗎?趙志成也是。”
她說著從手邊的包裡拿出一遝資料,丟到朱茗璃腳邊,說:“張開眼好好看看他手裡沾過多少條人命。”
紙張砸落在地面濺起一大片灰塵,朱茗璃嗆了幾聲,忍住徘徊在胸腔裡的惡心感,打開手機的電筒,快速翻閱起這些資料,越看越心驚。
江瑟欣賞著朱茗璃漸漸發白的面色:“傅韞比你以為的要可怕,他連親舅舅都下得了手,一個未婚妻的弟弟算什麽?你不知道吧,你弟弟對傅韞的過去還挺好奇的,聽到別人提起柏縣提起啤酒廠,問得可多了,要我給你看看他當時問了多少傅韞的事兒嗎?別說你弟弟了,就連你,都是半隻腳踩在棺材裡而不自知。”
朱茗璃慢慢放下手裡的資料,安靜半晌,她咽了口唾沫,緩下聲音說:“你別把印麟扯進來,你找我不就是為了傅韞嗎?說吧,想要我怎麽做?”
江瑟靜靜看著她被手機電筒照亮的眼睛,笑了一笑,說:“當然是做你最擅長的事。”
朱茗璃不解:“我最擅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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