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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新禾府的路上,北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春雨。
閃電起伏於黑夜的脊背。
雷聲低低嗡鳴。
江瑟到家後便進去浴室洗澡,洗了大半個小時,確定身上一粒灰塵都沒了才披著浴袍出來。
她頭髮又長了一截,濕漉漉地掛在胸前,水珠從發梢滾落,沒入浴袍。
這場春雨下得纏綿,雨水在窗玻璃蜿蜒流淌。
思緒下意識放空。
再回神時,目光不自覺瞥向床上的官皮箱。
她沒點過香。
這沉香鬱馥濃鬱,敞一敞箱蓋,香氣便藏不住。
江瑟走過去打開箱蓋,清淺的香氣攀在空氣裡慢慢鑽入鼻腔。
這一點淺淡的香氣,前兩日分明覺得夠了的。
可今天又覺不夠。
香爐就放在香餅底下,江瑟再床邊站了好半晌才決定取出香匣和香爐。
香爐只有兩掌寬,象耳雙環,碧玉的質地,沉香往裡一放,沒一會兒便揚起潤著水汽的澹澹輕煙。
香爐氤氳而出的香氣綿長暖馥,不到半小時的功夫,整間臥室都是這香氣。
擱置在香爐旁的手機在靜寂中突兀響起。
江瑟看了眼,是韓茵。
“瑟瑟,在幹嘛呢?”韓茵的聲音很溫柔,“我剛回到北城,明天有空嗎?過來桃青園這裡陪韓姨吃頓飯吧,韓姨就在北城待幾天,之後便要啟程去南觀音山了。”
桃青園是韓茵在北城郊外的一座小莊園,有馬場和果嶺,韓茵每次回北城都是住在那兒。
江瑟思量幾秒,還未開口,便又聽韓茵說:“明天就只有我們兩個人,阿硯說你最近忙,沒空陪我們去南觀音山。韓姨要到春節才會回北城,這麽一算,下次見面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婉拒的話就此咽了回去。
江瑟伸手掐滅香爐,說:“那我明天中午過去陪您吃飯。”
雨下了一宿,起來時天卻是放了晴。
天色湛藍,到中午時,日頭已然猛烈起來。
江瑟陪韓茵吃了頓素齋,飯後陪她在茶室裡喝茶。
茶室的窗子正對果嶺,青草鬱鬱,襯得四周春意盎然。
韓茵望著外頭的青草地,笑道:“小時候我還帶你們來這裡騎過馬的,還記得嗎?”
江瑟自然是記得。
應當是她八歲那年的夏天,那日來的人不少,管家帶他們去馬廄裡挑馬時,還悄悄同他們說,脾氣最壞的那匹馬是陸懷硯的愛寵,叫Chestnut。
郭淺起了好奇心,拉著江瑟去看那匹壞脾氣的黑色駿馬。
那匹馬卻不似管家說的那樣暴躁,兩人靠過去時,它主動將頭湊江瑟手掌,好脾氣地蹭了一蹭。
韓茵恰巧在這時說起了Chestnut:“那是阿硯養的第一匹馬,他這人看著冷淡,其實對自己喜歡的東西比誰都長情。Chestnut後來病了,他祖父說要給他換一匹康健些的,他死活不讓。”
江瑟靜靜喝著茶沒接話。
“後來阿硯的性子變得越來越冷漠,我這當母親的責無旁貸。” 韓茵目光露出了愧色,“當初我同陸進宗離婚離開北城的時候,你都是怎麽聽說的?是不是說我生病了,要離開北城養病?”
江瑟握住茶杯,抬眸看了看韓茵,“嗯”一聲。
韓茵放下茶杯,笑說:“看來還真是這麽說的呢,我那時也算是病了,心病。”
她卷起左手的袖子,露出手腕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舊疤。
“看到了嗎?最深的那一道是我自殺那日割的,其余的傷疤是抑鬱症最嚴重的時候沒忍住留下的。我自殺那日,是阿硯踩著一地血水把我救了回來。”韓茵輕輕歎一聲,“他那時也就十一歲,進來浴室時嘴巴一張一合地同我說話,我那時已經快沒知覺了,便騙自己,我沒聽到他說的話。”
但那日,她穿著婚紗躺在浴缸的那日,她其實聽清了小少年對她說的每一個字。
“可他說的話我從來沒忘記過,他問我是不是他做得還不夠好?問我為什麽可以為了陸進宗死,卻不可以為了他活?還問我,他是不是就是一件說拋棄就能拋棄的東西?”
韓茵的眼睛已經泛起了眼花,“你不知道他跟你在一起時有多開心,瑟瑟,假如我們阿硯做了什麽叫你生氣的事,我替你說他好不好?我讓他給你道歉,你別生他氣了好嗎?他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他現在過得不好。”
江瑟靜了片刻,而後輕輕一搖頭:“他沒做錯什麽,也沒惹我生氣。韓姨——”
她握緊了手裡的茶杯,問道:“陸懷硯是不是正在過來?”
韓茵淚盈於睫:“我沒同阿硯說你在這裡,但是——”
江瑟一聽這話便立即放下手裡的茶杯,豁然站起身,同韓茵道:“我先告辭了韓姨,有機會我再去南觀音山探望您。”
她現在不能見他。
她很清楚,她現在不能見他。
江瑟快步離開茶室,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管家見她出來,以為她是和韓茵敘完了話,連忙說:“江小姐,我給您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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