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的山峰上,惜雲坐在一塊大石上,周圍環立著十名士兵,左側則靜立著堅決跟隨她不肯和林璣一起去的修久容。從那些松樹的枝縫間可以清楚地透視前方的情形,看著在湖水中掙扎沉浮的禁衛軍,她神色靜如遠古幽潭,只是一雙比星月還清亮的眼眸,卻是那樣的複雜與無奈。
當湖水終于歸於平靜後,惜雲側耳遙聽,然後淡淡地道:“林璣他們似乎已經成功突圍了。”
“嗯。”修久容點點頭,“王的計策成功了!”
“現在應該是醜時了吧?”惜雲抬首望向東北方,“應該要到了。”
“王應該隨林璣一起走才是。”修久容目光穿透樹枝,遙望對面禁衛軍,秀氣的眉毛有些擔憂地蹙起,“若被他們發現……”
“我若不留下,他們或也與禁衛軍同淹於湖了。”惜雲微微搖頭淡笑,“況且我留下……”她轉首看著久容,目光清澈,“久容,你應該知道才是。”
“嗯。”修久容忙不迭地重重點頭,白皙的面孔上又淺淺地浮上一層紅暈,“久容知道。”
“嗯。”惜雲再次微微一笑,那笑容是純澈透明的,帶著淺淺的溫暖。
王,久容明白的。絕不置己於樂土而置士兵於險地!王,這是您一直以來堅持的原則!戰鬥時,您永遠都是站在最前方的!更而且,連番決戰我軍實也疲憊,可是只要您留在這落英峰,留在這禁衛軍層層包圍的險地,那麼我軍的鬥志必高昂不屈,因為他們要救您出去!我的王,久容全明白的,所以久容一定會保護您的!久容以性命保證,絕不讓您受到傷害!
時間的沙漏不斷地溢出細沙,夜空上的弦月正悄悄地斜遁,落英山上的禁衛軍,落英山下的風雲騎,都在各自準備著。
山峰之前的禁衛軍並未急著撤下山去,而似在等待著什麼。
山峰上,十名銀甲戰士靜默地守衛在他們的王身前,目光直視前方,而修久容則是無語地注視著面前的王。
斑駁的月影之下,她是一尊白玉雕像,黑色長發披瀉在白色長袍上,夜風中搖曳如絲絹,額際的玉月瑩瑩生輝,映亮那一張清俊無雙的容顏,嘴角微微勾起,一絲淺淺的笑意盈盈流動,仿如從寒潭攫取的星眸清波婉灩……輕輕地、無息地移動雙足,影子慢慢地靠近……悄悄地相依……偷偷地、微顫地伸出手,發影便在他的掌中歡快地舞動……王……王……一絲滿足的、幸福的淺笑浮現在那張殘秀的臉上……我的王……
“唉……”
一聲嘆息忽然響起,手猛地垂下,“叮”的一聲,那是鎧甲相碰發出的輕響,滿臉通紅地回首,一顆心跳得比那戰鼓還響,一聲又一聲地擊得腦袋發暈發脹!
“丑時將盡,為何還未有行動?”惜雲目光從夜空收回,纖細合宜的長眉微微一挑。
抬手安撫著胸膛內亂跳的心,修久容微微移動一步,張口時卻發現自己竟無法出聲,深深吸一口氣,總算能說話了。
“或許……”
“久容,決戰之時沒有任何或許!”惜雲打斷他的話,面向東北方,目光穿透林縫落得遠遠的,聲音中帶著長長的嘆息,還夾著一絲無可辨認的顫音,“墨羽騎沒有來啊!”
修久容無語,只是關切地看著他的王,看著她微微垂首,看著她抬手撫額,似要掩起一切的情緒,可是……他清楚地看到她眼中閃過的那一抹比失望更為深切的神色!那撫額的指尖是在微微顫動著的!擱在膝上的左手已不自覺地緊握成拳,白皙的皮膚下青藍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王,您在傷心嗎?王,您在生氣嗎?因為息王令您失望了?!
“希望林璣能按第二計畫行動。”
片刻後,惜雲放下手,神情已是王者的冷靜與端嚴。
十個簡單的木筏落在了湖上,每一個木筏上站著十名全副武裝的禁衛軍,然後一群脫掉鎧甲赤著胳膊的士兵猛灌幾口烈酒後,跳進冰冷的湖水中,推著木筏快速向湖心的山峰鳧去。
“本以為他震怒混亂之餘,不會想到我們藏於山中,想不到這東大將軍竟沒有馬上撤下山去……”惜雲看著湖面鳧來的禁衛軍不由站起身來。
“看來他是想活捉我們。”修久容道。
“想來應是如此。”惜雲淡淡一笑,從地上撿起一把石子,“若只是這般而來,我們倒也不怕。”
“嗯。”修久容也取下背上背著的長弓。而那十名戰士,不待吩咐,紛紛取弓於手。
當禁衛軍的木筏離山峰不過十丈遠時。
“射!”修久容輕輕一聲吩咐,十一支長箭疾射而出,無一落空。
“哎呀!”慘叫聲起,木筏之上頓時倒下十一人,渾濁的湖水中湧出一股殷紅,可緊接著夜風似被什麼擊破一般發出呼嘯聲,湖中的禁衛軍還未弄明白怎麼回事,“咚咚咚……”又倒下十人!
長箭與石子絡繹不絕地射向湖面,慘叫與痛呼聲不斷,片刻間,一百五十名禁衛軍又喪生於湖中!
“大將軍……”勒源見根本無法靠近山峰,不由看向東殊放,“這如何是好?”
“哼!本想活捉,看來是不易了!”東殊放冷冷一哼,“本帥就不信沒法逼你們出來!”抬手重重揮下,“火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