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正是歌台暖響,春光融融。
清晨,微涼的春風吹開輕紗似的薄霧,輕沾欲滴的晨露,卷一縷黃花昨夜的幽香,再挽一線金紅的旭光,拂過水榭,繞過長廊,輕盈的、不驚纖塵的溜進那碧瓦琉璃宮,吻醒那粉帳中酣睡的佳人。
勾那輕羅帳,扶那睡海棠,披那紫綾裳,移那青菱鏡,掬那甘泉水,濯那傾國容,拾那碧玉梳,挽那霧風鬟,插那金步瑤,簪那珊瑚鈿,淡淡掃蛾眉,淺淺抹胭紅,那豔可壓曉霞,那麗更勝百花,這人見即傾心,這月見即羞顏!
"這世間再也不會有人比公主生得更美了!"
落華宮中,每一天都會響起這樣的讚美聲,宮中之人一聽即知這是從侍候純然公主的宮女凌兒口中說出。
華純然看看銅鏡中那張無雙麗容,微微抿嘴一笑,揮揮手,示意梳妝的宮人退下。
移步出殿,朝陽正穿過薄霧,灑下淡淡金光,晨風拂過,百花點頭。
"公主,可要往金繩宮與大王一起用早膳?"凌兒跟在身後問道。
"不用,傳膳備在曉煙閣,我先去冥色園,昨兒個那株墨雪牡丹已張朵兒,今天說不定開了。"華純然踩在晨霧熏濕的丹階上,回頭對身後的凌兒吩咐,"你們都不用跟著,忙去吧。"
"是!公主。"凌兒及眾宮人退下。
冥色園是華王為愛女純然公主獨造的花園,這花園不同於其它花園,此園中只種牡丹,收集了天下名種,放眼整個東朝,決無第二個,而且平日除種植護養的宮人外,未得公主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得進園。
三月中,正是牡丹盛開時節,園中開滿紅、白、黃、紫等各色牡丹,人行花中,如置花國,花香襲人,沁脾熏衣。
華純然繞過團團花叢,走至園中一個小小的花圃前,花圃中僅種有一株牡丹。
"真的開花了呢!"
看到花圃中那株怒放的牡丹,華純然不由面露笑容。
那一株牡丹不同於這園中任何一株,它枝幹挺拔,高約三尺,頂上開花,花約碗大,色作墨黑,蕊若白雪,雪上點點星黃,端是奇異。
"墨雪……如墨如雪!"呢語輕喃,華純然伸手輕撫花瓣,卻似怕碰碎一般,只是以指尖輕點,微微俯首,嗅那一縷清香。
"唉!原來這世上還有這樣的美女啊!"
一個清亮無瑕的聲音忽然響起,彷彿是來喚醒這滿園還微垂花顏、睡意未褪的牡丹,也驚起沉醉花中的華純然,抬首環顧,花如海,人跡杳。
"人道是牡丹國色天香,我看這個美人卻更勝花中之王呀!"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驚嘆。
華純然循聲望去,只見那高高的屋頂之上,坐著一名黑衣男子及一名白衣女子,朝陽在兩人身後灑下無數光點,驅散了那薄薄晨霧,卻依然有著絲絲縷縷似對那兩人依依不捨,繞在兩人周身,模糊了那兩人的容顏,那一刻,華純然以為自己見著了幻境中的仙影。
"黑狐狸,你說書上所說的"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不是就是說眼前的這個美人呢?"風夕足一伸,踢了踢身旁的豐息。
""所謂美人者,以花為貌,以鳥為聲,以月為神,以柳為態,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膚,以秋水為姿,以詩詞為心",這位佳人當之無愧!"豐息也由衷點頭讚歎,末了再加一句,"你實在應該學學人家。"
這是華純然第一次見到白風黑息,很多年後,當華純然年華老去,對著銅鏡中那皺紋滿佈的容顏,她卻依然能面帶微笑、輕鬆愉悅的回想起這一天,這個微涼的、充滿花香與驚奇的早晨。
"兩位是從天庭而來,還是被風從異域吹來?"華純然從容的笑問著天外來客。不管這兩人從何而來,這個早晨卻是十分的驚奇有趣!
"嘻嘻……"風夕聞言不由輕笑出聲,"美人兒,你都不害怕嗎?不怕我們是強盜嗎?是來劫財劫色的強人哦。"
"若所有的強人都如兩位這般儀容出眾,氣質不凡,那麼純然也想做做強人。"華純然依然不慌不忙道。
"好好好!"風夕聞言拍掌而贊,"不但容貌絕佳,言語更妙!真是個可人兒,這"東朝第一美人"的稱號當之無愧!"
晨霧終於不敵朝陽,悄悄溜走,那屋頂上的人或因距離太遠無法將容顏看真切,但兩人額際那一黑一白的兩彎月飾卻可看得分明,映著陽光,閃著眩目光華。
"若純然未認錯,姑娘便是那天下人人稱誦的武林奇女"白風夕"風姑娘,"華純然目光盯在那兩輪玉月之上悠然而道,"而這位公子定是與風姑娘並駕齊驅的"黑豐息"豐公子了。"
"哈哈……深宮之中竟也有如此有趣之人?能見著你,便也不枉我走這一遭。"
風夕放聲而笑,身形一飛,輕鬆優雅如白鶴展翅,盈盈落在華純然面前,從左至右,從上至下,仔仔細細的將華純然又看了一回,但見佳人扶花而立,目如秋水,臉似桃花,長短適中,舉動生態,真是目中未見其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