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鬱青看了她一眼:“掉漆。”
從回來開始就坐在桌邊吃粽子的羅什錦,終於忍不住,爆發出巨大的笑聲:“青哥,秦晗特傻,她一路都舉著這個塑料手串,還以為真的是珊瑚,問了我一百八十遍。”
“什麽一百八十遍?”
羅什錦捏著嗓子學秦晗:“怎麽辦,這個好貴重的,我不能收的,怎麽辦啊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張鬱青忽地笑了一聲,秦晗還懵著:“是假的?掉漆?”
“導遊忽悠老太太的,她就信了,覺得是好東西。”
秦晗想了想,還是把手串包了一層手帕紙。
她把手串輕輕放回自己包裡:“奶奶覺得是好東西,還是送給我了,我要好好保管。”
有那麽一瞬間,屋裡的兩個男人都愣了。
張鬱青笑了笑沒再說話。
倒是一旁的羅什錦,大口咬著粽子:“青哥,這粽子你在哪兒買的啊,豆沙餡的,還挺好吃啊。”
“秦晗帶來的。”
“哦,”羅什錦動作慢下來,“又是金錢餡兒的?”
秦晗趕緊搖頭:“這是我奶奶包的粽子。”
後來李楠也來了,帶著一堆化妝品,跟著秦晗他們吃了兩個粽子。
李楠興奮地給大家展示他新買的一頂**頭中短假發,秦晗還幫忙試戴了一下,只不過頭髮沒捋順,搞得像沙和尚。
連張鬱青那麽溫和的人,都沒忍住,抖著肩笑出聲。
17歲小姑娘的喜歡很單純。
秦晗喜歡張鬱青,沒什麽迫切的索求。
她隻想多見見他。
剩下的暑假,秦晗幾乎每天都去遙南斜街,不過只在周一至周五,她聽李楠說起過,張鬱青周末的客戶特別多,會很忙。
而且周末,秦晗總要跟著爸爸媽媽去奶奶家。
最近爸爸好像沒有以前那麽忙,每天都回家,周末也會盡量空出來陪她和媽媽,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不去遙南斜街的時間,秦晗會帶上一本張鬱青送給她的詩集。
在某個星期日,天氣熱得驚人,樹梢層層疊疊的葉片裡藏匿的蟬鳴都變得蔫耷耷。
秦晗從奶奶家回來,坐在空調房裡,看著外面被盛夏陽光烤得明晃晃的城市。
她有那麽一刻,忽然很想去找張鬱青。
明明星期五才剛去過的,而且,星期四、星期二、星期一,她也都去了。
還是很想見他。
秦晗給張鬱青發了微信,是一個表情包。
她想,如果他很晚才回,就說明他很忙吧,那她就不要去添亂了。
微信是下午發出去的,幾乎剛過午飯時間,但張鬱青打來電話時已經是夜裡了。
秦晗不知道什麽時候趴在床上睡著了,聽見電話鈴聲,她下意識接起來,迷迷糊糊放在耳邊,帶著濃重的睡意:“您好?”
電話裡的人笑了笑:“睡著了?”
月色從窗口滑入,空調風帶著涼意,可張鬱青的聲音裡永遠繾綣著溫柔的笑意。
秦晗瞬間睜開眼睛,睡意全消:“幾點了?”
“9點多。”
哦,那太晚了,去不成了。
秦晗有些失落,爬到床邊按亮台燈,她聽見張鬱青問:“下午找我?”
“嗯。”
她想了想,沒想到什麽可說的理由,只能乾巴巴地說了實話,“想問你忙不忙。”
這句實話又有些委婉。
她臉皮太薄,說不出想見他那樣的話。
張鬱青卻好像明白了秦晗是什麽意思,他笑了一聲:“明天來吧,今天顧客教會了北北對人拜拜,你可以來看看。”
又是那種聲音剮蹭耳道的感覺。
從耳背開始像有微小的電流滑過,令人顫栗。
空調風吹得窗紗輕輕浮動,淡黃色的台燈燈光照亮了臥室的一小方陳設,秦晗趴在床上,一直到電話掛斷,心跳還是很快。
面前攤開的詩集裡是海子的詩。
海子說:
“我們把在黑暗中跳舞的心臟叫做月亮,這月亮主要由你構成”。
這些詩集,張鬱青送給她時說過,他說,“我覺得不錯”。
所以他應該是看過的。
他不但成長在那些苦難裡,也浸泡在這些溫柔的詩句裡。
第二天一早,秦晗洗漱時,爸爸說他要去南方出差,過幾天才回來,問秦晗想要什麽樣的禮物。
秦晗含著一嘴的牙膏泡沫:“詩集。”
秦父笑著說:“好。”
但秦晗準備出發去遙南斜街時,媽媽突然拎著一個小型行李箱從屋裡出來。
秦母的步伐有些急,看見門口的秦晗也沒有停頓,利落地穿上高跟鞋:“寶貝,媽媽要跟著爸爸去出差,你爸爸忘記些東西,我去送給他,順便旅行,你這幾天自己在家還是去奶奶家住?”
“自己吧。”
秦母點點頭,留下一遝現金,想了想又說:“出門把錢裝好,自己照顧自己,可以帶朋友回來住。”
秦晗本來有些奇怪,媽媽真的很少叫她寶貝,只有爸爸會這麽叫。
但秦母的“可以帶朋友回來住”成功把她的思緒帶跑了,她敏感地紅了下臉,才點頭應下。
家裡人不在,秦晗更頻繁地往遙南斜街,在張鬱青店裡一呆就是一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