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淑慧現場寫了一首詞,字跡秀美,是最端正的梅花小楷,而且她並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了一塊繡著精緻梅花的帕子上。
放下筆,左淑慧輕輕吹了吹墨跡,然後捧著那方帕子款款走到老夫人跟前,屈膝行了一禮,「老夫人若不嫌棄,可否手下民女這份心意?」
「哦?」老夫人隨手接過那方帕子,就見上頭工工整整的寫了一首詞,字跡挑不出錯來,但也談不上多出色,而讓她驚訝的是那首詞,竟然是她早年的隨意之作。
「哈哈……沒想到左大小姐博學到這種程度了,竟然連老婆子隨便寫的東西都記住了。」
左淑慧又行了個禮,笑語如嫣,「老夫人自謙了,您的每首詩詞都豪放大氣,就跟您的心胸一樣,民女有幸學習,是民女的福分。」
老夫人多看了她幾眼,不得不承認左家真不愧是文人出身,誇人都誇的這般好聽,不說其他,光憑這份用心就挺稀罕的。
「那老婆子可就不客氣的收下了。」老夫人將帕子遞給鍾嬤嬤,然後退下手腕上的鐲子戴到左淑慧的手上
這一動作幾乎驚呆了所有人,左淑慧愣了半響才大大方方地道謝:「謝老夫人賞!」
貴女們齊齊咬碎了銀牙,不敢相信她們的風頭竟然被一個鄉下野丫頭奪走了,不就是投機取巧拍了老夫人的馬屁麼?虛偽至極!
正當眾人表面稱讚,暗地裡不忿時,府上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老夫人,五公主駕到!」
老夫人眉心一挑,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地說:「既然來了,那就把人引進來吧。」以她鎮國公夫人的身份,即使見到公主也無需行禮,更別提出門迎接了。
話音剛落,一道脆若銀鈴的女聲就傳進了眾人耳中,「姑母這裡好熱鬧啊,怎麼也不請湘兒來?」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名絕色女子翩翩走來,淡粉色宮裝,裙角繡著展翅欲飛的淡藍色蝴蝶,每走一步,那搖曳的裙擺仿若繁花盡放,貴氣又張揚。
不少夫人小姐都是第一次見到這位被先帝捧在手心裡長大的五公主,饒是有心理準備,還是被她的花容月貌所驚到。
五公主的生母乃是先帝最寵幸的月妃,當年便是以美貌聞名天下的,可惜紅顏薄命,月妃生下五公主沒兩年就撒手人寰了。
聽聞五公主越大長的越像當年的月妃,先帝因此對她寵愛有加,連幾位皇子都越不過她去。
這五公主一出場,周圍品貌俱佳的貴女們頓時黯然失色了。
不管心裡怎麼想,眾人還是按照品級行了禮,五公主一來就撲進老夫人懷裡撒嬌, 對眾人的行禮視而不見。
「你個丫頭,不在宮裡好好呆著,跑老婆子這兒來作何?」老夫人一臉慈愛地點著她的額頭訓道。
五公主嬌嗔一句,「自然是聽到這兒熱鬧才來的,成天被拘在宮裡,悶都悶死人了。」
說著她掃視了一周,眉頭不可查地皺了皺,撇了撇嘴,「姑母偏心,有好玩的也不帶上湘兒。」
「哪有什麼好玩的?不過是請了些人吃頓便飯罷了。」
五公主鳳眸微轉,「聽說今兒是給表哥接風洗塵,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少了湘兒呢?表哥在哪?湘兒特意準備了禮物要當面送給他的。」
老夫人哪能不知道她的用意,渾然不在意地擺擺手,「他啊,一吃完飯就到軍營去了,成天不著家,連我這個當娘的有時候幾天都見不到他的面。」
五公主咯咯笑出聲,替陸錚辯解道:「表哥乃是國之重臣,公務繁忙也是正常的。」
她又和老夫人撒了會嬌,然後狀似不經意地說:「聽說左太傅的後人也進京了,還是得了表哥的恩惠,姑母可要替湘兒引薦引薦。」
眾人不明所以,怎麼連五公主都對左家另眼相待了?難道左太傅的名聲當真這麼好用?
薛氏母女還不知道陛下有意賜婚給五公主和陸公爺,只當是左家聲名遠播,臉上不自覺地露出幾分榮光來。
老夫人轉身,指著她背後的薛氏母女說:「不就在這麼,你確定該見見,也學學人家左大小姐的沉穩和賢淑。」
左淑慧紅著臉忙道:「不敢不敢!公主乃金枝玉葉,哪是民女比得上的?」
五公主剛才還天真可愛的臉瞬間變了色,嘴角微揚,扯出了個不屑的弧度來,「原來你就是左家大小姐?」
她伸手勾起左淑慧的下巴,如驗貨般左右看了看,「也不過如此嘛!真不知道表哥看上你哪點了?」
「絲……」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齊齊震驚於五公主透露的消息。
原來,陸公爺竟然看上了左家大姑娘麼?難怪啊,她們就說怎麼一個落魄胡竟然也能進得了鎮國公府的大門。
一時間,大家看待薛氏母女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左淑慧眼中驚喜一閃而過,原本因為屈辱而發白的臉頰也迅速竄上了一層粉紅,她支支吾吾地說:「五公主誤會了,陸公爺怎麼可能看得上民女這等身份?」
五公主甩開手,從宮女的手中接過帕子仔細地擦了擦,冷哼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本宮不管你使了什麼招數,趁早給本宮死了這條心,否則……哼!」
左淑慧眨了眨眼,眸中淚花閃現,一副受欺負的可憐樣,「公主嚴重了,民女……民女怎敢有此非分之想?」但如果陸公爺真的看中她,又豈是五公主阻攔的了的呢?
心裡自得,左淑慧面色卻表現的極其無辜,在五公主盛氣凌人的襯托下,顯得嬌弱了幾分。
「你……」五公主也不好當著大家的面動手,咬咬牙轉身投入老夫人的懷抱,拖長尾音撒嬌,「姑母……」
老夫人拍了拍她的背,毫無誠意地安慰道:「湘兒啊,你這是聽誰胡扯的?這種話可別亂說,壞了左大小姐的名聲可不好。」
老夫人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上頭那位誤會了,不過這樣的誤會她顯然沒必要更正。
已經到家的左韞文並不知道正有一場驚喜等著他,他到家換了身衣服就帶著左邵晏出門了,左邵卿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是找昔年的老朋友敘舊了。
有了鎮國公府的這次邀請,左家算是真正能在京都立足了。
家裡正經的主子都不在,下人們也趁機偷懶,左邵卿一路走回自己的屋子,剛坐下拿起書就見羅小六氣呼呼地跑進來。
「三爺,他們欺人太甚了!」
「嗯?說清楚!」
「就是廚房那幫人,他們竟然讓柳媽專門倒餿水!」羅小六和柳媽相處多年,早就把她當成自己的長輩了,剛才路過廚房看到她竟然在幹最髒最累的活,立即就爆發了。
左邵卿一掌拍碎了桌上的茶壺,面色鐵青,「去,把廚房的管事找來,順便把柳媽叫回來!」
羅小六見他家主子眉眼間陰雲聚攏,嚇得吸了口氣就轉身跑出去了。
左邵卿將柳媽的賣身契找出來,等了片刻就看到柳媽穿著破舊的棉衣走進來,她雙手凍的通紅,臉色也不如之前的好了。
左邵卿覺得鼻頭微酸,別開眼說:「柳媽,這些年辛苦你了!」
柳媽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和藹地笑問:「三爺您怎麼說這話?」
左邵卿將賣身契遞給她,冷靜下來吩咐:「這賣身契你燒了吧,回去收拾東西,明天送你出府。」
柳媽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跳,忙跪倒在地,紅著眼眶問:「三爺,您……您這是要趕老奴走?」
左邵卿趕緊將她扶起來,把她按在椅子上,蹲下身子說:「聽我把話說完,我打算在郊外置辦一個莊子,正愁沒有可用之人,柳媽可願意幫我先管著?」
柳媽又嚇了一跳,「您要買莊子?這……這事老爺夫人可知道?」
左邵卿嘴角一扯,「自然是不知道的。」
「您哪裡的銀子?」柳媽再沒見識,也知道這京都的地價遠非老家可比,一個莊子沒有幾百兩絕對買不下來。
左邵卿笑笑,簡略地將自己和二叔合夥做生意的事情說了,其實他不僅是要買莊子,還想買些田產。
柳媽又驚又喜,眼淚刷刷地流,一遍一遍地誇讚:三爺長大了。
柳媽要是知道左邵卿購置這些田地房產是想給自己置辦嫁妝,估計就誇不出來了。
事情很快說定了,左邵卿讓她回去收拾東西,然後收斂了笑容,等著另外一個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