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場比賽中,那些賭徒從十七和屠夫中,選擇了屠夫贏。
沒想到以殺人為樂的屠夫,竟然會死在十七手中。許多人輸得很慘,有人沒了全部身家。
這回,秦驍和十七對上,那些賭徒,都在十七身上下了賭注。
秦驍走上台的時候,十七並沒有將他放在眼裡。
對於十七來說,秦驍只是他成為冠軍之前的最後一個對手,僅此而已。
喬雲笙將茶盞摔到地上後,馬上就有人將一壺新泡好的茶,放在喬雲笙的右手邊。
喬雲笙坐在比武場上方,往下看,他拿起桌上的茶盞,薄薄的霧氣上升,他的神色隱在白霧後面。
他不急不緩,猶豫地掀開茶蓋,喝了一口茶,嘴角浮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喬雲笙的視線始終落在擂臺上,他一邊看著十七和秦驍,一邊將手上的茶盞輕放到桌上。
之前喬雲笙看過十七和秦驍的比賽,他並不覺得秦驍會贏。
喬雲笙能看得出,秦驍天賦極高,旁人要學的東西,他能迅速將其掌握。
從一場場比武中,喬雲笙清楚地看到秦驍的進步,他進步飛速,提升的空間也很大。
假以時日,秦驍就能成為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到時候,要在整個上海灘找出能打倒秦驍的人,很難。
但是要想戰勝對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心要狠。
雖然秦驍天賦高,但他最大的弱點,就是心軟。
對手可以完美地利用這一點,將秦驍打倒。
喬雲笙並不覺得,在短短的幾天內,秦驍的心理會迅速轉變,成為一個冷心冷情的人。
既然秦驍仍然仁慈,那麼,他的勝算就少了大半。
而十七呢?
喬雲笙看得出,十七受過專業的訓練,他們培養十七,並不是想讓他在黑市比武中獲勝。
而是將十七培養成一個冷漠的殺人武器。
喬雲笙並不清楚,十七背後的那個人是誰。
他指使十七來參賽的目的又是什麼?
喬雲笙冷笑了一聲,這兩人對上,誰輸誰贏,還說不準。
黑市比武的最後一輪比賽,在沉悶的鑼聲中,拉開了帷幕。
秦驍沒有立即上前,是十七主動發起了攻擊。
十七想著速戰速決,不在這裡浪費時間。
他直接一記兇猛的側踢,踢向秦驍的左側,當秦驍拿手去擋時,他立即轉而攻擊秦驍的右側。
十七抬起的腳剛剛落地,瞬間換腿,動作迅速,毫不遲緩。
這次十七攻擊的地方是秦驍的太陽穴,他想給秦驍致命的一擊。
秦驍自然躲開了,十七連續攻擊,攻勢越來越強,秦驍處處避讓,輕而易舉地避開。
這樣下去,秦驍永遠也不會贏。
雖然陸淮在比賽前,已經提點過秦驍,讓他不要過於注重防守。
但是秦驍這人的性子本就如此,要他在短時間內轉變,一點也不簡單。
雖說秦驍開了這麼長時間的武館,但是在他看來,一個人學武不是為了打死旁人,而應該用來保護自己。
他的招式一味地注重防守,只會讓他喪失在擂臺上的主動權。
看到這場比賽的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觀眾喝著倒彩,噓聲一片。
本場比賽的勝負明顯已經分出,秦驍注定是那個落敗的一方。
喬雲笙的目光從秦驍身上緩緩掃過,那雙眸子如墨一般黑,見不到底。
喬雲笙失望透了,秦驍的身上雖然厲害,但是他很快就會死在臺上了。
喬雲笙參加過黑市比武,他一路打到最後一輪。他非常清楚,不在比賽中,將對手打死,就會讓自己陷入危險境地。
按照慣例,在黑市比武的最後一場比賽中,贏的那一方必定會將另一方打死。
只要秦驍在這一場輸了,那麼今天他的性命也同樣丟在了臺上。
下一秒,喬雲笙微微直起了身子,剛才還意興闌珊,現在頗有興致地看著台下的比武。
秦驍雖說次次避開,但是他想起了他此次的任務。
他必須要拿到這次黑市比武的冠軍。
他已經和三少合作,他們的目標是取締黑市比武。
只有他打贏了,黑市比武以後才會徹底從上海灘消失。
不再會有那麼多人,深陷在暴力和貪戀中,從而丟掉他們的人生。
秦驍神情堅毅,他的視線始終放在十七身上,十七的每個動作都被他記在了腦子裡。
秦驍集中精神,略加思索,他立即找出了十七的弱點。
趁著十七抬腿的瞬間,秦驍一記猛劈,落在十七的腿上。若是十七的腿受傷,那麼他的戰鬥力也會減弱許多。
十七立即收腿避開,雖說避開了,但是秦驍的腳還是擦過十七的膝蓋,滑了過去。
十七就勢借力,後退幾步,和秦驍拉開距離。
反而是秦驍主動向十七發起攻擊,他拳頭握緊打出,十七毫無退路,只能避開。
十七忍不住驚訝,但是臉上卻看不出來。
短短一會功夫,秦驍就掌握了自己的弱點,專門挑著他的薄弱位置打。
十七從來沒有和秦驍交過手,為什麼秦驍對自己出的招式這麼清楚?
十七節節敗退,勉強持平。
喬雲笙嘴角上翹,眼裡露出興奮之色。
秦驍最厲害的一點,不在於他的招式,而是他的學習能力。
他好像天生就能迅速掌握對方的攻擊方式,並能找出對手的弱點。
可能秦驍自己也不清楚,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優勢。
喬雲笙忍不住起了心思,若是秦驍能在今晚活下來,他想將秦驍收為己用。
臺上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震耳欲聾。
只見秦驍和十七同時出腿,踢向對方的膝蓋。
兩人都被對方擊中,下一秒,身形不穩,兩人都向身後的擂臺退去。
眼看著兩人就要落在擂臺外面。只要有一方掉在台下,這場比賽就能判斷出輸贏。
出乎意料的是,兩人同時翻出欄杆,落地的時間一樣。
這一場是平局。
十七和秦驍都拒絕休息,要立即進行下一場比賽。
第二場比賽很快開始。
兩人互不相讓,每一拳都結結實實地落在對方身上,拳拳到肉,聲音沉悶。
但是這一場比賽最大的不同在於,秦驍一直處於上風。
而上場比賽中的十七,似乎失去了自己的優勢,只能勉強抵抗住秦驍的攻擊。
秦驍反客為主,這場的時間並不多,秦驍就將十七踢下了擂臺。
還剩最後一場,只要秦驍贏了,他就是本次黑市比武的冠軍。
第三場,秦驍沒有用太長的時間,就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十七再一次被踢下臺,很久沒有爬起來。
在黑市比武中,最後一場比賽都會有一方死掉。
秦驍創造了一個先例,他是唯一一個沒有將對手打死,卻還能取得勝利的人。
勝負已分,繼續留在比武場也沒有意義。
賭徒們都輸了。
觀眾陸陸續續離場。
陸淮已經派了人保護秦驍,現在,他和葉楚必須走了,不然就會暴露行蹤。
只要喬雲笙的人想要傷害秦驍,他的人就會在暗處攻擊。
他們隨著人潮,出了比武場。
今晚沒有月亮,夜色沉得厲害,雨下得又快又急,雨勢絲毫沒有轉小的趨勢。
葉楚和陸淮坐進汽車,外頭冰冷的雨水被隔絕在外。
黑色的汽車開往了和平飯店,他們等待著秦驍的消息。
……
秦驍清楚,今晚,喬六爺一定會盯上自己,他時刻警惕著,沒有半點鬆懈。
秦驍出了比武場,外頭白茫茫的一片。他還未走進雨中,就被喬雲笙身邊的人攔下。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顧平帶了一批人,攔住秦驍的去處。
「六爺要見你。」
顧平的語氣堅定,不容拒絕。
秦驍皺了皺眉,沒有答應:「我有事,不想過去。」
秦驍的反駁讓顧平愣了愣,他們已經調查過秦驍,他在上海並沒有根基,居然敢拒絕喬六爺的要求。
「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顧平的聲音帶了點怒氣。
秦驍搖頭,再一次拒絕:「我不會去的。」
顧平眯了眯眼,朝身後的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將秦驍壓回去。
秦驍自然不會束手就擒,喬雲笙手下動手之前,他已經進了雨中。
雨幕是天然的屏障,今晚的大雨給秦驍提供了方便。
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恰好給了秦驍脫身的時間。
秦驍早就將四周的地形查看清楚了,他知道最快逃離的辦法。
就算秦驍跑得再快,也會被喬雲笙的人追殺,他不可避免地會同他們起正面衝突。
喬雲笙要的是完整的秦驍,所以顧平他們不會對秦驍開槍。
雨水流進秦驍的眼睛中,模糊了他的視線。
秦驍雙手握拳,打在來人身上,一拳又一拳,落在實處。
秦驍毫不避讓,面對這麼多的人,也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
但是,秦驍並不是單打獨鬥,陸淮派來的人隱在暗處,會助秦驍一臂之力。
砰砰幾聲槍響,落在寂靜的雨夜中。
陸淮的人避開秦驍的方向,擦過那些人的身體。他們沒有將來人擊斃,而是故意打亂那些人的陣腳。
果然,隨著槍聲的響起,顧平等人心下一慌,有人躲在暗處,幫助秦驍。
顧平氣極,他立即下達了命令,讓一部分手下去尋找槍聲響起的位置,抓到那些在背後作亂的人。
顧平看向秦驍,這人的背景不簡單,有人在幫他。
之前,陸淮已經和秦驍溝通過了,秦驍知道開槍的人,是陸淮派來的。
顧平的人一亂,秦驍就找到了逃離的機會。他最後打出兩拳,離他最近的幾人很快倒在了地上。
秦驍失了禁錮,轉身往和平飯店的方向跑去。
顧平等人很快就穩住了心神,繼續追了過去。
他們始終沒有抓住秦驍,跟到最後一刻的時候,顧平發現,秦驍竟然去了和平飯店。
他們沒法再追,只能立即回去,向喬六爺彙報。
顧平低垂著頭,站在喬雲笙面前。待他將晚上所有事情說出,喬雲笙嘴角還是帶著笑意。
雖說喬雲笙臉上沒有一點狠厲之色,但是顧平卻感到一股子冷意籠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
下一秒,喬雲笙的臉上一沉,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又是陸淮。」
從顧平的回話中,喬雲笙知道秦驍和陸淮肯定認識。
按照他的推測,一開始,秦驍就是陸淮安插在黑市比武的人。
陸淮讓秦驍拿到黑市比武的冠軍,還讓他逃到和平飯店,尋求庇護。
喬雲笙不知道陸淮想做些什麼,但是他清楚,不出多少時日,陸淮肯定會有所動作。
……
這個夜晚,雨下得那樣大,看上去絲毫沒有要停歇的趨勢。
車窗緊閉,雨水從窗子上滑落,雨聲毫無節奏地響著,令人緊張萬分。
葉楚和陸淮坐在車裡,他們確認秦驍已經安全進入和平飯店後,才離開。
現在,陸淮要送葉楚回家。
黑色的汽車在雨夜中行駛,速度雖快,卻平穩得很。
陸淮用手轉動著方向盤,開了口:「時間有些遲,若是被你的母親發現了,我只能用別的藉口了。」
黑市比武一事已經結束,只要等秦驍在和平飯店中先住幾天,然後再收個尾就是。
現在秦驍已經安全抵達,陸淮更擔心的是,葉楚回葉公館後的事情。
上回,他答應了蘇蘭,一定會護好葉楚。
葉楚沒有拒絕陸淮的提議:「你想的藉口總會比我的好。」
陸淮忽的一笑:「我大概會編造一些事情,這樣也可以嗎?」
葉楚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深意:「隨你。」
「……」
車子停了下來,葉公館就在不遠處。葉楚下了車,撐開傘,站在了雨中。
雨水清清冷冷,上海灘的夜晚冰冷又潮濕。
葉楚深呼吸一口氣,希望今天不要被發現。
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了關車門的聲音,停下步子,才發現陸淮在身後。
陸淮的手中拿著一把黑色的傘,雨水擊打在傘面上,他朝著她走過來,身上未沾一滴雨。
陸淮說:「我送你到門口。」
葉楚點了點頭,心下正緊張,看見他卻又莫名安靜了下來。
許是擔心會在葉公館門口遇見人,他們並肩走著,並不靠得太近。一人撐著一把傘,中間只隔著傘的距離。
兩人沿著街道走,兩把黑色的傘一高一低,穿過雨幕。
到了葉公館的門口,陸淮停下腳步。
葉楚小心翼翼地開了門。
大門打開,蘇蘭站在裡面,眉頭緊鎖地看著她。
蘇蘭的視線立即落在了葉楚身後,她看到陸淮撐著傘站在雨中,氣質冷冽極了。
沒有等蘇蘭說話,陸淮很快就開了口:「伯母。」
蘇蘭的聲音冷了下來:「三少,你記得曾經答應過我什麼嗎?」
「不曾忘記過。」陸淮的語氣堅定,「我絕不會讓葉楚陷入危險的境地。」
陸淮的聲音略顯歉意:「伯母,是我讓葉楚回來得晚了,實在抱歉。」
他一字一句道:「我有很多話要講,可否進去說話?」
蘇蘭猶豫了幾秒,看著陸淮認真的表情,點了點頭。
陸淮在葉楚身後進了屋子,葉公館的後門關上,這裡恢復了安靜。
他們收了傘,進了房間。
葉公館很大,而這裡的位置比較偏僻,現在時間又晚,不會有旁人過來。
葉楚又深夜歸家,蘇蘭氣極了。她知道葉楚會從後門進來,所以才在這裡等。
她沒有放軟語氣:「我希望三少能解釋清楚。」
陸淮聲線極為平靜:「我的理由很充分。」
葉楚站在一旁,默不作聲。
陸淮看了葉楚一眼,她很信任陸淮,因為他站在這裡,她的情緒並不慌亂。他放下心來。
陸淮看向蘇蘭:「伯母,能借一步說話嗎?」
蘇蘭點了點頭。
兩人走到房間的另一側,放輕聲音,葉楚不會聽到。
陸淮這才開口:「伯母,您聽說過鴻門的喬雲笙嗎?」
蘇蘭皺眉:「聽過。」
喬雲笙心狠手辣,人人皆知。他行為優雅,做事卻不留餘地。旁人都叫他一聲喬六爺,蘇蘭不知道,陸淮為什麼要提起他。
陸淮聲音鎮定:「有一件事,我不希望讓葉楚知道。伯母能替我保密嗎?」
蘇蘭點頭,陸淮還沒講,她已經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陸淮眉頭一緊:「鴻門的喬雲笙看上了葉楚。」
蘇蘭一驚:「什麼?」
陸淮說:「他的性子,你一定清楚,陰晴不定。每個他看上的女人,都沒有好下場。」
蘇蘭更為緊張了,她聽說過這事。喬雲笙一開始會對他喜歡的女人萬般寵愛,一擲千金也不在話下。
但是每一個被他遺棄的女人,都已經在上海灘失去了蹤跡。
沒有人知道她們去了哪裡。
蘇蘭對陸淮的話深信不疑,喬雲笙這人性情古怪,他絕不會因為葉家有幾分勢力,而有所顧忌。
阿楚她應該怎麼辦?
見蘇蘭已經信了,陸淮接著道:「我常常帶葉楚出來,是因為我知道,喬雲笙的人在跟蹤她。」
陸淮面不改色:「這是我為了保護她故意做出的假像。」
「這樣,喬雲笙便會認為我和葉楚關係匪淺,不敢動她。」
先前,陸淮已經問過葉楚,能不能編造一些理由同她母親解釋。
陸淮並非要刻意欺騙蘇蘭,現在只是萬不得已。
總有一天,陸淮會向蘇蘭解釋清楚,他做這些的理由。
他想保護葉楚,更想靠近她。
有進一步的發展。
蘇蘭沒有起疑,陸淮同她一樣,只是擔心葉楚,不想讓她受傷罷了。
她完全能夠理解他這樣做的理由。
蘇蘭真誠地道謝:「三少,謝謝你。」
「伯母,您的女兒很優秀,日後或許還會遇到這種事。」
陸淮極為鄭重地許下了一個承諾,「但是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陸淮略一停頓:「接下來的事情……還需要伯母的説明。」
蘇蘭一愣:「我要怎麼做?」
陸淮的嘴角牽起:「我會假裝追求葉楚,讓喬雲笙知難而退。」
「您要做的事情很簡單,配合我演一場戲。」
「您只要表明態度,允許我追求她。」陸淮強調道,「只要我們配合得好,葉楚就不會受到傷害。」
陸淮似是怕蘇蘭多想,他很快又補充了一句:「當然,這些只是假像。」
陸淮的誠意十足,但是,蘇蘭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蘇蘭看向陸淮,見他的表情極為認真,仿佛方才那些話都是他的心裡話,不像是作假。
蘇蘭認為是自己想多了,陸淮對葉楚這樣關心,甚至願意這樣大費周章來保護她。
蘇蘭又怎會將他的好意拒之門外?
蘇蘭點了點頭:「三少,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