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兒子的喊聲,李寂到了嘴邊的責問硬生生卡住,隨即變成急切地逼問。
“你說你要去找誰?”
李洵急得直掉眼淚,說的話也前言不搭後語,小小的身子被凍得瑟瑟發抖。
“我要去找娘!娘親走了,娘親別走嗚嗚嗚!”
李寂注意到兒子被凍得發白的小臉,理智終於稍稍回籠。
他將人放到地上,脫掉身上的灰白色鶴氅,將李洵整個兒裹住。
李寂彎下腰,盯著兒子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剛才見到你娘了?”
李洵使勁點頭,眼淚珠子順著臉頰滑落。
他指著旁邊的湖泊,想要說點什麽,但因為凍得太狠,牙齒不停地打顫,連舌頭都有些凍僵了,說出來的話含糊不清。
旁人根本聽不明白他在說些什麽。
唯有李寂通過讀心術聽明白了李洵的意思——
“娘親就在湖裡!剛才是娘親救了我,可是娘親很快就沉下去了,嗚嗚嗚,娘親別不要狗蛋,狗蛋會乖的!”
李寂將兒子推到陳望北身邊。
“送他去太醫院。”
隨後李寂就飛快地脫掉外衣,撲通一聲跳進冰冷的湖水中。
此舉引得在場眾人紛紛驚呼聲。
這可是冬天啊!
天還在下雪,湖水表面結了層薄冰。
這時候跳下去簡直跟自殺沒什麽區別!
陳望北也很擔心昭王的安全,但他還得執行昭王的命令。
他只能壓下心裡的擔憂,一把將小世子抱起來,朝著太醫院快步奔去。
李洵拚命掙扎,嚎啕大哭。
他不走,他要找娘親嗚嗚嗚!
然而他那點力氣根本就撼動不了陳望北。
他被陳望北抱著越走越遠。
很快他就再也看不到那個湖泊了。
湖水冷得刺骨,即便李寂常年習武,身體遠比普通人更強健,仍舊被凍得嘴唇發白。
他潛入水中,睜大眼睛不停地尋找,想要找到那個讓他日思夜想的人。
然而放眼望去,湖中一個人影都沒有。
胸腔中的氧氣越來越少,李寂不得不暫時浮出水面。
岸邊上,親衛們正在心急如焚地喊昭王回去。
李寂對那些喊聲視若罔聞。
他深吸一口氣,又再度扎進水中。
漫漫答應過他,她會回來的。
他已經等了她三年多。
一千多個日日夜夜,於他而言就如同瀕死之人在等著最後一點希望。
可是希望遲遲沒有來。
他快要熬不住了。
李寂再度浮出水面,大口地喘氣,眼眶紅得嚇人。
漫漫。
你既然已經回來了,為什麽不出來見我?
他再度在扎進水裡,朝著更深的地方遊去。
漫漫。
你快出來啊!
李寂拚了命地尋找,恨不得將湖底的淤泥都挖開。
卻始終未能找到那個佔據了他整顆心的女人。
親衛們沒辦法,只能跟著跳進湖裡,幫昭王一起找人。
他們找了整整半天,直到天色擦黑,仍舊一無所獲。
湖底別說活人,就連鬼影都沒有一個。
李寂卻還是不肯放棄。
最後親衛們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們七手八腳地抓住昭王,強行將昭王拖上了岸。
李寂還想往湖裡跳,親衛們死死拖著他,不讓他再做傻事。
寧陽大長公主聞訊趕來。
見此情景,她揚手就是一記耳光,狠狠扇在李寂的臉上,痛心疾首地斥道。
“昭王妃已經死了,你清醒點吧!不要再胡鬧了!”
……
李洵不出意外地病倒了。
臻貴妃聽聞此事,冒著大雪趕到了太醫院。
太醫們全都心驚膽戰。
他們暗暗揣摩,臻貴妃難道是打算趁機朝昭王世子下手?
如今昭王權傾朝野,即便皇帝將七皇子冊立為太子,但太子年紀尚幼,完全無法抗衡昭王,朝中大小事務都是昭王說了算。
臻貴妃作為太子的生母,肯定早就將昭王視作眼中釘。
如今昭王世子病了,昭王又不在身邊,正是下手的大好時機。
只要昭王世子出點意外,昭王肯定會大受打擊。
花卿卿沒有去管太醫們的心思,她徑直來到李洵所在的房間。
李洵時而發冷,時而發熱,腦子迷迷糊糊的,嘴裡卻還在不停地喊著。
“娘親別走,娘親別丟下我……”
花卿卿握住李洵的小手,柔聲安撫道。
“洵兒別怕,小姨在這裡,小姨會陪著你的。”
然而李洵卻像是聽不到她說的話般,仍舊只知道喊娘。
花卿卿看得心酸。
她讓太醫們全力醫治小世子,同時心裡越發對昭王感到不滿。
瞧瞧孩子都病成什麽樣了?昭王居然都不過來看一眼。
他這個父親當得也太失職了!
……
花漫漫睜開眼。
入目就是白色的燈泡。
白色光芒將整個浴室照得明亮,蓮蓬頭已經被關閉,但因為太過老舊的緣故,偶爾還是會有一兩滴水珠落下來。
水珠恰好砸在花漫漫的臉上,讓她逐漸從夢境中剝離出來。
她手撐在瓷磚地面上,緩慢地坐起身。
後腦杓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花漫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後腦杓,摸到一個小小的腫包。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浴室內的霧氣都已經散了。
她感覺很冷,扶著牆壁緩緩走出浴室。
穿好衣服後,花漫漫找出紅花油,摩挲著往後腦杓抹去。
手指碰到那個腫包的時候,疼得她直吸氣。
好疼啊!
花漫漫咬牙忍著疼給自己上藥,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夢境裡發生的事情。
夢境太過真實,仿佛是真實發生過般。
她有點懷疑那不僅僅只是個夢。
她想要問系統是怎麽回事?
可惜系統仍舊處在休眠狀態,一點反應都沒有。
花漫漫擦完藥,去浴室裡洗手。
她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忍不住又想起了夢裡的一幕幕。
“李洵……”
強烈的酸楚湧上心頭,令她徹底沒了睡意。
她拿出數位板,一邊回憶李洵的長相,一邊在白色畫面上細細描繪。
也不知道李洵後來怎麽樣了?有沒有平安回去?
他的年紀還那麽小,在水裡泡了那麽久,肯定會生病的。
希望李寂能好好照顧他,別再讓他遇到這種危險了。
經過花漫漫的描繪,李洵的形象逐漸躍然紙上。
花漫漫將這張畫像設置成為手機的新屏保。
幾乎是她剛把屏保設置好的那一刻,手機就忽然響了起來。
是醫院打來的電話。
“請問您是病人花裕森的家屬嗎?花裕森剛才在醫院裡自殺,能否請您盡快過來一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