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甄寶瓊如平常般睡前過來看看妹妹,現下見妹妹懶洋洋的躺在羅漢床上,光著倆白嫩嫩的腳丫子,哪裡有在外頭時的規矩懂事,忙過去道:「瞧瞧你,萬一著涼了就不好了。」說著就拿起擱在一旁的羅襪,捏著甄寶璐的腳踝,親手替她穿上。
「姐姐……」
甄寶璐心中一顫,趕忙道,「我自己來就成了。」
甄寶瓊卻是疼愛妹妹,道:「咱倆是姐妹,我還會嫌棄你不成?」她笑笑,替妹妹將襪子穿好,這才問道,「方才瞧你有些入神,在想什麼呢?」
甄寶璐坐了起來,湊到姐姐身旁,揚了揚手裡薛宜芳給她寫得信,笑得很是歡喜,「宜芳表姐說,下月初六就是大表哥的生辰了。大表哥對我挺好的,上回我偷偷跑出去,還是他把我帶回來的。姐姐,那日我想去安國公府給大表哥慶生……」說著便挽著甄寶瓊的胳膊撒嬌,「不過薛表哥到底同姐姐你的關係親一些,到時候姐姐也去,成不成?」
甄寶瓊事事都是順著妹妹的,可如今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好隨隨便便就出去見表哥。而且這幾日,上門提親的人,甄寶瓊也是知曉的,雖然爹娘都回絕了,可甄寶瓊免不了害羞。
這個節骨眼上,她實在不好再過去給薛讓慶生。
甄寶瓊想了想,對上妹妹的大眼睛,心下一番動搖,才說道:「那……那日你不許亂跑,要待在我身邊。」若是有妹妹在身邊,應當算是避嫌了。
甄寶璐曉得姐姐的顧慮,乖巧點頭,她歪著腦袋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她這位姐姐,容貌雖然生得不算驚豔,卻是個耐看的,而且越看越覺得漂亮。這皮膚生得雪白嬌嫩,彎彎的柳眉顯得溫婉嬌柔,當真是個一眼看到便令人生出保護欲的可人兒。眼下尚且稚嫩,這容貌還未長開,再等上兩年,怕是那宋執一看到就挪不開眼了。
想到那日宋執在狀元樓的失態,甄寶璐微微一笑。
既然宋執和大表哥是同窗好友,那這回大表哥生辰,想來也會去的吧。
不過,她姐姐是國公府的嫡女,她自然不可能幫著宋執同她姐姐單獨相處,不然若是被宋執看輕了去,可就不好了。到時候,只是遠遠讓那宋執看上一眼,讓他見著自家姐姐有多好,這樣才會多上點心。
且說這甄寶璋,雖通過了女學考試,可每回瞧著程氏到處炫耀的樣子,便忍不住將程氏拉到角落,不滿道:「娘,這事兒有什麼好說的。女兒又不是得了第一,四妹妹都安安靜靜的,終日待在自己的霖鈴居念書,你這般大張旗鼓做什麼?」甄寶璋越說越氣,眼圈都有些泛紅,「倒是顯得四妹妹有大家閨秀的風範,我卻成了她的陪襯了。」
去年甄寶珺落選,程氏覺著沒面子,這回兩個女兒同時進了女學,程氏自然壓抑不住欣喜之情。這會兒聽著甄寶璋這般說,倒是擰著眉頭訓斥了一番:「你瞧瞧你,不過就是差了幾個名次罷了,便這般垂頭喪氣。璋兒,娘同你說,能進女學便是本事,這回的排名,又不代表日後的排名。娘雖希望你爭氣,可娘也不希望你成為輸不起的人。」
也是。眼下不過是入學考試罷了,日後她同甄寶瓊還有更多的比較。
甄寶璋眼睫輕顫,看向程氏:「女兒知錯了,女兒一定努力,早日將四妹妹甩在身後。」
程氏這才滿意。
自從去年因甄寶璐的事情,程氏被老太太禁足之後,一直都是小心謹慎,戰戰兢兢的過日子,這回兩個女兒爭氣,老太太的心情極好,連帶著對她都誇讚了一番,說她這個當母親的教導有方。至於那徐氏,生了兩個哥兒又如何?日後成不成器還不一定呢。
程氏望著自己的閨女,已出落得越來越漂亮,若是在女學也表現出色,日後那親事可就不用愁了。想著這些日子那些前來提親的人家,程氏心中自然是不屑。她這閨女正是水漲船高的時候,日後的風頭會更甚,她才不會目光短淺早早的將親事定下。
程氏抬手撫了撫女兒的臉,說道:「你呀,只管努力,瞧著老祖宗疼你,娘也就放心了。」
甄寶璋卻道:「可是……老祖宗待六妹妹也甚是疼愛。」甄寶璋蹙起眉頭,想著去年還淘氣嬌縱的六妹妹,仍是覺得疑惑,「說句實話,以六妹妹如今的能力,與我同齡的時候相比,也是高出一大截的。」
這便是甄寶璋討老太太喜歡的原因之一,不會瞧不起自己的對手,反而會認真觀察對方身上的優點。
說起甄寶璐,程氏便想起那回在這小侄女身上栽了跟頭。
程氏道:「你六妹妹的確是個不簡單的,在老祖宗面前一臉天真無邪的模樣,肚子裡不知裝得什麼鬼主意。」說著便叮囑女兒,「你若是沒事,別去招惹那丫頭。」
甄寶璋點頭道:「女兒知道了。」
甄寶璋同程氏說了話,便回自己的院子裡去。經過荷花池的時候,倒是遇見了甄寶玥。
而甄寶玥,自打那回栽贓甄寶璐的事情受了責罰之後,就聽娘親薛氏的話,不再同甄寶璋來往。可甄寶玥打從心底還是相信甄寶璋的,只是薛氏強調了好幾回,令甄寶玥不得不乖乖聽話。
這回甄寶璋順利通過女學考試,甄寶玥也為她感到高興。眼下碰見,倒是沒有避開,上前朝著甄寶璋道:「三姐姐。」
甄寶璋也覺得去年的事情是她太過大意了,而且這甄寶玥也太蠢了,竟然甄寶璐三兩句話便套了出來。不過好在這甄寶玥還算講義氣,並未說出是她的主意。只是她三嬸嬸不讓甄寶玥同她來往,心裡恐怕早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甄寶璋笑盈盈道:「五妹妹。咱倆倒是許久沒有單獨說話了,瞧著五妹妹,倒是消瘦了不少。」
甄寶璐突飛猛進,而甄寶玥也並非是個完全沒有上進心的,只能硬著頭皮用功。這麼一來,甄寶玥嬌縱的脾氣被磨去了些,日日念書,反倒有股書呆子的木訥樣。
甄寶璋挽起甄寶玥的手說道:「日後我不同五妹妹一道念書,五妹妹可要爭氣些。對了,我房中有些筆記,都是我這幾年自己總結出來的,若是五妹妹需要,我待會兒便讓拂冬給你送過去。」
不得不說,比起昔日甄寶玥喜歡的漂亮首飾,這個時候的確還是筆記來的實在。
甄寶玥受夠了被甄寶璐這個六堂妹壓著,登時眼眶一熱,道:「謝謝三姐姐。」
甄寶璋輕輕拍了拍甄寶玥的手,說道:「傻妹妹,你同我客氣做什麼?」她歎了一口氣,才繼續說,「上回的事情,的確是我考慮不周,沒想到六妹妹竟是這般狡詐,倒是委屈了五妹妹了。眼下你待我疏遠些,我也不會抱怨什麼,畢竟的確是我的錯……」說到後面,甄寶璋表情有些落寞,卻強顏歡笑,「罷了,咱們不說了。三嬸嬸不喜歡你同我在一起,省得被她瞧見了,到時候你又要受罰,我先走了。」
甄寶玥紅著眼圈,欲開口說話,卻見甄寶璋果真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心下既是感動又難受,若說原先她當真有些懷疑她,那麼如今聽了她的一番話,甄寶玥便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她娘親也想多了。
三姐姐待她這般好,豈是那種人?
待傍晚甄寶璋命丫鬟拂冬偷偷將筆記送過來的時候,甄寶玥瞧著上面整齊的字跡,更是感動不已,對著拂冬說道:「你去告訴三姐姐,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她。我知道她待我好……」說著,便咬了咬唇道,「都怪甄寶璐,若不是她,娘才不會不許我和三姐姐來往。」
一時甄寶玥更是發誓要努力超過甄寶璐,這樣才不會白白辜負了三姐姐的一番苦心。
宜安居內,胖墩墩的小嬰兒邁著小肥腿,顫顫巍巍的走了幾步,才一把撲倒自家姐姐的懷裡,咧著嘴咯咯咯傻笑道:「姐,姐姐……」
甄寶璐抱著懷裡這個糯米團子,在他香香嫩嫩的臉上親了一口,誇讚道:「榮哥兒真厲害。」
胖團子歡呼一聲,也湊過去親甄寶璐的臉,將甄寶璐這張小臉蛋親得滿是口水。
甄寶璐瞧著她這弟弟,雖然還沒到一周歲,卻已經能簡單的叫人,也能踉踉蹌蹌的走上幾步,的確是個聰慧伶俐的娃兒。她抱著榮哥兒,也不嫌棄他的口水,只歪著腦袋看坐在羅漢床上安安靜靜的另一個小傢伙,擔憂道:「尚哥兒怎麼還不會說話呢?」
尚哥兒也會走上幾步,可開口說話卻不及出生略遲些的榮哥兒。而且性子安安靜靜的,半點沒有小嬰兒的模樣。
甄寶璐這個當姐姐的,很是擔憂。
她記得,上輩子尚哥兒雖然年幼老成,卻也不會連嬰兒時期都這般安靜啊。
徐氏也擔憂的蹙起了眉頭。這尚哥兒是長子,徐氏又將這倆兒子當成寶,自然沒有不上心的道理。徐氏太特意問過大夫,可大夫說這孩子很健康,而且也很聰慧機靈,開口說話略晚些,也是正常的。至於這沉默的性子……她已經聽了大夫的話,每日多花點時間同他說說話,可還是沒什麼起色。
徐氏看著愛護弟弟的小女兒,登時露出了微笑。當初懷著兒子時,她一直擔心女兒接受不了,如今看來,這倆兒子,同姐姐的關係,簡直比她這個當娘親的還要親。看著榮哥兒啃著女兒漂亮的小臉蛋,徐氏眉目一柔,說道:「阿璐累了吧,榮哥兒胖墩墩的可是不輕。」
甄寶璐搖搖頭說不累,也親了一口胖弟弟的臉,「榮哥兒最喜歡我了。」她咯咯的笑,而後才側過臉道,「娘,明兒我同姐姐要去安國公府給大表哥慶生,您沒忘吧?」
徐氏說道:「娘記著呢,到時候娘會讓人給你安排好馬車,同你姐姐一道去。你也多陪你姐姐走走,放鬆放鬆。」
甄寶璐道:「嗯,女兒知道了。」她側過頭腦袋看尚哥兒,見他烏溜溜的大眼睛也看著自己,頓時覺得,自己一直抱著榮哥兒,這小傢伙該不會是生氣了吧?甄寶璐最是明白這種感覺,便儘量做到一視同仁,將懷裡的榮哥兒給娘,而後坐到羅漢床上,抬手摸了摸尚哥兒的腦袋。
尚哥兒雖是哥哥,卻不及榮哥兒胖墩墩的,而且一張白嫩的小臉兒沒什麼表情,這副模樣,倒是有些日後那幼年失去雙親的小男孩的影子。
甄寶璐表情一滯,努力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這輩子,他們才不會失去爹娘呢。
甄寶璐也親了親尚哥兒的臉,捉著他的小胖手道:「尚哥兒還沒見過大表哥吧,等你大些了,姐姐帶你去見大表哥好不好?大表哥可厲害了,騎馬射箭樣樣都會,咱們尚哥兒長大後,也像大表哥那樣好不好?」
這小傢伙,仿佛是聽懂了她的話似的,烏溜溜的眼睛呆呆的看著她。
甄寶璐「噗嗤」一笑,眼眸彎彎如月牙兒,說道:「怎麼這反應?」她抬手,又輕輕捏捏他肉肉的小肥臉。
身後徐氏懷裡胖的像小彌勒佛的榮哥兒,見著姐姐捏哥哥的臉便很是羡慕,也使勁揮舞這小肉手,咿咿呀呀的,要姐姐捏捏胖臉蛋。
尚哥兒卻是小眉頭一蹙。這小表情是極嫌棄的,卻偏偏沒有躲開,任由甄寶璐捏著。小傢伙抬眼看了一眼,之後又靜靜垮著臉,恢復到面無表情的小肉臉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