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甄寶璐好生捯飭了一番,而後才提著裙擺跑到祝嬤嬤面前,笑盈盈問道:「祝嬤嬤,瞧瞧我是不是長高些?」
祝嬤嬤瞧著這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一身櫻粉色的襦裙裙擺層層疊疊,卻輕盈的自然垂落,行走間還有淡淡的光澤,恍如月光一般。再瞧著小臉頰染著笑意,俏麗可愛,再也不是昔日那嬌縱跋扈的模樣。往常甄寶璐在玉磐山房念書,謝夫子不喜學生打扮的太過精緻,只瞧著舒服便好,齊國公府的姑娘們便以素淨為主。而這會兒要出門做客,甄寶璐倒是難得打扮了一番。
而且這衣裳首飾都不是伺候的香寒香桃選的,而是她自個兒拿主意的。
祝嬤嬤望著水嫩嫩的小姑娘,點頭道:「姑娘的確長高了許多。」
甄寶璐笑嘻嘻的點頭。
而甄寶瓊這邊,也已經準備好,過來同妹妹一道出門。
甄寶璐望著自個兒亭亭玉立的姐姐,又想著方才鏡子中那個尚且稚氣的自己,便想著,若是能快些長大就好了。可又想到長大後的煩惱,甄寶璐便格外珍惜眼下的時光。
姐妹二人到了安國公府,薛宜芳倒是熱情的親自過來迎接。瞧著花一般的姐妹二人,自是忍不住一番誇讚,朝著甄寶璐道:「璐表妹你這樣打扮真好看,這種髮髻是怎麼梳的?秋棠可從來不會梳這種。」
秋棠是薛宜芳的貼身丫鬟,專程伺候薛宜芳梳妝的。
甄寶璐道:「若是宜芳表姐喜歡,我待會兒讓香寒教教你身邊的丫鬟,這個不難的,一學就會了。」這些髮髻其實是甄寶璐教的香寒,瞧著精緻,卻也的確是不難梳的,只是眼下皇城還沒有流行這種樣式。待日後時興了,一些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都喜歡這種。
一路上,都是薛宜芳同甄寶璐在說話,年長些的甄寶瓊則是安安靜靜聽著倆小丫頭說話。
經過垂花門的時候,薛宜芳看到不遠處的人,忽的脆脆喊道:「娘。」
甄寶璐也聞聲而去,望著正同婆子說話的美貌婦人,便是薛宜芳的娘親,也就是這安國公府的女主人王氏。
薛宜芳拉著甄寶璐跑到王氏面前,仰著腦袋道:「娘,你瞧,瓊表姐和璐表妹來了。」
甄寶瓊同甄寶璐禮貌的叫了一聲「舅母」。
王氏朝著倆小姑娘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年長些的甄寶瓊身上,她可是知道,雖說這外甥女的娘親早逝,可老太太對這位外孫女的疼愛,卻是有目共睹的。看在老太太的面兒上,王氏也不敢對這外甥女有所怠慢,再看她身旁的小丫頭,同她的芳姐兒差不多的年紀,便是那繼室徐氏所出的。
王氏待甄寶瓊都是隔著一層的,何況是甄寶璐這個完全沒有關係的外甥女,現下也不過是客客氣氣道:「瓊姐兒和璐姐兒真是乖,可不想我家芳姐兒……」雖是數落的,可語氣卻是當娘親的寵溺。
薛宜芳撅嘴,嬌滴滴的不滿道:「娘……」
王氏這才無奈不繼續說了,又看著甄寶璐,倒是個異常水靈的小姑娘,道:「芳姐兒可是經常在我耳邊說起你,今兒難得過來,就在府上多留幾日,晚上同芳姐兒一道睡。」
薛宜芳睜大了眼睛,很是欣喜:「娘,真的嗎?」
甄寶璐看著面前的王氏,穿一身葡萄紫繡金牡丹紋亮緞滾邊褙子,梳著整齊的寶髻,簪金玉步搖,通身的氣派富貴,且個頭高挑豐腴,生得精緻的鵝蛋臉,臉上一直掛著笑意,極容易令人生出親切感。
不過甄寶璐上輩子同王氏也是接觸過一二的。
那時候她姐姐在安國公府住過一段時間,而她在長寧侯府受了委屈之後,也在這兒待過幾日,那時候王氏的嘴臉,可不是這樣的……有一回她曾聽到王氏叮囑過照顧她和姐姐的婆子,生怕她憑著一張漂亮臉蛋便去勾引她兒子。便是因為這個,甄寶璐才沒有繼續待在安國公府,還跟姐姐大吵了一架。
所以,這輩子王氏對她在客氣,她也沒辦法對她生出好感,只念著她是宜芳的娘親,姐姐的舅母,才對她客氣些。
不過,這樣的女人,卻是她大表哥的繼母。
想著她大表哥對她的關照,甄寶璐卻也忍不住關心起他來了。上回安國公待大表哥的態度,她是見識過的,可是半點都不像父子,在加上王氏這個難惹的繼母,她大表哥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吧。
甄寶璐的小眉頭蹙了蹙。
待王氏都走了,薛宜芳才嚷嚷道:「瓊表姐,阿璐,你們今兒就別走了,成不成?」
甄寶瓊不好回答,只道:「這件事待會兒再說吧。」
薛宜芳「哦」了一聲,怕甄寶瓊不答應,便朝著甄寶璐眨了眨大眼睛。甄寶璐笑笑,只朝著自己姐姐看了一眼,便是自己聽姐姐的意思。
三位小姑娘先去香雪塢休息,而王氏站在廊上,看著三位小姑娘遠去的背影,朝著身旁的婆子道:「這瓊姐兒的確不錯,可惜……是個沒娘的。」
跟著王氏身旁的這位何嬤嬤,乃王氏的心腹,現下聽著王氏這般說,遂道:「表姑娘的繼母徐氏待她視如己出,比親閨女還要好呢。」
王氏卻道:「繼母就是繼母,怎麼可能待別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好?那徐氏不過想博個賢良淑德的名聲,讓婆婆會夫君滿意罷了。老太太一心惦記著瓊姐兒這個外孫女,頗有想將她許給薛讓或者談哥兒的意思。可是……這瓊姐兒,我的確不喜歡,咱們談哥兒日後能娶到更好的。」
何嬤嬤道:「既然如此,夫人為何不撮合大公子和表姑娘?這樣不僅能討老太太的歡心,而且二公子日後也好娶個身份尊貴些的。」
王氏道:「這可不成,老太太這麼寶貝這個外孫女,若是薛讓娶了甄寶瓊,那老太太怕是會偏袒薛讓,到時候咱們談哥兒怎麼辦?」
何嬤嬤也覺得在理,眼下二公子風頭正甚,王氏是女主人,那二公子薛談的身份自然尊貴些。可若是薛讓娶了老太太那寶貝外孫女甄寶瓊,那這形勢對二公子是不利的。
只是——
何嬤嬤說道:「大公子過生辰素來低調,前幾年這表姑娘也不過是派人送份禮,瞧如今,這表兄妹倒是走得挺近的,把妹妹都帶來了。」
王氏道:「可不是嘛?這就是我擔心的事情。想來這薛讓也並非真正低調之人,他面上什麼都不在意,不過是因為他沒有辦法罷了。如今瓊姐兒入了女學,名聲好,家世好,外加過兩年便到了說親的年紀,這薛讓身為表兄,哪裡會不懂近水樓臺先得月的道理?」想到這裡,王氏的眉頭擰了擰,道,「薛讓想憑著甄寶瓊翻身,我是斷斷不會允許的!只要有我在,他別想打甄寶瓊的注意。」
何嬤嬤微微笑道:「夫人說的是。」
卻見王氏又是一陣歎息。她心裡是容不下薛讓的,好在安國公對這個兒子冷淡,王氏心裡才好受一些。只是眼下這薛讓在書院的表現越發出色,老太太也多次誇讚過,王氏心裡自然是擔心的。她也想過做些什麼。可她身為繼母,但凡薛讓出了什麼事,矛頭第一個便指向她。
又想到自己的兒女也同薛讓親近,王氏更是頭疼。偏生那她兒子女兒,一個個的都不像她。說得好聽點是善良耿直,難聽點便是傻。
王氏覺得額頭突突直跳,煩惱的很,吩咐何嬤嬤道:「你派人多盯著點兒,別讓他們孤男寡女的單獨見面。」
何嬤嬤忙道:「夫人放心,老奴省得。」
王氏心下盤算著,得趕緊給薛讓定下一門親事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