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北府兵暗中入京,建康風雲將起,但蕭遙逸卻不看好臨川王,而星月湖與黑魔海更有不解之仇,程宗揚又該如何使用三寸不爛之舌,安撫「有種朝這兒砍」的小侯爺與自己身邊的各方勢力和平共處?
程宗揚布下連環計詐騙了蘇妲己帶入建康的所有家當,本只是想出口惡氣,沒想到卻惹上奪命殺機,並牽累了從南荒帶出來的兄弟,程宗揚這才驚覺,這刀光劍影的世界與過去完全不同,金錢權力不只是數字頭銜,而是惡生生的殺伐!
第一章、雪恥
陽光透過菩提樹心形的葉片,灑落窗前。臥房內,一名垂著雙鬟的侍女拿著一枝紫竹簫,坐在榻腳輕輕吹奏。
穿著白羅衫的歌伎曼聲唱道:「春林花多媚,春鳥意多哀。春風復多情,吹我羅裳開… … 」歌聲未絕,旁邊的紅衫歌伎展開歌喉:「阿那曜姿舞,逶迤唱新歌。翠衣發華洛,回情一見過。 」兩女歌聲參差起伏,婉轉纏綿,有著說不盡的柔情蜜意。
一曲唱罷,張少煌眉飛色舞地說道:「怎麼樣?還聽得入耳吧?」
從鷹愁峪回來後,眾人念著程宗揚的傷勢,先是遣人過來探望,送上禮物問候。
聽說他傷勢好轉,張少煌等人接著便登門拜訪,還從怡情院帶了兩個最出色的歌伎,在程宗揚榻前獻唱。
這份心意卻之不恭,程宗揚只好裝作無法起身的樣子,趴在榻上聽她們唱建康最流行的子夜四時歌。對自己來說歌詞有點兒太不時街,但兩女的歌喉無可挑剔,伴著竹簫的幽幽清響,令人心墳衝陷。
恆歆搖著扇子笑道:「石胖子,你們金谷園的歌妓名動一方,怎麼不帶來讓程兄開開眼界。」
石超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成不成!她們唱的曲子都是清啊、玄啊的,咦咦呀呀沒一點味道,連我都不愛聽。」
桓歆合起扇子,在石超肩上敲了一記,揶揄道:「石少主品味不俗啊,連你們石家的曲子都聽不入耳。石少主喜歡哪支曲子?說來聽聽。 」石超來了精神。「上次在金枝會館聽的兩支曲子不錯。」
說著搖頭晃腦哼了幾聲,大伙也沒聽出滋味來,只一笑置之。
程宗揚道:「徐家有沒有動靜?」
蕭遙逸腰間懸著一隻紫羅珠囊,意態閒適。他擺了擺手上讓歌伎退下,然後笑道:「徐家沒什麼動靜,倒是謝二急了。那飯桶丟了虎符,還少了幾百軍士找不到下落,昨天已經上表請罪,辭官不幹了。」
「辭官就行了?這麼輕巧?」
「要不怎麼?還能把謝二拉出來殺頭不成?」
桓歆接口道:「謝二表遞上去,宮裡已經准了。軍不可一日無將,我們原想會是庾家接任鎮東將軍,誰知詔書卻指定王駙馬。」
張少煌在旁笑道:「詔書一下,王丞相就在宮城的大司馬門前跪辭,拚死不敢奉詔。 」程宗揚趴在榻上道:「我聽著怎麼這亂呢?」
「一點都不亂。」
蕭遙逸道:「駙馬王處仲是丞相王茂弘的族兄,都出自琅砑王家。鎮東將軍這個位置,謝萬石之前是徐老頭,徐老頭之前就是王處仲。當日王處仲組建州府兵討賊平叛,大獲全勝,結果有人說他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王茂弘為人謹慎,親自出面請王處仲辭了鎮東將軍,交出兵權,以此避禍。王處仲賦閒多年,現在重新領兵,王茂弘能放心嗎?」
石超坐在一旁汗出如漿。臨川王手下北府兵已經到了建康的事,眾人都蒙在鼓裡,他身為僅有的幾個知情者,這會兒如坐針氈,緊閉著嘴一言不發。
程宗揚見張少煌與桓歆相視詭祕地一笑,問道:「你們打什麼鬼主意呢?」
桓歆道:「就這麼放過姓徐的,太便宜他了。」
「什麼意思?你們找到他的下落了?」
張少煌笑道:「程兄不用理會,過些日子便知道了。」
說著站起身,「程兄傷勢未癒,咱們也不好多打擾,這便告辭吧。 」幾人紛紛起身,向程宗揚告辭。
蕭遙逸落後一步,小聲道:「紫姑娘呢?」
程宗揚笑道:「這就要你幫忙了。蕭五怎麼樣?能走得動嗎?」
「他受了點內傷,起碼兩個月不能跟人動手,裝裝樣子還成。 」說著蕭遙逸又問道:「紫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
程宗揚約略說了幾句,蕭遙逸陡然色變:「怎麼能讓紫姑娘去犯險?」
「危險倒稱不上。 」程宗揚笑道:「你就放心吧,那丫頭機靈著呢。蕭五能裝樣子就行,一會兒我讓會之過去見他。事成之後,我分你一半。 」蕭遙逸道:「不要蕭五出面,我去見她!」
「用不著吧。」
程宗揚道:「有蕭五就行了。」
蕭遙逸肅容道:「紫姑娘若出了岔子,我死一萬次都不夠!這事還是我來出面,放心,壞不了你的事。 」程宗揚只好答應。蕭遙逸臨出門時,又折回來低聲道:「那位臨川王好謀無斷,難成大事,程兄留心。 」程宗揚苦笑道:「你不怪我就好。」
蕭遙逸歎了口氣,「程兄是重義之人,小弟怎敢怪罪?但願你別重義得把自己填進去就行。」
眾人走後,程宗揚無奈地歎了口氣。自己一點都不想蹚渾水,卻身不由己地陷了進去。
易彪帶來的北府精銳六百多人,本來在東山隱蔽,但鷹愁峪之戰露了行跡,無法再留在東山。這六百多人不是少數,徐度的手下還能藉佛寺藏身,易彪露了行蹤,想再躲藏就難了。
於情於理,此事都不容自己坐視不管。程宗揚當時喚來吳三桂吩咐幾句,這會兒易彪、林清浦和那些北府兵都在玄武湖,岳帥留下的那處別墅中。
玄武湖緊鄰宮城,對他們行事更為方便,但這事能瞞得了別人,瞞不過那隻小狐狸。只怕易彪等人還沒進入玄武湖,他便知道了。這番話是提醒自己,星月湖對臨川王並不看好,勸自己不要把寶押在臨川王身上。
程宗揚跳起來活動活動筋骨。肩胛處傳來一陣痛意,畢竟是貫入傷,沒那麼容易痊癒。他叫來秦檜:「事情怎麼樣了?」
秦檜道:「都安排妤了。雲老爺子親自選的人,據說是建康城口齒最刻薄的琴師。」
程宗揚嘿嘿一笑,然後道:「火候差不多了,準備收網!」
建康。長千里。
房內傳來女性淫媚的叫聲,那聲音又媚又膩,令人心蕩神動。
一個男子急促地喘著氣,淫聲道:「我的心尖尖兒,妳這身子可真——」
「噗」的一聲悶響,男子的淫笑聲戛然而止。
片刻後,一個傭懶的媚聲道:「香蔻兒。 」香寇兒在門外聽得面紅耳赤,聞聲連忙進去,垂首道:「夫人。」
蘇妲己臥在軟榻上,羅衫半褪,白膩皮膚上滲出星星點點的汗水。一個男子赤身倒在地上,他頭骨破裂,眼睛、口鼻、耳朵都淌出血來,臉上仍帶著淫猥和驚懼混合的表情。
蘇妲己拍了拍手,兩名女侍衛拖走屍體,將榻前染血的絨毯換了一塊。
蘇妲己拉起衣衫,掩住裸露的雙乳,若無其事地說道:「那丫頭呢?」
「在和蘭姑學曲子。 」香蔻兒道:「蘭姑說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的嗓子,再難的音也能唱出來,比蘭姑自己唱得還好。 」蘇妲己露出一絲笑意,「不必急,讓她慢慢學。等建康的醉月樓開張,再讓她出去接客。」
「是。 」蘇妲己神色轉冷,「擄走祁遠的人有消息了嗎?」
香蔻兒道:「還沒有。」
蘇妲己冷笑道:「一家家給我找!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織坊這樣大的膽子!竟然敢擄我的人!「香蔻兒小聲應了一聲。祁遠被擄的事讓夫人惱怒之極,那幾人身手極高,趁著大雨輕易擄走人,還搶走幾件織品,並且留下話,讓外人滾出建康的織坊生意。
程宗揚如果知道真相應該額手稱慶,秦檜這一招渾水摸魚把蘇妲己騙得死死的,到現在還沒有想到是他做的手腳,以為是建康的織坊商會擄人搶物。
蘇妲己寒聲道:「吩咐下去,兩件事:一件是看好剩下的霓龍絲,做成的織品一件也不許外流!另一件,盯緊市面,看是誰在仿製霓龍絲衣! 」蘇妲己咬緊銀牙,「敢叫我的盛銀織坊滾出建康,好大膽子!」
待蘇妲己怒氣漸平,香蔻兒才道:「回夫人,找的琴師已經到了。」
蘇妲己彎眉挑起,露出一絲喜色。「取伯牙琴來。把那個丫頭也叫過來。 」說著又吩咐道:「小心些,莫碰壞了。 」香蔻兒領命取琴。蘇妲己重新梳洗過,換了衣物,娉娉裊裊來到書房。
書房內,從建康最大的琴行鴻寶閣找來的琴師已經等得大不耐煩。那琴師六十多歲年紀,留著兩絡長鬚,看上去像個乾瘦的糟老頭子。他神情傲慢,見蘇妲己出來也不施禮,只揚著臉道:「琴呢?老夫還有他事,莫耽誤老夫工夫!」
蘇妲己扶了扶鬢角的花簪,嫣然笑道:「先生莫急。香蔻兒!」
香蔻兒捧來錦袋包裹的伯牙琴,小心翼翼地放在案上。
那個叫小紫的姑娘被蘭姑帶著進來,俏生生立在一旁;看著案上伯牙琴露出古色斑斕的一角,彎長睫毛眨了眨,美目蒙上一層水霧,神情淒婉。
蘇妲己看在眼裡,心下越發篤定。那個死奴才竟敢帶了自己的人逃走,依自己原來的意思,抓到這個該死的逃奴定要打斷他雙腿,把他囚在奴窟裡,留他一條性命給自己的織坊描繪圖樣,已經是格外施恩。
沒想到到了建康才發現這個逃奴竟然混得風生水起,空手騙得幾萬金銖的身家。
橫塘的地契在雲氏手中倒也罷了,居然一擲八千金銖買了張琴,還奉送一個大有身份的絕色。
琴價高低蘇妲己拿不準,但這個美婢在五原城也賣得幾百金銖,換作建康,不啻千金之數。把這一琴一人拿到手,也出了自己一口惡氣。如果真和那個秦管家說的一樣,能賣到兩萬金銖,即便丟了橫塘的土地也不算要緊。
蘇妲己嬌聲邁:「先生請看,這張琴價值幾何?」
那琴師眼角瞟都不瞟,高高揚著臉,先從鼻孔裡哼了一聲,然後傲態十足地說道:「索價幾何?千金以下的琴,老夫從來不看!」
蘇妲己恨不得掐死這個糟老頭,只不過聽說這糟老頭在建康大是有名,一般的古琴經他品評立即身價倍增,這會兒也不好得罪,按捺性子媚聲輕笑道:「這張琴,是奴家用八千金銖買來的。」
聽到八干金銖,琴師才略微轉了轉眼珠。看了看琴尾的龍齦、冠角,然後撥了撥雁足的琴弦;琴聲錚然響起,十分好聽。
琴師皺起眉,用枯瘦手指挑開錦囊,一寸寸摩挲著古琴。他翻檢雖然細緻,動作卻極快,手指猶如蜻蜓點水,在琴身的焦尾、承露、龍池、鳳沼上一一撫過,還用小指挑起一片漆灰,然後彈開。
每看一處,琴師臉色就難看一分,最後他把那張伯牙琴一丟,不層地拍了拍手,大笑道:「什麼八千金銖!哈哈!」
蘇妲己悚然一驚。「這張琴不妥嗎?」
「何止不妥!」
老琴師一臉譏諷地哂道:「此琴用的桐材不過是三年的新桐,在糞坑埋了幾日漚舊,冒充陳年桐木。偏生還有人捧著當寶,哈哈!」
蘇妲己臉上時紅時白,半晌才道:「這琴身的流水紋和八寶灰呢?」
「八寶灰?」
琴師挖苦道:「八寶灰是用金銀珠玉珊瑚八寶調成,這琴用的不過是破絮敗革,竟然也敢叫八寶灰?這流水斷更是可笑,紋路散亂不堪,一看便是庸手所為!」
蘇妲己仍不死心,忍怒道:「先生會不會看錯了?這伯牙琴相傳是伯牙親手所彈,也許是年代久遠猶未可知。 」琴師像看怪物一樣看著她,良久才從鼻孔裡發出一聲冷笑,「伯牙琴?伯牙一曲高山流水,千載知名;鍾子期故後,伯牙以世間再無知音,破琴絕弦——此事三歲童子便知,哪裡有什麼琴流傳下來?荒唐!」
琴師越說越怒,口氣也越發不客氣,「伯牙乃世間琴仙!何物豎子,敢唐突仙人!夫人雖然貌比芝蘭,卻如此淺薄,附庸風雅不成,乃以八千金購一糞坑穢木,奉若珍寶,可笑可笑!」
琴師用巾帕擦了擦撫過琴的手指,連巾帕也不要,嫌惡地丟在一旁,就那麼揚長而去。
眾人一句話都不敢說,聽著蘇妲己的呼吸聲越來越劇烈。
忽然「砰」的一聲,那張伯牙琴被重重扔在地上摔得粉碎。蘇妲己氣惱得肩頭微微戰慄,片刻才恨聲道:「該死的狗奴才!」
她目光落在那少女身上,像洩憤般罵道:「下賤的小蹄子!什麼淮南王的幼女!立刻讓這小賤人去接客!」
蘭姑面露難色,低聲說道:「夫人莫非忘了,這丫頭是個石女,只能唱唱曲子。 」「什麼!」
蘭姑看到蘇妲己的臉色,連忙跪下來。 「想是這小賤人撒謊。」
蘇妲己冷著臉走到小紫身前,一手伸進她裙內。小紫怯生生道:「人家下面… …真的沒有呢。」
蘇妲己心下恨極,拔出手,一個耳光朝小紫臉上揮去。
小紫「呀」的一聲跌倒在地,她一手捂著臉,耳垂的墜子在玉頰上擦出一條細細血痕。
「都給我滾!」
蘇妲己餘怒未消,一名女侍衛進來,「夫人,有客人來訪。」
蘇妲己恨聲道:「誰!哪個該死的奴才?」
「是那位姓秦的管家,還有一位公子。 」蘇妲己想也不想便甩簾出來。
她最忌憚的王哲已死,只剩最後一絲顧忌。為了解決這個伴隨自己多年的隱患,蘇妲己一個月前便從五原城動身。在競州遇到祁遠後,隨即帶著他販回的霓龍絲一同趕赴建康,算起來只比程宗揚晚了幾曰。這一路她行蹤極為隱密,若不是因為那個欺主的惡奴,未必肯現身出面。沒想到他竟能找到自己的住處,居然還有膽量登門。
蘇妲己咬牙一笑,踏進客廳。
那位秦管家溫文爾雅坐在一旁,見蘇妲己出來,立刻跳起來,恭敬地施了一禮,「小的見過夫人。」
說著揚起臉,滿臉春風地微笑道:「那張伯牙琴不知夫人可滿意嗎?」
蘇妲己笑咪瞇道:「那樣的稀世名琴,自然是滿意了。告訴你家公子,難得他辦事得力,今晚過來,妾身要好好賞賜他。」
秦檜露出懊惱神情,為難地說道:「夫人取琴時,小的曾說過,那張琴已經有人看過了,是吧?」
蘇妲己含笑拿起茶盞:「怎麼?有人看中了嗎?」
秦檜先長歎一聲,然後才道:「夫人莫怒,小的實言相告——那張琴其實已經有人買了。公子只是不願拂了夫人心意,才送來讓夫人賞玩幾日。 」蘇妲己咬牙笑道:「竟然還有這樣的傻瓜!」
說著她想起一事,臉色陡然一變,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秦檜順從地垂著手,「夫人分文未取就拿了琴來,這會兒買琴的正主已經到了,那張琴——還請夫人賜還。 」蘇妲己怔了片刻,猛地回過頭,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旁邊那個年輕公子。
那年輕人相貌俊雅、衣飾華貴,腰側一隻紫羅珠囊,隱約能看到「蘭陵」二字——蘭陵蕭氏是晉國有名的世家之一,蘇妲己豈能不知。
年輕人傲然道:「那個傻瓜就是我。 」說著他嫌熱似的扯開衣領,露出頸中一行刺青:有種朝這兒砍。
秦檜嚇了一跳,撲通跪倒,哀求道:「小侯爺息怒!小的該死!誰不知道小侯爺輕易不露刺青,一露就要殺人!爺萬金之軀,莫和小的一般見識!」
蕭遙逸瞪著蘇妲己,奮力一拍桌子,喝道:「琴呢?」
蘇妲己臉色數變,最後勉強笑道:「原來是小侯爺。」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蕭氏在建康堪稱猛龍,跺一腳地面都要動三道的人物。只要自己人在建康,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
蕭遙逸露出惡少的嘴臉,蠻橫地說道:「識相的趕快把琴給我拿出來!不然我就拆了妳這座破院子!」
蘇妲己壓下心底的滔天怒意,含笑道:「小侯爺,你上當啦。那琴其實分文不直:沒等她說完,蕭遙逸就叫道:「妳算什麼東西!爺用了兩萬金銖買的琴,妳竟敢說分文不值!」
蘇妲己失聲道:「兩萬金銖!」
秦檜把頭垂得更低,恭順地說道:「那錢我們公子已經用了,說好今日把琴送到小侯爺府上。還請夫人賜還。 」蘇妲己明白過來。自己掉進那個死奴才精心編織的陷阱裡,那張伯牙琴已經被自己摔碎,即使拿出殘骸,一臉斯文的無恥刁奴也可矢口否認。要拿琴——自己著實是拿不出來。
蕭遙逸頸中青筋暴跳,怒虎般拍案叫道:「還有人敢跟爺搶琴!沒聽說過建康十虎的名聲嗎?」
蘇妲己迅速權衡利弊,神情一冷,「小侯爺,凡事都有先來後到。小侯爺雖然付了錢,但這張琴是妾身先拿到手,自然該歸妾身所有。小侯爺名震建康,不會是蠻不講理之人吧?」
蕭遙逸摸著頸中的刺青,惡狠狠齜牙一笑,「少跟爺廢話!今天不拿錢來,爺跟妳沒完! 」然後吩咐隨從道:「叫建康城差人過來!再調一營禁軍,拿琴不給錢,還有王法沒有!」
秦檜連忙勸道:「小侯爺息怒,蘇夫人一向明白事理,這琴是小侯爺花兩萬金銖買的,夫人既然有意留琴,便原款奉還如何?」
蘇妲己怒極反笑,「你讓我出兩萬金銖?」
「放屁!」
蕭遙逸毫不客氣地啐了秦檜一臉,「狗奴才!爺兩萬金銖買的,再兩萬金銖賣出去?這筆錢爺搬進搬出好玩嗎?她想要琴,至少給我拿四萬金銖出來! 」幾名蕭府的惡僕衝進廳內,鼓噪道:「誰敢搶我們小侯爺的東西!把這賊人送官!打她一頓板子就老實了!」
看著秦檜充好人在中間苦苦勸說,蘇妲己眼前陣陣發黑。賊咬一口,入骨三分。
姓程的死奴才真是卑鄙到骨子裡了!
秦檜好說歹說,蕭遙逸終於氣咻咻把價錢降到三萬金銖。建康城的差吏早在外面等候,這會兒提枷帶鎖地進來,向小侯爺磕頭問安,眼看一語不合,就要拿自己入獄。
蘇妲己這會兒是以白湖商館掌櫃的身份出現,再強也不敢當著官府差人的面公然動手。此時進退無路,只好放軟身段,楚楚可憐地說道:「小侯爺,借一步說話如何?」
身邊差吏、打手齊全,蕭遙逸也不怕她玩什麼手段,哼了一聲,跟著蘇妲己來到側室。
蘇妲己親手奉了盞茶遞給蕭遙逸,忽然屈膝跪下,珠淚滾滾地泣聲道:「小侯爺,請你高抬貴手,妾身真的沒有那麼多錢。」
眼見這妖婦走投無路,一張狐媚玉臉哭得梨花帶雨,蕭遙逸暗想:這一幕要議程小子看到,不知道該有多快意。
蕭遙逸把眼睛翻到額頭上,冷哼道:「夫人家大業大,難道連三萬金銖都拿不出來?」
蘇妲己來建康原本是準備營建醉月樓,自然不好得罪這些世家權貴,但三萬金銖已經超過她的承受能力,聞言只能搖頭哀求。
來討帳前,程宗揚已經做過估算:蘇妲己帶來的現錢不會超過兩萬金銖,在建康又置地購業,最多還剩下一萬五千金銖。
蕭遙逸一口咬定三萬金銖,任蘇妲己苦苦哀求,最後要了一萬五千金銖的現款,盛銀織坊和蘇妲己住的宅院一併作價五千金銖,還差了一萬金銖。蘇妲己咬了咬牙:「妾身還有十二個歌舞美姬,以此抵價如何?」
蕭遙逸嗤之以鼻。「妳手裡那些粉頭,一萬金銖我能買一百個!」
建康物價高昂,又禁止公開人**易,一個上等美妓在五原城以五十個金銖就能買到,在建康城至少翻上十倍。這十二個歌舞妓都是蘇妲己精挑細選的,最後給了一個公道的價格,算六千金銖。還剩四千,這會兒無論如何也湊不出來。
蕭遙逸道:「剛才奉茶那個小婢呢?算她一百金銖。別的還有七、八個女人,加起來算一千金銖好了。 」香蔻兒是蘇妲己的貼身小婢,至於蕭遙逸說的其他女子都是蘇妲己身邊的女侍衛,她無論如何也不肯賣。
蘇妲己眼前忽然一亮,「妾身還有一個女奴,是穹羽族的女子,賣琴的程公子也認識。一等一的容貌,作價一千金銖給小侯爺如何?」
要的就是這個!蕭遙逸不動聲色。「哪裡值一千金銖?最多五百!」
蘇妲己唇角露出一絲冷笑:「還有一個小婢,堪稱千金難買的絕色。小侯爺不若買回去侍候床鋪。 」蕭遙逸半推半就地說道:「莫非是那個捧琴的小婢?一千金銖未免貴了些… … 」他淫笑著摸了摸蘇妲己尖尖的下巴,「不若妳再陪本侯爺一晚,大家便兩清了。」
蘇妲己險些咬碎銀牙,自己此行的財物已經被敲搾得乾乾淨淨,他卻不肯放過自蘇妲己勉強笑道:「小侯爺說笑了。 」蕭遙逸哼了一聲,冷起臉道:「這房子已經姓蕭了,妳還不快滾!」
第二章、滅門
秦檜出來笑道:「公子,小侯爺有請。 」程宗揚已在外面等候良久,眼看蘇妲己帶著幾個女子離開,不禁心花怒放,仰天大笑幾聲,這才下了車,施施然登堂入室。
蕭遙逸坐在椅上,色瞇瞇看著堂中十二名美貌的歌舞姬,一邊笑道:「程兄好手段,剛才蘭姑說這些都是沒接過客的清倌。那妖婦本來想一舉打響醉月樓名頭,沒想到便宜程兄。」
「蘭姑?」
程宗揚扭頭看去。
那中年美婦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連忙跪下,「原來是程爺,奴婢見過主子!主子吉祥!」
自己在五原城曾去過一趟醉月樓,見過這個婦人,訝道:「妳不是在五原城的醉月樓嗎?怎麼到了這裡?」
蘭姑陪笑道:「夫人要在建康新開醉月樓,讓奴婢挑粉頭前來打理。 」程宗揚笑道:「樓裡兩個姑娘,叫清兒、梅兒的,還好嗎?」
「勞煩主子掛念,都好。」
「西門大官人呢?」
蘭姑笑道:「大官人前些日子出門做生意了。離開之前來過樓裡,因為沒有子息,還一番長吁短歎。」
西門慶比自己大不少,在這個時代沒有兒子可是件大事,難怪他要歎氣。不過話說回來,整天逛窯子,還有多少種子往家裡播,實在很可疑。
蕭遙逸笑道:「聖人兄,這些美姬可都是你的了,今晚… … …」
小紫搶道:「都給你好了。程頭兒才不喜歡呢。 」程宗揚心裡叫道:喜歡!怎麼不喜歡!
沒等他開口,蕭遙逸已經接口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了。」
死丫頭!小狐狸!你們太過分了!我寧死也不能便宜你這隻小狐狸!
程宗揚咳了一聲,正容道:「這些姑娘都是好人家女兒,因為家裡窮或是受人所騙,才到了此地。但凡有點良心,怎麼能忍心看著她們身陷火坑!這種卑劣之事,我程宗揚做不出來,也不允許旁人去做!」
程宗揚得意地看了蕭遙逸一眼,說道:「這樣吧,你們家裡還有人,願意回去的,每人給二十貫,我派人送你們回去。 」小紫笑逐顏開,蕭遙逸呆若木雞,良久才伸出大拇指,「聖人兄,你狠!」
程宗揚道:「織坊和這院子歸我,金銖給你一萬,怎麼樣?」
「金銖就免了吧。」
蕭遙逸貼在他耳邊道:「就算我給紫姑娘的嫁妝。」
程宗揚臉上笑容不改,小聲道:「你趕緊找個人讓她嫁了才是正經。 」蘭姑有些侷促地看著自己。程宗揚道:「妳若家裡沒人,想留在這裡,儘管留下來吧。」
蘭姑鬆了口氣,俯身道:「多謝主子。 」那些歌舞姬喜極而泣,願意回去的拿了銖錢,由秦檜聯繫車馬行送她們返鄉。還剩兩個因為無家可歸,也和蘭姑一道留下。
等程宗揚安排完,蕭遙逸道:「我回去看看蕭五。你放心,我派人盯著那妖婦,等她離開建康再說。」
蕭遙逸離開後,秦檜捧著一盤銀銖過來。程宗揚道:「這是做什麼?」
秦檜笑道:「這是那位琴師還有差吏們的賞錢。辛苦他們一趟,多少要表示些心意 。 「程宗揚想起來,「那位褚從事來了嗎?」
「褚從事半路被人叫走,傳話向小侯爺告罪。」
程宗揚道:「我去織坊看看。 」秦檜笑道:「小侯爺怕那妖婦取走財物,已經先讓人封了織坊。 」「好小子,算計這麼周到。」
秦檜道:「長伯還沒有回來,我和公子一起去。 」「不用了。 」蘇妲己一走,程宗揚心頭少了塊大石,頓時一陣輕鬆,「你把這邊打理一下。喂,死丫頭,妳還在這兒待著幹嘛?」
程宗揚與小紫一同上了馬車,想起蘇妲己像鬥敗的公雞一樣,帶著香蔻兒和那幾名女侍衛空手離開,不禁心頭狂笑,忍不住抱著小紫狠狠親了一口,「死丫頭,真有你的!」
小紫臉上微微一紅,嗔道:「討厭!不要碰人家! 」程宗揚怪叫道:「殤侯可是說過讓妳給我暖床的。只親一口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要吵。 」小紫摘下耳垂上的墜子。
程宗揚看了看她精緻的臉頰,不由一驚,「妳受傷了?」
「沒有啦。 」小紫舉起墜子,「是她的血。 」程宗揚這才注意到墜子上有一根細若蚊須的短針。蘇妲己打小紫耳光時,手掌邊緣被細針刺中,淌出血來,但感覺像被蚊子叮了一口,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異狀。
「喂,妳把她的血弄來做什麼?」
小紫笑嘻嘻道:「可以做很多事啊。比如我把它封在施過術的琥珀裡,她在周圍一里出現,就能感應到。」
「看妳和那頭小狐狸笑得一模一樣,不止吧?」
「我才不要和他一樣。 」小紫道:「還可以放在娃娃身上… … 」程宗揚點點頭,「夠毒!」
「只是讓她每天晚上做惡夢啦。 」小紫拿出一塊澄黃琥珀,把墜子上些微的血跡點在上面。那滴細小血跡隨即滲入琥珀,像一顆血紅的星辰被封在琥珀內部。
程宗揚拿過來,只覺琥珀微微發熱,想來是蘇妲己還沒有走遠的緣故。程宗揚嘖嘖兩聲:「死丫頭,妳在殤侯哪兒都學了些什麼鬼東西?」
小紫膩聲道:「人家還學了好多床上功夫,程頭兒,想試試嗎?」
程宗揚氣哼哼道:「死丫頭,妳等著!」
程宗揚毫不客氣地將琥珀揣進口袋,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
這時馬車已經行至秦淮河邊,程宗揚拉起車簾,隔著淡綠玻璃看到不遠處的宅院前圍著一群閒漢,幾名差吏在院內進進出出,裡面一個似乎是建康主管刑案的從事褚衡。
穿著皂衣的差吏驅趕開周圍的閒人,一面將院門刷上白灰。程宗揚知道這是建康的習俗,出了兇殺案的宅院都要刷白灰破煞——難道這裡又出了什麼命案?
程宗揚跳下馬車。「褚從事。 」褚衡回頭見是程宗揚,客氣地拱拱手,「程少主。 」程宗揚笑著握住褚衡的手腕,順勢把一串銀銖塞到他袖中,拉著他的手搖了搖:「今日之事有勞褚從事了。」
褚衡是從六品,每年俸祿五百石,折算下來月俸合三、四十個銀銖,這時袖中一沉便估出數量不低於自己的月俸,雖然他不見得在意這些錢,但程宗揚出手大方,不禁心生好感,說道:「程少主太客氣了。在下無功受祿,慚愧。 」程宗揚朝院中看了看:「出了什麼案子嗎?」
褚衡苦笑道:「一樁大案,全家十幾口被人殺得乾乾淨淨。若破不了案,小的只怕職位不保。」
「滅門?這是誰家?」
褚衡壓低聲音道:「徐司空的公子。」
程宗揚心頭格登一聲。「徐敖?他沒有和司空大人一起住?」
「徐公子到建康就搬出來。」
褚衡搖了搖頭。「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 」程宗揚心裡怦怦直跳,說道:「我和徐公子有一面之交,能進去看看嗎?」
晉國差吏辦案不怎麼嚴謹,至少褚衡沒放在心上。他答應一聲,便領著程宗揚進了院子。
一進門便看到幾條惡狗死在院中,狗頸插著弩箭,看來是被人近距離用弩射殺。
褚衡道:「下手的不只一人,單是腳印就看到十幾個。時間大概是昨晚子時前後,宅裡七名僕人死在房內,都是睡夢中被人一箭斃命。」
「徐敖呢?」
「沒有見到徐公子的遺骸,清點屍首時還發現少了幾名護衛。 」褚衡道:「派去司空府報信的人還沒有回來,不知那些護衛是隨徐公子出門在外,還是惡僕勾結外賊,裡應外合。」
程宗揚心知肚明,失蹤的幾個護衛多半是徐敖的心腹,隨主人一同去了鷹愁峪,這種情況下已經不可能再回來。
褚衡領著程宗揚到了內院,一手掩著鼻子,指了指正中的臥房,低聲說道:「死人最多的就是這裡了。」
房屋已經被差吏檢查過,門前灑著白灰,捲起的竹簾被放了下來,房內散發出濃濃的血腥氣。
「這是徐府少夫人的臥房。」
褚衡低聲道:「徐公子的一妻兩妾,還有幾名婢女都死在房內。」
褚衡面露不忍,「不知那些賊人與徐少爺有何深仇大恨,三具屍體沒有一具完整的,尤其是徐家的少夫人… …」
說著他搖了搖頭。
程宗揚心頭狂震,已經隱約猜到是誰動的手。只是沒有想到他們反應這麼迅速,又這麼暴烈,竟然把徐敖一家滅門。
褚衡歎道:「這周圍住戶不多,竟沒人聽到動靜,直到中午時分才有人發現,往官府報案。」
褚衡掀起竹簾:「程少主要不要進來看看?」
程宗揚心頭突突直跳,空氣中的血腥氣雖濃,死亡的氣息卻淡不可辨,顯然屋內的人已經氣絕多時。他回絕道:「不進去了。」
褚衡放下竹簾點了點頭。「死者已歿,程少主不要多傷感了。說不定貴友徐少主吉人天相,能逃過此劫。 」忽然,竹簾一動,一個苗條的身影從裡面出來。
那女子穿著一身烏黑的捕快服色,但與建康普通差吏的服色不同,她衣角鑲著朱紅色邊沿,腰帶繫著一塊銅牌。為了便於行動,衣服下襬很短,敞開的衣襬間露出兩條穿著白綢長褲的修長美腿。她戴著一頂精巧的斗笠,耳下一幅淡青色的面紗遮住面孔,笠下美眸玲冰冰沒有絲毫表情。
程宗揚還沒見過穿著官差服色的女子,看到她面紗一角繡的黑色小劍,不禁一愕。褚衡卻神態恭敬,抱拳道:「泉捕頭。」
「仵作呢?」
那女子語調略顯生硬,吐字時舌尖捲起,有種奇特的韻味。
「仵作已經看過了。 」褚衡不敢怠慢,回覆道:「房內共有屍七具,俱為女子。
現已經查明,四具為婢女,其中三婢喉中有傷深一寸七分,系割喉至死;另一小婢衣衫零亂,喉間有青黑色指痕,下體有精流出,系被人姦淫時扼喉至死。另外三具為徐府少夫人及兩妾,皆身無寸縷。兩妾臥於榻上,四肢、頸、腹、陰門俱有傷。少夫人被縛在梁間,身體懸空,遍體鱗傷,系被人輪番姦淫後吊起虐殺,辰時前後方才氣絕。「「子時到辰時近五個時辰,為何周圍無人察覺?」
褚衡道:「可能是此地離河甚近,周圍人家稀少。 」那女子攤開手,白紅掌心放著一枚黑黝黝的釘子。
那些釘子看起來很原始,通體呈四稜的錐形,作工粗糙。程宗揚心裡嘀咕:幾枚釘子有什麼大不了的?
褚衡卻神情一震,「這是哪裡來的?」
「榻側落了一枚。 」那女子冷冷道:「建康的刑案差吏怎如此粗疏?」
褚衡汗顏道:「泉捕頭教訓的是。在下立刻讓人清查周圍的馬蹄印跡和鐵器坊。」
那女子間道:「被吊起的女屍是怎麼死的?」
褚衡振作精神。「少夫人週身有傷四十餘處,在下推測,也許是賊人拷掠尋求財物所致。致命傷應在兩乳的刀傷。 」那女子一雙妙目停在褚衡身上,良久道:「建康的差吏太令我失望了。那女子臍下微有血出,分明是生前被人用銳物從陰門刺入致死。那銳物長三尺四寸,略呈弧形。
立刻去查找類似的器具。「說罷那女子按下斗笠,閃身離開內院,從頭至尾都沒看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呼了口氣。「這女的是誰?」
褚衡老臉發紅,苦笑道:「泉玉姬。長安六扇門的兩名女捕頭之一。 」褚衡身為從六品從事,屬於辦理刑案的高官,這時被那女子一番抨擊卻沒敢還半句口。程宗揚不解地問追:「我還沒貝女人當官,她們怎麼也能當捕伙?還有,長安不是在唐國嗎?怎麼能管到你們晉國來?」
「長安六扇門是六朝捕快的總部,泉捕頭是長安六扇門刻意栽培的高手,年紀輕輕就破了幾樁大案,當上捕頭。 」褚衡道:「她這還算客氣的,換作別的幾位捕頭大爺,罵得狗血淋頭我們也只有聽訓。說到底還是小的無能,丟了晉國差吏的臉面。」
「既然是總部,怎麼不設在洛陽?」
褚衡知道他來自荒僻之地,也不以為意,笑道:「洛陽是天子治下,在尚書檯設了二千石曹主管天下刑獄就夠了。六朝只有唐國和宋國設有刑部,像辦案這種不入流的細務,當然是我們這些小的來干了。」
褚衡歎道:「若不是泉捕頭慧眼,差點漏過這條線索。那些賊人把徐府的妻妾從各房擄來,又釘死門窗,然後下手,明顯是有備而來,目的絕不是勒索財物。」
「程少主,」
褚衡歉然道:「小的要到房內看看,就不陪少主了。 」回到車上,程宗揚神情立刻冷峻下來。
滅門的兇手是恆歆那幫惡少無疑,連刺死徐府少夫人的凶器自己也能猜到**分——蕭遙逸手裡的龍牙錐!
這些惡少報復起來有夠狠毒,知道徐敖避禍在外,竟然把他一家殺絕,不留絲毫退路。
「大笨瓜,」
小紫嘲笑道:「你又歎氣了。」
「唉… … 」程宗揚長歎一聲,「這幫人也太狠了。有仇報仇就是了,何必連無辜人也殺。 」小紫撇了撇嘴:「如果姓徐的贏了,才不會跟你客氣。雁兒、鶯兒她們肯定要被斬首,說不定連我也要被他們殺頭。 」「殺妳?妳在說夢話吧?姓蕭的小狐狸都沒妳壞心眼兒多。這世上誰要能殺了妳,我立刻給他磕頭叫師傅!」
小紫踢了他一腳。程宗揚揉腿琢磨片刻,然後道:「不行,我要找那隻小狐狸。
他用龍牙錐是什麼意思?想害我也不用這麼早下手吧?「「安啦。」
小紫道:「誰都知道你把龍牙錐送給王處仲。他這麼做,是看琅琊王家置身事外不順眼,想把他們也扯進來。王處仲本來就因為鎮東將軍的位子和徐老頭有芥蒂,現在又成了徐老頭的殺子兇嫌,最好是他自己拒詔,辭了鎮東將軍,讓小狐狸他們的人坐上。」
程宗揚聽得頻頻點頭。「死丫頭,門兒清啊,妳是不是跟小狐狸聊過?」
「沒有啊。 」小紫眨了眨眼,「人家只是看蕭哥哥脖子上的刺青好好玩,也想刺一個。」
「太好了!妳就差在臉上刺個字,說明」我是奸的「,免得整天拿這張臉騙人。」
小紫依到程宗揚懷中,膩聲道:「程頭兒,人家的臉好不好看?」
程宗揚擰起眉,俯在小紫耳邊壓低聲音道:「別用這種腔調說話!一聽見這聲音我就陰囊發緊,也太膩了,騾子聽見都得撒尿… …」
「哎喲!你個死丫頭!」
程宗揚一聲慘叫,被小紫在肩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三章、嫁禍
「你猜得沒錯。」
「刷」的一聲,蕭遙逸瀟灑地甩開折扇,從容笑道:「我就是想朝王家頭上潑污水。 」蕭遙逸道:「程兄還不知道吧?現在建康城已經傳開了,說太原王家的駙馬爺殺了徐司空兒子一家,證據嘛… …世間哪兒還有第二枝龍牙錐?」
程宗揚皺起眉,「他跟你有仇?」
「仇是沒有的。不過……琅琊王家也就王處仲是個人物。那廝城府極深,連我都摸不透。先燒把火讓他焦頭爛額也不錯。」
程宗揚沉默一會兒,埋怨道:「你下手也太狠了吧?」
「誰說我下的手?」
蕭遙逸叫屈道:「我只是出了主意,把龍牙錐借他們用用。
下手的是桓老三和張侯爺。說實話,他們做這麼絕,我也很佩服。 「程宗揚觸摸到這些世家子弟的另一面,他們出身顯赫,一生下來就是貴族,視普通人的性命如同草芥。石胖子是這樣,桓歆、張少煌是這樣,連蕭遙逸也一樣。他們眼都不眨地滅掉徐敖滿門,只為出一口氣。想說服他們把別人的性命看得和他們自己一樣,比登天還難。
「聖人兄?」。
程宗揚苦笑一聲。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但願別因為我害死人就好。 」「聖人兄多慮了。 」蕭遙逸安慰道:「徐敖敢謀逆,滅族是遲早的事,這些人只不過早死幾曰而已。」
話雖然這麼說,程宗揚心裡卻不舒服。他站起身:「主管刑獄的辦案人在現場找到一枚釘子,你們小心一點,別露出馬腳被人抓到。 」蕭遙逸神情一緊。「什麼釘子?」
程宗揚回憶道:「四稜錐形,長不到兩寸。 」蕭遙逸臉色難看下來。「這群飯桶!」
程宗揚道:「釘子遍地都是,他們能查出什麼來?」
蕭遙逸道:「釘子用處並不多。除了造船用的長釘,就是釘馬掌的釘子了。他們既然找到這枚釘子,查出造釘的作坊並不難… …媽的,誰這麼精細?」
蕭遙逸一說,程宗揚才想起來,晉國確實很少使用釘子。大到樓宇,小到傢俱都是卯榫結構,難怪他們一看就知道是馬掌釘。
「是長安來的一個女捕頭。」
蕭遙逸神情頓時鬆懈下來,笑嘻嘻道:「是泉玉姬泉捕頭吧?你放心,她來建康是追其他案子,不會在本地刑案上費多少工夫。 」程宗揚轉身要走,又被蕭遙逸拉住,「程兄別急啊,還有樁大事要和程兄商量。」
程宗揚冷著臉道:「滅門的事就別找我了。」
蕭遙逸重新換過茶。「現在多半可以斷定,找人刺殺我的是徐敖那小子。程兄猜猜,那小子會躲到哪裡?」
「他既然手裡有虎符,宮中肯定有他的內應。我敢賭一萬金銖,那小子藏在宮裡。 」蕭遙逸撫掌道:「英雄所見略同!程兄——」
「我干!一看你笑的淫賤樣子就沒好事!」
蕭遙逸哈哈大笑。「知我者,程兄也!我也不廢話了,今晚到宮中一遊,程兄可有興趣?」
「沒有!」
蕭遙逸一臉壞笑地低聲道:「都說張侯爺的姊姊張貴妃千嬌百媚、美艷絕倫,讓陛下愛如珍寶,程兄不想瞧瞧?」
程宗揚皺眉道:「你是到宮裡查找真相?還是準備去偷香竊玉呢?」
蕭遙逸訝道:「這兩件事有必要分開嗎?查找真相也不耽誤咱們兄弟偷香竊玉吧?」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少來」咱們兄弟「!是你!」
說著他想起一件事,「麗娘和芸娘有消息嗎?」
蕭遙逸搖了搖頭。
程宗揚心頭微緊,這對美妓數日來音訊皆無,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滅了口。
「今晚不行,石胖子車馬都備好了,要請我到金谷園散心。」
說著程宗揚晃了晃手臂,「都是你害我中了一槊,再怎麼也要兩、三天時間才能下水。 」「程兄傷勢好得很快啊。那好。 」蕭遙逸從善如流地說道:「我就再等兩三天吧。 」程宗揚知道推動雲氏與臨川王聯手的是雲家五爺雲棲峰,這會兒雙方正在玄武湖密談。自己極不願參與此事,有心避開,因此石超開口邀請便痛快地答應。
石府的管家谷安是個竹竿一樣的瘦子,與石超胖大的體型相映成趣。他在玉雞巷已經等了兩個時辰,程宗揚一回來,當即帶著車馬,載了程宗揚、吳戰威二人一路向南過了朱雀橋,然後西行。
過了人煙稠密的橫塘,馬車駛出建康,遠遠看到一片大湖在夕陽下波光粼粼。
谷安在車旁指點道:「程爺第一次來建康,可能不曉得,那是莫愁湖。以前秦淮河是從莫愁湖入江,後來淤塞改道,這裡就成了個大湖,方圓比玄武湖也小不了多少。 」莫愁湖是六朝名湖,自己以前也聽說過。遠遠望去,湖上煙波浩渺,比玄武湖更多了幾分靜謐的美感。
程宗揚笑道:「你既然是石府的管家,怎麼還用原來的姓?」
谷安笑道:「程爺明鑒,石家的規矩,下人們不能用主子的姓氏,免得有猾奴冒充主家、侵奪財產。我們金谷石家的下人都是用金、谷兩個姓。 」程宗揚點了點頭。莫愁湖極大,雖然只從一角穿過,也用了近半個時辰。谷安道:「那邊是四望山,山下便是金谷園了。傳說四望山是仙人所居,老爺把園子建在山下,也是想沾點仙氣。 」吳戰威在車裡坐得不耐煩,跨上匹馬和石府的護衛前後奔馳,馬踏秋風,興高采烈。管家谷安甚是健談,一路說笑也不覺煩悶。
到了園門前,石超已經乘輦在門前等候。他吃力地翻下座輦,滿面春風地迎過來道:「程哥!程哥!可把你等來了!」
程宗揚下了馬車,笑道:「依山傍湖,你們石家選的好風水。 」石超一張胖臉笑得眼睛都看不到,;這地方太靜,一點都不及城裡熱鬧。依我的意思,還不及在金錢豹請哥哥快活呢。「程宗揚哈哈大笑。來前蕭遙逸已經提醒自己,石超雖然是少主,但他老爹兩年前就中風不能說話,現在只剩一口氣吊著,整個人已經死了一大半,石家的事都由石超做主。當下也不多問,和石超並肩進了園門。
一向只聽說金谷石家富可敵國,進了園子,自己才知道石家有多富。
山腳下,清一色的白牆灰瓦連綿不絕,將半個四望山都圍在園內,方圓足有幾十里。園內依山勢起伏,高處築有樓台亭閣,低處鑿池開湖。一條兩丈寬的河流從山間流下,玉帶般穿園而過。園內種著大片大片的桃林、柳林,無數花樹穿插其中,風起時萬花飛舞,流鶯四起,風光旖旎,如同人間仙境。
園內還有一道圍牆,谷安等人到了門前便止步不前,另有僕婦過來迎接。程宗揚知道這是內宅,一般人家都是外宅待客,從不帶人進入內宅。石超這是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石超道:「程哥,咱們去象牙亭怎麼樣?」
程宗揚笑道:「你自己家還來問我?」
石超嘿嘿笑了兩聲,吩咐道:「那便去象牙亭。 」內院來來往往的淨是女子,外面成群的僕人、護衛,這裡一個都看不見。路旁的房舍、園落越來越精緻,許多都鑲著珍珠、琥珀、瑪瑙,看起來比宮裡還要豪奢。路旁的女子打扮也越來越華貴,一個個錦帶絲履、頭戴珠翠,模樣更是一個比一個標緻。
程宗揚還好點,把這當成選美大賽的現場也能接受。吳戰威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只寸步不離地緊跟著主子。
因為程宗揚不願乘輦,石超也只好走路陪著,雖然有侍姬扶攜,還是走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到了一處園子,幾個侍姬迎上來一同扶住石超。
亭內已經設了錦茵,石超像灘泥一樣倒在席上,一邊讓侍姬抹汗打扇,一邊喘著氣道:「哥哥… …坐… … 」程宗揚和吳戰威誰都沒坐,兩人都揚起頭,張大嘴巴看著那亭子。
金谷園的象牙亭依水而建,整座亭蓋用一整塊碧玉雕成,最薄的地方厚不盈寸;透過亭蓋能看天際雲卷雲舒。陽光浸過碧玉變成翠綠的顏色,宛如一池碧水浸在身上,令人涼意四起。支撐亭蓋的柱子是六根長及丈許的象牙,上面包著金箔,精心雕刻花卉禽鳥,柱底用黃金鑄成台基。
石超道:二號子倒也罷了,就是這六根象牙一般長短,著實難得。程哥要是喜歡,我立刻讓人拆了送到程哥府上。 「「免了。 」程宗揚道:這亭子要放我家裡,我覺都睡不著,整天得抱著它睡才安心!「石超哈哈大笑,侍姬送上瓜果,又捧來冰盆。程宗揚見盆裡冰塊也雕成假山形狀,不禁暗自搖頭。以前聽說過把蠟雕成百獸當柴燒的豪奢,沒想到讓自己親眼目睹一回。
程宗揚坐下來,吃了顆冰湃過的李子,說道:「不是說你們石家的歌姬最出色嗎?」
石超吩咐幾句,一名侍姬捧著琴過來。那琴古色古香,一看就是真品,比自己的假貨高明得多。
那侍姬撥了幾下琴弦,指下流水般淌出一串清越的聲音。
程宗揚沒來由地想起鳳尾森森這個詞,只覺一股幽涼寒意湧上心頭,紛亂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一個穿著朱紅羅裙的麗人盈盈走來,倚著象牙柱,婉聲唱道:「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墜樓人… …」
歌聲裊裊飄入雲瑞,餘韻久久末絕。
程宗揚依稀聽過歌詞,尤其是落花猶似墜樓人一句尤為耳熟,這會兒品味詞中意蘊,一時有些發呆。
石超以為他聽得不高興,連忙道:「該死的奴婢!好端端的唱這些!換個艷致的。 」那麗人應了一聲,然後含笑重啟歌喉,柔聲唱道:「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窗外轆鱸聲,斂眉含笑驚… …柳蔭煙漠漠,低鬢蟬釵落。須作一生拚,盡君今日歡。 」石超不好意思地說道:「這些娘兒們學的都是以前的曲子,沒滋沒味的。改日到金枝會館,我請哥哥聽那裡的山歌,才好聽呢。」
程宗揚出了片刻神,舉盞道:「唱的很好,真的很好。我敬你一杯。 」那歌姬俯身道:「多謝程少主。 」石超臉上有光,不禁笑逐顏開:「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和石超在一起,最大的好處就是不費心。一邊與石超推杯換盞,一邊聽著麗人美妙的歌聲,程宗揚漸漸覺得滿腹的煩心事都變得無足輕重。
不知不覺已是紅曰西沉,石超早巳喝得肉山傾頹,爛泥般趴在席間。程宗揚也覺得酒意上湧,腦中一陣陣發昏,勉強起身道:「我去方便一下……」
兩名侍姬過來扶他離席,程宗揚扭頭卻沒有見到吳戰威。
石家的廁所也極為精緻,淨桶內蓋著一層沉香層,氣息香馥得如同閨房,好在沒有看到塞鼻的干棗。兩名侍姬要替他更衣,程宗揚正要答應,忽然心頭一陣悸動,頸後彷彿掠過一股寒意,汗毛都豎了起來。
「公子… …」
侍姬在旁輕聲喚道。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程宗揚吸口氣穩住心神,然後摒開兩女。坐在檀香木製成的馬桶上歇了片刻,起身用涼水洗把臉,多少清醒一些。想起剛才的心悸,他不禁莫名其妙。
程宗揚推門出來,那兩名侍姬已經芳蹤杳然,周圍帷幕低垂,辨不出哪裡是來時的路徑。
好在園子並不大,左右能找到那座像牙亭。程宗揚隨便揀了個方向,一路只見珠玉滿目,真不知石家這座園子花費多少錢財。
忽然帷幕後傳來女子柔媚的低叫,聽起來像是一男一女正在交歡。程宗揚本能地想要避開,緊接著想起一件事,不由疑惑地停下腳步——內院除了石超就自己這個客人,怎麼還有其他男人?
程宗揚頓時酒醒一半,壓著嗓子寒聲道:「吳大刀!」
裡面的聲音一停,接著傳來穿衣的聲音。片刻後,吳戰威衣衫不整,臉色通紅地拉開帷幕,尷尬地說道:「程頭兒… … 」程宗揚朝裡面看了一眼,那女子蜷縮在一條薄薄的錦衾內,容貌姝麗,依稀是剛才那個歌姬。
程宗揚又氣又惱,低聲道:「我干!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咱們是來做客的,你跑來勾搭石胖子的侍姬,讓他撞見還要不要臉面?」
吳戰威老臉脹得通紅,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
那歌姬忽然掀開錦衾,從榻上下來,**著白生生的身子跪在程宗揚面前。「是我勾引他的,程爺要責怪,就責怪我吧。 」程宗揚牙痛似地抽口 涼氣。「妳傻啊!你們石少主殺個侍姬比殺雞還容易,要讓他知道,妳就不怕死嗎?」
「死了也比這裡乾淨。 」那麗人咬了咬唇,揚起臉,「我們以前是老爺的侍姬,老爺中風後,少主就把我們都用了。喜歡的留下,不喜歡的或是打死,或是賣人。我不怕醜,今日見著程爺和吳爺,我就鐵了心要跟兩位爺。程爺是主子,心地又正,奴婢高攀不上。」
她視線落在吳戰威身上,眉梢眼角毫不掩飾地洋溢出喜悅,低聲道:「奴婢雖然只見過吳爺一次,但能看出吳爺是鐵錚錚的男兒。比起那些塗脂抹粉的公子… …吳爺才是男人。 」吳戰威紅著臉也要跪,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什麼意思?你讓我也跪著跟你說話才舒服?滾起來吧。」
吳戰威訕然起身,拿起錦衾幫那麗人掩住身體。
程宗揚鬆了口氣,對那麗人說:「喂,大姐,妳可想清楚了。我們吳爺是個粗人——不騙妳,真是個粗胚!腳還奇臭!妳剛才唱的曲子我也聽了,妳這麼個雅致美人,跟咱們吳爺,實在是… …」
程宗揚皺起眉頭想半天,無奈地說:「不搭調啊。」
那麗人輕聲道:「少主是奴的知音… …」
程宗揚連忙搖手,「這話可別亂說!」
麗人一笑,柔聲道:「雁兒她們前些日子傳了話來。奴婢們知道她們日子過得開心,都替她們高興,盼只盼能遇上程爺這樣的好主子。 」「我好個屁啊。有便宜我也占。」
程宗揚越想越惱,「那個雁兒也怪了,論長相,那些兄弟一半比我長得帥;論身家,吳爺也不比我窮多少;論功夫,我上比不了秦會之,下比不了看門的幾個,她怎麼就盯上我呢?」
麗人道:「因為程爺是主子。」
「主子有什麼用啊?我都說過了,一不娶妻、二不納妾,跟了我什麼好處都沒有。
嫁給吳爺他們當娘子多好,怎這麼死心眼兒呢?「麗人沉默片刻,抬起頭,「園子裡也有女兒嫁給下人的。雖然擔著娘子的名頭,但不僅主子們想睡就睡,便是管家吩咐了,也須去陪床。跟著主子縱然沒有名分,也不必受這些屈辱。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然後揪著吳戰威的耳朵把他扯到外面,低聲道:「我說吳爺,你老人家什麼意思?」
吳戰威吭哧幾聲,扭扭捏捏道:「我能有啥意思… …」
「你也想清楚了,你們兩個差別不是一般的大——好比焦大跟林妹妹睡一床,能合適嗎?」
吳戰威茫然道:「焦大?哪門派的?」
程宗揚歎了口氣。「算我沒說。吳爺,你可想好了。如果是逢場作戲,我這就回絕她;如果想娶人家——想想你的小寡婦,這個是嬌生慣養的芙蓉花,你覺得自己的德性配不配得上?」
吳戰威臊眉搭眼地說:「在床上還不都一樣… …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豎起拇指,「吳爺,你行!」
說著他轉過身,堆起笑臉,「這位大姐,只要妳不後悔,這會兒就收拾收拾東西跟我們走吧。」
那麗人淚水一下子滾落出來,哽咽道:「多謝主子。」
「別叫主子,往後我還得叫妳嫂子呢。」
程宗揚笑嘻嘻說著,忽然又是一陣心悸。
回到象牙亭,石超仍伏案不起。他酒量不及程宗揚,早就喝得爛醉如泥,不省人事。程宗揚只好對那些侍姬道:「等石少主醒了,跟他說一聲,這位… …」
那 麗人低聲道:「翠煙。 」「翠煙姑娘我買了。 」程宗揚摸了摸身上,也沒有什麼可以當信物的,索性把吳戰威的刀押到席間。「贖身要多少錢,讓石少主只管開價,明天把翠煙姑娘的身契送來。聽清楚了嗎?」
「是。 」眾侍姬參差不齊地應道,看著翠煙的眼神都充滿羨慕。
這會兒暮色已濃,趕回城中差不多已是深夜。石府的管家谷安竭力挽留,但程宗揚心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似乎有什麼事正在發生,讓人坐臥不寧。
況且吳戰威一會兒工夫就弄上個大美人,在這裡住一晚說不定還要出什麼妖蛾子。程宗揚藉口肩上有傷,無論如何也要趕回建康。
谷安無奈,又沒辦法請示石超,只好多安排些人手送程宗揚回去。
程宗揚自己乘了一輛車,把吳戰威攆到後面,讓他跟翠煙同乘,好在車上繼續卿卿我我。但吳戰威樣子粗豪,臉皮卻薄,這種拋開兄弟跟女人在車上廝混的事怎麼也做不出來,只肯騎了匹馬跟在程宗揚車旁。
看著吳大刀臉上時不時露出的傻笑,程宗揚也禁不住笑起來。跟自己來的幾位兄弟裡,小魏年輕,長得又帥,在南荒時倍受歡迎。有他這朵鮮花一襯,吳戰威和祁遠只能做綠葉了。這幾日小魏和鶯兒打得火熱,現在吳大刀又弄了個美人回來,說不定回去後能給兩個兄弟一起擺喜酒。
馬車在土路上一搖一晃,程宗揚心頭的不安慼漸漸散去,接著倦意湧來,閉上眼蒙龍入睡。
半夢半醒間,胸口忽然一陣炙熱。程宗揚驚醒過來,急忙掏出懷中的琥珀。那滴細小血滴在淡黃琥珀中像火苗一樣跳動,散發出燙手的熱量。
程宗揚一肚子的酒水都變成冷汗淌出來,叫道:「小心!」
大叫聲中,便看到黑暗中一道匹練般的刀光亮起,最前面一名石府護衛身體一歪,半邊頭顱被刀光斬下。
程宗揚擎出雙刀,丟了一柄給吳戰威,叫道:「別管我!你護好後面!」
隨行的有二十多名石家護衛,聽到程宗揚的叫聲都心生警覺,紛紛叫嚷著拔出兵刃。
可惜他們還是慢了一步,數名身材苗條的女子幽靈般現身,她們身上披著黑色斗篷,彷彿與夜色融為一體,直到手中彎刀刀光亮起,那些護衛才驚覺死亡近在咫尺。
隊伍頓時大亂,不時有人墜馬發出瀕死慘叫。這些蘇妲己身邊的女護衛擅長隱蹤匿跡,一直潛到車隊旁邊才出手。
事起倉促,又是夜間,石府的護衛大多各自為戰,匆忙中根本無法組織,交手不過短短一刻已倒了六七人,餘下的更見混亂。
程宗揚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敗局已定。自己早該想到那妖婦不會善罷干休,只不過設計硬吃了她一道,得意忘形,才忽略身邊的危險。
雖然沒見過蘇妲己出手,但看她處置那些男人的手段就知道這妖婦睚皆必報,毒辣成性。既有琥珀示警,如果不是自己,大意也不至於讓那妖婦來到身邊才發覺。
程宗揚顧不得懊惱,一腳踹碎車廂躍到車外。那些女護衛藉著夜色隱匿身形,幽靈般在人群間出沒,別說組織反擊,就連來了多少人都看不清。
自己遇險完全是自找的,如果後面車上的翠煙有個三長兩短,這輩子都對不起吳大刀。程宗揚一橫心,翻身躍上一匹空馬,叫道:「兄弟們!逃啊! 」說著朝車隊行進的方向直闖過去。
吳戰威在白湖商館待過,對那些女護衛的手段頗為熟悉,擋住她們突如其來的一輪襲擊,已經穩住陣腳。眼見程宗揚獨自朝前直闖,他先是一愣,接著明白過來:他這是倣傚蕭遙逸的故技,用自己來引開刺客。
吳戰威回頭看後面的馬車一眼,然後縱馬趕過去,叫道:「程頭兒! 」程宗揚橫刀與一名女護衛拚了一記,肩胛傷處隱隱作痛,立刻刀交左手,暴喝一聲,將那名女護衛的彎刀劈到一邊,然後狠狠一夾馬腹,坐騎嘶鳴著狂奔過去。
程宗揚怕那些狠辣的女人用暗器招呼,身體俯在鞍上緊貼馬背,打馬疾馳,只希望把她們引得越遠越好。
不過幾個呼吸時間,坐騎已經奔出數十步。程宗揚回過頭,只見那些女子一邊與吳戰威纏鬥,一邊將石府的護衛逐開,卻沒有人來追自己。
程宗揚心裡一陣發寒。她們的目標毫無疑問是自己,此時不來追擊,理由只有一個——前面有人在等著自己。
剛想到這點,馬匹像撞到一堵無形氣牆,速度猛然一緩,踉蹌止步。程宗揚像被人重重撞了一記,心頭狂震,難過得幾乎吐血。
黑暗中,穿著華服的妖婦施施然從林中現身,妖媚的瓜子臉微微抬起,犀利眼神中帶著一絲殘忍笑意。
第四章、逼命
程宗揚穩住翻騰的氣血,一手握緊刀柄,乾笑著打了個哈哈,「原來是蘇夫人!
一日未見,夫人美貌猶勝往昔… …哈哈哈哈。「蘇妲己似笑非笑地說道:「死奴才,還不下馬嗎?」
程宗揚道:「小的倒是想下馬,就是這兩條腿不聽使喚。 」蘇妲己雪白的玉手放到腰間,指尖挑起一條朱紅色絲帶,接著素手一揚,丈許長的絲帶筆直飛起,朝馬匹揮去。那條絲帶寬不過盈寸,蘇妲己妖力貫入,絲帶邊緣猶如劍鋒,坐騎兩條前腿齊齊折斷,嘶鳴著跌倒在地。
程宗揚一個翻身從馬背上滾下,兩腳踏在地上立即擺出虎步。
蘇妲己笑吟吟挑起唇角。「死奴才,你不是腿軟了嗎?」
程宗揚心知今日之事難以善終,咬牙笑道:「等小的騎在夫人身上,自然會腿軟,不信夫人可以試試。」
蘇妲己啐道:「好個不知死的奴才。 」程宗揚目光一閃,看到蘇妲己袖上一大片未乾的血跡。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一股死亡氣息,雖然極淡,給自己的感覺卻熟悉之極。
蘇妲己似乎看穿他的心思,冷笑道:「你這死奴才竟躲到這裡,讓本夫人白跑一趙,自然不會對你手下客氣。 」程宗揚髮根都彷彿豎起來,大叫道:「誰?」
蘇妲己哂笑:「誰記得那些死奴才。 」遠處傳來一聲長嘯,秦檜高聲道:「公子小心!那妖婦剛殺我兩名兄弟,朝這邊來了! 」聲音遠在數里之外。
程宗揚心頭湧起滔天恨意。殤侯交給自己一共十個人,除了秦、吳二人,還有八名精幹護衛,沒想到會死在這妖婦手下。
程宗揚吼道:「干你娘的死妖婦!不必廢話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來巴!」
蘇妲己朱紅色的絲帶在空中一蕩,捲起幾個血紅圓圈,朝自己頸中襲來。凌厲風聲如同刀割,壓迫程宗揚呼吸不暢。
程宗揚凝神盯住襲來的絲帶,然後雙肩一沉,兩手握住刀柄,硬生生與蘇妲己拚了一記。
絲帶應刀飄開,蘇妲己玉臉生寒,美目一瞬間精光大盛,飄飛的絲帶猶如利劍,猛的彈起撞在刀鋒上,濺起一串火花,震得程宗揚手臂發麻。
程宗揚單刀急退,化去絲帶勁力,然後腰身一擰,大吼著奮力劈出。
蘇妲己杏眼生寒,恨聲道:「白武族的五虎斷門刀——武二那廝還真看得起你!」
蘇妲己雖是離開建康,其實伺機報復。她在玉雞巷沒找到程宗揚,索性殺人洩憤,又逼問出程宗揚的去向,一路追來。
被一個逃奴用連環計騙走兩萬金銖實是蘇妲己生平奇恥大辱, 心裡早巳恨極。不過蘇妲己並非尋常女子,盛怒之餘,先想到的仍是如何挽回損失,殺掉這個死奴才倒在其次,因此下手仍留有餘地。不料這個當日被戈龍手到擒來的死奴才竟然學到武二郎的刀法,讓自己兩次出手都無功而返。
蘇妲己收起輕視之心,素手一翻,絲帶蛇信般纏在程宗揚腕上。程宗揚腕上如受刀割,鮮血進湧而出。
程宗揚心裡明鏡一樣,無論招術還是修為,自己和這妖婦都沒得比。如果見招拆招、有攻有守的打法,只會死得更快。他索性對蘇妲己手中飛舞的絲帶理也不理,將渾身氣力聚在一處,鋼刀帶出的風聲猶如虎嘯,緊盯著她脖頸要害,一刀揮出。
這種同歸於盡的手段,程宗揚已不是第一次用。不是自己不在乎生死,實在是實力相差太遠,只有攻其必救才有一線生機。
刀勢攻至半途,渾身氣力彷彿突然間被抽得乾乾淨淨。程宗揚駭然望去,只見蘇妲己櫻唇微張,舌尖沾住他一滴飛濺的鮮血,唇角露出一絲詭祕的笑容。
耳邊彷彿傳來妖狐充滿誘惑力的呢噥聲,在飄渺的夜風中如歌如泣,令人心潮澎湃,程宗揚渾身血液都不由自主地隨之鼓蕩。
程宗揚極力抗拒那股莫名的力道,握刀的手掌微微發顫,雙眼彷彿被無形力量壓迫著,視線變得模糊,只有蘇妲己那張妖艷的笑臉越來越清晰。
蘇妲己勝券在握,嬌笑著伸出纖纖玉手,朝程宗揚頸中探來。
突然額角一跳,太陽穴上的傷痕傳來一股灼痛,混亂的神智短暫地恢復一絲清明。
程宗揚不敢怠慢,抓住這一絲機會,橫刀疾挑,刀鋒劈在蘇妲己沾血的衣袖上,接著騰身朝後躍去。
蘇妲己玉頰血色一閃而沒,她有些驚愕地看著程宗揚,不明白這個乞丐怎能從自己術中逃脫。
程宗揚餘悸未消,臉上卻露出獰笑,獰聲道:「別忘了,我是南荒巫術的大行家!
看我的蠱蟲!「程宗揚左手一揮,幾道細碎的風聲響起。蘇妲己絲帶飄飛,將那幾粒小小的東西捲住,才知道是幾粒細砂。
「死奴才!死到臨頭還耍花樣! 」程宗揚大喝道:「看我的蠱蟲!」
蘇妲己冷笑一聲,曲指彈去,指尖一痛,卻是一根牛毛細針。
「騷狐狸!著了我的道吧!」
程宗揚叫道:「那針上喂有南荒劇毒,只要一針就能讓妳丟掉半條命!」
蘇妲己冷著臉抬起纖指,一枚細針黥在她白玉般的指尖上,血跡殷紅。她抬手拔下細針拋到一邊,指上除了一點細小的血跡,沒有半點異樣。
「我干!」
程宗揚慘叫道:「死丫頭!該喂毒的妳偏不喂!想整死我啊!」
秦檜嘯聲越來越近,蘇妲己不再施展妖術,絲帶平平伸出,前段猛然昂起,妖蛇般與程宗揚的鋼刀硬拚一記,然後絲帶轉輪般攻出。
這種功力比拚毫無花巧可言,程宗揚每接絲帶一記重擊便渾身一震,不得不退開一步,化去力道。他且戰且退,從大路一直退到植滿綠柳的湖岸,沒有找到絲毫反擊的機會。
遠處樹影微搖,秦檜在枝梢奔馳如飛,吳戰威也闖過狙擊的女護衛朝這邊衝來。
兩人一前一後喝道:「妖婦!敢殺我兄弟!」
「死婆娘!還不住手!」
蘇妲己杏眼光芒閃動,那條輕飄飄的絲帶在她手中彷彿重逾千鈞,每一擊都令自己氣血翻騰;強大勁力沉重如山,狠狠撞人丹田,每次與勁氣相撞,丹田中旋轉的氣輪都會為之一滯,似乎隨時都會潰散。
程宗揚心裡叫苦,這妖婦分明不想取自己性命,不然她這會兒穩佔上風,只要用絲帶纏住自己的單刀,隨手一掌就把自己拍的死得不能再死。
她使出這種怪異手法,用心更是歹毒,一點一點消耗自己的功力,再撐下去,一旦自己丹田受創,縱使能保住性命也免不了功力盡廢。
那些女護衛一輪襲擊殺死不少石府的隨從,周圍充盈著死亡氣息。但這裡不是鬼王峒,沒有將死氣直接轉化為真氣的環境,殤侯化死氣為真陽的心法更需要時間慢慢吸收沉澱,倉促間無法使用。
額角傷痕不住灼痛,將四處飛散的死亡氣息吸人體內,緊接著又在蘇妲己的重擊下散入經絡,無法凝聚。看著蘇妲己貓戲老鼠般戲譫而惡毒的眼神,程宗揚禁不住頭皮發麻。
如果落在這妖婦手裡,不知道還有什麼手段在等著自己。雖然知道大勢不妙,但實力相差懸殊,這會兒是她想怎麼打就怎麼打,自己只有乖乖挨揍的分兒。
絲帶又一次揮來,程宗揚勉力擋住。蘇妲己詭異的勁力透體而入,丹田猛然一陣劇痛,旋轉的氣輪完全停止,無數細微氣息組成的氣輪搖搖欲墜,似乎已經到了崩潰邊緣。
蘇妲己唇角挑起,露出一絲殘忍笑意,美目閃閃發亮,接著朱紅色的絲帶再次揮出,拂中程宗揚毫不設防的小腹。
程宗揚「哇」的吐出一口鮮血,頹然坐倒在地。他丹田氣輪停滯,渾身力氣彷彿搾取一空,連抬手都力所不及,即使絲帶再慢十倍也無力閃避。
秦檜和吳戰威還在數丈之外,蘇妲己冷笑道:「死奴才!我看你還有什麼手段可使!」
程宗揚臉色蒼白,額頭冒出豆大汗珠,丹田如同刀割。蘇妲己重又一擊正中小腹,丹田內停滯的氣輪被勁氣一震,化成無數細小的星芒,正在飛快消散。這會兒程宗揚腦中只剩一個念頭:運氣真不好,要變成鬼去找凝羽了。
一隻纖美玉足伸來,蘇妲己繡花的珠履踏在程宗揚胸口,接著纖足一沉,腳下發出一陣骨骼碎裂般的脆響。
程宗揚臉色由白轉青,又噴出一口鮮血,臉色猛然脹得血紅。
蘇妲己一足踏在程宗揚胸口,俏生生抬眼嬌笑道:「你們再近一步,信不信我踏碎這死奴才的狗骨頭!」
秦檜一手攔住吳戰威,緊盯著蘇妲己,寒聲道:「蘇夫人!公子若有不測,秦某立誓,今生今世必與夫人周旋到底!」
蘇妲己啐道:「一個奴才的奴才,我很怕你嗎?想讓我放開他,好說,先把你的右手砍了!」
秦檜腳尖一挑,將程宗揚掉落的單刀挑起,抄住刀柄,一邊伸出右手。
吳戰威叫道:「老秦!別信這婆娘的!」
蘇妲己柳眉倒豎,嗔罵道:「吳戰威!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
突然間,一股寒意掠來,蘇妲己目光一轉,頓時大駭。死奴才胸口鮮血淋漓,神情卻堅毅無比。他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奇形怪狀的匕首,彎曲柄部形如珊瑚,刀鋒雖然不長卻寒光四射,宛如冰雪,正朝自己小腿劃來。
蘇妲己手中軟垂的絲帶與刀鋒一觸,像被風吹開一樣悄然斷裂。蘇妲己立刻意識到這死奴才手中是一柄鋒銳之極的神兵,如果被它斬中,肯定小腿不保。
秦檜應變極快,異變突起。他手中的鋼刀立刻轉變方向,幻化出一道光影,閃電般朝蘇妲己纖腰劈來。
蘇妲己纖足一點,輕煙般飛開,堪堪避開匕首的鋒刀,一邊用絲帶格開秦檜的鋼刀。她腳下故意使力,藉機將勁氣送入程宗揚體內,想震傷他的心脈,不料那死奴才胸口一團真氣火熱如球,不但將她的勁氣化盡還趁勢反擊,烈火般侵入自己經脈。
蘇妲己像被燙到般嬌軀一顫,尖叫道:「九陽神功!」
程宗揚騰身躍起,用力唾了口血沫,一手把匕首橫到胸前,咬牙道:「死妖婦!
敢殺我兄弟!我跟妳沒完!「蘇妲己一腳踏在自己胸口,程宗揚丹田內的氣輪已瀕臨破碎。正當自己心灰意冷時,卻奇跡般從蘇妲己身上得到一絲微妙助力。
那股氣息非常細微,但融人丹田卻彷彿喚醒體內充沛的真陽,並且與額角的生死根相互呼應。潛藏在經脈內遠超自己修為等級的真陽潮水般怒漲,迅速將消散的氣輪重新凝聚起來。
就在蘇妲己與秦檜交談時,程宗揚體內正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知感和靈覺大幅延伸,體內每一個細小的變化都清晰無比,細緻入微地感受到每一絲真氣的流動和運轉。受到那股微弱氣息吸引的真氣匯聚一處,沿任脈逆行,在胸口的膻中穴凝成一團光球。
這完全與自己無關,是真氣的運行擺脫自己的意念,在那股微弱氣息的吸引下自發運轉,行走的經脈正是九條陽脈。
吐出第二口血時,程宗揚經脈已經暢通無阻,整個人彷彿脫胎換骨,體內真氣充盈,猶勝往昔。氣息的虛實變化、運行強弱,無不盡收眼底。雖然不知道該如何確認,但程宗揚清楚知道自己的修為已經更進一步,踏入第四級入微的境地。
蘇妲己素手一擺,那條朱紅色的絲帶靈蛇般退回,繞在臂上,一雙妖媚美目緊盯著程宗揚。良久,她紅唇輕動,吐出幾個字:「太乙真宗!」
口氣雖淡,卻充滿刻骨仇恨。
程宗揚持刀叫道:「死妖婦!我的九陽神功是王真人親傳!有種就來吧!」
這妖婦與王哲仇深似海,看她的神情,多半在王哲的九陽神功下吃過大虧,才在五原城蟄伏多年。這會兒身邊雖然多了秦檜和吳戰威,但遠處的石府護衛已經被殺散,那些女護衛隱匿在黑暗中,隨時都可能出現,算起來仍是敵眾我寡。眼下唯一機會就看九陽神功能不能克制住蘇妲己的妖術了。
秦檜拋下鋼刀,接著搶先動手;此時性命交關,他不再留手,一出手便是自己的得意招術「驚魔指」他大袖飄飛,食指、中指輪番攻出,猶如鐵筆,一指一指點在蘇妲己妖幻無狀的絲帶上,不時發出勁氣交擊的細微爆響。
蘇妲己一條絲帶將秦檜的驚魔指盡數擋下,一邊緊盯著程宗揚,似乎對他顯露的九陽神功忌憚萬分。
程宗揚好不容易擺脫敗局,見狀當即加入戰團。匕首蘊含著九陽真氣的珊瑚鐵光芒大作,雪亮刀光狂飄般朝蘇妲己攻去。
蘇妲己飄飛的絲帶與匕首一觸,頓時像被烈火燒到般變色,邊緣捲起。那妖婦杏眼含怒,忽然素袖一翻、玉掌伸出,與秦檜的驚魔指硬拚一記,右手的絲帶從腰側飛起,利刀般直刺程宗揚小腹。
程宗揚用匕首挑向絲帶,正待用力劃斷,那條絲帶忽然一滑,水一般繞過匕首的鋒刀,避開九陽真氣正中自己腹側。
程宗揚大叫一聲,他右手的匕首被蘇妲己的虛招引開,只能用左手緊緊抓住絲帶,腹側被絲帶刺入寸許,鮮血飛濺。
「死奴才,」
蘇妲己厲叱一聲,絲帶筆直遞出,要從程宗揚腹側對穿而過。
程宗揚身不由己地向後飛去,接著腳下突然一空,已經退到湖岸邊緣。他試著抓了一把,沒能抓住湖岸,身體像岩石般從湖岸墮下,片刻後「篷」的濺起1片水花。
如果剛開始蘇妲己還有意留程宗揚一條性命,這時已經是殺意畢現。她擋住秦檜的纏擊,接著飛身而下,銜尾追去。
吳戰威撲到岸邊,黑沉沉的水面已經看不到人影。他解衣要往下跳,秦檜比他更快,足尖毫不停留地在岸邊一點,流星般躍入湖中。
夜色下,湖水漆黑如墨,幾個漣漪遠遠擴散過來,周圍聽不到絲毫聲息。
片刻的沉寂之後,一片眩目的白光突然亮起,方圓百餘步一片湖水被白光照得通明。耀目白光中,蘇妲己妖艷身形飛向天際,她華麗的羅裳半幅破碎,裸露的雪白肉體在白光中彷彿透明。
接著一條身影蛟龍般從湖中躍出,人未至,一枝瑩白的弧錐已經劃破天穹,四射的光芒令群星都為之黯然。
吳戰威張大嘴巴,看著蕭遙逸突如其來的一擊刺中蘇妲己飄飛的絲帶。蘇妲己彷彿被狂風捲住,破碎衣裙同時飛舞起來,那條朱紅色絲帶螺旋狀向後激射。緊接著一個身影鬼瞇般閃出,秦檜食指微勾,一指點在絲帶中段。
蘇妲己發出一聲淒厲尖嘯,被龍牙錐掃到的玉臂進出一片血花。她身形微閃,逸出白光的範圍,遠遠消失在夜色中。
蕭遙逸與秦檜同時追了上去。兩人姿勢大不相同,蕭遙逸將龍牙錐橫咬在口中,半身浸在水裡,在湖上劃出一道水線。秦檜則是使出登萍渡水的輕功,在湖面疾掠如飛。看起來秦檜的身法更高明,但兩人速度相差無幾。
白光漸漸黯淡下來,程宗揚無力地躺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喘著氣。一雙柔軟的手臂托在他頸後,使他不至於溺水。
小紫甜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程頭兒,你好慘哦。 」程宗揚吐了口水,喘著氣道:「死丫頭,看我倒楣妳是不是很爽啊?」
「哪兒有啊,人家是關心你嘛。 」小紫一邊說一邊扶住程宗揚的手腕,將傷口包紮起來。
第五章、掌誓
劫後餘生,程宗揚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這麼好運。蘇妲己緊跟著躍入湖中,與自己只相差一線。眼看她的絲帶就要劃斷自己的喉嚨,身後突然多了一雙溫軟小手,拉著自己以驚人的高速脫離蘇妲己的攻擊範圍。然後藏在水下的蕭遙逸出手截擊,將那妖婦逼退。
「死丫頭,妳怎麼跑這裡來了?」
「人家才不想呢。都是那個蕭傻瓜,說留我一個人在家裡不安全,非要拉我來。」
程宗揚笑了一聲,「那傢伙是怕黑,不敢一個人走夜路,不好意思告訴妳就是了。 」小紫撇了撇嘴,「真沒用。 」「可不是嘛… …」
程宗揚動了動身體。絲帶沒有穿透腹腔,只是在腹側留下一個寸許深淺的傷口,另外幾處也都是皮外傷。經過殤侯的指點,自己把死氣盡力轉化為真元,以前那種真陽外溢的情形已經很少出現。但生死根把死氣轉化為生機的機能仍在,雖然沒有以前誇張,但傷勢癒合速度也比常人快了許多。
這幾個月來受傷已經成為家常便飯,讓程宗揚積累豐富的經驗。根據經驗判斷,這些傷勢都不要緊,最重的一處仍是在鷹愁峪被長槊刺中的一處。畢竟槊鋒刺入兩寸,這種貫入傷比起體表半尺長的傷口更難癒合。
程宗揚閉上眼睛,感受著傷口隱隱跳動著傳來的灼痛感。小紫細軟的手指在傷處撫過,帶來酥軟觸感,讓痛楚減輕許多。
「死丫頭。」
「嗯?」
程宗揚歎了口氣,低聲道:「我後悔了… …」
小紫出奇地沒有作聲。
隔了一會兒,程宗揚訝道:「死丫頭,妳轉性了?怎麼不嘲笑我?諷刺我?挖苦我?污辱我呢?」
小紫撇了撇嘴。「你讓我怎麼嘲笑你?」
「妳可以說——我早說過殺死她,可你這個大笨瓜偏偏不肯,這下好了,被人家反過來咬了一口吧?活該! 」「真討厭! 」小紫把程宗揚的腦袋浸到水裡,「不要學我說話,」
「程宗揚鑽出來,抹了把水道:「誰學妳說話了?我只是把嗓子捏細一點。 」笑鬧幾句,程宗揚心頭鬱結的悶氣消淡一些。他揉了揉面孔,低聲歎道:「我真的是後悔了。在建康城咱們完全有機會幹掉她,就是殺不死她也能留下她半條命,結果我一時心軟,害死兩名兄弟。 」「大笨瓜,誰讓你放過她的。 」程宗揚歎了口氣,「說到底,我跟她並沒什麼深仇大恨,雖然被她烙了個奴隸印記,但現在也看不大出來了。我設計對付她頂多是想出口氣。」
「傻瓜!」
小紫給了他一個簡短的評語。
程宗揚沒想到蘇妲己的報復會如此凌厲,這次死了兩名兄弟,下次再遇上她,也許損失會更大。
剛才蕭遙逸的一擊,自己沒看清他用的是什麼手法,但能看出蘇妲己在那隻小狐狸手下傷得不輕。小狐狸和秦大奸賊兩個人一起追殺,無論能不能得手,總歸安全無虞,不用自己擔心。倒是小紫,剛才從蘇妲己手下拉了自己一把,似乎受到勁力的衝擊,這會兒游水的速度也比平常慢了許多。
「死丫頭。 」「嗯?」
「妳剛才游那麼快,是不是變身了?」
「我才不告訴你。」
程宗揚忌妒地說:「不許讓別人看妳變成魚尾的樣子。」
「才不會讓別人看到呢。」
程宗揚突發奇想。「妳變成魚尾,褲子怎麼辦?」
「討厭!」
「哈哈… …哎喲!」
「活該。讓你笑,肚子痛了吧。別動!」
程宗揚倒抽著涼氣道:「死丫頭,妳小心點… … 」小紫一手按住他小腹的傷口。程宗揚躺在小紫臂間,身體隨著莫愁湖水起起伏伏,被她帶著朝湖岸游去。
一輪殘月穿過雲層灑下淡淡光輝,水天宛如一色。程宗揚禁不住想就這樣睡去,直到長夜過盡,陽光來臨。
蕭遙逸抹乾身上的水跡,把巾帕丟在艙中,然後一撩新換的袍服,坐在程宗揚對面的籐席上。
「我派去的人剛跟出建康,就被那妖婦甩掉了。 」蕭遙逸道:「接到消息我便趕到玉雞巷,幸好紫姑娘無恙。 」程宗揚也換了乾衣,腹側傷口被重新包紮過,半倚著籐席,有氣無力地說道:「你算得倒准,正好趕到。 」「僥倖而已。 」蕭遙逸道:「蕭某對建康比秦兄熟悉得多,從湖上趕來終究快了一步。那妖婦被我和秦兄聯手擊傷,至少有一、兩個月難以復原。吃過這次虧,她即便養好傷也未必敢再來找程兄的麻煩。 」程宗揚心裡暗叫不然。那妖婦發現自己身懷九陽神功,必然把自己當成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後快。
秦檜道:「今日之事多謝小侯爺援手。在下一向自負武功,見到小侯爺的身手,方信人外有人。」
「秦兄太歉了。 」蕭遙逸開心地大笑道:「要論起武功,蕭某怎麼敢和秦兄源白黑魔海的絕技相提並論呢?」
秦檜洩了底子,露出真功夫,聽到蕭遙逸口氣中流露出的濃濃敵意,眉峰頓時一揚。
程宗揚苦笑一聲。「小狐狸,你早看出來了吧?」
「談不上早。 」蕭遙逸收起笑容,冷冰冰道:「貴屬吳長伯當日在鷹愁峪使出大力金剛臂,蕭某才知道程兄這池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秦檜剛要開口,卻被程宗揚攔住。「行了,小狐狸,別板著你的臭臉。大家既然是朋友,也不用藏著掖著。沒錯,會之和長伯都與黑魔海大有淵源,簡單地說,他們是黑魔海毒宗一支,和現在黑魔海的當家人不是一回事——這樣說行了吧?」
蕭遙逸露出古怪表情。「黑魔海毒宗?鴆羽殤侯?干!你既然從南荒來,我早就該想到的!」
程宗揚小心問道:「你們那位岳帥跟殤侯沒什麼仇吧?」
蕭遙逸脖子一梗。「怎麼沒有!」
「我就知道!」
程宗揚指著蕭遙逸叫道:「你們那位岳帥滿世界都是仇人!媽的!把他的仇人都叫來,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蕭遙逸訕笑道:「也不能這麼說… …其實岳帥還是有幾個朋友的——嗯,紅顏知己,紅顏知己。你別急啊,其實岳帥和殤侯沒有什麼了不得的深仇,說起來,我們岳帥還吃了點虧。」
「岳鵬舉還有吃癟的時候?這個我喜歡,說來聽聽!」
蕭遙逸摸了摸鼻子,又看向秦檜,為難地說道:「其實就是岳帥遇到一個女人,沒想到和殤侯有關係,結果… … 」蕭遙逸吞吞吐吐道:岳帥帥雖然佔了點便宜,但足足有兩個月近不了女人… …「程宗揚嘿嘿笑道:「那女人不會姓葉吧?」
「原來程兄知道?」
「我知道個屁啊。岳帥佔了人家的便宜,但岳帥的女人也被殤侯上過——會之,你別揪鬍子,我就不信放著碧姬那樣的蕩婦,殤侯會不去試試,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好裝的?」
程宗揚道:「這件事大家就算扯平好了。至於岳帥當年清剿黑魔海,和殤侯沒有再結仇吧?」
蕭遙逸道:「岳帥倒是想報仇,但沒找到人。岳帥在風波亭出事後,我們才聽說殤侯在南荒隱居。」
「過去的事就算了。 」程宗揚道:「黑魔海巫毒二宗早就分道揚鑣,我敢打賭,如果有機會往對方背後插一刀,兩邊都不會手軟。既然這樣,大家為什麼不能合作呢?」
蕭遙逸一把拉起袖子,露出肌肉結實的手臂,拍著桌案道:又合作?殤侯名聲很好嗎?再怎麼說,他們也是黑魔海的妖人!「程宗揚抹了把臉,苦笑道:「小侯爺,你也太直接了吧?當著面就罵上了,話說這狠,咱們後面還怎麼談?」
蕭遙逸叫道:「這種事有什麼好談的?又不是做生意! 」程宗揚提醒道:「別忘了,我可是生意人。世上有什麼事不能談的?話說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你們和殤侯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何必一聽黑魔海就擺出打打殺殺的架式來呢?」
蕭遙逸哼了幾聲,然後道:「這事我要知會孟大哥。 」「孟老大那邊我去說。老實告訴你,小紫那丫頭在南荒一直都是殤侯照顧的。有這分交情在,你們星月湖好意思和殤侯喊打喊殺嗎?」
「是嗎?」
「你以為她怎麼活下來的?」
蕭遙逸終於被程宗揚說動。又口不合作不是蕭某能決定的。但在建康… … 「蕭遙逸抬起手掌,」
不與殤侯為敵,蕭某還能做到。 「秦檜出掌與他輕輕一擊,雙方算是立下互不侵犯的契約。
蕭遙逸恢復從容,笑道:「你下午不在城裡,不知道宮裡發了詔書把王丞相痛罵一頓。 」「哦,王處仲得了鎮東將軍的職位?」
「沒有。連自家人都不支持,王處仲只好上表推辭了。 」說著蕭遙逸大笑兩聲,似乎鬆了口氣。
程宗揚奇道:「王處仲到底是個什麼人?讓你這麼忌憚?」
蕭遙逸推開舷窗,船隻已經從莫愁湖進入大江,再往前便是秦淮河。
「琅琊王家在晉國根深蒂固,王永一相大權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門徒故吏滿朝都是。不過王茂弘生性疏淡,不喜生事,倒也罷了。王家其他人我也不放在眼裡,唯有王處仲… … 」蕭遙逸道:「那傢伙生性堅忍,野心勃勃,他若執掌兵權必成大患。」
秦檜欲言又止,程宗揚道:「有什麼話儘管說吧。看在殤侯的面子上,小侯爺也不會和你計較。」
秦檜道:「既然王駙馬力辭,小侯爺何不自己來做這個鎮東將軍呢?」
蕭遙逸眼睛精芒一閃,旋即搖頭道:「不可。我們蘭陵蕭家已經有了禁軍的兵權,六鎮的州府兵絕不可能再落入我手中。 」「那麼謝家呢?」
蕭遙逸用折扇輕拍掌心,良久道:「謝幼度已經離開長安了。」
程宗揚道:「謝幼度?誰啊?」
「謝無奕的嫡子,謝萬石的姪兒。 」蕭遙逸道:「那小子比我還年輕幾歲,十年前去了長安的皇圖天策府。這白說,琅琊王家我忌憚王處仲,謝家我最忌憚的就是謝幼度。北府兵是謝家一手組建,謝幼度生下來就帶著軍職,那小子若直接去軍中赴任,連詔書也不必下。 」程宗揚心裡一緊:「你是說北府兵會聽謝家的?」
蕭遙逸沒有回答,反而道:「身在亂世,哪裡有比兵權更要緊的?謝家、王家、庾家、桓家都各有兵權在手,真正沒有兵權的反而是司馬家。」
程宗揚暗想:難怪晉國朝局是臣強主弱,莫說晉國帝王大多庸碌無能,即便有一兩個英主,面對這種局面也只能束手無策。歷史上,東漢之後,魏、晉、宋、齊、梁、陳四百年間接連權臣篡政,直到唐代推行府兵制才結束權臣擁兵自重的歷史,隨即又出現藩鎮割據的局面,再到宋代推行文官制度才從制度上解決兵權問題,付出的代價卻是軍事力量的虛弱。
蕭遙逸有些心神不寧地坐了片刻,然後道:「紫姑娘呢?」
「累了,睡覺呢。」
蕭遙逸拋開心事,用折扇敲著掌心,嘖嘖讚歎道:「紫姑娘的水性真好,一聽說那妖婦找你麻煩就急著趕來。為了趕到那妖婦前面,我們從湖上過來,紫姑娘入水就像游魚一樣,我差點就趕不上她。 」程宗揚裝傻道:「海邊的野丫頭,在水裡游慣了。 」蕭遙逸歎道:「這些年紫姑娘吃了不少苦,我們兄弟想起來心裡有愧。」
「你慢慢慚愧去吧。 」程宗揚伸了個懶腰,「我可要睡了。 」「呼… … 」程宗揚壓在那張白滑的雪臀上,長長吐了口氣。
那具豐膩胴體赤條條伏在榻上,妝扮艷麗的卓大美人像娼妓一樣順從地舉著雪臀,用**撫慰著主人的陽具。
小腹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今天吸收不少死亡氣息,程宗揚急需將冗雜的餘氣發洩出來,因此不顧夜色已深,一回到玉雞巷便找上卓雲君。
卓雲君還是第一次使用背人體位,當她解下小衣,把又圓又滑的大白屁股舉到自己面前,程宗揚頓時勃起如鐵。他抱住卓雲君的腰肢,從後面干進她軟膩的美穴,直到陽具盡數進入她體內,才俯在她光滑的軀體上,伸手把她雙乳握在手中。
卓雲君雙乳肥滑圓聳,揉捏時,兩團白生生的乳肉軟膩如脂,充滿誘人觸感。她用雙膝承受程宗揚身體的重量,臀部敞露的**被主人火熱的陽縣暈不客氣地佔據,脹得微微作痛。
她雙乳被小紫調製的天女酥浸過,乳肉敏感之極,此時被主人手掌抓住,渾身的肌膚都立刻輕顫著收緊。
主人結實的腹肌壓在臀肉上,充滿雄性的強壯氣息,那根粗壯**撐開**,壓迫在自己體內最柔膩的蜜肉上。自己只能順從地舉起臀,將自己最隱密的部位裎現出來,供他享用。那種屈辱而羞恥的感覺使卓雲君閉上眼睛。
主人低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卓美人兒,妳的屁股好美,白光光又圓又大,幹起來好舒服。「卓雲君玉頰頓時脹紅。這樣污辱性的話語她已經聽過許多,但每次聽到都引起她心底強烈的羞恥感。卓雲君反覆告訴自己要忍受,只需要一千次這樣的羞辱,還清欠他的債,自己就可以解脫了。
聲音再次傳來,口氣充滿誠懇意味。「我是說真的。妳皮膚真好,又白又滑,一絲皺紋都沒有,像精瓷一樣白淨,還香噴噴的。 」似乎怕她不信,程宗揚又發誓般加了一句,「騙妳是小狗!」
身下的美婦僵了片刻,「噗嗤」一聲笑出來。卓雲君垂著頭,緊繃的身體軟化下來。
知道他是真心實意的稱讚,不是拿自己笑譫,卓雲君潛意識中的抗拒終於瓦解。
火熱的陽具仍留在體內,卻不再感受到屈辱,而是一種微微脹痛的緊密感。
卓雲君柔順地挺動雪臀,迎合陽具的進出。如果說以前她像一個含恥忍痛奉迎主人的女奴,現在的她更像一個剛剛知曉性愛滋味的熟艷婦人,羞澀中帶著柔媚的喜悅。
沒有什麼能比肌膚交接這樣親密地接觸更能感受到彼此的心意,程宗揚有些驚詫地看著身下的美婦褪去生澀,像一朵華美的牡丹般冉冉盛開,流露出蜜汁般甜美的風情。
每個人都會對真心讚美產生喜悅,即使淪落為娼妓也不例外。早知道讚美有這種效果,自己應該多說幾句好聽的。
最後的心結被打開,身下的美婦像換了個人,變得穠艷生姿。她伏在榻上,讓程宗揚從後面抽送幾百下,然後又翻過身子,雙腿張開,讓他從正面進入。
火熱的陽具在**中進出,卓雲君下體春潮湧動,陽具每一次抽送都傳來溼媚的膩響。她豐美雙乳聳翹著,乳頭硬硬翹起,芙蓉般臉龐升起醉人的紅暈。
那兩條雪白的美腿大張,嬌艷陰戶被一雙大手剝開,烏亮陰毛間綻露出穴內紅膩的蜜肉,柔嫩穴口被一根結實的陽具撐滿,隨著陽具的進出來回滑動,不時溢出清亮**。
程宗揚腰身用力一挺,身下的美婦低叫一聲,然後咬住唇辦。看著美婦羞媚的神情,程宗揚壞笑道:「是不是又頂到了?」
美婦蹙起眉,含羞道:「你又頂到人家花心了…… 」程宗揚笑道:「這 是第幾次了?」
卓雲君羞窘地避開他的視線,小聲道:「我數不過來了… …」
程宗揚撩起她的髮絲,笑道:「妳剛才怎麼說的?」
卓雲君紅著臉道:「奴婢說… …主子騎在奴婢屁股上,每次都干到奴婢的花心。
主子的陽物好硬,奴婢的花心太嫩,承受不住… …求主子換個姿勢… … 「程宗揚咧開嘴,壞笑道:「已經換過了,怎麼辦呢?」
那美婦瞇起眼睛,目光溼溼地望著他,臉上露出討饒的表情。忽然她眉毛動了一下,想起來道:「讓奴婢在上面,好不好?」
程宗揚訝道:「倒澆蠟燭妳也會?」
卓雲君不好意思地說:「紫——媽媽教過奴婢,說主子累的時候,讓奴婢在上面伺候… … 」幹了這麼久,腹側正隱隱作痛,聽到她這麼說,程宗揚不客氣地坐到榻上,一把抱起卓美人兒放在自己膝上。
卓雲君兩腿發軟,溼膩玉股與他身體一觸,頓時雪臀一顫,險些從他膝上滑下。
那美婦釵子溜到一旁,長髮散開,裸著白滑身子騎在程宗揚身上,張開手扶在榻上,微微嬌喘,那對豐滿的**不住起伏。卓雲君勉強撐起身體,一手摘下釵子,目光落在程宗揚腹側染血的繃帶上,不由一閃。
她丹田雖然沒有半絲真氣,多年苦修的見識仍在。只一眼就看出程宗揚腹側傷口的位置正在要害。如果用釵尖刺進他的傷口,只要刺進寸許就足以使他重傷。這時夜色已深,周圍寂無人聲,自己完全有機會在他恢復行動之前逃出這處暗室… …
卓雲君目光閃爍,握著釵子的手指捏得發白。良久,她朝程宗揚一笑,把釵子丟開,然後一手扶著他的陽具,抬起雪臀,對著他的陽具緩緩坐下。
程宗揚渾然不知自己剛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他靠在竹枕上,目光停在卓雲君下腹,一邊拿起旁邊的燈盞。
卓美人兒出奇地乖巧,她一手扶著自己的陽具,一手分開下體,將**與陽具結合的部位暴露在燈光下,毫不避諱自己好色的目光,甚至主動挺起下體,讓自己觀賞她用性器套弄陽具的淫姿艷態。
「卓美人兒,妳下邊生得真美。」
程宗揚讚歎道:「兩片小嘴紅紅嫩嫩,又漂亮又乾淨。 」卓雲君輕柔地聳動雪臀,小心避開他腹側的傷口。豐膩的雪臀在腹下和大腿上磨擦,傳來誘人觸感。
「你的東西好硬… … 」卓雲君臉上飛起紅霞,媚眼如絲地呢噥道。
程宗揚見過最牛的漢子要數武二郎,主要是那傢伙臭不要臉,逮著機會就跟蘇荔胡搞,讓自己看了幾次活春宮。
和武二爺航母級的傢伙比起來,自己的尺寸只能說正常。不過男人不是只講尺寸,形狀、硬度和溫度也很重要。據畫舫的芝娘說,自己的陽具屬於鵝蛋型,頂部粗圓、根部略細,是最易讓女子**的一種。此時陽具進入這美婦體內,讓她的性器結合得緊密異常,硬度更是足以自傲。
看著這個風姿綽約的美人兒赤條條騎在自己身上套弄,胸前兩團渾圓的**沉甸甸來回搖擺,程宗揚禁不住伸出雙手,一手一個,抓了個結實。
卓雲君雙頰更顯嬌紅,她敏感的雙乳被程宗揚拿在手中把玩,挺翹的乳頭愈發鼓漲。
程宗揚笑道:「卓美人兒,妳的**好像脹大了呢。 」卓雲君肌膚傳來一陣輕微戰慄,她雙乳被捏得變形,體表溫度迅速升高,雪滑乳肉更加豐滿滑膩,充滿迷人的彈性。
程宗揚好奇心起,張開手掌圍住她的**量了一下。卓雲君的**比自己兩手張開還要略大,從乳根到**的高度超過一掌,介於D罩杯和E罩杯之間,呈現完美的半球形,份量更是沉甸甸的壓手。
卓雲君**下方尤其敏感,當程宗揚一手托住她的乳根揉捏時,身體頓時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程宗揚一整天沒有刮臉,下巴露出青色的胡根,他捧起卓雲君的**用下巴胡根磨擦,逗得那美婦嬌呼連連,套在陽具上的美穴不住收緊,穴中淫液四溢。
忽然美婦乳側雪膩的皮膚上升起一片梅花般的紅暈,接著又是一片。程宗揚記得有些女子在交合時因為興奮導致**充血而出現情斑,沒想到會在卓雲君身上見到。
他大為興奮,翻身把動情戰慄的美婦壓在身下,用力挺弄起來。
第六章、借將
「哎喲! 」程宗揚慘叫著睜開眼睛,「死丫頭!要殺人啊!」
小紫一臉愧疚地收回手。「對不起,人家以為你的傷已經好了呢。」
「妳傻啊!哪兒有這麼快的!我干!妳再用力點就又流血了。 」程宗揚氣恨地搗住小腹。「沒看到我傷這麼重嗎!」
小紫哂道:「那你還有力氣搞人家卓婊子?」
程宗揚一時語塞,陰著臉道:「我不搞她難道搞妳?」
小紫哼了一聲,抱起旁邊的獅子狗雪雪。
程宗揚終究有些不好意思,過了片刻訕訕道:「妳手段不錯啊,卓美人兒現在乖得很,這都是妳的功勞啊。」
小紫露出一絲小狐狸般的笑容,柔聲道:「程頭兒,人家才不吃這一套呢。誇人家兩句就想人家給你澆蠟燭,只有傻瓜才幹呢。 」原來都被這死丫頭聽到了。程宗揚厚著臉皮乾笑兩聲:「妳用的那個什麼天女酥很厲害啊。卓美人兒**本來就不小,干到後來比開始還大,我一隻手根本抓不住二小紫若無其事地說道:」
卓婊子的**每個圍長一尺三寸,重一斤四兩,動情時脹大到一尺六寸有七,重一斤九兩——只有你這個傻瓜才不知道。「程宗揚奇道:「還有這種事?」
「她還沒奶過孩子,當然會了。 」小紫抬起雪雪兩隻前爪,笑吟吟道:「程頭兒,想不想看雪雪跟你的大美人搞?」
程宗揚冷笑道:「少來唬我!我已經看過了!這是條母狗!」
「這是條閹狗啦。 」小紫眨了眨眼睛,「知道它什麼時候被閹的嗎?」
程宗揚臉色有點發僵。「不會是妳干的吧?」
小紫偷笑道:「你猜它的小弟弟去哪兒了?」
程宗揚克制住心底的怯意,乾笑道:「哈哈,不會是妳把它煲湯了吧?」
「才不是呢。人家把它炮製成干物,裝在雁兒的娃娃身上… 」程宗揚暗中抹了把汗,只要不是拿來對付自己就好。難怪這死丫頭整天抱著雪雪,原來把那個小畜牲要命的東西給搶走了。
「然後人家往上面滴了一滴血。 」程宗揚冷汗頓時淌了下來,用變調的聲音道:「誰的血?」
小紫同情地說道:「好可憐,程頭兒,你都快嚇死了。」
「媽的!」
程宗揚叫道:「妳再給我玩什麼巫術,我跟妳沒完!」
「是蘇妲己的血啦。 」程宗揚長出一口氣:「怎麼不早說!把話說清楚,別再跟我要花樣!干!遲早要被妳弄出心臟病來!」
「我如果告訴你,血祭的結果是那個女人還是處女,你信不信?」
程宗揚下彎的唇角慢慢抬起,最後變成誇張大笑,他笑得直打跌,用力拍了幾下桌子,指著小紫笑道:「什麼狗屁法術!哈哈哈哈!」
小紫撇了撇嘴。「信不信由你啦。」
「信!我當然信!那妖婦幹過的男人能從我坐的地方排到雲老哥家門口,還得是兩人一排!處女,哈哈哈哈!」
小紫嘟起嘴,「你真和她有一腿?」
程宗揚止住笑聲,疑惑地說:「有關係嗎?」
「哪你怎麼知道她不是處女?」
「妳傻啊!是不是處女非要幹過才知道?妳見過那麼風騷的處女?」
小紫忽然拿出一隻木偶,木偶雕工很粗糙,外形像一個女人,又像一隻踞伏的動物,在木偶額頭的位置有一滴細小血跡。
「哼哼!我就知道妳騙我!本來就是條母狗,還說閹了的。 」程宗揚拿起木偶,「這是什麼?」
小紫拿出一根細針黥在木偶額頭的血跡上,然後抱起雪雪。那條小獅子狗打呵欠一樣張大嘴巴,渾身雪白絨毛膨脹起來,像一個可愛的雪球。忽然剎那間雪雪雪白絨毛轉為漆黑的顏色,原本可愛的模樣也變得陰森恐怖。
小紫抬起狗爪按在針尾,讓變成黑色的雪雪淌出一滴血,與木偶上的血跡融合。
程宗揚張大嘴巴,看著那條妖狗又恢復原狀,變成雪絨絨的模樣,閉著眼在小紫懷裡打呼。
「這……這是怎麼回事?」
「雪雪 是條黑獅犬呀,傳說是妖精的一種呢。 」小紫把雪團般的小狗抱到臉側,「可惜牠太小了。」
程宗揚瞠目結舌,半晌才狂叫道:「你們在搞什麼鬼?怎麼把妖精都弄進來了!」
小紫做了個鄙視的表情,對他的驚詫表示不屑。「程頭兒,你真是土狗。妖精有什麼大不了的?雪雪最聰明了,知道混在一般的狗狗裡讓人認不出來。 」「怪不得妳整天抱著牠,我還以為妳轉性了呢!」
程宗揚叫道:「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媽的,這狗崽子要不是妖怪,妳早把牠掐死了吧!」
小紫白了他一眼,抬起下巴,「瞧!」
黑獅犬的血液順著針尾淌下,與木偶上的血滴一觸,隨即被逼開。程宗揚看著那滴黑狗血在木偶表面蕩起漣漪般的細紋,一圈圈散開,最後消失不見。半晌他莫名其妙地抬起臉:「什麼意思?」
「她身上有克制其他巫術的法寶,」
小紫道:「或者是禁咒。 」程宗揚心裡忽然一動,想起與蘇妲己交手的緊要關頭,是她身上一絲奇異力量幫助自己突破到入微的境界。當時自己無暇理會,這會兒回憶起來,那股力量的氣息熟悉異常,倒有些像是… …九陽神功!
程宗揚緊張地思索著:蘇妲己隱身五原城與王哲脫不了關係,可能是被王哲擊傷,或者被設下某種禁制才不得不收斂。
程宗揚想起蘇妲己身邊眾男環繞的一幕,當時只覺得她荒唐淫浪,現在想起來,那麼多男人卻只是摸摸她的手腳而已,再想到自己與她交歡時的情形,那妖婦分明慾求不滿,似乎很多年沒有和人歡好過。否則以她的淫蕩,身邊男人無數,怎麼會一見到那根情趣按摩棒就禁不住試用?
程宗揚越想越有道理,他把自己的懷疑告訴小紫,最後道:「她身上的禁咒肯定來自太乙真宗。哼哼,看來我要去龍池一趟,找個太乙真宗的人仔細打聽一番了。」
小紫驚訝地看著他。「程頭兒,你是不是糊塗了?」
程宗揚不高興地說:「找太乙真宗的人怎麼了?我以前見過的藺老頭就很上道。 」他盤算道:「小狐狸說那妖婦受了傷,要一兩個月才能恢復,找個機會我要去龍池拜訪一下太乙真宗的總壇……喂,死丫頭,妳翻什麼白眼啊?」
小紫翻了翻眼睛。「我還以為你在裝傻,原來是真傻。 」她踮起腳尖,扯住程宗揚的耳朵:「大笨瓜!剛搞過人家就忘了!」
程宗揚愣了一會兒,一拍腦袋:「卓美人兒!我這就去問她!」
「沒時間啦。」
小紫道:「雲老爺子已經等了你半個時辰。」
「干!怎麼不早說!」
雲蒼峰沒在書房等候,而是坐在院內的樹蔭下。旁邊易彪和吳戰威一人蹲在一塊石頭上,正聊得口沫橫飛。
「多虧程頭兒給的藥,老易這回算是撿了條命!」
易彪道:「我回營的時候,營裡的醫官還說我這條手臂算是廢了,沒想到半個月時間就長得結結實實。醫官看到下巴險些掉下來,整天圍著我問用的是什麼藥。後來我被問煩了,正好聽說程爺的名頭,就說這是盤江程家的藥,一斤黃金才換一丸,哈哈!」
吳戰威嘿嘿笑了兩聲:「這回哥哥可搶先了一步… … 」「什麼事啊?」
易彪看著他的表情,忽然一拍大腿,「那個小寡婦?」
吳戰威汕汕道:「不是那個… …一會兒別提啊。」
說著他扯開喉嚨,「河翠!阿翠!過來見見我的生死兄弟!「翠煙掀簾出來,屈膝朝眾人福了幾福。她仍是昨日來時的打扮,遍體珠翠,容貌艷麗,舉止優雅,不僅易彪眼都看直了,連雲蒼峰也為之動容。
「這是易兄弟!跟我比親兄弟還親!這是雲老爺子,雲家三爺,我一直當老哥哥來敬。 」吳戰威大咧咧道:「往後叫叔叔、伯伯就成!」
翠煙嫣然一笑:「易叔叔,雲伯伯。」
易彪和雲蒼峰連忙回禮。
吳戰威笑得眼都瞇成一條縫,吹噓道:「這也是在建康,換作我們家那邊,小叔見嫂子可是要磕頭的。算了老易,今天就饒你一次。 」雲蒼峰笑道:「易兄弟的規矩免了,我這大伯的規矩不能免。 」他從袖中取出一小串黃澄澄的銖錢和一隻白玉指環遞過去,「來得倉促,沒有什麼東西,這算是見面禮吧。 」吳戰威叫道:「雲老爺子,你這是唱的哪齣啊?怎麼好讓你破費?」
那些銖錢不過一小串,但都是金銖,折成平常的銖錢足有幾十貫,已經算得上重禮,再加上那枚指環通體瑩白,沒有絲毫雜色,更是價值不菲。
兩口子遜讓一番,雲蒼峰卻堅持要給,最後翠煙不得不接過來,說道:「多謝雲伯伯。」
吳戰威道:「妳去忙吧。晌午好生做幾樣好菜,我要請兄弟們喝酒!」
「知道。 」翠煙含笑離開。
吳戰威攀住易彪的肩,擠眉弄眼地說道:「怎麼樣?屁股夠大吧?我告訴你啊,屁股大了好生養!生七、八個都不在話下。老易,別當你的大頭兵了,和哥哥一塊兒跟著程頭兒混吧!」
易彪道:「成!這次的事辦完,我就辭了軍職!」
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易彪!可不許反悔啊!」
「程頭兒!」
程宗揚走過來,「這是你說的,事情辦完,過來給我幹活!」
易彪哈哈一笑:「只要程頭兒不嫌棄就行!」
程宗揚坐下來,「那地方還能住吧?」
雲蒼峰道:「我世居建康,竟然不知道還有那樣一處所在。」
這次輪到程宗揚驚訝了。「是嗎?」
雲蒼峰道:「玄武湖的灘島大多是水師練兵的營地,外人極少在湖中置業。他們在那裡萬無一失。」
「原來如此。 」程宗揚看了看左右,「長伯呢?」
「在前面跟秦兄說話。 」易彪赧然道:「在下本來不該過來打擾,只是記掛吳大哥,才央雲老爺子一同過來。 」雲蒼峰關切地說道:「聽說程小哥昨晚遇襲?」
程宗揚苦笑道:「是白湖商館的正主找上門來,還殺了我兩名兄弟。」
雲蒼峰眼中寒光一閃。
程宗揚道:「那妖婦也受了傷,有些日子不會出來了。 」雲蒼峰見他無恙,也放下心來,點頭道:「昨日祁遠過來見我,已經接了石灰坊加緊燒製,又按你的吩咐僱人挖掘黏土,不知道小哥又有什麼手筆?」
在那個世界最後的記憶,程宗揚對段強那句話印象極深,相信自己不會記錯。但僅僅一句話是否能造出水泥,自己心裡也沒有太多把握。程宗揚只好道:「雲老哥不用急,有一、二十天就知道分曉了。」
說著間道:「雲老哥今天找我不會是談生意的巴?」
「怎麼不是?而且是一樁大生意。」
易彪與吳戰威知道他們有話要說,起身到前面去研討刀法。
雲蒼峰拂去衣上的落葉,良久道:「影月宗的人已經到了,三日內臨川王會遣使入宮問安,如果再不能面見陛下,便會聯絡朝中大臣到宮城要求面駕。 」自己親眼見過左日帝雖然還剩一口氣,但人已經死了大半。臨川王只要不是白癡,這一著逼宮之後,緊接著便是舉事。
但程宗揚對臨川王的成功實在不看好——有蕭遙逸那個握著禁軍的小狐狸在暗處虎視眈眈,臨川王有十成把握也未必能得償夙願。何況他還沒有十成把握。
「目前尚書省差五兵曹上奏,稱建康近郊湖澤多有流民,疑相聚為寇,請調禁軍剿滅。」
雲蒼峰雖然沒有明言,程宗揚也猜出這是雲棲峰的主意,藉機把禁軍調離建康,方便他們行事。程宗揚見雲蒼峰神情古怪,笑道:「怎麼?朝廷沒有答應嗎?」
「書上丞相府,因為王丞相帶子弟跪辭鎮東將軍,耽擱幾曰,昨日原件退回。五兵曹早知王丞相不欲生事,準備滿篇道理誠請丞相調遣禁軍。 」雲蒼峰苦笑道:「誰知王丞相答覆說——若不容置此輩,何以為京都?五兵曹準備的滿篇道理竟然一字都用不上。」
程宗揚笑道:「這位王丞相還真寬容。」
雲蒼峰拈鬚長歎道:「我們都小看這位王丞相。王茂弘早年譽滿天下,豈是庸才。 」程宗揚忍不住道:「既然這樣,王爺何必心急呢?再等些日子有何不可?」
雲蒼峰道:「箭在弦上,不容不發。只怕遲則生變。 」剛才說到「王爺」兩個字,程宗揚心裡一動,想起徐寄臨死前的喊叫。
「在鷹愁峪伏襲我們的州府兵似乎與一位王爺有關,雲老哥覺得會是哪位王爺?」
雲蒼峰已經參詳良久,始終不得要領,搖頭道:「朝中王侯雖多,能使動州府兵的卻少之又少。除了臨川王,再想不起第二位來。」
程宗揚歎了口氣。連雲蒼峰都猜不出來,自己也不用想了,除非徐寄活過來才有答案。這條線索看來就此中斷了。
雲蒼峰忽然站起身,朝程宗揚鄭重地施一禮。
程宗揚連忙避開,「雲老哥,這是做什麼?」
「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小哥援手。」
程宗揚暗叫糟糕,硬著頭皮道:「雲老哥有什麼事儘管直說,能幫上忙的,小弟絕不推辭。 」「老五糾集亡命徒逾千,可惜儘是鳥合之眾。程小哥在南荒已經嶄露頭角,鷹愁峪一役更是聯合諸府家丁大敗水師精銳,臨陣不亂,指揮若定,擅長統籌烏合之眾有目共睹。老哥知道你不願瞠此渾水,只是此事關係我雲家乃至大晉興衰榮辱,不得不赧顏向小哥求援。」
程宗揚品味半晌才明白過來:「你讓我去指揮雲五爺召集的亡命徒?干!你不如一刀次死我算了!」
「若非小哥熟悉宮中路徑,老哥也厚不下臉皮來求你。」
程宗揚叫道:「雲老哥,你這不是厚臉皮,純粹是硬起心腸讓我去送死!讓一個小商人帶一幫不認識的人闖進宮裡造反,這麼天才的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雲蒼峰攤開手。「但凡有半點主意,老哥絕不會來麻煩你。可惜老五手下悍匪不計其數,將才卻難得一見。 」「將才還不好找?易彪算一個吧?要論打仗,我給他當徒孫都不夠!」
雲蒼峰苦澀地說道:「易彪分身無術。若易虎還在……唉… …若程小哥執意不肯援手,老哥只有… … 」說著雲蒼峰一撂長袍,作勢欲跪。
程宗揚連忙扶住,陪笑道:「易彪分不開身,還有別人。秦會之你知道吧?還有吳長伯,這兩個一文一武,都是一等一的! 」雲蒼峰搖頭道:「這兩人雖是英才,怎及小哥威望昭著?」
「我有什麼威望啊。老哥放心,會之和長伯絕不比易彪差! 身手更是比我高明百倍!讓他們兩個去,比我強多了! 」程宗揚舌燦蓮花,幾乎把秦檜和基二桂吹噓成天神下凡,好不容易打動雲蒼峰。
雲蒼峰猶豫半晌,終於歎道:「也只好如此了。 」程宗揚剛鬆了口氣,忽然張大嘴巴,一手指著雲蒼峰,半晌才叫道:「雲老哥!
你就這麼算計我啊!「雲蒼峰一改戚容,大笑道:「老哥怎麼捨得讓你孤身犯險?」
程宗揚終於回過味來。雲蒼峰起初打的就是秦檜和吳三桂的主意,卻口口聲聲請自己幫忙,自己果然上當,不但把秦吳二人雙手拱讓,還覺得自己辜負別人的心意。
程宗揚啼笑皆非:「奸商啊奸商,連我這麼老實的人你都不放過。」
雲蒼峰撫掌笑道:「從南荒我就打你手下人的主意,沒想到到了建康,還是要走這條老路。 」程宗揚冷靜下來,問道:「聽說雲家主事的是六爺,自從小弟來建康一直無緣得見。難道這等緊要關頭,還要靠雲老哥自己奔走?」
雲蒼峰道:「我們雲家這一代兄分七人,老哥排行第三。幾位兄長和兄弟陸續故去,現在還能做事的只有老哥我,老五和老六三人而已。不瞞小哥說,六弟一直在洛暘、長安、鹹湯、臨安等□奔走,晉國一旦政局生變,能否得到天子認可,至為重要。」
這確實是件大事。如果無法得到天子認可,即使臨川王政變成功也難以坐上帝位。
雲蒼峰得了兩個力助,心懷大慰,笑道:「鄙宅清雲荷舫夜景頗有一觀,小哥若有閒暇,不妨帶上會之和長伯來園中消暑。」
程宗揚知道他是邀兩人到宅中詳談,說到底自己對政治仍不怎麼感興趣,本來想拒絕,但隨即想起一事二心頭微動,當即一口應諾。
第七章、若愚
清雲荷舫在雲宅西南角,設計者將園中原有的池塘加以開鑿,形成一個數畝方圓的池沼,池內偏植荷花。岸旁用巨石雕成舟舫,三面環水,坐在舫上如同月夜行舟。
此時荷花早巳凋零,翠綠如蓋的荷葉上林立著無數高高矮矮的蓮蓬,蓮房飽滿,別有一番殷實的風景。
雲家的菜餚風味佳妙,尤其是用新鮮荷葉裹著米粉、雞肉蒸出的雞塊,口慼嫩滑、滋味清香,令人讚不絕口。
秦檜和吳三桂已經知道這趟來的目的,兩人都是好事之人,正覺格局太小,聽到這等大事不禁心懷大動,見程宗揚發了話,當即應承下來。
這會兒在席間與雲棲峰談起行事細節,兩人一個膽大,一個心細;一個恃強凶悍,一個狡詐多端,雙方越說越投機,幾乎讓程宗揚插不上口,倒也樂得在一旁清閒。
別的不提,造反叛亂搞陰謀,這兩個傢伙是開宗立派的大宗師,雲家找到他們實在是走狗屎運了。
見雙方談得熱鬧,程宗揚摸了摸懷中的書卷,隨便找個藉口,獨自溜了出來。
雲宅這一帶程宗揚已經熱門熟路,輕輕鬆鬆就找到那處小樓。雲氏以玻璃坊起家,窗上都嵌著玻璃,樓上臥房隱隱透出燈光。程宗揚知道雲如瑤體弱,敲了敲門,不等應聲就推門進去。
樓內寂無聲息,程宗揚上了樓,輕輕推開臥室的房門,只見室內放著一張寬大的書案,案上放著一頁素紙,旁邊是一本翻開的書帖,紙上墨跡宛然,似乎是臨帖臨到一半。
潔白牆壁上插著一束孔雀翎,每根孔雀翎下都用一根細絲懸著紙條,上面寫著娟秀字跡,似乎是給孔雀翎毛起的名字。程宗揚開始覺得好笑,接著又心生慼然。要怎樣的寂寞才會給每一根孔雀翎起名呢?
裡面的內室用一道珠簾隔開,壁角放著一枝四尺多高的燭台,上面一枝白燭已經燒殘,燈芯結成一朵燈花,在燭焰中時明時暗。
程宗揚撩開珠簾,只見淡青色紗帳內,一雙瀅潤的美目正望著自己。
程宗揚訕訕道:「這麼早就睡了啊?」
雲如瑤擁著狐裘臥在帳內,烏亮青絲軟軟垂在枕上,潔白臉龐肌膚吹彈可破。她臉上微微一紅,輕聲道:「扭過臉好嗎?我沒穿衣服。 」程宗揚連忙背過身,聽著帳內窸窸窣窣的聲音,鼻端彷彿飄來一縷處子幽香,不覺心頭微蕩。
過了一會兒,雲如瑤的聲音傳來,「好了。」
程宗揚轉過身,只見她已經披上狐裘,將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風,只露出一張嬌美的面孔。
程宗揚笨拙地解釋道:「我和雲老哥談生意,談得晚了,想著來看看妳,還以為妳沒休息。」
雲如瑤低聲道:「謝謝你來看我。 」她像歎息一樣輕輕道:「好久沒有人來看我了。 」見她傷感,程宗揚連忙道:「我給妳帶了水果。」
他從袖中取出兩顆黑色果實,說道:「這是南荒的果子,當地人叫龍鱗果,外面看著不起眼,剝開裡面又軟又滑,像果凍一樣,特別甜。 」程宗揚剝開一個遞過去,「妳嘗嘗。 」雲如瑤接過來好奇地看著。「果凍是什麼?有些像荔枝呢。」
說著她嘗了一口,「好甜。 」程宗揚道:「本來他們連枝送來十幾棵,結果路上都壞了,只剩五、六顆還能吃的,連雲老哥我都沒捨得給。」
雲如瑤胃口平常,一般水果連半個也未必吃得下,這時吃了一顆只覺口齒生津,胃口似乎也沒有平常那麼涼了。
見雲如瑤吃得香甜,程宗揚也不禁露出笑意。這龍鱗果是下午才送來的,隨行的是殤侯幾名手下。聽殤侯派來的人說,龍鱗果是南荒部族送到殤侯處,再移送建康。
運來的除了一批珍寶,還有凝羽的口信,說在葉媼調理下,身體正在康復,也許用不了一年就可以離開南荒,讓他不用牽掛。
程宗揚一拍腦袋。「對了,我還給妳帶了書來。」
雲如瑤眼睛一亮,接過程宗揚帶來的書籍翻了幾頁,訝道:「這些是讖緯之學?」
「有趣吧。 」程宗揚道:「這可是禁書,妳看,這是說晉國的。」
雲如瑤看了一會兒。「咦,這裡說晉廢帝……說晉國這位陛下被權臣廢去帝位,原因是他有痿疾,三個孩子都是妃子跟別人生的。」
程宗揚一怔。「有嗎?」
「詔書寫的是:昏濁潰亂,動違禮度。有此三孽,莫知誰子。人倫道喪,丑聲遐布。今廢為東海王……」
雲如瑤奇怪地問道:「你沒看過嗎?」
程宗揚尷尬地說道:「太忙,沒時間讀書。 」其實那些大段大段的古文讀起來太吃力,自己都跳過去了。
雲如瑤翻看道:「好像都不准呢。 」程宗揚道:「不准就對了。妳就當閒書看吧。 」「好啊。 」程宗揚環顧四周,「妳喜歡看書,房間裡怎麼只有字帖呢?」
雲如瑤道:「哥哥說讀書太耗神,對病情不好,不讓我多看。」
程宗揚道:「也是,過兩曰我再給妳帶些散心的筆記小說來,看著不用費力氣。」
雲如瑤露出笑臉,「謝謝你。 」程宗揚不敢多留,站起來道:「妳慢慢看吧,我改天再來看妳。 」這裡是小姐的閨房,雖然自己不在乎,但肯定有人在乎,萬一讓人撞上,少說也要打折兩條腿。
雲如瑤露出依戀的目光,最後點了點頭。
程宗揚下了樓,推開門看了看,一溜煙溜回清雲荷舫。
整個建康有大大小小七八座城池,其中的東府城位於建康東南,本來是丞相府署,後來修建為城池。城雖然不大卻堅固異常,是建康城僅次於禁宮台城的堅城。
不過比起宮中的戒備森嚴,東府城的戒備如同兒戲,城上根本看不到兵丁,沿街叫賣的小販能一直走到丞相官署門前。
「王茂弘行的是黃老之術,以無為而治天下。 」蕭遙逸道:「如果是承平時節也未嘗不可,但國有大患而不去理會,只能說是尸位素餐。 」程宗揚打著呵欠道:「你要見王茂弘,幹嘛非把我拉上?」
蕭遙逸嘻笑道:「讓你見見晉國第一等人物嘛——到了。」
蕭遙逸跳下馬車,程宗揚只好跟著進了官署。
繞過影壁便聽到板子打在地上的「帕帕」聲,似乎裡面正在動刑。兩人一看,不禁失笑。
一個犯錯的官吏被剝官袍,按在階前挨打。掌刑的高高舉起板子,在空中繞了一圈,然後「啪」的打在地上,離那官吏應該挨板子的屁股隔了差不多一兩尺,只不過比個樣子而已,偏他還一板一眼打得認認真真。
蕭遙逸忍笑通名,丞相府的屬官進去稟報,片刻後出來請兩人人內。
蕭遙逸收起折扇,快步走上台階,來到內堂,遠遠便朗聲笑道:「丞相大人安好?」
王茂弘身材不高,頷下一叢鬍鬚收拾得整齊雅致,整個人看起來毫無特色,目光鋒芒不露,看不出多少譽滿天下的樣子。
「坐吧。」
王茂弘慢吞吞道:「看茶。」
蕭遙逸拂衣坐下,洒然笑道:「適才從階下過,見到貴屬受杖。那板子舉得上拂雲根、下擊地足,令人大開眼界。 」蕭遙逸揶揄他施刑徒具其表,王茂弘卻像是沒聽出來,他摩挲扶手,半晌才猶猶豫豫說追:「只怕還是重了些吧?」
看著蕭遙逸啞口無言的樣子,程宗揚暗自偷笑。碰上這個不知真糊塗還是裝糊塗的老傢伙,難怪這小狐狸吃癟。
王茂弘像剛想起來似的道:「世姪還兼著羽林郎,今日莫非是來談公事?」
蕭遙逸收起嘻笑,老老實實道:「正是。 」王茂弘擺了擺手,又了曰休沐,公事就免了吧。「然後自顧自道:」
剛才太原王家的老五子猷來,我問他現居何職,子猷尋思良久,說時常見有人牽馬來,自己似乎是個馬曹。我間他有幾匹馬,他說子日不問馬,怎麼知道有幾匹?我問他死了幾匹,他說未知生,焉知死。就這麼夾七雜八說了半晌,等他告辭離開,我才想起來他兩年前就做了禁軍的騎兵參軍——你說他糊塗不糊塗?「程宗揚聽得好笑,竟有人當了兩年官,連自己是幹什麼都不知道。
蕭遙逸一肚子的話都憋了回去,順著他的話道:「這樣糊塗也少見。 」王茂弘卻道:「子猷這人傲達放誕,視官位如敞履,唯以聲色為念,是個聰明人啊。 」禁軍由蕭遙逸老爹親自掌管,王子猷這個騎兵參軍當成這樣,大家真是其樂融融。蕭遙逸聽得明白,也只能裝糊塗,陪著王茂弘東拉西扯,又聽他吟了幾首詩,不鹹不淡地足足談了半個時辰,終於找到機會起身告辭。
王茂弘一直送到階前,拉著蕭遙逸的手呵呵笑道:「我年紀大了,外面人都說我昏憒,想來也有些道理,剛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蕭遙逸唯唯諾諾,好不容易躬身告辭。
一上車程宗揚大笑起來。「我還是頭一次見你坐立不安的樣子。王茂弘有一手啊。
收拾你這頭小狐狸就跟玩一樣。 「蕭遙逸慘笑道:「何止有一手。再聊下去,我的底子就被他摸透了。」
「有這麼厲害嗎?」
蕭遙逸靠在廂板上,呼了口氣,喃喃道:「真是小看他了。 」王茂弘負手立在階前,望著遠去的車馬,背脊不堪重負似的微微佝僂。
屬吏過來道:二一十板已經打完了,請大人示下。「「唔,」
王茂弘點了點頭,良久擺手道:「讓他回去歇兩天吧。 」屬吏忍不住道:「大人,那廝私移內府財物,已經犯了重罪,何以處罰得如此之輕?」
王茂弘道:「你也想說我昏憒吧?」
屬吏躬身道:「小的不敢。」
王茂弘歎了口氣。「讓他回去吧,過兩曰再來復職。」
屬吏只好領命退下。
秋風拂過,階前空無一人。王茂弘負手低歎道:「人道我昏憤,後人當思我這分昏憒… … 」接下來兩日,程宗揚以養傷的名義在宅內杜門不出。現在自己手裡已經有了銅器坊、盛銀織坊和石灰坊這三家作坊,分別生產拉鍊、絲襪和水泥,手下幾個人忙得不可開交。好在祁遠已經來了,程宗揚索性把這些作坊都交給祁遠打理,讓吳戰威和小魏協助。
秦檜和吳三桂不愧是殤侯精心挑選的人物,對陰謀造反興趣不是一般的大。兩人一面在宅中守護,一面輪流與雲家、影月宗和易彪的北府兵周旋,程宗揚看著都替他們累,那兩個傢伙卻樂在其中。倒是自己落得清閒,在宅中好好歇息兩日。
中間石超來過一趟,先是打躬作揖、賠罪不迭,然後藉著送翠煙出閣,給自己遇襲壓驚的名頭,狠狠送了份厚禮。張少煌、桓歆等人也一同前來探望,還送來幾個美婢。但程宗揚趕在小紫見到之前,搶先回絕了。
宅裡的女人已經不少,除了雁兒幾個,還有蘭姑和兩個歌妓;雖然自己一個都沒碰過,但那死丫頭臉色越來越難看。程宗揚心頭志忑,就怕哪天自己一覺醒來,滿院的女人都香消玉殞,被那死丫頭殺個乾乾淨淨。
唯一能讓自己消遣的只有後院囚禁的那個大美人兒。按著自己的意思,卓美人兒內力被制,又在太乙真宗的內鬥中敗北,不怕她飛上天去,小紫卻執意不肯解除她的腳鐐,更不肯讓程宗揚帶她回自己臥室伴寢。
自己只好每天作賊般溜過來,掏錢讓小紫解開她的腳鏢,幹完看她戴上腳鐐再離開。本來一樁風流美事被那死丫頭搞得不尷不尬,自己心裡的鬱悶就別提了。
好在卓雲君沒有半分不情願,小紫當日的痛打早巳打掉她的傲氣,如今每天在上婉轉承歡,那具熟艷肉體在自己的辛苦耕耘下被迅速開發。程宗揚每次壓在那具豐美肉體上,都能感覺到她的性誘惑力越來越強烈。
尤其是她裸著白美雪臀赤條條坐在自己膝上,讓自己探乳撫陰、遍體摩玩時羞媚的淫艷姿態,更讓程宗揚深醉其中。
但遺憾的是,從卓雲君口中沒有得到多少自己想要的線索。卓雲君說,太乙真宗法術以五行分類,數目不下百餘種,沒見到禁咒之前根本無法猜測。
程宗揚本來想找條捷徑對付那妖婦,聽卓雲君這麼說,只好放棄。後來想起王哲臨終的一幕,又問道:「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這是什麼意思?」
卓雲君訝然看了他一眼。「這是道家的六甲祕祝,臨危唸咒,無所不辟。」
程宗揚道:「我看六甲祕祝似乎很厲害啊。 」程宗揚把當日的一幕講述一遍,卓雲君想到掌教身死,教中已不知亂到何等地步,自己竟是寧留此處為妓也不肯返回龍池,不禁神情黯然。
程宗揚見她眼神淒婉,岔開話題道:「我跟妳學太乙真宗的法術怎麼樣?」
卓雲君默然片刻,「不。 」程宗揚用力挺了一下,幹得她皺起眉頭,故意怒道:「這會兒還嘴硬!」
卓雲君顰起眉峰,緊緊咬住牙關。
程宗揚看著她堅決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不教就不教吧,用得著擺出烈女的樣子嗎?嘿嘿!」
程宗揚笑著在她耳邊道:「不過妳這副貞烈的樣子還真誘人。妳瞧,我是不是比剛才更硬了?」
卓雲君被他無賴的樣子逗得禁不住一笑。
休養兩天時間,程宗揚肩胛和腹側的傷勢已經痊癒,體內更是真陽鼓蕩,無論體力還是精力都充沛之極,有什麼高難度的動作也難不住自己。程宗揚一把將卓雲君抱起來,低笑道:「卓美人兒,換個花樣,咱們來試試這張美人椅… … 」美婦香滑的肉體軟綿綿伏在懷中,柔若無骨。她面帶羞色,順從地倚在春凳上,然後分開雙腿。
「呀……」
一縷低婉的媚叫從窗欞間飄出。
第八章、易容
殘月初升,宮城外,黑沉沉湖面上忽然冒出一個黑點。
「噗!」
程宗揚吐了口水,在水面上大口大口喘著氣,「小狐狸,用得著潛這麼遠嗎?」
「沒辦法啊。 」蕭遙逸藉著蘆葦叢藏好身形,只露出一顆腦袋。「自從上次宮裡鬧鬼,禁軍就加派人手,晝夜盯著湖面。若和上次那樣划船來,不等咱們靠近就被射成刺娟了。」
「鬧鬼?」
「可不是嘛。」
蕭遙逸幽怨地說道:「你說我這相貌堂堂的,怎麼就被當成鬼呢?
有我這麼風流瀟灑、英俊無比的鬼嗎?「程宗揚沒理會他的自吹自擂。「他們還真會編理由啊。」
「要不怎麼好掩入耳目呢?」
蕭遙逸左顧右盼,「喂,你說的暗道出口在哪兒?」
程宗揚抬起頭,小心地看了看。「我記得離城牆挺遠,在一處湖礁中間。 」蕭遙逸瞇起眼睛。「我知道了!」
他潛身鑽入水中,片刻後露出頭來,朝程宗揚招了招手。
「宮城西北有一片大礁,方圓差不多有兩里,上面寸草不生、怪石嶙峋,旁邊還有個大水渦,不少船隻在那裡出事,不是迷路就是被水渦吸入。周圍的漁民都相戒不敢靠近。」
蕭遙逸低笑道:「他們倒會挑地方。 」不多時兩人潛近礁石的位置,程宗揚憑著印象在礁群中尋找多時,終於找到那個隱密的洞穴。
洞內曲折之極,兩人不敢舉火照明,只能運足目力沿著洞窟潛游。花費半個多時辰才看到那條停泊的小船。
「就是這裡了。 」程宗揚攀到岸上,抖去水靠上的水珠。
蕭遙逸嘖嘖稱奇。「這是司馬家哪個廢物干的?有一手啊,連我老爹都能瞞過。」
程宗揚正要開口,額角傷疤突然輕輕一跳。
蕭遙逸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具有趣。 」他輕聲說著,手腕微抬,袖中的龍牙錐悄然滑出半尺,在黑暗中散發瑩白光芒。
龍牙錐鋒芒所指的虛空中浮動著一團濃黑的氣息,裡面幾點血跡般暗紅的光點時隱時現。
「這是什麼鬼東西?」
蕭遙逸微笑道:「幽冥宗的禁咒。一旦有人侵入,施咒者立生感應。怎麼?程兄上次來沒有遇到嗎?」
程宗揚搖了搖頭。也許是上次兩人驚動宮禁才在此新設禁咒。
「怎麼破?」
蕭遙逸盯了禁咒半晌。「破不得。如果破開禁咒,等於告訴那老人妖,咱們兄弟又大駕光臨了。」
「那你還愣著幹麼?趕緊想轍!」
蕭遙逸苦笑道:「我這不正在想嗎?」
他抬頭看了看洞頂,忽然拔出龍牙錐劃出一個六角星芒,然後抬掌一推。瑩白的六角星芒猛然擴大,旋轉著框住黑色的氣團,將禁咒禁錮起來。
蕭遙逸一把拉住程宗揚。「最多只能撐兩個呼吸時間,快走!」
兩人剛掠過禁咒的區域,那六角星芒就斷裂開來,隨即化為無形。
到了洞口附近,兩人停下腳步。程宗揚指點道:「出去就是太初宮,入口在神龍殿後面的假山下。 「「不對!」
「又怎麼了?」
蕭遙逸神情微動。「有血腥氣。 」程宗揚疑惑地抽了抽鼻子:「我怎麼沒聞到?」
「外面。」
蕭遙逸伏在洞口,閉目傾聽片刻,接著身形一晃掠過數丈距離,悄然沒入一叢繁茂的花樹中;他身體宛如游蛇,一閃鑽入樹叢,沒有沾到半點枝葉。
程宗揚沒有他這分本領,只能老老實實從洞裡鑽出來,藉著假山石的陰影隱蔽身形。
那小狐狸鼻子夠靈,就在他落足的位置扔著一具屍體。那人穿著禁軍的服色,臉頰生滿濃密的絡腮鬍,面容頗為威武,身體卻被繩索捆得像大蝦一樣,喉嚨被利刀切開,看樣子已經死了一段時間。
他神情頗為奇怪,分明是割喉致死,臉上卻沒有驚恐、恨怒的神色,而是一片呆滯,像在睡夢中睜著眼被人殺掉。
程宗揚鑽進樹叢,看到蕭遙逸用指肚擦了擦屍體的面孔,抬起手,瞇起眼睛。他指上多了一層油性的物體,微微閃光。程宗揚低聲問:「什麼東西?」
「蜜蠟。」
程宗揚納悶地問道:「一個死人,臉上塗一層蠟做什麼?」
蕭遙逸道:「我也奇怪呢。」
程宗揚望了望四周,「這個禁軍怎麼跑到內宮來了?」
「他不是禁軍。 」蕭遙逸盯著屍體的面孔,緩緩道:「這廝的面孔我從來沒有見過。」
小狐狸說他認識禁軍一半的人,雖然有點誇大,但連他都不認識,這個禁軍的身份就很可疑了。程宗揚心頭微緊,「他是外面闖進來的?」
「難說。 」蕭遙逸望著不遠處的神龍殿,喃喃道:「感覺很不妙啊。 」程宗揚深有同感。也許是上次不愉快的經歷,眼前巍峨華麗的宮殿在黑暗中透出陰森詭異的氣息,令人心生寒意。
「不會又碰到什麼邪門的事吧?」
程宗揚道:「上次進來碰到骷髏,這次一來就碰到死屍,再進去只怕要見鬼了。 」「喂……」
「怎麼了?」
程宗揚回頭,見到蕭遙逸臉色不對,甚至說得上有些發白,微微一怔,跟著才想起這位小侯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於是提議道:「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兩人來時已經商量好,先到神龍殿查看,再遍查周圍的宮室,無論如何把那個老太監的狐狸尾巴找出來。但這會兒神龍殿燈火全無,去了也是白去。兩人遊目四顧,最後目光不約而同地一亮。
宮殿一側有一排宮室,西側盡頭一間隱約透出燈光。兩人對視一眼,蕭遙逸在前,程宗揚在後,相隔丈許朝宮室掠去。兩人都穿著黑色的皮製水靠,不用擔心衣袂帶出的風聲。
上次是八月十五,月色極亮,這次只有一彎弦月半掩雲中,黑沉沉的夜色給兩人帶來許多額外方便。
內宮連禁軍也不許入內,讓兩人格外輕鬆,不過幾個呼吸間便潛近宮室。兩人心裡都是同樣的念頭:這時候還亮著燈,裡面住的多半是當日交過手的小太監。那幾個死孩子修為平平,根本不用程宗揚出手,蕭遙逸一隻手打他們還有得剩,唯一的擔心就是他們喊叫,驚動他人。
房門虛掩,燈光遠遠從內室透出。兩人悄然靠近,在牆外聽了片刻,然後閃身入內。蕭遙逸腳尖一點,幻影般閃過兩丈距離,落在內室的門側,身體緊貼著牆壁。
程宗揚沒有跟過去,而是閃身躲在房門後。自己已經打了不少架,這點經驗還是有的,守在後面既免得有人突然闖入,萬一裡面情形不妙,也好有條退路。
蕭遙逸讚賞地朝他挑了挑拇指,回過頭握緊袖中的龍牙錐,一手悄悄挑開內室的門簾。
入目的情形使兩人同時大吃一驚。
一名軍士立在房中,正好抬臉與蕭遙逸打了個照面。他一手提著腰帶,一手拿著禁軍的甲衣,似乎正在更換衣物。
看清那人的面孔,蕭遙逸頓時渾身打了個寒顫。程宗揚清楚看到那小狐狸肌肉一瞬間繃緊,頸後毛髮都聳立起來,顯然處於極大的驚駭之中。
眼前那人面容威嚴,連鬢的鬍鬚又密又濃,赫然是剛才那個死去的禁軍軍士!
望著這個復活的死人,兩人一時間方寸大亂。程宗揚不料自己剛才的話一語成讖,居然當真見了鬼;蕭遙逸更是臉如土色。那軍士微一錯愕,沉聲喝道:「貴樣?
何者!「蕭遙逸毛髮倒豎,握著龍牙錐的手掌筋腱微顫,冷汗一滴滴淌落下來。
想來也是。蕭遙逸自曝小時被鬼嚇過,連夜路都不敢走。突然看到剛才摸過的屍體復活,再聽到他鬼叫般的口音,沒當場嚇得尿褲子已經夠勇敢了。
但程宗揚知道對面的傢伙不僅是人,而且還是個倭人!
「假扮的! 」程宗揚低喝道:「動手!」蕭遙逸一震,回過神來。他剛握緊龍牙錐,對面的軍士立即拋下甲衣,手臂還未抬起就甩出一道鳥光。
那道鳥光劃過一條弧線,迴旋飛來。蕭遙逸展臂一拿,卻是一枚三菱形的飛鏢。
他驚魂甫定,顧不得細看,立即揮手打出。沒想到那枚飛鏢卻是回飛式的,從空中劃了一道曲線又飛回來。
閃避間,對面的軍士已經拿出武器,卻是一根兩尺來長的竹杖,兩端包著半圓的銅頭。
蕭遙逸怕他再施出什麼古怪暗器,立即欺身向前,在斗室中貼身近戰。那軍士招術怪異,十招有九招都看不出來歷,往往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攻出,招法狠辣而且陰毒。
蕭遙逸施出近身纏鬥的功夫,兩手忽掌忽指,臂、肘、膝、腿變化萬千,他修為穩勝對手一籌,只不過驚悸之下,幾次錯過良機。而那軍士的身手也真不俗,攻守進退具有獨到之處,若不是倒楣碰到蕭遙逸,程宗揚穿越後所見的大多數人都遠不及他。
那軍士在蕭遙逸連綿不絕的攻勢下漸漸慌亂,一步步向後退去,最後背脊一頓,靠在牆壁上。他目露怯意,竭力避開蕭遙逸一記腿法,竹杖再次攻來。
蕭遙逸側臂擋住,竹杖頂端的銅頭突然一跳,中空的竹杖內彈出一條鐵鍊,怪蟒般纏在蕭遙逸臂上。
蕭遙逸痛哼一聲,手臂血痕突現,被鍊端的尖鉤劃破。那軍士奮力一拉,蕭遙逸彷彿被他扯得飛起般,身體橫飛空中,接著屈肘一退,龍牙錐破袖而出,直刺那軍士胸前。
那軍士避無可避,怪叫聲中騰起一團黑霧,身形倏忽消失。
龍牙錐閃電般破入黑霧卻擊了個空。黑霧散開,那軍士的甲衣兀自扔在地上,身體卻蹤影全無,蒸發般在他眼前憑空消失。
蕭遙逸冷汗直淌下來。這斗室不過丈許見方,根本沒有藏身之處。難道剛才和自己交手的真是鬼?
程宗揚掠來左右看了一眼,忽然手起一刀,砍在牆角一根不起眼的木樁上,慘叫聲戛然而止,鮮血飛濺中,那軍士露出身形。
「梭那八格那!」
那軍士脖頸被刀鋒砍中,嘶嘶吐著血沫,似是難以置信有這等蠢事。他怨毒的眼神死死盯著程宗揚,掙扎幾下便即氣絕。
程宗揚啐了一口。「變身還不用心,宮裡有這麼破的爛木樁嗎?」
蕭遙逸臉色由青轉白。他抹了把汗,驚魂未定地說道:「這……這是什麼鬼東西?」
「東瀛來的忍者。」
程宗揚多少有點訝異,之前聽段強說書說得多了,知道穿越小說大多有個東瀛,總會碰上日本人,想不到此地也無法例外,還是他鄉遇故知,碰到日本忍者。
「幸好以前看片子,多多少少學了兩句東瀛文… … 」程宗揚暗自慶幸,蹲下來在軍士臉上摸了摸,然後剝下一層薄薄的面具。面具上鬚眉俱全,裡面有還殘留的蜜蠟,果然是仿照被殺禁軍軍士面容製成的。
蕭遙逸衷心道:「程兄見聞廣博,連這些海外異術也精透得緊。」
「有個幽冥宗的老太監,又來個東瀛忍者… …晉宮還真熱鬧啊。喂,你幹什麼?」
蕭遙逸撕開忍者的衣物。「當然是找線索了。 」那傢伙身上的東西不少,短刀、繩索、飛爪、吹管、毒針……還有幾個一寸多長的小卷軸和一堆藥瓶。忽然兩人眼睛同時一亮,搶出一個竹筒。那竹筒一端的封泥已經打開,隱約能看出上面一個「魔」字,另一端則印著「黑」 。
雨人異口同聲道:「果然是黑魔海!」
蕭遙逸取出筒裡的信箋,上面的字跡已經顯過形,在燈下清晰可辨。
蕭遙逸一目十行地看完。「這廝原來叫飛鳥熊藏啊。 」書信以漢字書寫,程宗揚毫無障礙地讀完。那信是一封請柬,上面說久聞飛鳥熊藏兄弟是亂波上忍,因為兩人在東瀛犯事,無法存身,黑魔海義字當頭,誠請兩人加盟,位列教中供奉。信中說,如果弟弟要修練忍術,哥哥熊藏可以先赴建康,由供奉古冥隱接迎。
「古冥隱是那個老太監吧?」
程宗揚不解地說道:「他為什麼一來就扮作禁軍呢?」
「這是個什麼東西?」
蕭遙逸從飛鳥熊藏屍體上翻出一個油布包,裡面包著一截光禿禿的劍柄。劍柄看起來又古又舊,上面貼著一張火紅的符印,透出一絲詭祕的氣息。
程宗揚也看不出來,隨便揣在身上,正要開口,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外面一個尖細的聲音道:「飛鳥大爺,古供奉讓小的來問問,大爺準備好了嗎?」
一個小太監嘻笑道:「他不通華語,你說的他聽不懂。計好,你不是會倭語嗎?」
另一個小太監吭哧幾聲,然後彎著舌頭嘰哩咕嚕說了幾句。
程宗揚和蕭遙逸對視一眼,都看出彼此的緊張。這斗室只有一桌一椅,兩人更沒有忍者的匿形術,兩個大活人一具屍體,想藏都沒有地方藏。
外面三名小太監等了片刻,其中一個高個兒小聲嘀咕道:「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怎麼沒聲音呢?「「計好,是不是你說的他也聽不懂啊?」
那個叫計好的小太監委屈地說道:「相龍大哥,倭語我只會幾句,加上手勢他才好明白… …」
高個兒太監相龍在計好頭上拍了一把:「你怎麼這麼笨呢?去催催他!」
計好推門欲進,裡面突然傳來一陣嘰哩咕嚕的話語,語速極快,聲音又高又尖,似乎在不滿地大聲喝斥。
「那個鳥在說什麼?」
計好為難地說道:「我也沒聽懂… … 」他皺著眉道:「味道好像和下午不太一樣……喂!相籠哥!」
鏘的一聲低響,那個叫相龍的小太監拔出短刀,低聲道:「供奉說過,讓咱們留點心。上次兩個逆賊闖進宮裡險些撞破供奉的好事,說不定還有人能闖進來。計好,咱們進去看一眼!朱靈寶,你回去稟告供奉!」
相龍輕輕一推門。房內忽然傳來一聲怒喝,「八格!混帳野鹿伊瑪絲!」
計好連忙拉住相龍,點頭道:「沒錯!沒錯!就是這個調兒!下午這位爺就是這樣說話的!」
蕭遙逸緊貼在牆角,朝程宗揚豎了豎拇指。
程宗揚飛快地戴上面具,把地上的禁軍衣物披在身上,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也一古腦塞到懷中。
蕭遙逸做了個小心的手勢,程宗揚點點頭,掀簾出來。
房門拉開,偽裝成禁軍面孔的程宗揚挺胸踏出。只見外面站著三個十幾歲的小太監,一個個頭高點,一個圓滾滾的,還有一個矮小機靈,這會兒三個人都張大嘴巴,然後驚叫道:「真像!」
「這個鳥大爺好厲害啊!」
「太像了!古供奉也想不到呢。」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太監道:「你們懂什麼?這叫忍者。幽長老好不容易從東瀛請來的!不能喊大爺,要叫上忍!」
說著他一瞼諂媚笑道:「飛鳥上忍,小的計好——不是!」
小太監想起來他不通華語,連忙捲起舌頭嘰哩咕嚕說了幾句。
程宗揚故意板起臉,做出聽不懂的樣子。
小太監連忙指著自己。「計好!計好!」
程宗揚露出釋然的神色:「喲西,計好,喲西。 」旁邊兩個小太監也擠過來,指著自己道:「小的相龍。」
「小的朱靈寶。」
「喲西!喲西!」
程宗揚歡然拍了拍他們的腦袋,一邊尋思自己是不是該直接下重手,把這幾個小崽子的腦殼拍碎。
計好比著手勢,半是中文半是倭語結結巴巴地說道:「飛鳥上忍萬安,古供奉請上忍到殿裡見面。就是那個——那個大房子。古供奉聽說上忍願意出手,喜歡得很,要好好招待大爺。 」那個叫朱靈寶的小太監諂笑這:「飛鳥大爺,這邊請。 」「喲——西。 」程宗揚故意拉長聲音,聽著背後的動靜,一邊道:「喲西!開路伊瑪絲!」
相龍道:「喲,他還會說華語呢?」
計好背著臉撇了撇嘴,小聲道:「就幾個詞,路上現學的。咱們說什麼他聽不懂。」
三個小太監堆起笑臉,點頭哈腰地向客人施禮,提著燈籠在前面引路;程宗揚邁步跟在後面,裝作四處打量的樣子,一邊豎起耳朵。
如果能選擇,自己這會兒巴不得調頭就走,剩下的爛攤子扔給蕭遙逸收拾。不過想想外面的八千禁軍,程宗揚還是打消這個念頭。
幾個小太監最大的相龍也不過十四、五歲,看起來滿臉童稚氣,只是這些小太監似乎在宮裡待久了,沾染上太監的陰微,目光閃爍,不時露出與他們年齡不符的暴戾陰毒神情。
這會兒三個人以為他聽不懂,一邊走一邊毫無顧忌地交談。朱靈寶道:「古供奉很看得起他啊。」
相龍道:「他是幽長老請來的,古供奉當然要給他面子了。 」計好擠了擠眼,小聲道:「聽說他好色得很,在東瀛犯奸無數才逃出來。這一路都躲在船艙裡不敢露面。」
相龍嘻笑道:「難怪剛才火氣那麼旺呢。」
朱靈寶道:「相龍哥,聽說那個奸細是你抓到的,真是雲家的人?來跟那個長腿美妞見面的嗎?」
相龍得意地說道:「可不是嘛。我盯了侍衛長十幾天才盯到。還是死士呢,在古供奉手下什麼都招了。要不是忌 憚那長腿美妞的身手,古供奉早就把她叫到宮裡來。
好在現在有了鳥大爺,嘖嘖,這易容術,連我都看不出來!「計好羨慕地說:「相龍哥立下這樣的大功,古供奉一高興,說不定會把太初宮賞給你看管。」
「太初宮沒意思。昭明宮還差不多。 」相龍嘿嘿笑道:「最好能抓到活的,讓古供奉把那個長腿美妞賞給我玩幾天。 」幾個小太監嘻笑著朝神龍殿走去,程宗揚聽得驚心動魄。他們口裡的長腿美妞九成可能是雲丹琉,這幾個死孩子在背後盯著雲丹琉,撞到雲家的死士扮成禁軍潛到宮中與她見面,於是擒下那個死士。正好趕上飛鳥熊藏到建康,讓這個忍者扮成死士,設計對付雲丹琉。如果不是自己運氣夠好,雲丹琉想不上當都難。
剛踏上台階,眼前黑沉沉的神龍殿一瞬間燈光通明,高逾丈許的殿門一扇扇打開,殿內傳來悠揚的樂曲聲,燈光下一片花團錦簇。
一個青衣小帽的老太監立在殿前,尖著嗓子道:「飛鳥上忍,鄙人古冥隱,忝居黑魔海供奉。」
小太監計好連忙嘰哩咕嚕翻譯,程宗揚點了點頭,裝作聽懂的樣子,怪腔怪調地說道:「古供奉?」
古冥隱滿臉喜色。「正是鄙人!上忍這番易容術可謂是出神入化!佩服!佩服! 」程宗揚搜腸刮肚,好不容易擠出來一句:「哈吉瑪系代有樓希庫!」
計好眼睛一亮,忙道:「這個我知道,他說初次見面,請多歹關照!」
古冥隱大喜,親自攜起程宗揚的手,尖聲笑道:「關照不敢當,上忍是幽長老親自邀請,難得來建康。萬餘裡舟車勞頓,今晚定要好生快活一番!快請!」
程宗揚被他拉住,不禁汗毛直豎。那死太監手掌又涼又滑,就和死魚一樣,令人毛骨悚然。但一入大殿,程宗揚立即眼花繚亂,把身邊死太監忘到腦後。
第九章、反間
殿內滿是如花似玉的妙齡女子,這些宮中精挑細選的歌舞樂伎一個個明眸皓齒,嬌美可人,此刻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堂上吹簫鼓瑟,輕歌曼舞。
程宗揚不用裝就露出一副目瞪口呆的神情,望著殿中飄舞的倩影,眼睛都直了,進殿時險些被門檻絆到。
古冥隱挽著他,對殿內的如雲美女看也不看,滿臉堆歡道:「上忍一路風塵僕僕,辛苦辛苦。 」計好結結巴巴地翻譯幾句,到底說的是不是倭語只有天知道了。
程宗揚連連點頭,把自己僅知的幾句往外亂扔。「喔嗨呦,喲西!喲西!」
計好乖巧地說道:「他在向供奉間好。說供奉是教內了不起的人物,祝供奉心想事成,多立功勳!」
古冥隱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多謝多謝!上忍,這邊請!」
上次在殿內驚鴻一瞥,沒看到多少東西,這時程宗揚才見識到神龍殿的富麗堂皇。整座大殿高及三丈,殿內三十六根兩人合抱的巨柱撐起殿宇。柱上包著金箔,描繪精緻的龍鳳圖案,猛然看去如出一手,仔細看時每根柱上的圖案又各不相同。大殿兩側擺放十餘枝丈高的銀製燈台,上面繁燈點點,猶如火樹銀花。殿頂的藻井鑲嵌著無數明珠瑪瑙,在燈火照耀下寶光四射。
數十名身著盛裝的樂伎坐在殿下,各自拿著鍾、磬、琴、瑟、擊琴、琵琶、箜篌、築、箏、笙、笛、簫、篪、墳諸般樂器演奏,殿內十餘名身材窈窕的舞姬綵衣飄飛,歌舞翩躂,令人目不暇給。
殿上風光又是不同,十餘名垂鬟少女簇擁著數名錦衣繡服的貴婦,燈光下一個個嬌靨如花。那些貴婦盤著雲髻,頭戴鳳釵,容貌姣麗,衣飾華美,顯露出尊貴而顯赫的身份。
群芳環繞間陳列著兩張飛龍描鳳的坐榻,每一張都有六尺寬窄,足以當床榻睡臥,上面鋪的臥席潔白如玉,仔細看時,竟然是用象牙削成細篾編織而成。
兩張坐榻後面是晉帝的御座。晉帝臉色青暗,彊屍般靠在御座上,凹陷的眼眶內,兩眼微微睜開一線,眸子全無神采,只不過頭上的冕旒被人扶正,看上去略微有些樣子。
古冥隱彷彿沒有看到晉帝,拉著程宗揚坐在榻上,笑道:「聞說上忍光臨,宮內的妃子也盼著能一睹上忍風采,今晚本座把她們一併召來,在席間為上忍接風洗塵。」
那幾名小太監都機靈過人,不等吩咐,相龍就和朱靈寶走過去屏開宮女,扶起一名貴婦,笑嘻嘻扶到兩入座前。
老太監像主人一樣靠在榻上,聲音又尖又細地說道:「這是田貴妃。」
那妃子在太監攙扶下俯身盈盈拜倒,嬌聲道:「奴婢田氏,拜見上忍。」
剛才還在血腥的斗室拚命,突然間置身於燈火輝煌的宮殿,身邊群芳環侍,歌舞昇平,程宗揚如墜夢中,用力掐了自己一把才沒有失態。
眼前的情形,宮外誰也想像不到。這個叫古冥隱的老傢伙看起來在晉宮的職分並不高,他的服色在太監裡也是個灑掃庭院的下等僕役,此時卻像是這禁宮深夜的君主。
程宗揚注意到,上殿時他對御座上的晉帝視若無睹,那個在晉國至高無上的帝王,在這個老太監眼中連傀儡也算不上。內宮榮寵僅次於皇后的貴妃在他面前更是跪稱奴婢,真不知誰是主,誰是奴。
面前這位田貴妃正值青春,不過雙十年華,她容貌嬌艷,眉眼滿含春色,施過禮,抬臉嫣然一笑,艷態橫生,讓程宗揚一陣眼暈。那美婦胸前兩團碩乳在莖麗的宮裝下高高聳起,隨著身體起伏,在身前顫微微抖動。程宗揚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胸前,禁不住狠狠嚥了口口水。
古冥隱一直觀察他的反應,見狀撫掌尖聲笑道:「上忍好眼力!田氏產子未久,乳汁充盈,與其他婦人大是不同。 」他這番話幾近狎弄,絲毫沒有給這位妃子留體面,田貴妃卻毫無慍色,反而面露歡容,好像被這個老太監稱讚一句就喜不自勝。那兩個小太監也對她沒有半點尊重,兩人互相擠了擠眼,嘻嘻哈哈扯開田貴妃的宮裝,一邊剝,一邊笑道:「請娘娘寬衣。」
美婦華服鬆開,露出頸下一抹雪白的肌膚。朱靈寶嘻笑道:「上忍是遠道來的貴客,田娘娘可要小心伺候。 」相龍小聲道:「別說我沒提醒娘娘,田娘娘這對**要是引得客人高興,可是娘娘的福氣。 」田貴妃露出喜悅的眼神,嬌聲道:「奴婢知道了。 」兩名小太監一邊哄弄,一邊手腳不停,當著程宗揚的面將田貴妃的宮裝從肩頭一直剝到腰間。美婦笑吟吟由著他們戲弄,這時她屈膝跪在榻前,整個上身被剝得一絲不掛,白生生裸露出來。
她兩團**豐美異常,飽滿的**又圓又大,宛如兩顆圓滾滾的雪球聳在胸前。
乳肉白膩細嫩,像充滿汁液般鼓脹起來;乳頭色澤微深,乳暈圓圓鼓起。燈光下,白膩的乳肉香滑如脂,微微一抖便搖晃出動人的肉光。
兩名小太監扶著田貴妃的手臂,讓她挺起胸,雙乳高高聳翹,然後扳住她肩頭左右推動。那兩團**沉甸甸隨之搖晃,顯露出誘人的份量。
計好在旁邊嘰哩咕嚕說著倭語,一邊指點著美婦那對肉感十足的美乳。
那小太監的日文水準和自己只有比爛,雙方純粹是雞同鴨講。程宗揚煞有其事地點著頭,眼珠隨著**的搖擺左右晃動,裝出一副心醉神迷的樣子,就算他說了什麼要緊的事,也好糊弄過去。
相龍點頭哈腰地說道:「上忍大爺,田娘娘說大爺第一次來,願意在殿上給大爺和古供奉獻乳。」
旁邊的小太監拿來兩隻銀碗,相龍和朱靈寶一人一個抓住美婦鼓脹的雙乳,笑嘻嘻從乳根開始擠弄。
妃子那雙沁乳的**乳暈鼓脹,豐滿的乳肉被捏得凹陷下去,紅嫩乳頭隨之翹起,接著一股白花花的乳汁從乳頭噴出,淌在碗內。
兩個小太監習過武,年紀雖然不大,手上的力道卻不小。那妃子不時痛得擰起眉頭,臉上露出痛楚表情,卻強忍著笑容不改。兩個小太監更是沒有半點憐惜,嘻笑著擠弄她雪團般的雙乳。在兩人大力擠弄下,田貴妃那對豐膩的**被捏得不住變形,乳汁汩汩淌出。
程宗揚冷眼旁觀。田氏身為貴妃,後面還坐著晉帝,但這殿內身份最高的卻是那個老太監。老太監以下是五、六個十幾歲的小太監。太監本來是身有殘疾的下人,但滿殿妃嬪宮女卻對幾個奴才俯首貼耳。
那兩個小太監一邊擠弄田貴妃的乳汁,一邊肆意調笑。田貴妃裸著雪嫩身子被他們調笑取樂,臉上卻毫無怒態。那種溫馴的樣子讓程宗揚百思不解。
如果這老太監用的是脅迫手段,這麼多人總有一、兩個露出不同的神情,可無論殿上的妃嬪還是殿下的歌舞伎,沒有一個露出絲毫愕然羞怒的表情,都在含笑觀望,彷彿一個身份高貴的妃子,在殿上裸著雙乳被幾個小太監擠弄奶汁是理所當然的事。
田貴妃乳汁果然充盈,不多時便擠出兩碗。小太監巴結地雙手捧來,古冥隱親手遞給程宗揚一碗,然後碗沿一碰,說道:「飛鳥上忍,請!」
程宗揚捧著碗,看著碗裡白花花的乳汁,頭皮一陣發麻。如果這是小香瓜的乳汁,自己早湊過去喝個夠。但想到這是從一個陌生女人身體裡擠出來的,免不了有些心結。
況且這個妃子可能是藥物迷了本性,誰知道她乳汁內有沒有藥物殘留。
程宗揚硬起頭皮沒喝下去,乾脆把乳汁遞到田貴妃面前,說道:「妳滴!米西米西!」
計好眨了眨眼,然後翻譯道:「上忍讓妳喝。」
田貴妃明白過來,乖乖捧起自己的乳汁,親口喝了下去。
計好小聲對古冥隱解釋道:「他們忍者飲食清淡得很,平常連肉都不吃。說是免得身上有味道。」
古冥隱恍然道:「既然如此,就不勉強了。」
程宗揚暗道這死孩子知道的倒不少。他暗自慶幸,自己戴著面具,又言語不通,說不定真能瞞天過海。
殿上歌舞漸入佳境,絲竹聲不絕於耳。程宗揚留心查看,除了古冥隱和幾個小太監,殿內就是妃嬪宮女,連其他太監也一個不見。
這會兒殿門都已經關閉,不知道小狐狸在外面是什麼情形,但程宗揚可以肯定,打死那小狐狸他都想不到,自己會被人奉若上賓,在殿內享受著連帝王也未必能及的待遇。
擠過乳的田貴妃被宮女攙扶著退到一旁,她仍舊裸著上身,**奶汁流淌,接著就被另一個小太監接過去,一邊摩弄她的雙乳,一邊解去她下身的衣裙。
相龍和朱靈寶接連引著殿上的貴婦過來拜見,眼前華貴的美婦魚貫而入,桃腮粉面,雪貌花貌,看得程宗揚眼花繚亂。
第一次見到晉帝,自己還以為他是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聽蕭遙逸說他年紀不過二十來歲,大大吃了一驚。這時看到殿上的妃嬪,程宗揚才知道蕭遙逸說的不假。
那些妃嬪最大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一個個人比花嬌,又各具美態,有的端莊,有的妖嬈,有的甜美,有的艷麗,其中最美的一個是孟貴妃。
那些小太監都機靈得很,只要程宗揚略有注目,立刻讓拜見的妃子解衣露體,讓他盡情觀賞。而那些妃子也毫無羞色,當著眾人的面便在殿上寬衣解帶,讓他飽覽春色。
那個孟貴妃腰身微粗,程宗揚多留意了兩眼,兩個小太監便嘻笑著解開她的宮裝,把她剝得赤條條的。果然,美貌的妃子小腹隆起,已經有了數月身孕。
相龍撫著孟貴妃的肚子笑道:「孟娘娘生得美,神仙也喜歡。剛生過一胎便又懷上了。 」孟貴妃掩口笑道:「奴婢的姿色怎麼能和張貴妃相比。 」程宗揚心裡一動,想起張少煌的親姊是晉帝最寵愛的妃子,據說國色天香,艷冠六宮,為何還沒有引見?
計好嚥了口唾沫,沒有把這句話翻譯過來。相龍也沒有提及張貴妃,笑嘻嘻摸著妃子雪白的腹球道:「裡面都是誰的種呢?」
孟貴妃袒腹笑道:「上一胎是相龍公公的神種,這一胎奴婢也不知道了。 」朱靈寶道:「是我的吧?」
另一個小太監搶道:「是我的!」
程宗揚暗道:他媽的你們這些死太監,還能生崽不成?他朝殿下望去,這會兒還剩下最後一個身份貴重的美婦沒有過來拜見,她髮髻上的金鳳尤其莖麗,不知道是不是那個張貴妃。
忽然背上一寒,感應到老太監陰沉的目光。程宗揚連忙收回目光,若不是有面具遮掩,自己臉上微妙的表情早就被他識破。
老太監低聲道:「計好,讓他取了面具,大家好說話。 」計好看了程宗揚一眼,為難地小聲道:「回供奉,他們忍者有規矩,從來都不露出真面目。」
古冥隱哼了一聲。「這位上忍倒沉得住氣。去,試探他幾句,我怎麼覺得他和傳說中不太一樣啊?東瀛人說話該是這樣的嗎?」
程宗揚心頭微凜,知道這老傢伙已經動了疑心,但不知道自己的表現是哪裡出了錯,心中忐忑。計好嘰哩咕嚕說了一番,天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程宗揚乾脆擺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好像是這小太監發音不準,惹得自己生氣。
老太監不悅地瞪了計好一眼。計好抹了抹嘴角的口水,費力地比劃道:「你滴,看到了嗎?」
程宗揚左思右想,想不出端倪,索性豁了出去,露出一副色瞇瞇的表情,翹起拇指道:「花姑娘! 大大滴好!卡哇伊!喲西喲西!」
幾句亂七八糟的日文出口,程宗揚自己都覺得彆扭,哪知道老太監眼露興奮之色,還頻頻點頭,連聲說著不錯不錯,便知道自己這條路沒走錯,心裡連聲大罵這票太監是什麼素質!
打鐵趁熱,既然摸對路就是對症下藥。程宗揚用拇指比向自己:「哇搭希哇,太君的斯。 」伸指指向老太監,「支那! 支那!東亞病夫的斯! 」這些話如果在本來的世界說可能已經被人圍起來打,還會被逼吃整塊區額,但老太監聽了居然如釋重負,對幾個小太監點頭:「沒錯,我之前聽說東瀛人講話,都是這個調調。」
程宗揚心中再次罵起敵人的素質,還有不良小說影視的毒害。真實世界哪有這樣說話的日本人?偏偏在三流小說裡還一抓一大把,這些太監也不知道受了誰的誤導,難道… …這個世界的本身有問題吧?
想歸想,程宗揚表面上完全順應如流,一口一個「花姑娘」、「支那」、「太君」說得不亦樂乎,眼神更猛往另一邊的裸女飄。
計好好不容易才和他溝通上,諂笑道:「幽長老說,東瀛人都好色得很。這個飛鳥大爺更是色中強人。一身的好忍術都用在這上面。」
說著學著程宗揚的樣子翹拇指:「手段大大的有!」。
古冥隱細聲細氣地說道:「今晚可要見識見識了。 」說著擺了擺手,「讓上忍……
不,太君不必拘束,只管作樂。「程宗揚滿口太君,說得都快掉下淚來,索性撇著舌頭,一邊比劃一邊說道:「哪個滴,堵尤塞他?」
古冥隱回頭看了一眼,朝計好問道:「堵什麼?」
「上忍問,那個人是誰?」
古冥隱明白過來,尖聲笑道:「那個是大晉的陛下。」
程宗揚黔驢技窮,胡亂說了幾句。這下可難住當翻譯的小太監計好,他眨巴眼,硬著頭皮道:「上忍問,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古冥隱目光一閃,冷笑著低聲道:「也是幽長老問的吧?這句不必譯了。告訴上忍,本座依據教主的吩咐,給晉帝服了祕制的傀儡湯。所用份量、服藥時辰分毫不差。
誰知晉帝服後便陽亢精奮,三晝夜間交歡不下百次,最後精流不止、奄奄氣絕,本座傾盡全力才護住他一絲氣息。 「計好劈里啪啦說了一番,程宗揚早聽得清楚,心裡大是奇怪,乾脆道:「傀——儡——湯?什麼滴乾活?」
古冥隱這句聽明白了,不等計好翻譯便苦笑道:「上忍該知道的。」
他壓低聲音,「是教主親手頒賜的藥方。每一劑藥物本座都仔細量過,絕無差錯。 」他歎了口氣。「上忍既然知道我教情形,這樣說,明白了吧?」
明白個屁啊。好不容易等那個死孩子嗑嗑巴巴囉嗦完,程宗揚撇著舌頭道:「方子滴你滴有滴?那尼教主大人伊馬哈… … 」然後是一大串亂湊的發音。
小太監都快哭出來了,戰戰兢兢道:「上忍說,供奉的方子,為什麼不拿給教主大人?」
古冥隱臉色大變,脫口叫道:「萬萬不可!」
他聲音又尖又厲,把計好嚇得哆嗦。老太監意識到自己失態,穩住神情,正容道:「上忍入教未久,不知道教主的性情。教主不僅武功卓越,法術超群,而且精通藥理,身兼巫毒二宗之長,是我聖教不世出的天才!我等為聖教奔走各處,教主往往親自賜藥,每一劑神效無比!」
他撫膝搖頭晃腦地讚歎道:「神效無比! 」程宗揚不知道自己碰到老太監哪點痛處,讓他反應這麼激烈,再問又怕露出馬腳,只好一邊聽,一邊煞有其事地用力點頭,嘴裡連聲道:「搜嘎!搜嘎!」
老太監擠出一絲笑容,和顏悅色地對旁邊的小太監說道:「田氏和孟氏一個新近產子,一個懷著身孕,上忍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中意的。去,傳周氏過來。」
相龍和朱靈寶笑嘻嘻走進人群,周圍的宮女紛紛散開,露出人群間一個華服女子。那女子戴著一頂鳳冠,髻上鳳釵兩翼張開,鳳口銜著一副光彩奪目的珠串,成串明珠從額頭一直垂到鼻尖,遍體珠光寶氣,將她圓潤的下巴映得又白又膩,鮮艷的紅唇猶如丹塗。
兩名小太監扶住她的手臂,笑道:「太后娘娘,該妳上殿了。 」那美婦珠串輕搖,宛如嬌柔的花枝般被人扶到殿上。她雙臂張開,纖美手指白滑如玉,在兩人扶攜下微微翹起。腕上戴著一對碧玉鐲子,衣裙都是最昂貴的綾羅,一針一線都精緻無比,彷彿從畫中走出般艷麗。
她屈膝跪下,嬌聲道:「奴婢周氏,拜見上忍。」
聲音又軟又綿,似乎在哪裡聽過。
「喲西!」
程宗揚點了點頭,盡力不露出驚艷的表情。
相龍討好道:「上忍大爺,這是宮裡的太后娘娘,年紀雖然大了些,身子還水嫩著呢。」
等計好翻譯完,程宗揚裝出無知的樣子,問道:「太后什麼滴乾活?」
計好正要開口,古冥隱豎起手掌攔住他,陰惻惻說道:「這賤人是晉帝的生母,今年四十一歲,小字妙芸。」
程宗揚回頭看了看半死不活的晉帝,再看看眼前風韻華美的太后二心裡暗自搖頭。生出這麼個兒子來,也真夠可憐的。
古冥隱陰聲笑道:「上忍不信這賤人能生出這麼大的廢物兒子嗎?」
不等他吩咐,相龍便搶道:「太后娘娘,這位上忍是神使的貴客,他不信是妳生了陛下,可怎麼辦呢?」
太后柔聲道:「願聽公公吩咐。 」相龍一臉嘻笑地逗弄道:「太后把下面亮出來上讓上忍大爺當場驗看,好不好?」
不等她回答,朱靈寶便道:「小的替太后娘娘寬衣。」
說著兩名小太監把太后扶起來,一個托著她的手臂,一個蹲下來從後面抱住太后的腰肢,把她衣帶解開。
幾名小太監都圍過來,有的抱腰有的抬腿,嘻嘻哈哈地給她脫履除襪。殿內歌舞不絕,妃嬪宮女們在一旁含笑睇視,有幾個還露出羨慕的眼神。計好當翻譯,不好上去插手,只能在旁邊嚥著唾沫。只有古冥隱若無其事,對太后的情形視若無睹。
太后襪脫釵斜,她被那些小太監凌空抬起,珠履掉在地上,露出兩隻白嫩的纖足,接著被抽去衣帶,解下長裙。幾名小太監一起伸手嘻笑著扯下她貼身的小衣。衣飾華美的太后被眾人剝得一絲不掛,裸露出白生生的肉體。
程宗揚已經見識過這些死太監的荒淫,但看到幾名小太監抱起太后雪白的雙腿,朝兩邊拉開,將她隱密的下體綻露出來,仍然忍不住一陣悸動。
太后下體又白又膩,光溜溜沒有一根毛髮,綻放的美穴紅白分明,在那些小太監的撥弄下,柔膩**像在呼吸一樣微微開合,紅嫩蜜肉在燈光下嬌艷欲滴,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程宗揚忍住心頭的悸動,視線從**栘到股間,然後越過光潤的陰阜,朝太后面上看去,入目的情形使他頓時脫口叫了一聲。
「啊——呀,喲西喲西喲西!」
老太監細聲道:;這賤人還入上忍的法眼吧?「程宗揚只覺面具下溼漉漉都是冷汗。眼前的太后鳳釵溜到一旁,珠串歪斜,露出的玉靨端莊艷麗,彎眉櫻口,看上去極為眼熟——如果沒認錯的話,這位太后自己不僅見過,還曾經上過!
第十章、毒計
「奴家家裡本來薄有資財,可是天時不好,奴家丈夫沉病在身,每月吃藥都要幾弔錢,家裡的資財這半年陸續都用完了。為了過活,才不得不……」
舟上那對美妓婆媳的話語從心頭滾過。難怪小狐狸有通天手段也查不出兩妓的下落,誰能想到湖中偶逢的舟妓竟有如此顯赫的身份。
程宗揚心頭怦怦直跳,眼前的太后赫然便是當日的芸娘!
程宗揚壓下心頭的震驚,豎起拇指道:「卡哇伊——瑪絲塔!」
然後又是嘰哩咕嚕一串。
計好頭上冒出汗來,結結巴巴說了幾句,都沒有靠在譜上。這也著實難為他了,連程宗揚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何況他呢?同情地瞥了他一眼,程宗揚捲著舌頭道:「她滴太后滴,那尼古供奉滴金銹狗?」
計好抹著汗道:「上忍說,她既然是太后,怎麼把供奉當主人?」
老太監乾巴巴的老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托教主洪福,本座制住晉帝,便召來宮中后妃,頒賜聖藥。我們這些鄙陋之人怎知教主聖藥神妙?原以為這些賤人一服之下便氣絕身死,誰知聖藥靈異通神,原本的毒藥竟生奇效。 」計好在旁一句句翻譯,程宗揚豎起耳朵,仔紐聽那老太監的話語。
古冥隱大讚了一番教主聖藥的神妙,然後道:「宮內一向信奉靈修道,后妃宮人無不對授籐、引仙、接神之法趨之若騖,本座小施手段,便使這些妃嬪虔信不疑,尤其是服過教主聖藥之後更是如癡如迷。」
他抬臂劃了一圈,尖笑道:「今日殿上,諸人只知接神,何曾有半點疑心!」
程宗揚暗叫不然。這老傢伙多半還有其他手段,只是不會告訴自己。他口口聲聲說教主聖藥神妙無比,不過失神的迷藥變成要命的春藥,毒藥變成迷藥,這隨機性好像有點太強了… …
相龍巴結地指著殿內那具白森森的骸骨道:「那賤人因為不肯接神,被百鬼附體,在殿上狂舞數日才氣絕而死。剩下的見供奉如此神通,都視供奉如神,沒有半點違拗。 」另一個小太監道:「供奉為了測度她們的心智,讓太后和… …唔… …」
話沒說完,就被相龍按住嘴巴。
不過程宗揚已經聽到。「喲西… … 」古冥隱靜默片刻,緩緩道:「這些賤人久居深宮,受萬民奉養,出去捨身接客也是天理循環。不瞞上忍。這賤人在外面還遇到一樁奇事——讓她自己說吧。」
相龍捏了捏太后雪白的屁股:「那天接客的情形,仔細說來。 」周太后被摸得嬌喘連連,「奴婢是八月十三,在湖上遇到那兩位公子… … 」她嬌聲道:「那晚奴婢正和麗娘一起,兩位公子喚奴婢過去伺候,得了五十銀銖的嫖資。」
一絲寒意爬上背脊,程宗揚握緊拳頭,手心滿是冷汗。
相龍道:「那兩人是什麼身份?」
太后道:「奴婢不知。麗娘此前在畫舫接過其中一位客人,也沒有聽說他們的身份。」
程宗揚微微鬆了口氣,想起當日在畫舫上,芝娘起初稱小侯爺,麗娘一來就改口稱公子。這樣謹慎,難怪蕭遙逸喜歡她。
「不過麗奴說,其中一位公子帶的琴不同凡品,那琴並非桐木,而是杉木所製,漆面紋如蛇腹,琴聲清越,如擊金石。價值千金也不為過。 」相龍嘻笑道:「說什麼琴呢?來,將妳那日接客的情形演示一番… … 」太后笑道:「那位公子將奴婢抱在膝上,讓奴婢露出**摸弄。又脫下奴婢的褻衣,玩弄奴婢的淫處… …啊… …」
相龍一手伸到她下體,淫笑道:「是這樣嗎?」
太后嬌喘道:「正是… …那位公王謨與奴婢躺在他膝上,張開雙腿,露出淫處,然後把手指放在奴婢穴內… …」
旁邊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太監笑嘻嘻解開褲子,露出一條白嫩的小**,竟是沒有淨過身的童子。
那位被喚作芸娘的太后身子懸在半空,股間光潔無毛的美穴綻露出來,她一邊讓相龍用手指淫玩,一邊去撫弄旁邊小太監的陽具。等那根小**挺起來,小太監嘻笑著躺在地毯上,幾個小太監架起太后雙腿,讓她模仿著當晚的情形,挺起下體,一手扶著硬硬的小**,一手分開溼淋淋的**,妖媚地扭腰擺臀,對著小**緩緩坐下。
幾個小太監扳著太后的屁股,幫她聳動雪臀;太后一邊套弄那根小**,一邊道:「奴婢套弄幾下,那位公子又翻過來干了奴婢幾百下。另一位公子正和麗娘交歡,這位公子見狀說要賭賽,把奴婢和麗娘抱在一處,同時嫖淫。 」那小太監壓在太后身上,用小**用力戳著她的**。
太后玉頰飛紅,嬌喘吁吁地說道:「那位公子想一起嫖麗娘,另一位公子卻不肯答應。那位公子說:」
張飯桶、石胖子他們倒是肯,我又看不上他們。「另一位公子說:」
老大他們那邊,你總看得上吧。「那位公子說:」
別開玩笑,老大非踢死我不可。「然後又說:」
四哥那邊也許能行,只不過我四哥整天陰森森的,我怕他幹過的女人都變成冰窖。「… …」
老太監道:「這賤婢天賦遠不及麗奴,麗奴強識敏記,過目不忘。這番話語還是她說起來的。」
他枯瘦手指敲著榻上的象牙席,陰惻惻道:「冷冰冰的老四,除了斯明信還有何人?星月湖八駿終於露出馬腳!」
程宗揚腦中轟然一響,良久才聽到太后說:「另一位公子陽具雖然不如主人粗壯,卻極是熱燙,奴婢被他**不到千次就洩了身子。他們讓麗娘一邊撫琴唱曲,一邊用後庭服侍… …另一位公子說:」
我在南荒聽到那裡的山歌,有一句青松倒在玫瑰上,壓得玫瑰顫微微… …「」古冥隱笑道:「好好好!」
程宗揚心頭狠狠跳了幾下。
古冥隱道:「上忍初來可能有所不知。八月初九晚,小侯爺蕭遙逸和盤江程氏的少主在青溪醉鬧,此事建康城盡人皆知。 」不對!程宗揚猛然想起,在心裡叫道:除了太后的芸娘,還有那個麗娘。當日在畫舫與張少煌的座船相遇時,麗娘正瑟縮在自己懷中,嚇得臉都白了。張少煌那個大嘴巴口口聲聲叫小侯爺,麗娘怎會那時才知道蕭遙逸的身份?如果說麗娘有意隱瞞,原因究竟是… …
干!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那個國色天香的麗娘,就是晉帝最寵愛的貴妃!張少煌的親姊!難怪她見到張少煌會嚇得面無人色,更絕口不提自己接客時險些撞見親弟。
程宗揚緊張地思索著,計好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只管翻譯。這時殿內淫聲四起,不絕於耳,那位太后又換了姿勢,被人撮弄著伏在地上,高高翹起肥白雪臀,讓那小太監挺起小**從後面插弄。
古冥隱道:「既然上忍已經知曉,也不必隱瞞。聖教在六朝的死敵莫過於當日的星月湖。這些年來,星月湖雖然退隱幕後,卻沒少給聖教找麻煩,尤其是星月湖八駿,一向是聖教心腹大患。 」他豎起一根手指。「第一駿鐵驪孟非卿,如今是臨安城的大商家;第二駿天駟侯玄,化名藏身軍伍;第三駿龍驥謝藝,以讀書士人獨走天涯;第四駿幻駒斯明信,第五駿雲驂盧景,兩個行蹤詭祕;第六駿青騅崔茂,以賣畫為生;第七駿朱驊王韜,隱居荒村,作個教書匠。只有第八駿玄騏,只知其人,不知其名。」
古冥隱道:二個多月前,聖教劍玉姬設計將排名第三的龍驥引至南荒,結果了他的性命。只有這個第八駿玄騏始終打探不出,每每念及此事,我等都如芒刺在背。「老太監尖聲笑道:「誰能想到,武穆王座下的第八駿玄驥竟然出身蘭陵蕭氏,乃是少陵侯的世子!本座十餘天來忍隱不發,只待劍玉姬趕到,便以這兩個娼婦為餌,佈局殺了他!」
夜梟般的笑聲讓程宗揚心旌搖拽,背後冷汗直流。
程宗揚一直以為自己和小狐狸的身份足夠隱密,沒想到早巳漏出馬腳,人家已經佈置陷阱等著自己來鑽。如果不是今晚走了狗屎運,到時候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殿內衣釵散亂,粉褪脂殘,看到殿上的淫戲,旁邊的小太監也按捺不住,紛紛脫去衣褲,就在殿內與那些妃嬪宮女交相淫亂。一時間眼前到處是白光光的肉體,男女縱情媒戲,淫聲不絕。
程宗揚裝出入迷的樣子,心裡暗暗發急。那頭死狐狸不知道溜到哪裡去了,這會兒還不來踢場子,難道讓自己充忍者充到天亮?
這時便看出那些小太監都是假貨,陽物雖然不大,但下面沒挨那要命的一刀。多半是成年男子不好在宮內藏身,才找這些童子來魚目混珠——畢竟不是誰都有勇氣在那裡挨上一刀。這些小太監大的十四、五歲,小的十二、三歲,雖然年紀不大,但在黑魔海浸淫下,一個個都露出狡狠的面目。那些死孩子就像一群不知道節制的猴子,挺著小**與妃嬪態意交媾。
那些宮中美婦如癡如醉,對這些小太監奉若神明,沒有半點疑心。田貴妃被一名小太監壓在地上,肥嫩雙乳被捏得奶汁淋漓,仍嬌笑著挺動身體;孟貴妃被幾名宮女扶著,分開雙腿,一手掩著圓滾滾的小腹,下體向前挺出。一名小太監站在她面前用力姦淫她的美穴。另一名妃子被剝得一絲不掛,在小太監的哄弄下,一邊舔舐他的陽物,一邊搖擺著白生生的雪臀。
那些妃子雪膚花貌,姿容嬌美,旁邊的侍女也窈窕婀娜,秀美可人。殿上燈火通明,一具具又白又滑的肉體在燈光下纖毫畢露,妖淫而又艷麗。
看著一張張如花笑靨,程宗揚卻感到一陣陰森的寒意。那些妃嬪的笑容彷彿黏在臉上,宛如演戲用的傀儡,只有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相龍扶起太后,「娘娘一片虔心,上仙才派了神使來。」
太后粉頸被汗水濡溼,笑道:「多謝上仙恩典。 」「神仙還要看娘娘的心夠不夠誠,」
相龍親熱地說道:「眼下倒是有個好機會… …難得神使光臨,娘娘要伺候得神使高興,自然福報綿長。」
太后看了程宗揚一眼,有些遲疑地輕聲道:「是外廷的禁軍嗎?」
相龍哄弄道:「神使相貌變化萬端,這次特意變成禁軍的樣子。嘿嘿,娘娘被小侯爺和那個盤江的程少主嫖過,想必快活得很了。 」太后眉花眼笑地吃吃笑道:「那兩個沒用的登徒子,怎比得了小公公?被小公公一碰,哀家身子就熱熱的好一陣酥麻… … 」相龍朝計好使了個眼色,兩人在一起咬了會兒耳朵,接著計好貼在太后耳邊說幾句,又在她乳上捏了一把。
周太后眉花眼笑地點頭答應,搖晃著白光光的雙乳爬到程宗揚面前,揚起臉媚聲道:「希拿亞依拿路瑪絲庫。 」程宗揚怔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好像是用曰文說「尊敬的主人」「上忍看此婢如何?」
古冥隱尖細的聲音響起。
程宗揚回過神來,等小太監翻譯完,應道:「搜嘎!搜嘎!」
古冥隱笑道:「久聞上忍身懷東瀛淫術絕技,可查讓本座一開眼界?」
自己敢斷定這個老傢伙是真太監,聲音非男非女;如果不是下面挨過一刀,怎麼會這麼變態?東瀛淫技?龜甲縛之類的繩技肯定能投這變態死太監所好,問題是這功夫自己沒練過啊。至於其他的… …程宗揚一邊胡亂點頭,一邊飛快地思索著。
太后笑容慢慢變得不安,忽然那禁軍打扮的異族男子打個響指,指著兩個小太監道:「你們滴搬起來滴!」
相龍和計好明白過來,兩人一手抱著太后的腰身,一手托著她的膝彎,將她抬起來。
程宗揚暗道:「雲娘,算妳運氣好,又碰到我這個沒用的登徒子。」
他抬起右手,煞有其事地伸出一根中指,放在太后面前,讓她看清,然後以極慢的動作朝她股間探去。
太后受這些太監蠱惑,把這個異族禁軍當成神使,在心理暗示下早已對他敬重萬分。程宗揚又故意放慢動作,當手指觸到太后下體,她溼滑的穴口彷彿被火燙到一樣猛然一顫,口中叫出來聲來。
程宗揚動作突然加快,手指筆直捅進太后穴內,接著往上一勾,指肚壓住**上方的肉壁,不等她驚叫出聲便用力揉弄起來。
太后渾身抖顫,柔膩**內溼滑無比,隨著指尖揉弄,膩脂般的蜜肉有寸許大小一片漸漸繃緊,變得柔韌而富有彈性。
程宗揚暗暗鬆了口氣,只要她屬於擁有G點的體質就好。他指尖的力度和揠弄的範圍漸漸加大。太后雪白雙腿像撒尿一樣被小太監抱在懷裡,無法抑制地顫抖著,足尖不時挑起、繃緊,扭捏出萬般媚態。
旁邊的小 太監都好奇地聚攏 過來,那些妃子也被拉來。她們**千嬌百媚的雪滑胴體,被那些小太監摟腰撫臀,玉枝般立在座榻前,看著太后被兩個小太監拾起,露出陰部讓神使褻玩。
太后臉色越來越紅,小巧的鼻翼抽動著,眉梢微微悸顫,胸前**搖晃著;兩顆紅艷的乳頭硬硬翹起,乳暈色澤越來越鮮明。她雙腿彎曲著懸在半空,雪白的大腿內側肌膚不住繃緊,柔美陰戶因為充血像玫瑰一樣綻開,露出裡面溼淋淋的蜜肉,陰蒂膨脹從花唇間挑出。紅膩穴口緊緊夾著一根男人的手指,不時吐出一股清亮液體,再戰慄著收緊。
「啊… …」
太后顫抖著發出一聲低叫,兩眼變得朦朧。任何人都能看出,她已經動情十二分,肉體的快感不住攀升。而這一切僅僅來自於一根手指。
程宗揚中指似乎嵌在太后體內,外表看不出任何動作,但在鮮美的**內,他正用指尖不住刺激太后的G點,甚至還悄悄運用九陽神功的真氣,讓指尖湧出燙炙熱度,用一股若有若無的真氣撥弄她最敏感的部位。
不到一刻鐘,太后已經攀上快感的巔峰,她雙腿像觸電一樣痙攣著,**在股間時翻時收,頻率越來越快;忽然她尖叫一聲,身子猛然挺起。
程宗揚飛快拔出手指,接著托住她臀部,向上一托。太后仰著臉,臀部被舉到高處,光潔無毛的玉阜被抬起。在數十道目光的注視下,敞露的**一陣陣劇烈地收縮,接著噴出一股液體。
太后噴出的體液又多又急,她尖叫著,玉體不住痙攣,**噴出液體劃過一條長長的弧線,在燈火照耀下越過座,一直噴到晉帝的御座上。
太后發出不成字句的淫叫,兩腿拚命合攏,但雙腿被小太監緊緊抓住,只能敞著羞處在眾人眼前淫態畢露。
古冥隱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喜色,再看向程宗揚的眼神顯得客氣多了。那些小太監屏住呼吸,看著眼前從未見過的淫態,再看向程宗揚的目光充滿敬畏。至於旁邊的妃嬪一個個並緊雙腿,股間都微微溼潤。
程宗揚放下手指,旁邊一名小太監連忙將懷中的妃子推過來;那名妃子張開口,媚眼如絲地舔舐著他沾滿淫液的手指,烏亮眼睛露出濃濃的媚意。
古冥隱咳了一聲,拱手道:「上忍奸手段!古某佩服!」
程宗揚笑道:「雕……」
他本來想說彫蟲小技,旋即想到自己正在冒充不諳華言的忍者,連忙改口道:「雕… …阿諾! 喲西喲西!」
然後指著太后道:「花姑娘滴,大大滴好!」
古冥隱放聲尖笑,針一般的笑聲在殿內久久不絕,良久他笑道:「上忍既然喜歡,就讓這奴婢來伺候上忍。 」他指了指座榻,太后順從地爬過來,嬌喘著赤條條偎依在程宗揚腳邊。她渾身發軟,雪滑屁股不住哆嗦,在地毯上淋淋漓漓滴著水,望著程宗揚的眼睛充滿崇拜和媚態。
太后**過後的姿容宛如雨後杏花,愈發嬌媚。程宗揚色心大動,在她體內打上一炮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不得不拚盡全力才壓下這個念頭。
一名舞姬被帶到殿上,卸去舞衣,**著光潔胴體坐在古冥隱懷中,一邊做出種種妖淫的舞姿,一邊被他遍體撫摩。
古冥隱細聲道:「上忍今日方到,本該休息一日。只是事情緊迫,不得不有勞上忍。」
計好眼睛在周圍光潔的女體上打轉,同伴這時都各自擁美尋歡,只有他一個還要當兩人的傳聲筒,快意不得。他擦了擦口水,胡亂譯了幾句。
程宗揚也胡亂點了點頭。「對付滴什麼人滴?」
古冥隱陰惻惻道:「是宮中新晉的一位女侍衛長。 」他手指一緊,捏得舞姬痛叫一聲。「那賤人不知在何處修習一身霸道武學,又出身建康巨商雲氏,在晉國後輩中算是出類拔萃的人物。哼哼,數月前,她在海棠花環擊殺聖教供奉屈無伏,教內已經下令定要血債血償。 」程宗揚這才知道宮內突然召雲丹琉入宮當侍衛,不是因為她聲名雀起,而是雙方早在南海就結下仇怨。被雲丹琉臨陣斬殺的赤鯊悍將,竟然也是黑魔海中人。
「本座以招賢為名,命那賤人入宮侍衛。誰知那賤人卻小心得緊,自從數日前鬧鬼後,絕不孤身踏入內宮半步。」
古冥隱冷笑道:「卻因此讓本座撞破雲氏一樁大祕密。嘿嘿,這班逐利之輩竟然也敢覬覦帝位,陰謀作亂!」
程宗揚咂了咂嘴。「搜嘎… …」
古冥隱卻沒有再往下說,轉口說道:「久聞上忍擅長匿形易容之術,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那個雲家的死奴才甫一入宮就被小的察覺,如今已被本座擊腦而死。本座暗自計較,若由上忍扮成雲家的死士,引那賤人見面,那賤人必無疑心。「「喲西!哪裡滴乾活?」
「昭明宮東側有一處治宮,如今已廢置多年。本座已勒逼那死士傳訊,約雲侍衛長三更時分在該處碰面。 」古冥隱遞給他一隻瓶子,尖細聲音彷彿一條吐著蛇信的毒蛇,「上忍只需在宮內先置下此物,那賤人必定束手就擒。」
那瓶子長不過兩寸,用一整塊古玉製成,濃黑瓶身帶著無數暗紅的斑點,彷彿濃稠鮮血正從瓶內滲出。瓶塞是一塊深紫色的水晶,上面鐫刻著一個古怪的符記。
程宗揚握住瓶身,心頭頓時一陣悸動,太陽穴上傳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手指彷彿觸摸到一個被禁錮的靈魂,正在沒有盡頭的地獄中承受煎熬,既沒有開始,也永遠沒有終點。發自心底的強烈震顫使程宗揚本能地想把玉瓶扔開。
古冥隱目光露出一絲訝然,用他非男非女的陰柔聲音道:「上忍可是見過這隻玉鈴?」
程宗揚極力穩住心神。這明明是個瓶子,怎麼會是玉鈴?
計好很乾脆地說道:「回供奉,上忍說他沒見過。」
古冥隱露出一絲笑容,細聲道:「這隻玉鈴名曰都盧難旦,又稱刀山地獄,乃本宗代代相傳的至寶。被玉鈴所引必墮刀山獄中。請上忍小心收好。 」說著他直起腰,「相龍,你去為上忍施術。」
相龍躬身道:「小的明白。」
古冥隱朝程宗揚笑道:「鈴中所拘的幽冥陰魂是本座親手煉製,太君儘管放心。」
這老東西也太信得過自己了吧?也許是他借刀殺人,隨便塞個瓶子就讓自己跟那個丫頭片子玩命… …程宗揚試探道:「古供奉滴… … 」後面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古冥隱卻聽出他的意思。「太君是東瀛上忍,此番出馬,必定手到擒來。至於本座… …」
他陰聲笑道:「宮內有客來訪,本座總要去會會客人。哼哼,這位公子好身手,不知道是臨川王聘來的高手,還是小侯爺親自大駕光臨。 」程宗揚心裡一沉。不知道蕭遙逸觸到什麼禁咒,這老太監已經察覺到他在外面的行動。
古冥隱看了看遠處的銅壺滴漏,載著銅箭的木舟已經升到壺口邊緣,「三更已近。
上忍不若先去擒下那賤人,再回來盡興歡宴。 「他尖聲笑道:」
雲侍衛長不但姿色出眾,還是未嫁雲英。待上忍攜美歸來,本座與上忍在此拷掠那賤人;若是她元紅未破,便以她處子的元紅下酒,哈哈哈哈!」
老太監的笑聲像刀刮在玻璃上一樣刺耳,程宗揚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握著那隻小小的玉瓶,心裡暗道:雲丫頭,妳可欠了我一分大大的人情啊。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 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