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收拾楊家說難不難, 說容易也不容易。
以楊家敢怒而令人縱火行兇的行徑來看,以往這樣的事怕是沒少幹,深度挖掘, 不愁抓不到他們的把柄。
宮令箴點頭, 對她的思路很認可, 並且告訴她, 她說的這個他已經讓人著手在查了。
還有就是楊家不是害怕他們將生活用煤研製出來之後取代木炭嗎?
想要通過狠厲的手段收拾林家來警告或者阻撓他們煤礦這邊的進展, 她偏不讓他們如意。
他們越是恐懼, 她越要給他們來什麼。她要看看他們怎麼死!
不說了, 她得整理相關資料去了。
應林蔚然的要求, 宮令箴召來文輕,「我們從太原府常平山帶回來的煤還有嗎?取一些拿到府中來。」
「煤?」那是什麼?文輕一臉的疑惑。
宮令箴撫額,真是跟著小妻子待久了,容易被她所影響。從石炭到炱煤到煤炭, 下屬是直接懵了。
「石炭, 我方才說的是石炭。」
「好的, 我立刻讓人去取來。」
屋裡,林蔚然正在絞盡腦汁地回憶所有有關煤炭煤礦的知識。
原煤,即剛開採出來的石炭, 按其碳化程度可分為泥煤、褐煤、煙煤、無煙煤。不知道宮大人發現的那個煤礦是屬於哪一種,如果是無煙煤就好了,後序的工序能簡單一些。
常平山的煤礦應該是接近露天的, 這樣開採的難度會小很多。
原煤需要經過洗煤過濾等程式, 如今只能人工洗煤, 還要經過煆燒煉化去除有害物質,洗濾過之後它的炭體就更黑,最終根據含碳量不同以及過濾程式的不同,分為煙煤、無煙煤。
至於什麼樣的地質特徵地底下有煤礦?抱歉,她只記得地下有古沼澤的河流湖泊的地方容易有煤炭的存在。至於還有成煤的條件,煤層的走向傾角啥的,她是真不知道。
林蔚然絞盡腦汁地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煤以及煤礦方面的知識全寫下來,最後才做整理。
因為她是南方人,接觸煤的機會不多,許多知識都是道聼塗説一知半解的。
如果不是親戚介紹了一個在煤礦集團做勘測的朋友,她也不懂這些。那人就是個呆子,見面的時候就時常念叨著他的工作內容。兩人最後也沒成,一來二去,林蔚然倒是記得一些,但也不多。
看著紙上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內容,林蔚然苦笑,不過,自古山西出煤礦,受限於認知和技術,至今開採率很低,應該很好找吧?
大不了就找露天煤唄,林蔚然有些自暴自棄地想。
等她將資料整理好的時候,她要的煤樣也送來了。
林蔚然一見這一簍子一煤樣就是一喜,是無煙煤!
無煙煤,俗稱白煤或紅煤。是碳化程度最大的煤。黑色堅硬,有金屬光澤。揮發分產率低,密度大,燃燒時不冒煙。
她用手輕輕一拭,果然,以指摩擦不致染汙。
「拿盆來,燒一點試試。」
文輕看向宮令箴。
宮令箴點了點頭。
果然,這些煤燃燒時火焰短而少煙,完全符合無煙煤的特徵。
確定了無煙煤的可行性,林蔚然便將方才自己寫下的知識點與宮大人共用。
宮令箴仔細地想了想,她懂的東西是多,但好像真的只是懂一些大概的程式,具體如何操作是不太在行的。
林蔚然不知道她家宮大人又將她的底給捋了一捋,兀自與他商量用無煙煤代替木炭的可能性。
宮大人笑她小心眼,「你這是打算將楊家給摁到泥底裡去啊?」
「嗯哪。」林蔚然很爽快地承認了,對方都已經出手了,難道她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她可沒那麼好性。
宮大人失笑,「你知不知道這煤我是另有他用的?」
「什麼用啊,不就是冶煉嗎?」反正這個時候也無法發電就是。
林蔚然皺皺鼻子說道,「反正太原府及周邊煤那麼多,你再找一座不就行了。再不濟豫州也有,讓人去找,肯定還能找到。」無煙煤產量主要集中在山西、河南、貴州等省,按大樑現在九州六府的劃分,河南就在豫州。
宮大人這會是真無奈了,你又暴露了知不知道?
離外放只有兩個月左右,宮令箴主要是做一些收尾與佈局的工作。
他去問宮琛要了百花山下那片田地的地契,他堂弟二話不說就給他拿了。
宮令箴也沒多說什麼,轉頭接見了馮詠和文皓,讓他們著手收購兼併百花山下以他們那片地為中心延伸的周邊的土地。目標大約一千畝,最好是能連成一片。
「我需要儘快見到結果,除了不能用不法的手段之外,其他的隨意。還有,在價格方面儘量補償他們。」
馮詠沒有多說什麼,他能看得出來大少爺的決心很大。
可出來後馮詠苦笑,對文皓說,「大少爺給了咱們一塊難啃的骨頭。」
因為他們國公府那兩百畝地做為水稻試驗田的關係,加上收割的時候皇上還親自駕臨了,導致他們周邊的田地價錢水漲船高,甚至是有價無市。沒辦法,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這一帶的田地會越來越值錢。
「也沒辦法了,回去召集人手,一起商量看看,儘快拿出個章程來吧。」
宮令箴在忙的時候,林蔚然也要做一些相應的準備,還要分擔一些管家的事物。她懷孕後面幾個月以及生產坐月子,容韻也在養胎安胎,都是宮大夫人挑起了管家的重擔,這一段時間她也是累得很了。所以她現在出了月子,就幫著分擔一些。
林蔚然出月子後沒多久,受到了楊皇后的傳召。
她要到皇宮升級打怪去了,不,刷皇后娘娘的這個大BOSS的好感度去了。
楊皇后的傳召裡,隱晦地說了,如果條件允許,她可以帶上宮小鞅。
但宮小鞅還小,加上上次進宮時發生的意外她至今心有餘悸,雖說天氣也適合,林蔚然仍舊沒有帶上他。而是將他和奶娘一起打包給老太君送了過去,這可將她老人家喜得跟什麼似的。老太君現在誰都不稀罕,就稀罕宮小鞅這個大重孫子。
宮衡就曾開玩笑說,老太君自打有了宮小鞅,就對他們極其冷淡,說她有了新人忘舊人,他們這些孫子啊失寵了失寵了。偏偏他整個表情還極其幽怨。
這話可將大夥逗得前俯後仰,有些笑點低的甚至笑出了淚來。
馬車進入大明宮群,然後抵達楊皇后居住的未央宮,楊皇后早就安排了宮娥相引。
進了椒房殿,正巧七皇子醒著,躺在搖籃上,楊皇后正在逗他。
太子文珝藢也在,十五六的年紀,站在那裡,已經頗具少君風範。
林蔚然連忙行禮。
楊皇后看到她隻身前來,有一絲失望。
因為楊皇后接見命婦,太子沒有久留。
兩位剛出月子的產婦相見,更別提兩人是在同一天生產,自然少不得說些孩子的話題。
末了,楊皇后問她,對於林婕妤她怎麼看?
林嫣?林蔚然一懵,是指她坐月子期間,她因幾樁舊事從正二品的昭儀貶至三品的婕妤嗎?她能怎麼看啊,一切按宮規啊不是嗎?
況且林嫣被打壓時,國公府袖手旁觀的態度還不夠明確嗎?怎麼皇后娘娘還問啊,這由不得她多想。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林婕妤找到本宮,說起當日的事她並非有壞心,還說起了當初她未進宮前,你們姑侄的感情還算好。所以本宮就想著給你倆化解一下矛盾,省得你心裡有疙瘩,不快活。」楊皇后解釋。
林蔚然思索了一下,回味過來了,應該是林嫣來向皇后求情並投誠了,然後皇后想收用她。同時皇后也是想和她交好的?所以不想她心裡疙瘩?所以就想做個中間人,化解一下,以及避免日後她從別處得知這一消息心裡不痛快?
「後宮之事,皇后一言而決,我一外命婦就不多言了。」林蔚然避重就輕地說道。這也是事實,後宮之事哪有她插嘴的餘地啊。
現在南陽侯府的人於她而言就是個麻煩,一個想與她交好,一個又想置她於死地,就不能統一了陣線再說嗎?再加上還有之前的恩恩怨怨,光想就足夠讓人頭疼的了。
楊皇后緩緩歎了口氣,對她這個表態,並不意外。
接著兩人說起了別的事情,林蔚然出宮的時候,又是一堆賞賜。
宮令箴要求速度,馮詠文皓那邊真是卯足了勁去辦事。正如他所預料的,百花山那片地願意出手的人不多。但在馮詠每畝二十畝銀子的利誘之下,以及國公府的背景勢力影響下,中間雖有波折,卻也總算是辦妥了。
宮令箴將那一千多畝的田契以及溫泉山的地契拿給宮琛。
「哥,你這是做什麼?」宮琛如同碰著了燙手山芋一般跳了起來。
「拿著吧,給出去的時候你問都不問那麼爽快,收回來的時候也該這樣才對。」
這怎麼能一樣呢?他給出去之前他名下只有兩百畝地好不好,他大哥給回來那麼多,甚至溫泉山以及擴展的八百多畝地都是他大哥添置的,這讓他怎麼接嘛。
「我話還沒說完,這些你拿著,然後寫一道奏摺,將它們上交皇上。」
宮琛不解,這樣的話他大哥完全可以自己做就是,幹嘛讓他來?
宮令箴無奈,這傻子,「我這邊暫時升無可升,現在積攢太多的功績反而不好。琨瑤,這些東西本來就是在你名下,由你上交皇上,再名正言順不過的。」
宮令箴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宮琛反應過來後,整個無措,大哥這是讓他拿著它換政績嗎?
其實這裡面還有更深層次的東西,不過他看了宮琛一眼,最終沒多言。
最終宮琛手中捏著那一榻地契,「謝謝大哥。」
宮令箴拍拍他的肩膀。
御書房中,泰昌帝照例欽點了大臣伴駕。
梁東海發現泰昌帝龍桌上的茶水有些涼了,便打算悄悄出去給他新沏一杯。
他才打開門,便聽到泰昌帝驚訝的聲音,「雅之,快來看看這張奏摺。」
回頭一看,正巧看到謝洲擱下筆,上前。
謝洲看奏摺的速度很快,但看完之後,他很是不解,「這,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莫非虞國公府起了什麼變故不成?」謝洲言語間在猜測宮琛這樣做的用意。
他與宮令箴之間的合作暫時不能搬到檯面上來,所以謝洲對於宮令箴外放一事也裝作不知。
泰昌帝沉默,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大概是宮愛卿將即將外放的事和家裡說了吧?
「不過微臣近來聽到一些風聲,虞國公府的人在收購兼併百花山下的田地時,手段有些激進,會不會是裡面有什麼事兜不住了,所以才不得不上這個奏摺?」謝洲很明白此刻他的身份,想要在皇帝身邊站住腳,他的點評儘量公平公正,且最好還能站在皇上的角度立場來思考問題。
泰昌帝眉毛一擰,「激進?出事了?」
「這倒沒有耳聞。微臣聽說虞國公府是以近乎土地價值兩三倍的價格將百花山周邊的田地給買下來的。不過一樣米養百樣人,甭管做得再好再到位,總有人會不滿。況且虞國公府的動作有些大,引起議論和不滿是肯定的。」
泰昌帝點頭,這倒是的。
「這麼激進的手段,和國公府一向穩中有進的方式不同啊。」說完這句,泰昌帝又問,「虞國公府決定兼併土地的行動是哪一天開始的?」
「容微臣想一想,微臣大概是這個月上旬才收到風聲的。」
泰昌帝想了想,那就是宮令箴已經和他說了外放的事之後了,也就是說,謝洲方才的猜測不成立。
到此,泰昌帝算是確定了心中的猜測了,「宮愛卿這人哪,為了儘快交付一片足夠規模的試驗田,竟然如此不顧愛惜羽毛。」
汙名他們擔了,好處全獻給他這皇帝,泰昌帝深感窩心。
謝洲在一旁聽著,如果一個臣子做到了每走一步,都能讓皇帝往好的方面想,這未嘗不是一種成功?
「皇上將這片地收回來也好,畢竟這一片地實際價值不重,所含意義甚大。」完這句,謝洲又道,「只是如何將這一片田地利用起來,作用最大化?」
他只差沒明說,這片地上交之後,誰來管理,讓它繼續發揮之前的作用?
泰昌帝一愣,誰能辦事,他還不清楚嗎?
「此事朕要再想想。」
見此,謝洲微微一笑。當他說的話,皇帝認真思考時,也就代表了自己漸漸站住了腳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