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堂弟打了電話,幫了李侈一把。
晚飯李侈是留下來吃的,駱陽在菜館訂了幾樣家常菜,開車取回來,又買了一箱啤酒。
幾瓶啤酒下肚,李侈話才終於多起來,又有了些從前的樣子。
他好像有些醉了,同他們講圈子裡的那些人,講到渠東航,他像以前一樣,揚著調子問,嫂子,這人你還記得吧?
他們曾經也談論過這個名字,就是小杏眼跟過的那個渠總。
那時候是去寺廟拜佛的纜車上,李侈像個璀璨的首飾展架,在透明纜車裡折射著陽光,向芋當時覺得,不戴墨鏡都難以直視他。
那時他就拿著手機,問過向芋同樣的話題,問她記不記得姓渠的。
他那會兒多風光,拜佛時還囂張地說,這佛像金身綴寶石,我看著也沒我亮堂。
李侈知道向芋煩渠東航,細細說起他公司破產的事情。
是因為女人,說是某個床伴把項目資料賣給了對家。
“這個下場適合他。”向芋點點頭說。
後來李侈說起自己的2歲半的女兒,當年叱吒夜店的浪子,笑得眼紋舒展,還主動給靳浮白和向芋看照片和視頻。
向芋對著視頻裡面肉嘟嘟的小孩笑,連連誇好可愛。
李侈離開時,借著醉意,像過去那樣攬著靳浮白,忽然說:“靳哥,這是我近些年,最開心的一天,真的。”
那天聊得晚了些,送走李侈,靳浮白再回眸,向芋已經困得像小雞啄米,靠在椅子裡闔著眼,頻頻點頭。
他腳步放輕,走過去,把人打橫抱起來。
懷裡的人嘗試著睜了睜眼睛,沒睜開,索性閉目靠在他懷裡:“我要洗澡,在廚房煮茶時出汗了,都不香了。”
浴缸很大,熱水裡泡了幾分鍾,向芋才完全清醒。
靳浮白正拿著浴球,幫她打沐浴露。
潮濕的空氣裡浮起淡淡的柑橘薄荷味道,向芋有點皮,戳了一坨泡沫,往靳浮白臉上蹭。
靳浮白沒躲,只是無奈地說,別鬧。
感覺他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隱忍,她納悶地轉過身,認真看他。
目光下移時,發現了端倪。
她聲音裡還有睡意未消的散懶,不經大腦地說:“你有反應了啊。”
“嗯。”
“看上去好大啊。”這姑娘揉著眼瞼,繼續不經大腦。
靳浮白手上的動作一頓,用指尖點她的額頭:“你可少說兩句吧。”
李侈再來時,帝都市已經入冬。
老帝都人喜歡銅鍋涮肉,入了秋冬羊肉也成了溫補的首選。
偶爾不知道哪家鄰居煮火鍋,飄來一點沸水煮羊肉的香氣。
李侈帶來一個小女孩,是他的女兒,小名叫迪迪。
李侈兜裡揣著離婚證,和靳浮白一起靠在窗邊。
外面下了一點小雪,迪迪和向芋在院子裡,一個穿著小紅襖,一個穿著厚厚的羽絨服。
她們仰頭,傻看著雪花飄悠悠地落下來。
飄落到臉上,一大一小兩個姑娘,都縮了一下脖子,然後對視。
向芋把兩隻手曲張著,放在臉邊,逗迪迪說,我變成老虎了,現在要吃穿紅衣服的小女孩。
迪迪一聲尖叫,小皮鞋噠噠噠地跑在院子裡。
李侈看一眼身旁的靳浮白,這人眸子裡繾綣著笑意,目光緊緊追隨著向芋。
她在鬧,他在笑。
連下了雪的冬季,都好像格外溫暖。
人這一生,會遇到太多選擇了。
站在那些岔路口,有時候覺得自己選對了,可其實越走越窄。
秀椿街流傳了個傳說,說曾經這裡有個男人,早早賣掉了四合院,去南方經商,賺了1300萬。
本來算是很成功很成功了,結果衣錦還鄉,回到秀椿街,發現帝都市房間早已經飆升,當年他賣的那套四合院,值2000萬。
兜兜轉轉幾十年,還不如遛彎逗鳥的鄰居賣套房子賺得多。
像李侈,當年李家何其風光。
婚禮那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他記得他在婚禮上把鑽戒隨意往新娘手上一套,壓低聲音說,結婚是結婚,你別干涉我自由,聽懂了嗎?
那時女方家實力遠不如李侈家雄厚,只能點頭,笑著說,形婚嘛,我干涉你自由幹什麽?
可後來呢,不也淪落到看女方家臉色過日子的地步?
離婚這件事,他都是鼓足了不少勇氣。
退出這段婚姻,就意味著,他只能變成一個普通的帶著孩子的單身男人。
過去那些豪車美人、股票樓盤、名茗美酒,都不再和他沾邊。
離婚證上蓋章時,李侈很難說自己是真的覺得解脫,還是也有些許的留戀和惆悵。
可他看見靳浮白和向芋,突然有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希望。
圈子裡多少人把靳浮白和卓逍相提並論?
在他們眼裡,他不過是為了愛情瘋魔的傻子。
連和褚家聯姻的大好機會,都被堂弟搶走。
有人說他已經死了;有人說他變成植物人住在私人醫院裡;也有人說他一著失敗,窮困潦倒。
李侈笑一笑,原來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
那些人,他們有誰見過靳浮白真正笑起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