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帝都市是一座矛盾的城市,既懷揣著無數年輕人的夢想、高樓聳立燈火輝煌,又包裹著老舊的四合院和掛著鳥籠的胡同。
連地鐵都已經修到了15號線,縱橫的的地鐵線路像鋪蓋著整座城市的網,但此刻靳浮白帶她來的地方,幽暗的胡同像這座繁華城市的罅隙,像個暗殺聖地。
下車時靳浮白幫向芋拉開車門,把手掌伸到她面前:“來麽?”
比那條胡同更深邃的是他,他像夢裡看不到盡頭的長街,幽深,卻又讓人忍不住想要再繼續前行。
向芋把手搭在靳浮白的手掌上,借力起身,穿著細細的高跟鞋,挽著他的手臂跟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前行。
卻還興致盎然:“這地方有多少年沒人來過了?我聞到一股什麽東西霉變的味道。”
靳浮白在她毫不猶豫的追隨裡輕輕彎了彎唇角,他開了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功能,照亮一方空間。
向芋卻說:“關了吧,月光也很美。”
他從未在夜裡和人這樣相依著走過老九的胡同,現在感受一下,居然感覺也不差,身旁的女人緊緊摟著他的手臂,胸前柔軟的觸感壓在他大臂外側而不自知。
如果沒有遇見李冒,這個夜晚也許更完美。
四合院的門沒鎖,推開門時一聲悠長的“吱嘎——”劃破安靜,門邊一根繩子悠悠蕩蕩,向芋愣了一下,還是靳浮白抬手拉住輕輕一拽,院子裡瞬間明亮起來。
居然是燈的開關。
目之所及都是亂糟糟的樣子,不少老舊的樂器擺在院子裡。
向芋卻還挺興奮地跑進去,繞著一架已經掉了不少鍵子的三角鋼琴觀看。
鋼琴的琴箱敞開著,裡面種植了很多種蕨類植物,鬱鬱蔥蔥地自掀起的蓋板下面探出葉片。
脫落了漆體的木製上面生出毛茸茸的青苔,掉了琴鍵的縫隙裡居然生長著一種開著花的植物,米粒大小的藍色小花,隱約能看出五個花瓣。
向芋看了半天,扭頭問靳浮白:“這是野生的,還是有人種植的?”
“種植的。”
他衝著旁邊揚了揚下巴,向芋才看見旁邊的放了一台很大的加濕機器,也難怪青苔長得這麽好,翠綠得像是毯布。
鋼琴旁邊的木吉他裡生出白色的月季,綠蘿的葉片猶如瀑布自大號中傾斜而下。
這些樂器已經是很昂貴了,不知道什麽人會24小時開著加濕和保溫的機器,不惜花費巨額的費用來養活這一院特別的風景。
向芋細細看了一圈,在鋼琴前面站定,轉身去看靳浮白。
他今晚格外沉默,此刻正站在門口抽煙,青白色的煙霧自他指間嫋嫋升起。
很久以後向芋才知道,這個院子的主人就是李冒口中的那個“法國妞”。
而為這個院子一擲千金的人,就是那位結婚後仍舍不得愛人、金屋藏嬌的那位卓逍。
靳浮白咬著煙抬眸,發現了向芋的目光。
她在月色與燈光下,目光盈盈地看過來,一根細長的手指沒什麽力度地撫在鋼琴鍵上。
靳浮白隔著煙霧同她對視。
他們之間有一種難以描述的默契,這一幕的對視就像在長沙機場的安檢口,馬上就要各奔東西。
向芋卻在這個時候忽然開口,頹頹喪喪地歎了一口氣:“靳浮白,你哄哄我吧,李冒講的那個故事為什麽我怎麽想都覺得不開心呢。”
從來沒人敢對靳浮白提要求,更別說什麽哄哄我。
但靳浮白忽然笑起來,一晚上的心煩意亂就此消散。
他手裡的煙蒂按滅在身旁的石墩上,大步走過來,直接把向芋推在鋼琴上深吻。
早已鏽化的鋼琴錘發出沉悶的嗡鳴,而靳浮白在這樣的嗡鳴中發狠地吻著她。
向芋下意識拉住他的衣擺,緊緊閉著眼睛揚著頭迎合。
就像吸煙的人很難戒掉煙癮,向芋在這一刻突然覺得,有什麽事情脫離了他們彼此的掌控,正在向一種未知的境地發展。
這個吻的最終受害者是身後的鋼琴,不知道主人得多心疼,連苔蘚都撞掉了幾塊。
向芋蹲在地上,撿起小塊苔蘚,有些心疼地說:“這個小東西能活很久呢,乾燥個幾年,只要有足夠的水份還是能活的。”
說完,她揚起頭,“你有沒有什麽小瓶子之類的東西,能夠把它裝起來保存?就這樣讓它們死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一小坨苔蘚不足以喚起靳浮白的溫情,但此刻的向芋可以。
他想起剛才隔著衣服捏開內衣搭扣時,她睜開眼時滿眼瀲灩的羞憤,而她那樣的眸子中,隻映著他的臉。
靳浮白從褲兜裡摸出一小盒沉香條,沉香都倒進垃圾桶,然後拎著空盒子回來,對上向芋瞪過來的目光。
他笑著蹲在她身邊,用空盒沿著她的耳廓輕撫:“不是讓我找瓶子,找到了還瞪我?”
向芋撇嘴,看樣子心疼得想要讓他翻垃圾桶把沉香撿回來:“誰讓你浪費了,你那一盒沉香條得要多少錢?”
“沉香有的是,被你心疼著的青苔不就這麽一塊?”
靳浮白用手裡的空盒撥弄她的耳垂,輕輕一下,耳垂上綴著的碎鑽耳釘晃動起來。
看著她的耳廓一片通紅,他湊過去問,“怕你養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