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分鍾,靳浮白拎了一襲挺厚的白色毛毯下來, 什麽也沒說,隻遞給坐在副駕駛位的向芋。
毛毯沉甸甸地壓在她身上,向芋下意識抱住,聞到上面淡淡的沉香味。
去郊區的路上車子越開越偏僻,過盤山公路,路旁樹林裡起了一層夜霧,車速也隨之慢下來。
向芋安靜地坐在車子裡,莫名想到《生化危機》裡的浣熊市,三面環山,又被保護.傘公司斥巨資建造得十分現代化。
浣熊市是《生化危機》裡,一切噩夢開始的地方。
在這種時刻想到這個,總有種被預示著什麽的感覺。
好像這趟行程,好壞難明。
行程有些久,車裡光線昏暗,等她被靳浮白叫醒已經到了目的地。
這邊本來是一片郊外老房子,因為臨近旅遊區,做民宿的很多。
家家都是張燈結彩燈火長明的樣子,莫名讓人想起小時候宮崎駿動畫裡,叫千尋的女孩子無意間闖入神祇居住的地方。
動畫裡入夜的畫面,和眼前景象相似。
向芋對著這樣的夜色愣了一會兒,偏頭去看靳浮白。
他說:“把毛毯帶著,用得上。”
“夢社”很像多層的獨棟別墅,但其實郊外村子裡有很多這樣的房子,寬敞,空氣也好。
不像市區裡那些“鴿子窩”一樣的小戶型,寸土寸金,還有人削尖腦袋想要買。
到處燈火通明,也到處“無家可歸”的孤單人。
頂樓燃了一簇篝火,真的有“終歲不眠,以待明天”的意思。
有人拿了酒瓶在熱鬧裡默默發呆;
有人彈著吉他唱自己改了調子的新年快樂;
也有人在除夕裡仍然抱著電腦工作。
有人通著電話含淚叮囑父母注意身體;
有人對月獨酌一臉溫柔的頹唐;
也有人主動同旁人攀談以獲得暫時的熱鬧。
向芋終於知道靳浮白為什麽拿這樣厚的毛毯,屋頂天台雖然燃著篝火,郊區夜風重,也還是有些冷。
她裹著毛毯,正好禦寒。
其實靳浮白今晚總是令人捉摸不透。
到了“夢社”之後,他不再展現那種“貼心過頭”的舉動,反而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顯得有些沉默。
就好像他那些“殷勤”,真的只是為了把她拐到這裡來守個歲。
燃燒木料的味道匿在風裡輕輕拂過臉頰,歡歌笑語掩飾多少失落,藏身在熱鬧裡也能假裝自己很快樂。
樓下傳來一段對話——
“老板娘,熱飲只有熱巧克力嗎?咖啡有沒有?”
“我看你像咖啡。”
“怎麽連咖啡都沒有啊?”
“出門右轉有個便利店,自己買去唄。”
在這樣溫馨的“嘈雜”裡,向芋縮在毯子裡看向靳浮白的側影。
這人真的很不愛穿羽絨服,總是羊絨大衣,今天是米白色,整個人坐在喧囂裡十分顯眼。
他在嘩鬧鼎沸中安靜地把沉香條安插到煙絲裡,點燃煙,看著夜空殘月,呼出一些煙霧。
不知道此刻,他在想到是什麽。
“夢社”老板娘家的小孩子才3、4歲,是個漂亮的小男孩,兩隻手捧著一大塊巧克力啃得滿臉都是。
小男孩走過靳浮白身邊,不知道怎麽的沒站穩,踉蹌著跌了一下,手抓住他的大衣衣擺,然後跪倒在地上。
被靳浮白扶起來時,小男孩還死死捏著他化了滿手的巧克力。
向芋在一旁看著靳浮白,以為他被蹭了一身融化的巧克力痕跡怎麽也會有一點不悅。
結果這人笑著抱起小男孩,還逗他:“吃這麽多甜食,不怕牙齒生蟲子?”
靳浮白抱著小男孩往樓下走,向芋盯著他的方向,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怎麽可能心如止水?
她坐在他身邊,也是有心動的。
向芋看著自己的右手,鄰近虎口處有一點結痂的傷口,是被罐頭劃破的。
其實這趟同他出來,也別說什麽孤單難耐,算是她一時鬼迷心竅,想在除夕這天,聽從本心。
手機這個時候響起來,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向芋把剛收到的語音點開來聽,唐予池的聲音傳出來:“我就說我好像忘了什麽,給你買的生日禮物還在我羽絨服兜裡,也忘記祝你生日快樂了。明天我找你啊?把生日禮物給你,你猜猜是什麽?”
她無聲地笑了笑,按住手機放在嘴邊:“又是Sonny angel?”
也不知道唐予池什麽審美,自從在國外發現了這個光屁股的迷你娃娃盲盒,每年向芋過生日都要送好幾盒這玩意給她。
三寸大小的小玩意兒,加上昂貴的國際運費,一個要百來塊,也沒什麽用,換了向芋自己選,她寧可用這錢充話費,實用。
而且去年非常喪,連拆5盒,居然有4個都是一樣的。
唐予池估計也想起這事兒,發過來13秒的大笑。
下一條語音裡,說話都還是帶著笑腔的:“幸好我想起來了,還差幾分鍾你這生日就過去了,生日快樂。”
向芋回了一個十分老年人的表情包,大朵大朵的花開,配文“感恩有你”。然後把手機放回口袋裡。
面前多了隻漂亮的手,手裡端著一杯散發了香濃可可味的熱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