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某天下午,向芋失手,在辦公室不慎摔碎一個咖啡杯。
又神情恍惚地蹲在地上,準備去拾起碎片。
手腕被周烈拉住,他說已經讓保潔阿姨去去拿清理工具,讓她小心,別刺傷手指。
向芋默不作聲,收回手。
“向芋。”
周烈忽然叫她一聲,像是在斟酌用詞,最後皺眉,“你要不要休息幾天,出去散散心?”
她搖搖頭,聲音輕柔,不知道是在安慰誰:“小道消息有多誇張你還不知道麽?報出來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何況這些隔著一萬多公裡跨洋的道聽途說?”
周烈不忍提醒她,對面的花已經幾天沒有人換了。
他隻點頭應和:“是,是我想錯了。”
不明所以的人說得頭頭是道,反而是靳浮白哪個圈子裡,從未傳出過任何信息。
向芋的心一點一點沉下去。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靳浮白大概真的出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為了這事兒,連唐予池都從國外飛回來。
他沒通知向芋接機,直接來了向芋公司掐著時間上樓,拉走了剛到下班時間、還沒來得及收拾東西的向芋。
唐予池說:“走,請你吃好吃的去。”
他陪著向芋吃了好多頓飯,中午晚上都要來。
後來乾脆慫恿他爸媽,把向芋接到唐家住了一段時間。
平時靳浮白有個風吹草動,向芋視頻裡電話裡總要提到。
這次她沒有,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她一次都沒提過。
一直到唐予池回帝都市都已經有了個把星期,向芋才在一天下班時,拎著手袋鑽進他的車子,精神百倍地打了個響指:“月色這麽好,咱倆吃日料去吧?”
唐予池總覺得這語氣好熟悉,發動車子時才想起,那好像是他發現自己被安穗綠了的那年。
那時他跑到李侈場子裡連著喝了一個月,每天酩酊大醉,他就想蹲點看看,安穗到底是特麽攀上什麽人了?
沒等到安穗,倒是被向芋逮住,從場子裡把他揪出來。
然後撞見了靳浮白。
也是那陣子,向芋和靳浮白賭氣,沒聯系。
唐予池那時候還沒想好,要不要支持她往靳浮白這個大深淵下面跳。
而向芋自己顯然想好了怎麽辦,她用和剛才,一模一樣的語氣說——
“陽光這麽好,下午咱倆打麻將去吧?”
這麽一想,唐予池終於松氣。
她這是想明白了。
他們去的日料店,在帝都市開了很多年,價格不貴,味道卻很地道。
向芋喜歡靠窗的位置,端了一杯清酒,用目光摩挲窗外樹影月色。
她笑笑地說:“我還記得第一次來,是高中,乾爸乾媽請客,帶上了咱們倆。”
“你乾爸乾媽純粹是倆老不正經,咱倆那時候才高一,就慫恿咱們喝清酒。”
唐予池說完,話音一轉,“向芋,那些傳言你別信,甭聽他們嗶嗶,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靳浮白哪有那麽容易死?”
這還是唐予池回來這麽久,第一次敢提靳浮白的名字。
挺忐忑地等著聽向芋怎麽反應。
在向芋眼裡,滿室食客像是被人按了靜音鍵,壽喜鍋無聲地煮著上好的雪花牛肉。
這是帝都市最好的季節,白天溫暖又不會過分悶熱,到了晚上,清風徐來。
她想起靳浮白在某年春天裡,帶她去游泳。
她只是穿了一身比基尼,就被靳浮白勾著細細的帶子,瞥著周圍的男人們,說,別遊了,回房間算了。
向芋發脾氣,我衣服都換好了,你說不遊就不遊?
靳浮白這人,掛了滿臉壞笑,我幫你換回去?
周圍聲音漸回,向芋抿一口清酒,看上去沒什麽特別反應:“嗯。”
唐予池勸一句,她就老老實實點頭。
他再勸,她繼續點頭。
後來喝得稍微多了些,她甚至興致勃勃,說起同靳浮白在一起的往事。
說她那時候住在靳浮白家裡,他不知道參加什麽酒局回來,她正在看電影,隨口說聞到他身上的飯菜香,感覺好餓。
靳浮白問她想吃什麽,向芋不過腦子,回答說,要是有方便麵就好了。
等她看完電影再出去找,發現靳浮白滿身酒氣地靠在廚房裡,正在幫她煮麵。
他沒開油煙機,滿室朦朧蒸汽。
燈光柔和,染上他眉眼,他回眸見她,輕輕一笑,關了天然氣,說,來得正好,面好了,過來吃。
向芋其實很想問問唐予池,靳浮白骨子裡這樣溫柔的男人,他難道不該被溫柔對待嗎?
他怎麽會落到,生死未卜的下場?
可她沒問,隻說:“要不點一份烏冬面吧,我突然想吃麵。”
唐予池還以為事情就這麽過去。
在人聲漸歇的夜裡,他們從日料店出來,向芋喝醉了靠在出租車後座睡著了。
到家時,唐予池拉開車門叫她:“向芋,快醒醒,到了。”
他倆沒敢直接上樓,怕醉意太重惹怒唐母,坐在樓下台階上,散酒氣。
小區裡一片安靜,月籠萬裡,向芋才剛睡醒,神色茫然地安靜著。
後來,她也只是在夜風裡,很輕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