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恆又不說話了。
綿綿的名字只能被他知道,也只有他才有資格叫她的名字。
他不會把綿綿的名字告訴任何人。
凱茜回頭看向楊立杉,示意對方過來。
楊立杉起身走過來,他順著凱茜的視線,看到時恆筆下的畫像。
凱茜低聲地問︰「楊先生,您認識這個女孩子嗎?」
楊立杉看了又看,最後還是搖搖頭︰「不認識,我從沒見過她。」
凱茜很失望,但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微笑著表示謝謝。
很快時恆就畫完了畫像。
他微微側頭,輕聲說道︰「這個,也送給你。」
凱茜和楊立杉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卻見到他身邊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人。
時恆說完話,豎起耳朵仔細傾听,隨後小心地收起畫像。
這時,阮綿綿在他耳邊提醒︰「該做功課了。」
時恆乖巧地點頭應下,從書包里拿出作業本,開始認真地寫作業。
見狀,凱茜和楊立杉沒有再打攪他,默默地退出了房間。
關上房門,凱茜和楊立杉回到一樓客廳。
兩人聊了些關于時恆的事情,都是些生活上的瑣事,凱茜作為國際上知名的心理醫生,她很善于從一些細節著手,挖掘出更深層次的本質。
她很好奇地問道︰「小恆最近經常對著空氣說話嗎?」
楊立杉點頭︰「嗯。」
「你有問過他是在跟誰說話嗎?」
「沒有,我怕刺激到他,什麼都不敢問,」說到這里,楊立杉內心充滿擔憂,「小恆的病,還能治好嗎?」
「當然可以,小恆的自閉癥並沒有到達最嚴重的地步,他現在至少還願意去學校,也願意接受新的知識,我們慢慢地教導他,一定會讓他痊愈的。」
楊立杉稍稍放松了些︰「那就好。」
凱茜又問︰「小恆畫的女孩,您真的沒見過嗎?」
「沒有。」
凱茜有點懷疑那個女孩是時恆班上的同學,可這個猜測很快被否定,那個女孩看起來已經有十七八歲了,絕不可能跟時恆是同班同學。
她越發好奇那個女孩跟時恆的關系。
楊立杉見她對那個女孩的事情非常關心,忍不住說道︰「也許,那個女孩只是小恆臆想出來的人,她在真實世界里並不存在。」
這種情況在自閉癥孩子的身上不是沒有出現過,他們拒絕接觸外界,但又覺得孤獨,于是變為自己臆想出了一個並不存在的朋友。
凱茜認真想了下︰「應該不會,小恆畫出來的女孩子形象很逼真,很顯然是有具體的參考物,不像是憑空臆測。」
「那他是……」
「這件事情還得請您多多留心,小恆看起來很在意那個女孩,如果能找到那個女孩,請她來協助治療,也許小恆的病情可以減緩很多。」
聞言,楊立杉眼里燃起一絲希望︰「我一定會盡力把那個女孩找出來的!」
……
時恆的課本是特別定制,上面字跡都是凹下去的,他可以通過觸摸進行閱讀。
但作業本卻是學校統一發放的,紙面光滑平整,上面印有規整的小格子,他要把每個字都寫進格子里面,這對他來說很困難。
以前在國外,寫作業的本子,全都是白紙,他想在哪里書寫都沒問題。
見他一直沒動筆,阮綿綿很快反應過來,彎下腰,從背後抱住他,虛虛握住他的右手。
時恆感受到右手被一團冰涼的感覺包裹住。
他跟隨那股無形的力量,落在作業本上,耳邊傳來女孩的聲音。
「寫在這里。」
時恆開始書寫,很快就寫出一篇五十來字的日記。
日記內容都是些天馬行空的話,串聯起來,壓根就弄不懂他要表達些什麼。
寫完作業後,時恆開始看書。
他拿的是一本散文集,翻開後,阮綿綿將書中的內容一句句念出來。
時恆听得很認真。
等阮綿綿念完這一頁的內容,他就反倒下一頁,繼續听她念。
比起自己用手去摸,他更喜歡這種傾听的閱讀方式。
看完十幾頁數,女管家來提醒表少爺該用晚餐了。
夜里,時恆換上睡衣,躺在床上,輕聲對身邊的黑暗說了句︰「晚安。」
黑暗中傳來女孩的回應。
「睡吧,祝你好夢。」
時恆安心地閉上眼楮,很快就陷入睡夢中。
次日醒來。
時恆下意識地摸向身邊,不出意外,摸了個空,他換了聲綿綿。
阮綿綿立即回應︰「我在。」
「早上好。」
時恆照例沖了個澡,換上校服,乘坐電梯下樓。
吃早餐的時候,楊立杉對他說︰「昨天你的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說今天學校要組織郊游,錢和零食都已經幫你放到書包里了,手機也已經充滿電,你照顧好自己,有事就找老師,或者給我打電話,知道了嗎?」
時恆咽下嘴里的牛奶,應了聲︰「嗯。」
楊立杉親自將他送到學校,分別時還是有點不放心。
「要不我讓小舟陪著你去郊游吧?」
時恆說了句不用,然後就進了學校大門。
楊立杉嘆了口氣,無奈回到車里。
班主任知道時恆的特殊,第一個找到他,並把他安排在隊伍的最前面,唯恐把他給弄丟了。
學生們一個個上了校車。
時恆在最後一排的角落里坐下,他將書包放到腿上,身體靠在車窗邊,扭頭看向窗外。
校車很快坐滿,朝著目的地出發。
坐在時恆旁邊的,是一群女孩子,她們正在嘰嘰喳喳地討論自己帶了什麼零食。
阮綿綿听到女孩子們的議論,有點好奇地問道︰「小恆,你喜歡吃什麼零食?」
時恆認真想了下︰「我不喜歡,吃零食。」
正在討論的女孩子們乍一听到他說話,紛紛扭頭看向他。
有個扎著丸子頭的女孩子好奇問道︰「你在跟誰說話?」
時恆沒有理會,仍舊看著窗外。
丸子頭女孩討了個沒趣,心里不高興,朝時恆吐了下舌頭,然後繼續跟朋友們聊天。
阮綿綿建議道︰「我覺得你應該多跟別人接觸,多交幾個朋友。」
時恆說︰「我不喜歡他們,很煩。」
旁邊的女孩子們听到這話,立即停止聲音,她們一起瞪著時恆,覺得他這個人真是討厭,自己不合群就算了,居然還敢嫌別人煩?!
有人小聲吐槽了一句︰「你才煩!你最煩!」
時恆卻像是沒听到這話似的,連頭都沒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