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陳又才想起來,他進不去秦封的房間。
不能穿牆,不能變蚊子飛,也不能原地消失,那怎麼進去?
陳又急的抓頭,“444,有招兒麼?”
444,“叮,可以提供鑰匙。”
陳又一喜,他在身上四個口袋裡一抓,屁都沒有,“哪兒呢?”
“叮,先把一千字的體驗報告交了。”
陳又,“……”
“我現在要辦事,”他說,“回頭再給你。”
沒回應了。
陳又青著臉面壁,回想當時的感覺,概括起來,就是四個字——爽的要死。
他將那句話拆開,湊成了一千字,結果說是不合格。
“為什麼?”
“叮,不夠文藝。”
“一個迷情藥的產品體驗報告還要走文藝風?”陳又鄙視,“真夠作的。”
“等著,我想想!”
陳又的腦子飛速轉動,開始組織語言。
“那一瞬間,有一把火點在我的尾骨上,我燃了,熱了,渾身好燙。”
他邊抓雞皮疙瘩丟地上踩踩,邊念,“我的心,我的身子,我的每一根骨頭,都融化成水,濕漉漉的,好舒服啊……”
搞定系統,拿到鑰匙,陳又的腦細胞死光光,他扶著牆,滿臉呆滯。
好半天,陳又甩自己兩耳光,清醒了,他攥著鑰匙去秦封的房門口,正要開門,就發現門是掩著的。
“……”
所以我剛才那麼苦逼的意義是什麼?陳又一口老血卡在喉嚨裡。
他鬼鬼祟祟的鑽進去,撲面是嗆人的煙草味,房間裡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黑暗中仿佛有一頭龐然大物在發出粗沉的喘息,每一下都散發出濃烈的腥臭味。
好可怕。
陳又掐手心,他一步步往前挪,腳踢到什麼,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周遭的空氣驟然凝結,死寂令人恐慌。
陳又緊張了,他不敢出氣,也不敢再動,一不小心就放了個屁。
聲音還不悶,帶著一點兒歡快的節奏。
唯一慶倖的是,還好沒什麼味兒。
陳又的神經末梢猛地一抖,他已經可以確定,有雙眼睛被他那個屁吸引的看過來了,從左邊來的。
時間分秒流逝,刀子樣在陳又的腦子裡刮動,他短促的呼吸著。
怎麼辦?
他是從那個屁開始挑話頭,還是從早上那一幕開始?要不……
就從天氣開始?
突有叮一聲清脆響,陳又的耳膜好像被一根細針戳了一下,他睜大眼睛,看到一簇幽藍的火光竄出,在一片漆黑中妖冶地跳躍著,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一張沒有表情的臉一晃而過。
火光滅了,一切又再次被黑色塗抹,覆蓋。
陳又是喜歡玩捉迷藏的,找到小夥伴的藏身點,看對方又氣又不甘的樣子,能爽翻天。
但是,眼下,他並不是很想玩。
陳又聞著煙味,走到龐然大物那裡,把自己送上去,做好了被一口咬掉脖子,一點點啃食乾淨的心理準備。
“二爺。”
陳又蹲下來,黑暗遮蓋他的臉,只有他的聲音,乾乾淨淨,挺好聽的,“我路過的時候,看到您的房門開著,就自作主張的進來了。”
“為什麼不在自己房裡待著?”
男人的嗓音沙啞而混濁,如有砂紙磨過,聽不出那裡頭是什麼情緒。
“打雷了,我害怕。”
陳又小聲說著,煞有其事,“我小時候差點被雷劈了,不敢一個人在房間裡。”
他說完了,就屏住呼吸。
不知是多久,一隻手準確地扣住他的喉嚨。
陳又呼吸受阻,他揮著胳膊抓上去,也不管抓的是什麼,逮著哪個就往死裡抓。
嘶——
秦封的下巴被抓了,他按住發瘋的小傢伙,危險的警告,“別動。”
陳又濕乎乎的喘氣,“二爺把手拿開,我就不動。”
低笑聲響起,意味不明,“跟我談條件,你是頭一個。”
陳又的呼吸順暢了,他跌坐在地上,手垂著,好像幹過一場架,體力透支,廢了一樣。
“那是因為他們都怕二爺,我不怕。”
秦封隱隱有了興致,“哦?”
“那怎麼早上見到我的時候,都嚇哭了?”
陳又嘴抽抽,大叔,跟你聊天真沒意思。
“沒有的事。”
陳又睜眼說瞎話,“我很崇拜,很喜歡二爺的。”
“是嗎?”秦封吐著煙圈,“一個月前,這層的另一個房間裡,你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老變態,是瘋狗,技術爛成渣。”
陳又被嗆的咳嗽,呵呵,聊不下去了。
“我那是走火入魔,神志不清。”他憂心忡忡的歎口氣,“二爺,有時候我瘋起來,連我自己都害怕。”
秦封冷笑,“你這張小嘴裡的花樣可真多。”
陳又說,“都是大實話。”
他盯著煙蒂上那一點明明滅滅的火星子,成鬥雞眼了,“二爺,您平時除了工作,有什麼愛好?”
“打球,健身,喝茶,下棋?”陳又自顧自的說,“我是喜歡玩遊戲,有時候玩瘋了,為了搞裝備,我能通宵好幾天。”然後就猝死了。
秦封碾著煙,聒噪的聲音喇叭似的在他耳邊響個不停,連外面的風聲雨聲都模糊了些。
沒有人會在他面前這麼多話,聊的還是毫無營養的廢話。
好像他年輕了二十歲,光著膀子在網吧,宿舍,拎著啤酒瓶子燃燒青春。
秦封將煙掐斷,鏡片後的眸色變的暗沉。
“有一回,遊戲有抽獎活動,我人品爆發,抽了三萬通寶!”
陳又舔舔嘴皮子,胃裡空蕩蕩的,搞不懂,為什麼他跟目標接觸後,好多次不是有點餓了,就是餓過頭了。
下一秒,天旋地轉。
陳又趴地上,跟一鍋貼似的,“二爺,不再說會兒話?”
秦封顯然不想。
黑暗中,有細微的聲響發出。
陳又的這具身體千錘百煉,靈魂是個羞答答的小菜鳥,剛上路。
雨還在下,他還趴著,“二爺看球賽麼,在球場上,都是中場休息了,下一場才能有勁兒進球。”
秦封並不放縱,在金錢,權勢等的所有**中,唯獨**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
他從來都是在沉默中開始,沉默中結束,這會兒聽了青年的形容,竟然笑了。
“要不要數數,我能進幾球?”
陳又翻白眼,他呵呵笑,“二爺威猛,至少能踢進去成千上萬次。”
秦封吐出一個字,“數。”
陳又在心裡咒駡,他跟著老男人的節奏,數了幾十下,就咬到自己的舌頭,來氣了,“不數了!”
秦封覺得好玩,這小傢伙有時候是小綿羊,有時候是烏龜,現在是刺蝟,他還沒發現,哪個是對方的本我。
雷聲大起,房間一角明瞭又滅,暴風雨更猛烈了。
窗外的樹木晃出令人心驚的幅度,隨時都會連根拔起,被甩向天空。
秦封周身氣息越發的陰沉可怖。
他的餘光掠過窗外,心臟猶如被一隻手攥住,捏緊了,疼的直不起腰。
窗簾突然被拉開,窗玻璃推出去,外面電閃雷鳴,陳又被推出去,後背咯上冷硬的窗臺,上半身已經甩出去,風雨鋪天蓋地般砸過來,淋濕他的上衣,鑽進他的毛孔。
夏天的雨不涼,但是密集,劈裡啪啦的,都不帶縫隙,砸的陳又胸疼。
他在不時出現的閃電裡,看到老男人的神情,厲鬼差不多就是那樣了。
還是個要哭不哭的厲鬼。
挺可憐的。
陳又打哆嗦,不知道是疼的,還是嚇的,他怎麼會有母愛氾濫這玩意兒,想把人抱懷裡,摸摸頭,抱一抱,再唱個搖籃曲,哄睡覺?
媽的,這個遊戲有毒,絕對有!
雨沒停,秦封停了。
陳又從窗臺滑到地上,頭上的雨水沿著臉頰,下巴,鎖骨往下,滴滴答答的,他感覺不到腰部以下幾個部位的存在了。
房間裡的燈突然亮起來,黑暗尖叫著被徹底驅趕,突如其來,陳又一下子有些不適應,他用手背擋住眼睛。
秦封脫掉長褲,解開襯衣鈕扣,隨意一扔,看也不看地上的人,逕自往浴室走去。
陳又看著老男人的寬背,窄腰,臀肌,長腿,他眯起眼睛,身材真他媽的好。
現在就走?還是繼續躺著?
走吧。
不走正常的套路,才能出其不意。
陳又撐著地起來,他的褲子濕了,襪子也濕了,發洪水了似的。
秦封從浴室出來,房裡已經不見人影,是他想要的,又莫名的有些意外。
門下面有一處黑影,秦封的眉毛輕挑,他去開門,一個重量倒在他腿上。
“你坐門口幹什麼?”
陳又耷拉著腦袋,脊骨貼著濕衣服,很突出,瘦的就剩一把骨頭了。
他的聲音嗡嗡的,“二爺,我褲子在滴水,怕把走廊的地板弄髒了,不好清理。”
秦封,“……”
他後退幾步,腿上的人失去依靠,直接往後倒去,發出咚一聲響。
陳又的後腦勺疼,他從下往上,仰視老男人的鼻孔,真是沒天理,鼻孔都這麼性感。
地上有不少水漬,秦封才看見,他厲聲道,“起來。”
陳又對著秦封張開手臂,沒有一絲遮掩,很直接的表現出來了,他就是想被抱。
秦封的眼皮底下,青年的黑髮濕漉漉的貼著頭皮,臉白的能看見血管,兩片唇有些乾燥,胸口瘦巴巴的,摸上去,只有一根根肋骨,咯手。
對著這樣一具普通到不起眼,沒有一絲美感的身體,他竟然又有了反應。
陳又的胳膊酸了,他放下來,眼簾垂著,唇角輕抿在一起,安靜的失望著。
鬼使神差的,秦封彎身抱起他,輕的不符合一個成年男人該有的重量。
陳又被抱進浴室,放到地上,他站不住,兩條腿直打擺子。
“洗乾淨再出來。”
秦封丟下一道命令,就出去了。
門一關,陳又就活了。
他掃視浴室,聞著老男人殘留的味道,喬明月沒有用過這間浴室,這說明,他不會在對方回來時,就被掃地出門了。
陳又裹著塊浴巾出去,“二爺,我洗乾淨了。”其實並沒有,他摳的沒了耐心,就全當是潤膚了吧,防止乾澀。
對方坐在椅子上,目光深沉,陳又快速瞥過去,眼角就是一抖。
不是吧,還來?
他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低血糖都要犯了。
秦封將睡袍解開,身子慵懶的後仰一些,撩起眼皮掃了陳又一眼。
但凡是個眼沒瞎,人沒傻的,都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陳又皺眉,滿臉的不願意和嫌棄,他不吃原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