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涵張了張嘴,艱難的道:「爺爺,您不明白……」我們不會成爲伴侶,一切都是假的。
白老爺子道:「你們年輕人的事,爺爺確實不太明白,可從小到大,靖遠對你如何,你的心中應該有數,爺爺看得出來,他一直在試圖靠近你,你却一直在抗拒他,這真的太傷人心,他在外再强勢,最柔軟的地方也是面對著你,你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會傷到他,做爲愛人,你應該去保護他的這一塊柔軟,而不是利用自己的優勢去傷害他,你說是嗎?唔,當然,如果是他做錯了事,惹了爺爺的小寶貝不開心,那麽稍做懲罰也是必要的!」
他沒有做錯事,可現在這個樣子,又該去怪誰呢?白一涵把頭靠在爺爺的肩上,腦子裡一片混亂,當最初得知真相的痛苦過去,他的心一點點的冷靜下來後,再回想他與穆靖遠相處的點點滴滴,心中不是沒有疑惑,如果穆靖遠只是在扮演他的戀人,那他也未免太過投入,他的眼神、他的一舉一動、他那些情意滿滿的話,還有在床上那些瘋狂的火熱,難道都是假的嗎?如果他只是把自己當弟弟,又怎麽能這麽自然的做出這些事?
他跟自己說結婚的事時,雙眼是那樣的閃亮,被自己拒絕後又是那麽低落,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拋弃了的大狗一樣,這些都是裝出來的嗎?
自己可以輕易的影響他的心神、控制他的情緒,這是一個「弟弟」可以做到的嗎?他是總無法控制的去回想他們之間的一切,他們相處的所有細節他都記得一清二楚,每次回想,他都會忍不住覺得那天偷聽到的內容只是個惡做劇,可是他明白,那天他聽到的,都是事實,自那天以後,媽媽的情緒明顯又上了一個新臺階,每天都笑眯眯的,爸爸也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他知道,這是因爲他快要「好」了而且自那以後他仔細的觀察過,媽媽看穆靖遠的神色總是帶著一點愧疚,對他比對大哥還要好,他知道,這是因爲感激。
之前,他被突然到來的幸福衝昏了頭腦,本來就不聰明的腦子也徹底放弃不用了,知道事實後,他仔細的回想,才發覺重生之後很多事情發展得實在太過順利了,順利得有些刻意,現在想來,這些讓他仿佛置身夢境的「好事」怕都是家裡人刻意安排出來的「治療方案」吧。
現在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穆靖遠的態度,他的失落與迷茫都太真實,他濃烈的感情也太真實,真實得讓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可是他真的不敢,不敢再信了,重生之初,因爲穆靖遠的態度,他推翻了前世的認知,以爲是自己太笨,看事情只看到了表面,生生錯過了心上人,可那天的偷聽,又推翻了穆靖遠的說辭,殘忍的告訴他,他所以爲的圓滿愛情,其實只是一個騙局,一個讓他連憤怒都不能的騙局。
每一個人都對他說,穆靖遠對他情深似海,可每一次聽到這樣的話,他的心上都會被添上一刀,他想要相信,他不敢相信,沒有希望,才能沒有失望,如果再次失望,那就真的是絕望了,可是像現在這樣不上不下的吊著,兩個人都難受,他現在迫切的希望,他們之間能有一個結果,無論是分,還是合。
其實他真的萬分希望,那天聽到的一切只是一個誤會,可是這個小小的、幾乎不敢存在的希望真的太渺茫,渺小得甚至讓他不敢在心底對自己說出來。
他迷茫而瘋憊的輕聲道:「再給我一些時間吧,我們之間,確實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
老爺子聽到他這樣難過的聲音,心疼極了,他輕輕的拍撫著白一涵的脊背,柔聲道:「好啦,爺爺的小寶貝,不要難過,爺爺不問啦,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你們自己去解决吧,涵涵長大啦,很多事情可以自己去處理,不過小寶貝,如果你有想不通的事,可以來問爺爺喲,爺爺跟你奶奶幸福美滿這麽多年,經驗很豐富喲。」
白一涵摟住爺爺的脖子,輕聲道:「好。」
木木木白一涵本想等穆靖遠病好了,無論怎樣,都儘快有個了斷,他偷偷的,沒有驚動任何人,自己在外面找了一處房子,打算在不久後搬出去住,或許可以像大姐和穆靖遠解除婚約時那樣,找個人配合一下自己,只說自己喜歡了別人,用要跟那人有些私密的空間的理由獨自搬出去住,免得天長日久的再露出馬脚,這真是一個好辦法,皆大歡喜,誰也不用爲難,只不過,大姐和姐夫是真的,而他,是假的而已,不過只要大家都好,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可不知是不是像常人說的,平時不愛生病的人生起病來總是特別厲害,穆靖這一次病來如山倒,病去,却真的如同抽絲一般,一場病纏纏綿綿大半個月,還是沒有好,整個人都被折騰的瘦了一大圈,本來十分性感的鎖骨突兀的支了起來,看著就讓人心裡難受。
公司的事,大多是陳宏撿了重要的文件送到白家來,穆靖遠每天也會打起精神開一個視頻會議,維持公司的正常運作。
白家白母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道:「涵涵,靖遠還在睡嗎?」
白一涵揉著額頭道:「嗯,昨晚他一直咳,到淩晨才安穩的睡了一會兒,今天又有些低燒。」
白母嘆氣道:「你說這各大醫院也去了,私人醫生也請了好幾撥,藥也吃了針也打了,爲什麽他總是不見好呢?眼看著人都快瘦成骨架了。」
她摸了摸小兒子也有些憔悴的臉,心疼的道:「要照顧他,你也睡不好吧?看你,也跟著瘦了許多,要不你趁他睡著,也去補個覺吧,他要是醒了媽媽和楊嫂會去照顧他的。」
白一涵笑了笑道:「我倒是沒事,不覺得困。」
白母慈愛的微笑道:「我的兒子長大啦,知道照顧人了。」她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樓梯口,驚訝道:「靖遠,你起來了?感覺怎麽樣?」
穆靖遠站在樓梯上面,臉色十分蒼白,嘴唇上也沒什麽血色,身上穿著常穿的黑色襯衫和長褲,整個人顯得更加消瘦,一雙微微下陷的眼睛黑沉沉的,正在怔怔的看著白一涵的背影,聽到白母的話,露出一個勉强的笑意,道:「沒事,好多了白母嗔道:「每次你都說好多了,餓了嗎?楊嫂做了粥,吃一碗吧。」
穆靖遠低咳了幾聲,緩緩走下樓,聲音有些低啞:「不用了阿姨,我不餓。」
一直沒說話的白博仁皺著眉頭道:「你看看你,生了病,還不肯吃東西,怎麽能好呢?」
白一涵起身去扶他,穆靖遠雖然因爲低燒有些昏沉,却不肯把身體的重量讓白一涵負擔,只是借這個機會緊緊抓住他的手,直到走到沙發上坐下,也不願意放開,他對白博仁微笑道:「可能是因爲剛醒,現在真的還不餓,一會兒再吃吧。」其實他醒來有一會兒了,只是一直在發呆。
白母道:「人剛睡醒是會不想吃東西,那就等一會兒餓了再吃,靖遠現在胃口不好,勉强吃了也是難受。」
白一涵的手忍不住緊了緊。
穆靖遠回頭去看他,有些高興的輕聲問道:「怎麽了?」
白一涵扭過頭道:「沒事。」
穆靖遠垂下眼睛抿了抿唇,又咳了幾聲,才低聲道:「叔叔阿姨,我打算明天搬回去住。」
白一涵一下子回過頭,白母驚道:「怎麽突然想要搬回去?你家裡除了傭人就只有你自己,回去做什麽?再說你現在正在生病,回去了誰來照顧你?」
穆靖遠微笑道:「阿姨,我一個大男人,不過是生點小病,哪裡用得著一直有人照顧?再說我家裡也有家庭醫生和傭人,平常看顧些還是完全可以的。」
白母看了眼小兒子難看的面色,柔聲道:「住得好好的,怎麽會想要回去,還在生病的節骨眼兒上?」
穆靖遠笑了笑道:「我在這裡,陳宏每天來來去去,也不太方便,再說,我晚上總是咳嗽,涵涵他也睡不好,而且他離我那麽近,我總是擔心會傳染他,一直心驚膽戰,讓他回自己房間好好睡他又不肯,我晚上想咳不敢咳,忍又忍不住……他被我攪得睡不好覺,最近都瘦了許多,他身體本來就不好,再這樣下去可不行,我想先回去,等過一陣子我好了,涵涵他……希望的話,我再常過來就是了。」
白博仁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你們吵架了嗎?」
穆靖遠條件反射般握緊了白一涵的手,却無法出聲反駁。
白一涵强笑道:「當然沒有,我們倆好著呢,他也是的,都沒跟我商量一下就想回去。」
白博仁道:「小兩口吵架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倆最近一直有點不對勁,靖遠如果實在想回去,那一涵就跟過去照顧,一個人回去肯定是不行的,你們都是大人了,感情的事我們長輩也幫不上忙,你們要自己去溝通解决,好了一涵,你不用解釋,你爸爸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