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結束後,沈家父子主動提出,想以東道主的名義,請陶暮吃頓便飯。
被陶暮直接拒絕了。
有上輩子的經歷打底,陶暮對滬城這個地方是半點好感都沒有。如果這次不是為了替宋家討還公道,陶暮甚至這輩子都不想踏上滬城這塊土地。
“時間緊迫,宋爺爺還在京城等著我。”陶暮沖著沈家父子點了點頭,問姚聖安:“我們這就去取菜譜吧。”
未免夜長夢多,陶暮要求姚聖安必須在談判當天就把菜譜交出來。他要連夜帶著菜譜回京城。至於姚聖安,在宋家祭祖那天到場磕頭就行。至於其他時間,想必老爺子也不想見到這個忘恩負義,害的宋家家破人亡的仇人。
大過年的,陶暮不想宋老爺子情緒波動太大。人老了,盛怒傷身。
姚聖安一半慍怒一半唏噓,卻是敢怒不敢言。只得鐵青著臉同意陶暮跟他一道回姚家。
聖安集團其他幾位股東見了,不免在心底犯嘀咕——不愧是年輕人,少年意氣,竟然敢隻身闖虎穴。也不怕姚家人盛怒之下,把他打出個好歹來。
陶暮當然不怕。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又在夜色打工,上高中的時候自然沒少混跡老燕京的各大胡同。他甚至還跟大輝哥學過格鬥。真要是動起手來,姚家那幫養尊處優的廢物還真未必打得過他。
沈家父子為了拉攏陶暮,決定陪陶暮到姚家走一遭。
“你與小毓也算朋友。小毓他被我們寵壞了,考慮事情只曉得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不懂得換位思考。性子難免天真糊塗些。可他是真的看重你這位朋友。所以我們也會把你當成自家晚輩看待。”
沈父笑容和藹,看向陶暮的時候,果然一副慈愛長輩的模樣。
沈家大哥倒仍是那副萬年不動搖的面癱臉,面無表情地說道:“小毓也在姚家。我們過去的時候順便接他回家。”
再一次向陶暮發出邀請:“不知道陶總是否有時間,來家裏吃頓便飯。上次我說過,要讓家妹和小毓向你當面道歉,卻一直沒有機會。”
陶暮再次拒絕:“我已經定了晚上的機票。從姚家拿到菜譜後,我跟周律師直接去機場。”
心黑手狠的周大律師沖著沈家父子點頭微笑:“陶總將聖安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轉送給其他幾家受害人,剩下百分之十建立宋槐基金,交給我代為打理。沈董事長和沈總若是有什麼需要,今後可以直接聯繫我。”
周大律師說著,將自己的名片雙手遞過去。
經過周大律師最近一段時間的不懈努力,他已經成功成為飛訊網的法律顧問,以及陶暮本人聘請的私人律師。後續發展也果然如他所料——以陶暮最近一段時間經歷的各種官司來算,他終於達成了開張吃三年,連續吃不完的人生贏家路。
沈家父子一番好心,卻被周律師暗示成想要拉攏陶暮這位新上任的大股東。頓時有些無語。
姚聖安冷眼斜視沈家父子,毫不客氣的嗤笑出聲。
兩家因為聖安集團的驟然變故,已經徹底撕破臉。只不過礙於素質涵養,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破口大駡而已。
但姚聖安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沈家父子是怎麼在姚家最困難最需要幫助的時候落井下石的。風水輪流轉,他當年因為覬覦宋家菜譜,害的宋家家破人亡,如今也嘗到了遭人背叛,腹背受敵的滋味兒。
不過姚聖安並不是宋家老太爺,沈家人也不是姚聖安。他們彼此雙方都知道,兩家的爭鬥才剛剛開始。姚聖安不會放過在背後插刀的沈家,他就像是一條匿伏的毒蛇,躲在陰暗的角落裏伺機而動。
沈家人也清楚姚聖安的秉性。所以他們不會放任姚聖安和姚家人繼續留在聖安集團安享富貴。所謂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沈家人自己做了虧心事,自然不敢妄想他們還能跟姚家修復關係。既然無法修復關係,那麼直接把姚家踩下去,讓姚家永生永世都無法翻身,自然是保護沈家最穩妥的法子。
不過這些都跟陶暮沒有關係了。他懶得理會沈家和姚家今後會怎麼爭鬥。左右不過是狗咬狗一嘴毛。
三夥人心思各異的坐上車,一路無話。抵達姚家大宅的時候,恰是中午時分。
姚聖安一直感念陶暮曾在地溝油事件中發文章替他說話,便想請陶暮吃午飯。
陶暮知道姚聖安這番邀請出自真心——這老王八的感激之情估計也就值一頓飯。但他不敢信任姚家其他人的智商和手段。尤其是姚文霄,沒準兒還會暗示廚師在飯菜裏下毒。
陶暮可不想用自己的性命試探姚家人的城府,進了姚家大宅後連口水都不喝,就等著姚聖安把菜譜請出來,他好轉身走人。
姚家人也沒想到這一場談判下來,姚家居然損失了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身為姚家族長的姚聖安還得在過年的時候趕去京城,一把年紀了還要在宋家人的墳前磕頭賠罪。
當下對陶暮怒目而視。真恨不得一窩蜂的圍上來,生啖其肉生飲其血那種。
“這位陶總是吧?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們姚家跟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居然就因為宋家一些舊事,分走我們姚家在聖安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這也罷了。你憑什麼讓我的父親大過年的去宋家墳上磕頭賠罪?殺人不過頭點地,我父親那麼大把年紀了,在滬城也算是有地位有臉面的人物。你就這麼折辱他?你良心上過得去嗎?”
“媽,你別跟他廢話。直接叫人把他們打出去。我們姚家不歡迎這種人。”姚文霄直接打斷母親的話,直接竄上來,一把揪住陶暮的衣領,想要把人扔出去。
下一秒,眾人只聽到一聲慘嚎,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氣勢洶洶的姚文霄就被人踹到了三米開外,茶几上擺放的精美茶器和小擺件叮叮噹當的碎了一地。
陶暮收回腳,好整以暇的拍了拍衣服,重新坐下來:“說話就說話,別動手動腳的。真動起手來,我讓你們全家一起上。”
一直守在大宅外面的安保人員呼啦啦進來一群,姚文霄連滾帶爬的從地上爬起來,半邊臉被撞的又紅又腫,胸前還有一個清晰的腳印,看上去狼狽不堪:“把他給我扔出去。”
幾位安保人員齊刷刷的看向陶暮。沈家父子有心勸和一番,還沒開口,沈毓搶先說道:“文霄,你別這樣。暮暮再怎麼說也是姚爺爺帶回來的客人。你就這麼把人攆出去了,姚爺爺會不會不高興?”
沈毓以己度人,他要是敢在沈家大宅攆走沈父和沈宸邀請來的客人,就算他備受家人疼寵,父親和哥哥也不會輕易縱容他。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幫他說話?”姚文霄不敢置信的看向沈毓:“他搶走我們家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還讓我爺爺給宋家人磕頭賠罪,他都欺負到我們姚家頭上來了。在我們姚家本宅耀武揚威,把我打成這樣,我難道不該把他攆出去?還留他在姚家做客嗎?”
“小毓,你別被他這張臉迷惑了,他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人。他心腸歹毒著呢!”
沈毓不以為然。他雖然單純,在沈家父子的有意透露下,對姚聖安欺師滅祖忘恩負義的那一段舊事,也有所耳聞。在沈毓看來,這件事本來就是姚爺爺做的不對。把姚家一半的家產分給宋家賠罪也是理所當然。更何況陶暮和宋家要的還不是姚家一半家產,只是聖安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而已。
“姚爺爺都同意的事情,你為什麼這麼激動?難道你覺得姚爺爺當年為了菜譜陷害宋家這件事情沒錯?”沈毓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姚文霄。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青梅竹馬竟然是這麼不善良的人。
姚文霄聞言一噎。他當然不敢說姚聖安當初的做法沒錯。就算他再囂張跋扈,基本的道德三觀還是有的。
“可是陶暮還讓我爺爺大過年的去宋家墳上賠罪。難道這也沒錯嗎?”姚文霄怒氣衝衝地說道:“我爺爺都那麼大歲數了。為什麼要因為年輕時做過的一點錯事受到這麼大的折辱?難道他這輩子做的慈善,做的好事還不多嗎?你們憑什麼就因為當年那點破事,就把我爺爺做過的一切好事都抹殺掉。還讓他年紀一大把的,趕去京城磕頭賠罪?你是不是還想讓你的飛訊網把這一幕拍下來,到時候上傳到網上讓所有人都看到?”
這話一出,姚家其他人頓時凜然。姚聖安可是姚家的頂樑柱,也是姚家的臉面。倘若他去宋家磕頭賠罪的視頻真的滿網瘋傳。那姚家今後還有何顏面在滬城立足?
想到這裏,姚家其他人也都對陶暮怒目而視。更加堅定了絕不能讓陶暮得逞的決心。姚文霄的父親伸手拍拍鼻青臉腫的姚文霄,又是心疼兒子又是擔心老子,當下說道:“請陶先生離開這裏,我們姚家不歡迎你。”
姚家的一眾保鏢在姚文霄他爸的示意下,走到陶暮面前:“陶先生,請吧。”
陶暮沒動地方,客客氣氣的提醒道:“容我提醒,我這次來到滬城,是聖安集團求我過來談判的。現在的談判結果我還算滿意。不過你們姚家要是再這麼鬧下去,我興許就不滿意了。”
姚家眾人心下一凜。
陶暮冷笑道:“我要是不滿意,倒楣的還是你們姚家。如果不信,大可以試試看。”
周大律師輕咳一聲,非常善良的幫忙翻譯:“我當事人的意思是說,如果他不滿意,姚家接下來要付出的,就不只是區區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了。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你們別忘了,聖安集團的股價,到現在還因為醜聞頻出連續跌停。你們要是不怕事情耽擱下去,聖安集團的損失更為慘重,姚家在股東大會上引發眾怒的話。大可以胡來。”
“容我也提醒一句,姚家現在在聖安集團只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已經不是聖安集團最大的股東了。恰恰相反,如果聖安集團的其他股東們因為不滿姚家對聖安集團造成的損失,盛怒之下召開股東大會,選舉新的集團董事長和執行總裁,屆時你們姚家是否還能保住董事會的席位,誰都不敢保證。”而陶暮,恰恰擁有聖安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
姚家眾人面面相覷。頓時有些投鼠忌器。看向陶暮時雖然目光憤然,但真的不敢有多餘的舉動。
一直在等待機會,想要在姚家人為難陶暮——最好是等陶暮在姚家眾人的逼迫下狼狽不堪的被攆出去,再站出來說公道話示好陶暮,結果卻因為陶暮各種應剛的手段,根本沒有開口機會的沈家父子相視苦笑,再一次體會到了這位小陶總的年輕氣盛鋒芒畢露。
沈父歎息一聲,站出來說道:“姚兄,陶總說得對。未免橫生枝節,姚家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姚文霄他爸臉色鐵青的揮揮手,將一眾保鏢揮退。繼續對陶暮怒目而視。
陶暮自己倒是無所謂,他上輩子千夫所指眾叛親離,早就習慣了被人當成敵寇看待。連他自己的親爹媽兄姐都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更何況一些不相干的外人。丫心理素質好著呢。別說這幫人只是聚在一堆兒拿眼睛瞅他,就算他們真的撲上來要打架,陶暮也不怕。
心黑手狠的周大律師在幫人打官司的時候也沒少碰見這種場面。他甚至經歷過被人堵在地下車庫,把刀架在脖子上威脅。那都沒能讓丫放棄打贏官司享受巨額分成的職業道德和職業操守。姚家這幫人的眼神攻擊更不消說,簡直就是毛毛細雨灑灑水。
兩人都老神在在地坐在姚家本宅寬敞明亮裝修奢華的客廳裏,等著姚聖安把宋家菜譜取出來。
方才還站在陶暮這邊,替陶暮說話的沈毓訕訕走上來,問道:“暮暮,你真的要讓姚爺爺去京城磕頭賠罪?”
“姚爺爺這麼大把歲數了。就算他以前做過錯事,對不起宋家人。可是姚爺爺已經答應把聖安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給宋家了。還答應把菜譜還回去,你就不能放過姚爺爺?非要折辱一位老人家嗎?”
陶暮冷笑一聲,歪著頭打量沈毓。將沈毓打量的莫名心虛後,才開口問道:“你是以什麼立場跟我說這樣的話?”
沈毓正要開口,就聽陶暮繼續說道:“姚聖安當年只不過是道旁一名棄嬰,被宋家老太爺撿回去撫養長大,教導他廚藝。于情,宋老太爺也算是姚聖安的養父。這救命之恩,養育之恩,教導之恩,在你眼中,不值得讓姚聖安在老爺子墳前磕頭上香;于理,姚聖安當年為了菜譜害得宋家家破人亡,幾條人命都沒了。這麼一筆血債,不值得姚聖安在宋家墳前磕頭賠罪?”
“我跟你講恩情,講道理,講人命。你跟我說為了姚聖安和姚家的面子,不該讓他去京城叩頭賠罪。”陶暮目光灼灼的盯著沈毓,旋即看向姚家諸人,面無表情:“臉呢?”
“你以為聖安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就能償還宋家撫養姚聖安的恩情,就能償還姚聖安將宋家害的家破人亡的血債?”
“先別提聖安集團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到現在還值多少錢。也不提那菜譜本來就是宋家的,只是被姚聖安霸佔這許多年而已。”陶暮站起身來,看著出現在二樓階梯旁的姚聖安,森然說道:“如果我陶暮今日將你姚家害到家破人亡。三十年後,我出幾個億換你們姚家幾條人命,換我心安。你姚聖安幹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