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晴好是無語地回臥室洗澡睡覺的,宋崢清剛才猶豫了半天,居然問她:“你怕打雷嗎?”
當時她心頭一跳,但卻裝作很驚訝地問:“打雷?我為什麼要怕打雷?你問這個干什麼。”話多,有的時候就意味著心虛。
宋崢清深深看她一眼,沒有戳穿:“沒什麼,好像快打雷了。”
“哦。”她輕描淡寫地揮了揮手,“沒什麼事兒我就先去睡了。”
睡前她還特地看了看窗外,然後把窗關了,覺得宋崢清大概是耍她玩,這雨都沒下,怎麼會打雷呢。
她心安理得地睡著了,睡著比較安全,宋崢清大概是知道她對沒意識的時候被欺負的事兒有心結,一般她睡著了他是不會來騷擾的。
看到臥室的燈滅了,宋崢清在書房裡靜坐片刻,打開了書櫃的機關,龐大沉重的紅木書櫃無聲地移開,露出一道暗門,他推門進去,看到有個年輕斯文的男人坐在那兒聽蘇州評彈。
他走過去把電視機給關了。
那個男人睜開眼:“你來了啊。”語氣隨意,像是和他非常熟悉,“哄好那小妞了?”
宋崢清在他對面的明代雕花紅木椅裡坐下,管家低聲問:“先生喝什麼茶?”
“不喝茶了,水就行了。”宋崢清把一張素箋放在桌上推過去,那個男人翻過來看了看,然後了然地笑了笑:“等這‘御令’好幾天了,我還以為你會改變主意呢。”
如果孫晴好在這裡,她就會發現這張素箋就是剛才飄落在她面前的那張奇怪的紙,它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可是在外卻有一個很微妙的稱呼,御令。
可它實際上是不具備法律效應的,判決罪行最後是要靠法律裁奪,然而……一般情況下,宋崢清寫了這張紙,最後的結果和上面是分毫不差的。
宋崢清不輕不重嗯了一聲:“趙老先生畢竟德高望重,不稀奇。”
那個男人不屑地冷笑:“如果不是背景雄厚,趙棟也不敢這麼做,我聽說這次他連自己的女兒都派出來了?”
“雲杉,你不是愛八卦的人。”
柳雲杉推了推眼鏡,語氣帶了幾分慎重:“也不算是八卦吧,我就是覺得你這一次對孫晴好花的心思有點多了,雖然情蠱的事情很棘手,可是你這麼縱容她,我有點擔心。”
宋崢清問:“你評價一下孫晴好。”
柳雲杉不假思索道:“就是一普通的姑娘,有點小聰明,但是到底是出身太低,見識太少,穿上龍袍也不會像太子。”
宋崢清也不惱,他說:“你說的都對,但是漏了一點。”
“什麼?她也不算漂亮,還比不得牟若水,這姑娘讓我刮目相看。”柳雲杉點評起來毫不客氣,“這些年你雖然沒有特意照顧她,不過也沒忘記,我倒是了解了點事情,牟若水聰明、謹慎、識時務,如果我是你,我寧可選她,起碼她培養起來不會太難,一點就透,你偏偏信李罡風,去大街上碰什麼人,我看他就是存心誑你的。”
宋崢清笑著搖了搖頭:“李罡風雖然是個神棍,但是他算得准。”
柳雲杉對李罡風那一套顯然不屑一顧:“那你到底要怎麼辦?難不成真想娶孫晴好不成。”
“是啊。”宋崢清的口吻還很輕松,“她是個普通的女人,我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有什麼不好的。”
柳雲杉用看傻B的眼神看著他:“你真無聊,從生理結構上來說,你是,但也僅僅如此了,宋崢清是個普通人,誰信啊。”
“我剛剛說你漏了一點。”宋崢清淡淡道,“她很清醒,榮華富貴有多麼誘人你清楚,但是她拒絕了,她知道自己是個普通人,所以只想過自己能掌控的生活,不貪心,而且我擺在她面前那麼多秘密,她卻一直忍著不問,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她心性比我想的堅定。”
“所以你設了這個局?”柳雲杉似有所悟,“我還以為你打算陪她玩這種真人扮演游戲呢。”
“有什麼不好的呢,在熟悉的環境裡,她會更容易接受我,人總是有弱點的,她拒絕知道的事情,總有一天不得不知道,而對我來說……其實也很有意思。”
柳雲杉摘下了眼鏡擦了擦:“我很好奇,你下的這局棋好像把自己也繞進去了,你就不怕失控嗎?”
“在感情裡,你有沒有真的付出,對方是看得出來的,女人是很聰明的生物,所以我要拉她進來,我自己首先就要下場。”宋崢清說到這裡,竟然自嘲地笑了笑,“不過追女人我是挺失敗的,楚韻選了少延,學心被我傷得夠深,這一次不知道會是個什麼結果。”
柳雲杉想想這點,還真的蠻同情的:“這不怪你,地位所累,否則你依舊是那個風流滿京城的宋少爺,”他轉了口風,“這次有情蠱應該沒問題,李罡風我雖然看不慣,但是他這次有句話說的很多,不管怎麼樣,你都要把孫晴好掌控在手裡,而對於女人來說,沒有比愛情更堅固的枷鎖了。”
宋崢清輕輕歎了口氣:“希望如此。”他放下茶杯,“我先回去了。”
“到底是有人暖床的人了。”柳雲杉幽怨道,“不和我熬通宵了是吧?”宋崢清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一走,那位一直沉默寡言的管家倒是說了句公道話:“先生這樣挺好的,以前過得太苦了。”
柳雲杉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人人都以為宋崢清變了個人,但是本質上其實沒什麼變化,當初能為何楚韻痛不欲生,現在也能為孫晴好活回來,別看他冷冷清清的,骨子裡悶騷呢。”
李罡風如果在這裡,一定會和他引為知己,一起吐槽某人。
可現在這裡只有盡忠職守的老管家,柳雲杉拿著自己的眼鏡敲了敲桌子:“這裡的事兒既然他親自出馬,也就不需要我了,我去替他盯一盯秦少延,那小子就算在牢裡也不甘心太平。”
“柳先生慢走。”老管家把他送到門口,對他剛才的話充耳不聞。
雖然偶爾毒舌嘴賤,但是柳雲杉之所以敢那麼和宋崢清說話,不是因為他背景深厚無所顧忌,而是因為……他是宋崢清的軍師。
雖然不能比過張良、諸葛亮之流算無遺策,但是卻是宋崢清手下最有分量的一個人,這裡的事兒,等以後提到了再一一說來。
先來說孫晴好。
她瞇了會兒醒來,發現外面下雨了,雨聲還不小,她起床走到窗邊,看到雨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玻璃,隨即一道閃電劃破天幕,她不由後退一步,悶雷聲緊隨其後,猛地在耳邊炸開,孫晴好覺得頭皮發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名字叫晴好的緣故,孫晴好不大喜歡雨天,但是對於雷雨天更是覺得心裡發毛,雖然不至於手腳冰冷僵硬不能動彈,也總是想待在有人的地方。
小的時候也曾經懵懂無知問過父母“是不是她是妖怪,打雷是有高人要來收了她”之類的蠢問題,雖然把父母逗得哭笑不得,但是也從側面反映了她對雷聲的忌憚。
大概和白娘子怕雄黃酒差不多了,雖然可以抵抗,但是本能地不喜歡。
她在臥室裡轉了兩圈,最後還是決定自力更生,趕緊回床睡覺算了。
雷聲越來越近了,孫晴好左右睡不著了,干脆打開電視機想看會兒電視催眠,沒想到剛剛打開電視機沒幾分鍾,吧嗒一聲,自動關機了。
她試著去開燈,結果發現床頭燈也罷工了。
是保險絲斷了麼……這麼艱難的問題對於孫晴好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她突然想起來,宋崢清呢?
關鍵的時候人不在是要鬧哪樣!說好的追我呢!她心裡瘋狂閃過以上奇葩的念頭,最後還是決定把被子蒙了頭睡覺吧。
吱呀。
寂靜的深夜裡,這樣一聲推門而入的聲音,讓她頓時渾身發毛,她蒙著頭,思量再三,把被子一角悄悄掀起來往外看。
映入眼簾的是溫暖昏黃的燭光,她看清楚了,進來的人是宋崢清。
她松了口氣,只覺得四肢百骸都放松下來了,還不等她想好是裝睡還是打個招呼,宋崢清就過來把她的被子從臉上拉了下來,她來不及閉眼,和他對了個正著。
“還沒睡?”
她清了清嗓子:“剛醒。”她自然地坐起來,“斷電了嗎?”
“大概是的,明天找人來修。”宋崢清端著燭台找了衣服,然後進浴室洗澡去了。
孫晴好連忙喊住他:“打雷最好別洗澡。”
“不洗淋雨。”他就這麼把蠟燭拿進去了,孫晴好愁眉苦臉地坐在床上,聽著裡面的水聲,覺得一分一秒都很難熬,就在一道響雷炸開的時候,她豁出去臉面,把浴室的門打開了。
在洗澡的宋崢清錯愕道:“怎麼了?”
孫晴好的目光在他身上轉了圈,搜腸刮肚想借口,但是還不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宋崢清就道:“我馬上就好。”
他從浴缸裡站了起來,孫晴好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瞬間扭頭:“我就是看看你好了沒,我想上廁所。”
樓下還有一個衛生間……這個事實大家當然心知肚明,但是沒人拆穿她,宋崢清默默擦干水珠,把浴袍穿上,他的身材是頂好的,肩寬腰窄,標致極了,這會兒在昏暗的燭光下,更是有一種朦朧的美。
加上美人剛剛出浴,尚且帶著水汽,更是令人浮想聯翩。
宋崢清也沒管她是說要上廁所這破借口,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手:“手那麼涼,趕緊回床上躺著。”
可回床上躺著,宋崢清把蠟燭一吹,她又覺得根本毫無睡意,轉念一想,她干脆問道:“我還記得你有個前女友,是叫……方學心?”
“嗯。”宋崢清平平淡淡回答。
“她是怎麼一回事?”孫晴好翻了個身,手正好在被子下和他碰在一起,宋崢清馬上握住了她的手,把她往身邊拉了拉,這一切發生的自然至極,宋崢清根本想都沒有想就那麼做了。
他說:“那是一個意外。”
孫晴好來了興致——不排除她是有人和她講話了終於不用去在意打雷了的緣故——問道:“怎麼,喝多了一夜情?”她忍不住想,宋崢清放著牟若水不睡去睡了規格低那麼多的方學心,還是挺吃虧的。
宋崢清的手指摩挲著她的手背,輕輕柔柔的:“不,是另一個意外。”
他接連用了兩個意外,卻沒有說具體的怎麼回事兒,孫晴好也回過味來了:“我一直以為你對何楚韻一往情深,原來也曾移情別戀過。”
“不是這麼一個說法。”他淡淡道,“有的時候,人們總是渴望一個新的開始,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後來才發現是不可能的。”
口吻太平靜,太不像是說自己的事兒,反倒是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之意。
孫晴好頓時覺得這個話題也不怎麼好。
可是她和宋崢清的話題太少了,之前還能明裡暗裡擠兌他兩句,要麼八卦一下他和何楚韻的往事,面前算是有話聊,吃飯說菜穿衣服說款式,也能搭上兩句嘴,可是現在……完全沒有話題。
她不免想起從前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兩個人有說不完的話,她一直笑一直笑,那麼開心,好像他做的每一件傻事都能讓她笑上好久。
最開始的時光就是這樣了。
情侶之間如果相顧無言,那離分手也就不遠了。
她和宋崢清這樣同床異夢的陌生人,怎麼看都不覺得有發展下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