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廳冷氣很足,寧檬卻看到邱俊霖臉上額頭上冒出一顆接一顆豆大的汗。她知道火候到了。
嚇唬的階段已經差不多完成了,接下來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洗腦階段。
“邱總,你看啊,現在局勢很明顯的,這些協議都是你簽的字,我把材料往上一遞一舉報,你就得進入替你老闆扛雷去,而你老闆呢,一旦發現你搞陰陽合同的貓膩,到時候他直接把你捨出去,是不是你的雷也全都推你身上讓你扛,你到時死定了。”
寧檬一邊說一邊給邱俊霖遞了張面巾紙:“來邱總,別慌,擦擦汗!”
邱俊霖沒接面巾紙,抬手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水太多,他甩了甩,又把手往屁股下的沙發上蹭了蹭。
這一套動作下來,狼狽盡顯。
“說吧,你這麼威脅我,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寧檬趕緊否定:“邱總這可不是威脅,這是擺事實講道理。我知道你剛剛拿手機出來放桌面的時候開了錄音,你可別故意把我往坑裡帶回頭拿一份掐頭去尾的錄音說我威脅勒索你。”寧檬指指他的手機,“喏,還得麻煩你把手機錄音先關了,我們接著擺事實講道理!”
邱俊霖別無選擇,咬著牙花子咬得臉頰的肉都在抖,他把扣在桌面上的手機翻過來,關了錄音。
寧檬建議他一就手把剛剛偷錄的那段音頻也刪了,這樣大家才好繼續推心置腹。
邱俊霖又咬得後槽牙都快崩了把那條錄音刪掉了。
寧檬笑眯眯地說:“這不就對了麼。”
邱俊霖心裡的不安讓他變得極度不耐煩,他沒好氣地再問一次:“你到底想讓我幹什麼?”
寧檬就是不給他他想要的答案。放著主要問題不答,她開始在問題四周遊走。她要磨沒邱俊霖的耐性,徹底磨崩他的心態。
問了一堆無關緊要的事,邱俊霖的心態徹底崩了。他不再坐得筆直,像爛泥一樣癱在沙發裡。
他求饒一樣請寧檬給他個痛快,告訴他到底想怎麼搞他。
寧檬覺得可以了。邱俊霖的心防已經徹底崩塌,她現在可以提出那個要求了。
寧檬首先問了個問題:“我知道從二級市場惡意收購欽和股份,是你們老闆、雙勳、何岳巒,還有一個叫Jason王的,你們一起攛掇著幹的。這其中,有沒有你的事?你老闆靳海洋有沒有授權你做些什麼?”
邱俊霖嗤地笑了一聲:“這是個肥差,肥差哪輪得到我的份兒。這種重要項目,都是靳海洋自己親自操刀,其他人想插手他也不放心。”
聽到是靳海洋親自動手,寧檬也就放心了。還真擔心他又授權了別人把自己摘乾淨了。
寧檬說:“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你幫我把靳海洋在他們小團夥合謀惡意收購欽和時,為防止資管計畫爆倉操縱股價的證據給我拿到。”
何岳巒一臉剛剛聽到了鬼話一般的表情:“這不可能!我把那些證據都拿給你,我在彩凰還怎麼待?何岳巒靳海洋他們非買兇做掉我!”
寧檬聽到這話心尖一跳。她難以想像當今光明的社會裡從事著光明職業的人,居然會有這樣黑暗陰狠的手段。
寧檬給邱俊霖吃定心丸:“你把能證明他們違法操作的證據拿來給我,我保你平安。”頓了頓,她繼續摧毀邱俊霖已經坍塌一片的心防,“其實你以為你還能在彩凰待多久?我猜你老闆靳海洋一定有不少拿不上檯面的勾當都是授權你簽字負責的吧?你覺得他這樣做是為什麼呢?信任你、青睞你、提攜你?還是錢都是他賺,違法的風險嘛,就都由你一個人背著好了。你是從中能黑到不少錢,可那些錢說白了真就是你的賣命錢了,跟你的命比起來,掙這麼點錢卻給你老闆擔了所有違法風險,值嗎?”
寧檬看到邱俊霖的臉色一會青一會白。他已經沒有心防這種東西了,它們徹底碎成了渣。
寧檬趁熱打鐵,送出會心一擊:“反正你好好想吧,我如果拿著這份合同和你去上市公司鬧事要錢的視頻去舉報你、或者把合同直接遞給靳海洋,你都死定了,而等你被逮進入接受調查你簽過字的那些檯面下的事兒就會一件一件地給審出來,反正證據顯示雷都是你的,你就在裡面慢慢度過你的壯年好時光吧。
“但你要是把你老闆他們收購欽和時違法操作的證據找到拿給我,我跟你保證我去舉報關於欽和的事情時,一定把你摘出來。你也說了,在收購欽和這件事上,沒有你的手筆和痕跡,對不對?”
心防碎成渣的邱俊霖,很快被寧檬的說辭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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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耐心地等待了一星期。她知道那些資料蒐集起來不容易,邱俊霖也是要冒一定風險的,所以她願意多等幾天。一星期後,寧檬終於收到一份快遞。打開來看了一遍,她手抖了起來。
平靜了一會,她打電話給那位朋友。
簡單地,只說了兩個字:成了。
晚上系統地準備舉報材料的時候,寧檬突然發現,她所收到的材料可以指向彩凰、雙勳、何岳巒之間互相交叉有瓜葛,但獨獨缺少可以指向Jason王的。
寧檬打電話給邱俊霖,打了幾遍都被掛斷。她只好發信息,說你給我的材料不全,你不接電話,那我只好把你那份抽屜協議填進去湊數了。
邱俊霖的電話立刻回了過來,他一張嘴聲音就崩潰得發抖:“你要的我都給你了!我冒了多大風險你知道嗎?寧檬你想逼死我嗎?!”
寧檬不理會他的崩潰與幽怨,那些崩潰和幽怨是他該受的懲罰,絲毫博不到她的同情。她直接問:“為什麼沒有那個Jason王的相關證據?”
何岳巒沒好氣地回:“這不是我的問題啊,我能給你找的都給你找了!你說的Jason王,那人就是一掮客,一個中間人,是他把我們幾方人串和在一起的,平時給大家出出主意什麼的,然後從每方那裡都收了點好處費,但收的都是現金,沒落下什麼實質性的證據!”
寧檬說好吧,掛了。
邱俊霖差點帶上哭腔,懇求寧檬到此結束,希望兩人從此可以老死不相往來再也別聯繫。
寧檬直接掛了電話,沒答應他。
整理好現有的證據,寧檬給那位朋友打電話,心情複雜地說:“沒有能夠直接指向Jason王的證據。”
電話那邊傳來安慰聲:“先把那三伙送進去吧,Jason王和他們的牽扯絕對不只一點中間人好處費那麼簡單。只要彩凰雙勳何岳巒他們三方在裡面能互相咬起來,不怕帶不出Jason王的事情。”
寧檬說那好,明天一早她就去證監會和公安經偵部門遞舉報材料。
經過這麼久的準備籌劃和運作,寧檬都沒有緊張過。但當事情真的進展到關鍵一刻前,眼下她反而有點緊張了。緊張讓她患得患失,她問電話那邊的人:“現在從彩凰方面蒐集到的材料,只能證明這三方人有聯合操縱股價的嫌疑,萬一他們活動一下被取保候審了怎麼辦?”
電話那邊的人出聲安慰她:“他們單獨一方操縱股價還好說,可是聯合起來操縱股價,並且涉及到惡意收購欽和,這情節就很惡劣很嚴重了,我猜相關部門應該早就想查雙勳,但沒有突破口,現在我們提供了一個突破口,他們一定會順著這個突破口深入進去使勁地挖,甚至連雙勳之前吸籌用的那些資管計畫的資金來源都會穿透徹查。放心吧,他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第二天一早,寧檬踏踏實實地遞交了舉報材料。
很快資本圈就又發生了一次震動事件。
在“又”之前的那次震動資本圈的事件是雙勳蛇吞象惡意收購欽和。
而這次的震動事件,可以說是上一次的續集——仁和保險總裁何岳巒、雙勳集團董事長閆雙勳、彩凰資本董事長靳海洋,都被相關部門帶走了。
有明確證據顯示,他們在惡意收購欽和股份的過程中,涉及團夥協作,惡意操縱股價,互相收授利益,嚴重侵害了二級市場秩序和股民利益,嚴重侵害了欽和股份的利益。有間接證詞顯示,雙勳資管計畫資金來源有待徹查。鑑於此次事件情節嚴重影響惡劣,何岳巒、閆雙勳、靳海洋均不得取保候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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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檬把不能取保候審的消息告訴了陸既明。
她說:“你全說中了,厲害了,我的朋友!”
陸既明表示厲害不厲害的不重要,想見面親親抱抱舉高高比較重要。
寧檬只好遺憾地告訴他:“我們並沒有大獲全勝,還有人是漏網之魚,他們三個也都請了律師在做拚死一搏,現在我們離把他們一棒子打到底再也站不起來還差一點火候。所以見面親親抱抱舉高高這種事,還得再等等,等我忙完最後的一哆嗦。”她頓了頓,很認真地說,“陸既明,我說過的,我要替你報仇,我也要替尤琪討個公道。”
聽完寧檬的最後一句話,陸既明在電話那一端沉默了好一會。
曾幾何時,那個嬌軟纖細需要他提點照顧的小姑娘,不知不覺已經強大到如斯程度。
他沉默了好一會,啞著聲動著情,一字一句地說:“寧檬,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我是可以為你遮陰的參天大樹;可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你才是那個騎著七彩祥雲趕來救贖我的真正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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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完了情,陸既明問寧檬接下來打算做什麼,而他能幫她做些什麼。
寧檬告訴他:“接下來我要讓所有做過壞事的人,都受到應有的懲罰,無一例外。而明天嘛,我會先約權茹茹出來見個面。女人和女人之間的交鋒,你就不方便幫什麼忙了,你還是安心掙錢給我花吧,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