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聲轟鳴而下,蘇清漪和秦子忱身上已經都劈成了骨頭,內臟全部焦黑,只有靈根還散發著微弱的光芒,不斷將降下來的天雷轉化在自己體內。
秦子忱看著面前全是一具枯骨的蘇清漪,很想抬起手去撫摸她的面容。
最後一場天雷遲遲不下,却沒有一個人爲此感到欣喜。
蘇清漪整個人倒在他身邊,秦子忱却覺得心中一片坦然。
「清漪……」他輕喚她:「如果這樣死了,下輩子,我們還會再見嗎?」
地上的骷髏艱難睜開眼睛,沙啞道:「你……要早點……找到我。」
這輩子,我過得太苦,太難。
如果有下輩子,希望你能早一點來陪我。
秦子忱微微笑開,雖然他的笑容已經完全無法被看到。
最後一道天雷咆哮而下,雖然兩個人都知道,自己已經再沒有了抵擋的力氣,然而却沒有絲毫恐懼。
阿七遠遠看著那道雷劫,他身體的血液似乎都已經枯竭了,却不知道爲什麽,堅持著始終沒有閉眼。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眺望著遠方。
天雷讓周邊千里都顫動起來,元真子和光瀾都不由得變了臉色,這樣聲勢浩大的雷劫,誰都不曾見過。
所有人都以爲兩個人必死無疑之際,一道華光從星河圖上綻了出來,星河圖迎著雷光而去,突然展開,化作足足上百里寬大的畫卷,擋在秦蘇兩人上方,上面繪滿銀河繁星,在天雷的衝擊下,所有星星都綻出了華光,飛快運轉起來。畫卷遮天蔽日,除了星光之外,被遮蔽之處一片黑暗。
雷霆仿佛都被星河圖轉化,變成上面星星的光芒後,柔軟落到秦蘇二人身上,兩人被籠在一片藍色的光芒之中,身體滋滋作響,原先留存的雷霆之力飛快與身體結合,融入他們焦黑的骨髓肺腑之中,讓所有壞死的器官又重新有了生機。
元真子立刻暗叫不好,此刻却也不敢迎著天雷去斬殺二人,只能轉身吩咐人道:「快去告訴掌門,此二人可能要渡劫成功,讓掌門立刻殺了那出竅期的修士,共迎强敵。再通知天劍宗、幻音宮、合歡宮、一劍門派人過來,就告訴他們,那件事被人知曉了!」
「是。」
弟子轉身過去,迅速通知下去。元真子遠遠看著雷光,心中無比焦急。
而蘇清漪與秦子忱身體一寸寸愈合,在星河圖的幫助下,兩人一齊閉上眼睛,迎上渡劫最後一難——心魔劫。
過去蘇清漪的心魔劫,從來都很簡單。當年她修的是行善之道,只要保持內心純善,無害人之心,便很容易通過。然而如今却不一樣。
心爲我道,隨心隨性。
她不知道這一次心魔劫會給她怎樣的難關,眼見周邊烟霧彌漫,她朝著深處走去,記憶開始一點點消失,等她走到盡頭時,發現自己已經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
她穿著乾淨的小裙子坐在後座,媽媽開著車在前面念叨著什麽。
「我和你爸離婚後,你就跟著你爸住吧。我要和張叔叔結婚了,帶著你不方便,你體諒媽媽。」
「哦。」她心裡一片酸楚,却沒說什麽。
到了學校後,媽媽同她揮了揮手,開車離開。她背著書包走進學校,剛剛進校門,眼泪就忍不住流了出來。她不想讓大家看見哭泣的樣子,直接跑到了學校後山的小樹林裡,蹲在地上,就放聲大哭。
哭了好久,她突然聽到旁邊似乎有什麽聲音,慌忙抬頭,就看見一個少年拿著一本書,呆呆看著她。
他規規矩矩穿著校服,身材圓潤,看著她看過來,他有些尷尬,想了想道:「你繼續哭,我……我走遠點。」
「你站在這裡多久了?」蘇清漪猛地起身,怒駡道:「看著我哭,你就不知道早點走遠點嗎?!」
少年楞了楞,紅了臉,慢慢道:「我……我怕你想不開啊。」
聽到這話,蘇清漪微微一楞,心裡似乎也沒那麽難過了。踹了一脚旁邊的石頭,想了想,轉頭道:「你怕我想不開,你就陪我去玩啊。」
「玩?」少年有些不理解,蘇清漪有些煩躁揮揮手道:「我要逃課!你跟我逃課!」
「不行不行,」少年揮手:「馬上就要上課了,我是來這裡早讀的,我……」
「走啦!」
蘇清漪一把抓過他的書,跳著就往操場跑去。少年身材臃腫,根本跑不贏她,眼睜睜看著她拿著書跑去,只能追著她跑去。
「你……你別跑啊。你把書還我!你這人……這人怎麽這樣啊!」
聽著後面人有些惱怒的聲音,蘇清漪居然覺得心情莫名好了很多,一路小跑著往前,等少年追到她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蹲在了游戲廳的門口。蘇清漪將書往胸口一放,在少年震驚的眼神裡,拍了拍胸口道:「反正你已經逃課了,你要是陪我打游戲,我就把書還你。不然你自己來拿。」
「你……你……」少年被她無耻的行爲驚呆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簡直是無耻!」
「隨便你,」蘇清漪轉身進了游戲廳,兌換了一堆游戲幣後,看見他還在門口張望,乾脆過去,一把將他拽了進來,有些不耐煩翻了個白眼:「你真的好重啊。」
少年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隨後道:「我……我不會玩游戲。」
「來來,我教你。」蘇清漪拖著他到了游戲機面前,教會他基本按鈕以後,就開始和他拼命厮殺起來。
畢竟是少年,嘴上說著不好,真的玩起游戲,根本停不下來。兩人在游戲廳厮殺了一個下午,蘇清漪又拉著他去吃冷飲,逛游樂園。他脾氣好,她駡他是猪也不還口,就靜靜的笑著,有時候不好意思的低頭笑笑。
看著看著,蘇清漪居然覺得,他也不醜了。
雖然他很胖,靠近了還會覺得身上有那麽點味道,但是認真看,他其實五官長得很好,瘦下來應該是個很好看的人。
玩了一天,兩個人蹲在臺階上吃冰淇淋,蘇清漪終於想起來:「你叫什麽啊?」
「秦子忱……」他拿著兩個冰淇淋,吃得很開心。蘇清漪露出嫌弃的表情,嘖嘖了兩聲:「白費了這麽好聽的名字。你真的很胖唉……」
少年僵了僵,但也沒說話,安靜低頭吃著冰淇淋,蘇清漪想了想,又道:「胖不是最重要的,你到底幾天洗一次澡?!」
「我……我每天都擦的。」秦子忱紅了臉,支吾道:「澡堂要兩塊一次,我愛出汗……」
「那你家不會裝個浴室啊?」
秦子忱搖了搖頭,認真道:「錢要省下來,以後還要讀書,生病了也要錢。」
聽到這些話,蘇清漪有些好奇,她從來沒接觸過這樣的人,就問東問西。
「你家多大啊?」
「你爸媽做什麽的啊?工資多少?」
「你每天晚上還要去幫你媽烤地瓜?那你成績怎麽這麽好?秦子忱……我記得你是年級第一對吧?」
「你媽這麽辛苦你還吃這麽多,你對得起她嗎?!」
聽著秦子忱認真回答她的問題,她的內心不知道爲什麽,就慢慢安靜下來。
她突然發現,其實自己活得挺好的。哪怕她的父母總是吵架,總是在屋裡砸東西,可是……她不缺錢。
不用在寒冬還蹲守在大街上烤地瓜,不用每天熬夜讀書,不用一件衣服要故意買大一點方便穿好幾年。
她看著秦子忱一片平和的說著這些,終於道:「其實今天很對不起,是我任性了。」
她抬頭看他,認真道歉:「我父母要離婚,我很難過。結果讓你沒去上課,很對不起。」
秦子忱楞了楞,片刻後,他却是問她:「那你還難過嗎?」
「不了,」蘇清漪轉頭眺望遠方,淡道:「你都活得好好的,我有什麽難過?以後我就好好活,活得開心點就好。」
說完,她起身離開,淡道:「走吧。」
「我……我送送你吧。」小胖子爬起來,跟在她後面,認真道:「你是個女孩子。」
蘇清漪待了待,她不知道這是什麽情緒。十二歲那年,第一次有個人,那麽認真看著她,和她說,你是個女孩子。
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一路送她到家門口,然後揮別。
第二天她回了學校,和小姐妹嘻嘻哈哈說話時,在門口遇見他,他積極的向她招手,小姐妹們笑了起來:「清漪,怎麽,你認識那個臭胖子啊?」
蘇清漪本來想回應,但是在大家的笑聲裡,她僵住了,漠然轉開視綫,冷聲道:「不認識。」
說著,就和大家離開,秦子忱楞了楞,他不傻,甚至說,他很敏感,於是他立刻懂了蘇清漪轉頭離開的理由。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和她說過話。
然而蘇清漪會偷偷關注他,有種莫名的內疚在她心裡,她一面怕別人嘲笑不敢靠近,一面又知道,其實秦子忱,是個極好極好的人。
她偷偷看他,他很認真的讀書,夜裡陪著媽媽去烤地瓜,他每天會對所有人微笑,任何人讓他幫忙,他都不會推辭。
但大家總是嘲笑他,笑他胖,笑他身體的味道,笑他百年不換的校服,笑他從來不參加班級聚會的窮困。
於是他也就慢慢沒了笑容。他開始小心翼翼,越來越孤僻,每天就縮在自己的角落裡,從來不去主動接觸別人。
一年、兩年、三年,初三中考,他以全市第一的成績考進了一中,蘇清漪的爸爸找了關係,也給蘇清漪安排進一中。
也就是那一年,秦子忱遇到了他的真命女神,陳晗語。
陳晗語是他們那一届的級花,人長得漂亮,成績也好,同秦子忱是前後桌。
她是唯一一個會對秦子忱笑、借他橡皮的人,秦子忱很快就淪陷在對方的溫柔裡,每天爲她跑前跑後。幾乎是用了所有熱情。
蘇清漪看秦子忱主動給她講題,用自己存下來的所有錢給她買她喜歡的髮夾,每天悄悄躲在陳晗語身後送她回家……
也不知道是爲什麽,仿佛是注視一個人久了,就會莫名其妙將對方放在心上,覺得這個人屬自己。
蘇清漪討厭陳晗語,但她更討厭會因爲流言不敢靠近秦子忱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比不過陳晗語,於是她乾脆不再關注秦子忱,只是不斷聽著大家的議論,說秦子忱對陳晗語多好多好,癩□□想吃天鵝肉。可陳晗語是有男朋友的,她男友高琛是一中高二里小有名氣的人物,據說家裡有錢,長得也好,不過就秦子忱那種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肯定不知道。
她以爲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
然而有一天上學,她走在校道上,就聽到許多人嬉笑的聲音,她知道這是有人被找麻煩了,也不打算管,但靠近了,她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喜歡你,可我又窮又胖又蠢,我配不上你。」
蘇清漪如遭雷擊,她撥開人群裡衝進去,看見那個被她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跪在地上,鼻血落在地上,身上都是脚印。她沒忍住,一拳就打了過去,在駡完高琛和陳晗語後,她轉頭走到秦子忱面前。
那時候她是想哭的,她想,都怪她,沒出現,沒保護他。
流言算什麽?別人的嘲笑算什麽?
自己的內心,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她朝著他伸出手,擠出一個微笑。
「別打了,」她柔和了聲音:「我來了。」
蘇清漪美救英雄救下了秦子忱,從那以後,蘇清漪就成了秦子忱的小跟班。那時候秦子忱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創傷,幾乎不再說話,看見人多的地方就害怕。蘇清漪就小心翼翼不帶他去人多的地方,拼命和他說話,給他講笑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幫了他,他一直很聽她的話。
她要改變他所有不好的習慣,她帶他去她家裡每天洗澡,帶他每天跑步,控制他的飲食,給他買好多衣服……
他慢慢瘦了下去,一年後,幾乎再沒有人能認出來,他是那個被人叫臭胖子的秦子忱。
他身形高挑清瘦,有如畫的眉眼,安靜從容,每次坐在窗邊認真做題的時候,都會有許多女孩子悄悄站在窗外。有時候他抬頭看見了,就微微一楞,然後笑了笑,又低下頭去。
她看著他越來越好,心裡却沒有一點欣喜。
因爲,她如此清楚的知道,她喜歡他,可他却不喜歡自己。
她太吵了,她的話太多,她說話的時候,他會忍不住皺起眉頭;
她不够溫柔、不够好看、成績不够好,她跟他久了,有一日忍無可忍,甚至問她:「你一直跟著我做什麽?」
她見過他愛過人的樣子,知道他如果想對一個人好,能好成怎樣。
可是她放不開,這場感情成了她的執念,她心裡總想著,沒關係,她一直陪著他,她總會喜歡他。他不喜歡她瘋瘋癲癲的樣子,她就養起了長髮;他喜歡女孩子溫柔似水,她就穿上了白裙。
她終於鼓足勇氣告白,然而他却忐忑告訴她,他們只是朋友。
那瞬間,不甘鋪天蓋地而來,她朝著他大喊:「可是我喜歡你,我對你這麽好,你爲什麽不喜歡我?!」
可喊完之後,她却也明白。她喜歡他,幷不代表他就一定要回應。
她看著他呐呐開口,終於只是哭著說對不起。
後來,他終於被她感動。
他不再拒絕她,雖然幷不主動,可是也安靜的回應她。高考那年,他終於答應她。他說——你要是沒和我在一個大學,天南海北,不管多遠,我去找你。
她以爲,這就是這場感情的終點,那一刻,她真的以爲,他喜歡她。
可後來她却逐漸發現,其實不一樣。
感激和愛不一樣。
他不會像喜歡陳晗語一樣,他從來不主動對她好,他從來不纏她,她如果不聯繫他,他可以好幾天不同她說一句話。
他的感情仿佛波瀾不驚的湖面,從容而溫暖。
他對她不好嗎?好,她要什麽,他給什麽。
可是要是她不要,他什麽都不給。
如果從來不曾知曉他可以如何愛一個人,她大概不會那麽痛楚。可是她見過他如何愛一個人,那麽如今的時光就像毒蛇一樣啃咬她。
她無數次告訴自己,該放手,該離開。既然已經如此難過,爲什麽還不離開?
可是總有那麽一絲希望,靜靜告訴她,再等一等,再等一等,也許,他就喜歡她了呢?
後來她舅舅入獄,她父親生意一落千丈,她從一個天之驕子變成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百姓。
這時候她無比脆弱,她更離不開他,她需要一個人撑著她,走完這段最艱難的路途。
她從不說出口她的內心,她的不安,她的害怕,她的仿徨。她每天嘻嘻哈哈在他身邊,他就靜靜看著他微笑,一直到她畢業,他考上公務員,他們兩訂婚。
他們兩訂婚的前一天,其實她只是準備給他過生日,然而就在逛街的時候,她看見了陳晗語。
七年不見,陳晗語已經成了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子,然而秦子忱在看見她的瞬間,還了停住了脚步。
那天晚上,蘇清漪一夜沒睡,第二天晚上,她當著所有人的面,給秦子忱求婚。
秦子忱有一瞬間錯愕,但他似乎習慣了這種主動,於是他點點頭,說好。那時候他是笑著的,可她已經分辨不出來,他笑容的真假。
訂婚後沒多久,他就被外派出去公幹。她求著他每天視頻,他也不拒絕,但每次視頻的時候,似乎都是很累的樣子。
有天中午,蘇清漪一個小夥伴突然在微信上戳了她,然後截了一張陳晗語的朋友圈給她看。裡面是一張陳晗語和秦子忱的合照,上面畫了個桃心。
蘇清漪整個人的手都在發抖,她當場就打了電話給秦子忱,在電話裡溫柔問他:「子忱,你最近有沒有見到老同學啊?」
「你說誰?」秦子忱楞了楞,蘇清漪哈哈乾笑:「陳晗語啊。」
「見到了,她是來對接這個項目的。」
秦子忱說得很坦然,蘇清漪拼命安慰自己,然後在小夥伴的指導下,用小號悄悄加了陳晗語的微博。
微博上面陳晗語關於秦子忱的內容越來越多,蘇清漪不敢去問。她好像一個聾子、瞎子,靜靜等著秦子忱主動和她開口。
後來有一天晚上,秦子忱徹夜未歸,他自拍了照片給蘇清漪,是在一家酒店裡。第二天早上,陳晗語的微博上發了一個日出的自拍,蘇清漪認真的對比了窗外的視角,差不多可以確定,是在同一間房裡。
那天她沒去上班,拿出烟來,一根一根抽盡。
她想去問秦子忱,然而一次次從電話簿裡翻出了他的名字,却都沒有按下去的勇氣。
她該問什麽呢?
問他——秦子忱,你是不是和陳晗語在一起了?
如果他說不是,她會信嗎?
她反反復複打開火機蓋,突然嘲諷的發現,無論秦子忱說什麽,她都不信。
她知道他喜歡陳晗語,她知道他不喜歡她,她知道陳晗語這樣的人對秦子忱可能更多是玩玩不會結婚,她知道對於秦子忱來說,蘇清漪大概是最好的歸宿。
陳晗語是他心頭的白月光朱砂痣,她陪伴他太久,也付出太久。
她抽光了整盒烟,終於告訴自己。
只要秦子忱告訴她,他喜歡她,那她就信他。
只要秦子忱喜歡她,她就信,秦子忱不是那樣的人。
那天晚上她喝了很多酒,醉著在家等他。他伸手抱她的時候,她整個人噁心得顫抖。
她給了他機會,然而直到最後,他也不曾說過他喜歡她。
第二天早上,她搬走了所有東西,離開他的時候,她如釋重負。仿佛是被關了十一年的囚徒,終於自由離開。
删掉所有的信息,所有的通訊方式,搬離所有他認識的地址,聯繫了舊日的好友。
好友們紛紛給她出著主意,如何懲戒這種劈腿的渣男,她笑而不語。
怨恨嗎?痛苦嗎?
其實也幷不是,她內心一片蒼茫,有許多畫面似乎在腦海中閃過。似乎有個人,在遙遠的未來等著她,藍袍白衫,走在前方。
她和好友走在廣場上,看見秦子忱在她面前嚎啕大哭。
他朝她伸出手,眼裡全是痛楚。
「蘇清漪……你別走……」他似乎是悔恨,似乎是難過。
「我沒有出軌……我和陳晗語沒有任何關係……都是她騙你的。」
他拼命解釋,然而她的內心却已經慢慢沒有了波瀾。
離開他是不是不可以呢?
離開他,似乎人生也要繼續。
她被他囚禁了十一年,她痛苦,掙扎了十一年,陳晗語只是她離開的一個藉口,沒有陳晗語,她大概,也早晚有一天,要離開這樣的他。
蘇清漪茫然看著面前滿臉是泪的秦子忱,聽著他一次又一次說,我喜歡你,你別走。
有什麽在心中塵埃落定,記憶紛涌而至,她慢慢蹲下身,撫上他的面容。
「秦子忱,」她溫和笑出聲來:「我不怪你,我放你走,也放我走。」
秦子忱呆呆看著她,仿佛是不可思議。蘇清漪珍惜看著他,溫和道:「秦子忱,其實,我想離開你,很久很久了。」
「我和你在一起不幸福,從頭到尾,我都很痛苦。我的內心被對你的愛情禁錮著,其實我早該走了。」
「有沒有陳晗語,都一樣。哪怕你沒有和她在一起,哪怕沒有她來給我這個機會,我想在進入教堂的前一刻,我也會害怕得逃婚。我是很喜歡你,可是……七年,我喜歡怕了。」
「秦子忱,」蘇清漪溫柔笑開:「我們不合適。和你在一起,我太痛苦……太可悲了。」
和他在一起,她沒有任何幸福可言。
她只是打磨了自己,像妖精畫了一張面皮,裝成了他喜歡的模樣。
可饒是如此,他還是不喜歡她。
他給不了她一句我喜歡你,哪怕給了她,她也總是懷疑著,他是不是更愛著另一個人。
這不是他的錯,只是蘇清漪的愛情太過霸道强勢,和他不適合。
她早該遵循自己的內心,不該强求,不該執著。
以心爲道,便該從容而活。既然已經强行逆著自己讓自己活得如此可悲,爲何不當斷就斷轉身離開?
「秦子忱,」她站起身來,爽朗笑開:「對不起,當初我不該叫人打你,不該造謠貼大字報,不該這樣欺負你。你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只是不是一個好戀人。」
說著,她朝著滿眼絕望的人搖手,轉身離開:「我祝你幸福,秦子忱。」
周邊雲霧漸漸散去,蘇清漪慢慢睜開眼睛。一道金光從她身上衝天而起,她驚訝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到了出竅期。
然而身邊的人却全無動靜。秦子忱緊皺著眉頭,似乎還沉浸在心魔劫之中。蘇清漪也不再管他,突破心境這種事從來只能靠自己,她手拈法訣在秦子忱身邊布下一個陣法,遙望遠處星雲門上衝天而起的光芒。
星雲門傳來吟唱之聲,這是山河祭的聲音,蘇清漪忍不住皺起眉頭,他們到底在哪裡去找了純陰純陽的人來祭祀?
腦海中閃過梅長君的影子,蘇清漪暗叫不好,在秦子忱身邊布下層層防護陣法和一個傳送陣後,她看了秦子忱一眼,咬咬牙,還是重新往星雲門衝去。
剛到星雲門山腰,蘇清漪就看見全身是傷的藺棺,他的白骨劍上已經有了裂縫,還在一步一步往前走,蘇清漪一把扶住藺棺,緊張道:「果然是長君被抓了?!」
「是……」藺棺艱難出聲:「快……」
「你先歇著,我上去救人!」
蘇清漪將藺棺往旁邊一推,就徑直衝了上去,藺棺站在山道上,吸了口氣,又往上爬去。
而秦子忱還陷在心魔劫中。
他似乎是回到了小時候,很多年前,他還是個小胖子。
他看到了很多他不曾看到的回憶,原來他這麽早就見過蘇清漪……原來他第一次玩游戲,就是蘇清漪教會他。
心魔劫裡的蘇清漪如此真實,隨著年歲長大,眉目居然和如今的蘇清漪越發相似,而他也慢慢想起過往。
想起她早已離開過他,想起她離開後,他絕望而痛苦的人生。
於是在她哭著讓他說出喜歡她的第二天,他想起一切,便開始瘋狂找她。
他在這個城市尋尋覓覓,他等著她來打他,等著她來單位貼大字報,可是這一次,她什麽都沒做。
他想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麽誤會,他可以解釋,他可以改。
他會告訴她,他喜歡她,這樣的話,就可以挽留住她。
可這一次,所有記憶裡的事情都沒發生,於是他只能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在最後一次見她的廣場上等,一直等。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終於再次見到了她。
這次他沒有猶豫,他哭著告訴她,他喜歡她,別走。
然而蘇清漪却告訴他——對不起,你是個好人,可是我喜歡你,喜歡怕了。
他驚呆在那裡,蘇清漪面上的笑容溫和而平靜,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和他在一起的這麽多年,他給她的,全是痛苦。
他找不到任何理由留住她。
他以爲重來一次,他就可以改正錯誤。然而現在却終於明白,他們之間,從來不是哪一秒鐘、哪一件事、哪一年的誤會和錯誤造成的結局。而是十一年,那麽漫長歲月裡,逐漸雕刻成的形狀。
他改變不了,再來一萬次,蘇清漪還是會離開他。
因爲她喜歡他,早已喜歡怕了。
他在心魔劫裡一片絕望,周邊全是蘇清漪離開的模樣。不同的轉身,不同的離去,和不同的人在一起。
他大笑出聲來,伸手捂住額頭,眼中全是眼泪。
他留不住她,無論如何,也留不住她。
那好。
他慢慢睜開眼睛,紅光在眼中一閃而過,金光從他身上衝天而起,然而若有人注意到,便會發現這金光之中,一股黑氣纏繞而上。
星河圖瑟瑟發抖,秦子忱抬起手來,將星河圖收回手中。
留不住,就搶。
她去哪裡,他跟到哪裡;她愛上誰,他就殺了誰。
這世上,他永遠,和她在一起。
然而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一道藍光又順著那黑氣卷席而上,秦子忱眼中猛地變得清明。
不能傷害她……不能隨意傷害別人。
一場愛情,怎麽能走到這樣的地步?
秦子忱渾身冷汗涔涔,他感覺身體內經脉灌滿了靈氣,熟悉的感覺讓他立刻明白,他又回到了大乘。
可是他忍不住皺起眉頭,總覺得有什麽奇怪,他下意識看了看四周,不見蘇清漪,不由得心頭一慌,忙道:「清漪!」
沒有人應他,唯有星雲門大殿方向一陣轟響傳來,地動山搖。他眼神一緊,趕緊衝了上去。
而星雲門祭壇之中,蘇清漪脚踩星盤,手握重劍,喘著粗氣看著周遭層層弟子,冷喝出聲:「讓開。」
喊完這句,她心裡忍不住駡娘。
算起來,星雲門居然算她打上山最多的門派!這還是她自己的門派啊!
沒有人讓,但也沒有人敢靠近她。她曾經被修真界追殺了十年,其他本事沒有,這種群毆的場景是見多了,手裡無數陣法對付著這種場面,早就讓一群人吃够了悶虧。
然而這次星雲門聯合了五派,除了天劍宗的人沒來,其他四派的高手都在這裡到齊了,饒是他們傷不了他,却也讓她無法往前一步。
光瀾在半空吟唱著咒語,地上的紋路一點點亮起來,被架在中央的梅長君昏迷不醒,蘇清漪心下發慌,一劍橫砍過去,怒道:「讓開!!」
話剛說完,雷霆從天而降,轟轟轟在蘇清漪周邊劈了一個圈,而後一個藍袍白衫的修士從天而降,蘇清漪忙道:「去救梅長君!」
「嗯。」
秦子忱劍氣大開,直接往梅長君衝去,元真子帶著朝著秦子忱猛地撲了過去,蘇清漪趁機一劍劈開一條血路,衝到了阿七面前。
阿七還睜著眼睛,他靜靜看著她,面色蒼白得不似常人,帶著一種凄絕詭异的美感。
蘇清漪將他身上的繩索一把砍了下來,攬到懷裡之後,她猛地僵住了身子。
他的身體已經一片冰冷,手下觸及之處完全沒有任何靈力和血液流淌的迹象。
「別動……」阿七艱難出聲:「我在這裡……一直……一直等你來……」
他抬頭看她,眉目裡全是濡慕,此時此刻,他眉眼已經全部張開,這麽溫柔直視著她的樣子,仿佛破碎千年時光而來的那個人。
蘇清漪忍不住顫抖出聲:「寒潭……」
「我沒有名字,」他喘息著出聲,身上亮起了微光:「阿七是因爲……我是父親第七個兒子,他沒有爲我取名字……」
「清漪,」他抬起手來,似是想觸碰她的面容:「我一直……一直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名字。我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我從來不知道……人可以這樣活著。」
「我希望……我希望,下輩子,我能成爲……像秦仙師一樣的人……我能幫助你……能保護你……」
說著,他聲音慢慢低了下去,面上笑容裡全是苦澀,眼泪從他眼角滑落,低落到蘇清漪的手上,蘇清漪整個人都在顫抖,聽著他慢慢道:「這樣,我就有資格……說我喜歡你……」
「下一輩子,我想……成爲你的弟子……」
「我想……待在你身邊……」
阿七說著,身體慢慢碎裂開去,一字一句,低啞出聲:「下輩子……您一定要認出我……」
「我就叫……寒潭吧……」
話剛說完,阿七整個人都碎成了金粉,瞬間消失在了風中。
蘇清漪呆呆蹲在原地,居然想起很多年前,她第一次見謝寒潭。
他混在泥濘裡,被她扛起來。當他第一次睜開眼睛看見她時,他眼中的神采,仿佛是等待了千年。
「仙師……」那時候他問:「你我是否見過?」
那時候她笑著答:「肯定沒見過,你長得這麽好看,我要是見過絕對不會忘記。」
他低低笑出聲來,咳嗽著,沒有言語。
那時候她以爲,這是他說著玩的話語。然而此時此刻,前塵往事紛涌而至,她突然有了一個無比可怕的猜想。
如果這場回來不是系統給她開的外挂,而是命中注定;
如果系統本身,也只是這天道中的一個環節……
如果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此時此刻所作所爲……
蘇清漪顫抖著抬頭,剛好看見秦子忱將梅長君拋給藺棺,藺棺抱著梅長君朝著山下衝去,蘇清漪一躍擋在藺棺身前,同秦子忱一起將所有人攔在山上,兩人站在下山必經通道之上,背靠著背,蘇清漪脚踏星盤,手握重劍,秦子忱髮絲半挽,玉劍指地,金色的符篆在他們身邊圍繞成圈,所有修士一擁而上。
秦子忱飛身上前,劍氣磅礴而去,蘇清漪急速退後,一張金色法陣就扔了出去,同秦子忱的劍氣一起,橫掃向密密麻麻的人群!
十幾個出竅期的修士朝著他們一躍而來,其中兩個趁亂衝了下去,緊追上藺棺,藺棺抱著梅長君一路往山下衝,兩個出竅期修士離他們越來越近,手中同時綻出華光,一瞬之間,十幾道符篆就朝著藺棺衝了過去,藺棺手中白骨劍猛地揮砍回去,迎上那十幾道符篆,劍氣和符篆的華光衝撞在一起,震蕩開來,白骨劍猛地碎開,藺棺一口血吐了出來,也就是那瞬間,一隻手從藺棺胸口猛地插了進去。系統【叮】的一聲巨響,緊急道:「離陣法關閉還剩五分鐘。」
而後蘇清漪腦海中的光幕上就出現三百秒的倒計時,蘇清漪猛地回頭,剛好看見藺棺被人用手掌穿過胸膛的一幕,一道法訣直直衝去,怒道:「放開他!!」
秦子忱也回過頭來,瞬間挪移到藺棺身邊,一劍猛地劈去,那剛剛刺穿藺棺胸膛的修士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白玉劍砍做了兩截!
秦子忱一把抓住梅長君,又拉住剛剛趕過來的蘇清漪,蘇清漪將藺棺往手中一抓,秦子忱一劍劈開虛空,就帶著四個人直直衝了進去。幾個出竅期修士趕忙一躍衝入那劈開的夾縫之中,蘇清漪手中拈訣,迅速將一個瞬移陣法扔了過去。片刻後,四個人就出現在蓬萊島的上空,秦子忱再沒了力氣支撑四個人,四個人就直直墜了下去。
下墜的强風讓梅長君慢慢睜眼,剛好看見自己即將觸碰地面,嚇得尖叫著召喚出法器,蘇清漪正準備拋出飛行符來,梅長君的法器剛好出來接住四個人,她也就鬆了口氣。
打了這麽久,蘇清漪其實也撑不了多久了。
梅長君看著三個人先是待了待,隨後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握住藺棺的手道:「他怎麽了?!」
「梅長君,你聽我說,下面的話都很重要,你一定要照著做,不然藺棺一定會死。」
蘇清漪一把握住梅長君的手,看著腦海中的光字不斷變少。
五十八、五十七、五十六……
「護心草、百靈珠、鳳凰泪,你一定要在八百年內搜集全這些東西,放在蓬萊島臨海城極陰之處正中心底下十丈。以後如果你遇到一個帶著面具的男人,不管他認不認識你,你一定要將放這些東西的位置告訴她。」
「然後,這八百年裡,你要找齊五顆五行靈珠,分別放置在蓬萊島代表著五行方位的城池正中央地下十丈。這件事决不能讓人知曉。記住了嗎?!」
「你到底是什麽人?!」梅長君猛地抬頭,蘇清漪剛剛張口:「我……」
話剛出口,倒計時結束。
秦子忱一把抓住蘇清漪,蘇清漪拉住昏死的藺棺,就被捲進了一個全是狂風的隧道裡。
而梅長君則呆呆看著面前突然消失的三個人,好半天,才顫抖著出聲:「藺棺?」
沒有人回應她,仿佛這些人從來不曾出現過。
後來,她找遍了四海八荒,凑齊了所有蘇清漪要的東西,埋在地下。然而這麽長的時間,走過這麽多地方,她却也沒找到,一個人叫藺棺的人。
她也曾經試圖去找他身邊的朋友。然而天劍宗的清虛和星雲門的流輝,也早已失踪不見。
直到幾百年後,有人飛升,大家從這兩位修士留下的殘卷裡,得出這就是當年失踪的清虛道君和流輝道君。
而第一個找到這兩個洞府的人,就是梅長君。
當時她翻遍了這兩位修士留下來的所有東西,都沒有隻字片語,提過這個叫藺棺的人。
這個面帶白玉面具的男人仿佛是她一場夢境,從不曾出現,從不曾來過。
第一百年,兩百年。
她忍無可忍,四處去搜尋了讓人遺忘的丹藥來。
記憶變得模糊,可她却始終記得,她愛著那麽一個人。只要一個不留意,就會有片段從她腦中閃過,所帶來痛楚將她啃噬發瘋,直到有一天,她醉在樹林裡,被沈飛找到。
她轉過頭,看見沈飛的臉,猛地想起來。
他說,他是沈飛一縷情絲。
他說,他是沈飛的一部分,只是沈飛從來不知。
於是梅長君大笑起來,她拉著沈飛的手,又哭又笑。
「你來了……我找了,好多年……好多年。」
他不會死,他一直在這裡。沈梅長君炙熱看著沈飛,然而沈飛却陷入了一種逃脫不開的絕望。
「長君,」他顫抖著聲問:「你在看誰?」
「你啊,師兄,」梅長君拉著他的手,將他的手覆在臉上,溫柔道:「師兄,我喜歡你。」
沈飛沉默不言。
後來她一直陪伴她,轉眼之間,又過去兩百年。
他一直無法突破,而梅長君每日陪著他,可沈飛知道,梅長君看的,從來都不是他。
而蓮落突破大乘,却因資質受限,無法精進,於是她和沈飛有了個交易。
「我可立下心魔咒,待我渡劫期後,替你復仇。而你將你的身體交給我。」
那天晚上,沈飛喝了很多酒,他去找梅長君。
他拉著她的手,哭著說:「長君,你還記不記得,那年萬枯谷,我答應過你,絕不會離開你。」
「記得。」梅長君溫柔道:「師兄,很多事,我都記得,只是你忘了。」
「可是沒關係,」她伸手撫上他的面容,低頭看他,認真道:「無論你記得,還是不記得,你都是你。我一直愛著你。」
「長君,長君,」沈飛伸手握住她,哭著說:「我不是那個人啊!你看看我,我真的不是……長君,我不報仇了。我和你走吧……日後,你忘了那個人,我們兩人在一起。我們許諾過對方的啊,我們一直在一起……」
「師兄,」梅長君握緊了他的手,溫和道:「從你把我從陰魂崖下救起來的時候,我就想,無論怎樣,我都愛著你。」
聽到這話,沈飛楞住了。片刻後,他一把推開她,怒駡出聲:「我不是他!我不是!」
「梅長君……」沈飛顫抖著聲,抬頭看她:「如果你不能愛上我,你就去找你愛那個人。你……就當我死了。離開蓬萊,越遠越好。」
「我覺得你噁心,」他抬起頭來,整個人都在發抖:「噁心得讓我看你一眼,都覺得想殺了你!」
梅長君呆住,沈飛說完,轉身離開。
那天雨太大,讓他滿臉都是溫熱的水漬,他一面大笑,一面從荒墳中走過。
而後他突然停下脚步,感覺有座墳下似乎還有著生氣。他伸手撫上那座荒墳,低笑出聲:「我不願再承受這份苦楚。日後,你替我愛她吧——」
「告訴她我的死,她大概會難過吧?那就讓她走遠點好了,」
說著,他坐下來,那天,他在墳頭絮絮叨叨說完了他的生平過往,然後斬斷了那根情絲。情絲飄入分鐘那個已死的孕婦身體裡,不久後,那個孩子從母體中爬了出來。
而此刻,沈飛心中波瀾不驚。當天夜裡,他就去找了蓮落,自願將這天靈根的身體交給了蓮落奪捨。
後來,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
梅長君看著她的師兄修爲突飛猛進,最終成爲蓬萊島的主人。她一直幫他殺人,爲他滅屍鬼門,開陰陽門。她一直相信,她愛那個人,就活在這個男人身體裡。
有一天他會再次出現,他會和她道歉,然後和以前一樣,默然無聲愛著她。
後來,她遇到了一個從墳裡爬出來的青年,他有著和沈飛相似的眉眼,他什麽都不懂,他說,你給我一個名字吧。
她想說好,可往事紛繁而來,七百年過去,她發現,原來自己早已遺忘了當初人的面容和名字。時光太長,唯有那份執著刻進了她的骨血,永不忘却。
於是她說:「你自己取一個吧。」
那人皺著眉,好久後,終於道:「藺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