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漪三人從飓風中被猛地衝撞到地上之後,蘇清漪有片刻呆愣,隨後從地上趕緊坐了起來,環顧四周,發現已經回到蓬萊。
此刻蓬萊還是他們走時那幅模樣,沈飛和梅長君的屍體倒在一邊,蘇清漪慌忙呼叫系統:「系統,我們是回到什麽時候了?」
「你們剛剛回去之後不足一刻鐘,梅長君剛死不久。」
「我過去做的事情存在嗎?!」蘇清漪環顧了一下四周,看見秦子忱躺在自己身邊,趕緊用神識探了一下他的傷勢,確認他只是靈力用得太過以後,放下心來,一面問著系統一面往被甩在一邊的藺棺衝去。
藺棺身上已經被胸口的血沁滿了,他在地上小口小口嘔著血,看見蘇清漪過來,死死抓著蘇清漪,艱難道:「長君……長君……」
「閉嘴!」蘇清漪倒了幾顆藥在他嘴裡,忙道:「你活了,長君肯定就活。你撑住一會兒,我去拿東西!」
說著,她就衝到了店裡,找到極陰那個位置,從袖子裡拿出一張人形紙片,幷著雙指在紙上一劃,一個大漢扛著鋤頭立刻出現在空地上,蘇清漪命令道:「把此處十丈下的東西給我挖出來!」
大漢點頭,蘇清漪連著又按著這法子變出好幾個大漢,而後拿著無道一劍劈了下去,地動山搖,地上出現裂縫,土都被蘇清漪弄得鬆了許多。外面秦子忱被這番變故驚醒,直起身來,變看見蘇清漪在旁邊院子裡挖土。
他們挖得極快,還沒有一刻鐘,就見到了一個用靈力封存著的木盒子。蘇清漪內心終於有了答案,鬆了口氣,將木盒子趕忙掏了出來,抱著跑向藺棺,然後將盒子裡的東西全掏了出來。
這都是救命的寶貝,沒想到梅長君居然全給她找齊了!如果說梅長君找齊了這些,那麽也就意味著,正是因爲他們回去,才造就了今日的結果。那麽她給梅長君備下那一具身體此刻應該復活,她讓梅長君放的五行靈珠如果在這個位置,那這個陣法就難以完成。所以,這大概也就是沈飛死了,可這個陣法還沒完成,蓬萊還是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靈脉也沒有形成的原因。
蘇清漪思考著這些,將鳳凰泪給藺棺喂了進去。藺棺的傷口開始快速愈合,秦子忱走到蘇清漪身後,看著蘇清漪手裡的東西,立刻反應過來:「原來我們什麽都沒改變嗎?」
「但是他們活了,」蘇清漪抬頭看著秦子忱,認真道:「他們活了,這就够了。」
秦子忱點點頭,咳嗽了兩聲,蘇清漪拿出一張符紙遞給正在恢復中的藺棺,囑咐了一句:「梅長君應該已經在我們準備那具身體裡復活了,你去星雲門,用這張符紙放在棺材上,就可以將她從棺材裡接出來了。你先療傷,我和子忱去救其他人。」
說著,她站起身來,拿出法器,帶著秦子忱匆匆往五行珠放置的地方飛去。兩人在法器上打坐恢復體力,蘇清漪打坐了片刻,突然想起什麽,睜開眼睛,瞧著秦子忱道:「靜衍道君。」
聽到她的稱呼,秦子忱皺了皺眉頭,似有不解,蘇清漪往他面前挪了挪,一臉認真凑到他面前,嚴肅道:「我覺得,爲了提高我們恢復的效率,此處四野無人,您要不要考慮……」
秦子忱靜靜看著她,蘇清漪嘿嘿一笑,接著道:「親一個?」
秦子忱沒說話,按住她的就拉到了自己身前,靈力在兩人身體裡打著轉,秦子忱面上神色平靜而認真,仿佛真的就是在認認真真修道一般。他們兩靠著親了一遍又一遍,等整個人都軟了的蘇清漪趴在他懷裡時,秦子忱面色不改問她:「學會了?」
「學會什麽?」蘇清漪蒙了一下,秦子忱撫著她柔軟的發,看著掌下的曲綫,淡道:「要做不必開口。」
「懂了,會咬人的狗都是不會叫的。」蘇清漪惡狠狠回頭:「尤其是你這樣的。」
秦子忱笑而不語,似乎很開心。兩人靈力恢復了大半,尤其是蘇清漪,同大乘期的修士雙修,對她的滋養可不是一點半點。而她是純陰之體,本來就是鼎爐的絕好體質,願意和秦子忱雙修,秦子忱自然也是受益良多。
兩個人都有了好處,心情愉悅,落到安放五行珠的第一個城池後,蘇清漪將五行珠挖了出來。
剛把五行珠挖出來,周邊就是轟隆隆的坍塌聲,蘇清漪將五行珠放進自己袖子裡,開始朝著下一個五行珠行去。
「這五行珠有什麽用處?」
「它們阻止了沈飛陣法的實施,沈飛的陣法是當年我們見過的那個陣法的改良版,當年我們所見的陣法是用人的生命力去凝成靈脉,所以需要一個國家的人,但不傷及神魂。可沈飛不同,他所做的事,是要拿人的魂魄去做的,此法極傷陰和。而這五行珠的作用就是在這個陣法裡開闢出一個安全地帶來,將陣法裡的魂魄都裝進去。所以,所有人的魂魄都是安全的。」
說著,蘇清漪認真道:「如今我們除了找五行珠,還需要找到鳳寧的身體,這樣才能完好的將鳳寧帶回去。」
「其他人呢?」秦子忱皺了皺眉頭,蘇清漪攤手道:「看命咯。而且像什麽蕭某某啊,這種人位高權重,幻音宮會單獨想辦法的。」
秦子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蘇清漪憋了一會兒:「我說,你就沒點反應?你的未婚妻,要只剩魂魄了啊喂。」
「你吃醋了。」秦子忱轉頭看她,認真開口。蘇清漪面色一僵,隨後突然想起什麽來:「宋寒呢?!」
秦子忱的臉立刻沉下來。
一去兩百多年,蘇清漪回來,居然到現在才想起這個人來。開始在腦海裡拼命問系統:「宋寒呢?!」
「哎呀你別管了,」系統不滿道:「你把沈飛的陣法破了,打開秘境,他肯定就出來了。」
蘇清漪想了想,系統說得也是。如果藺棺沒有說錯,宋寒應該是陷入了另外一個陣法之中,這樣的話,只要她破了沈飛的大陣,小陣也就自然破了。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秦子忱已經完全閉上眼睛懶得理她了。蘇清漪想了想,認真道:「子忱,我就是單純把宋寒當朋友看。」
「叫師父。」
蘇清漪:「……」
兩人就這麽默不做聲一路找完了所有五行珠。五行珠都取下來後,周邊發出轟隆之聲,蘇清漪看著周邊天空一塊一塊砸了下來,覺著這個陣法果然非同一般……
秦子忱瞧著旁邊東西亂砸過來,瞬間開了結界,將蘇清漪拉到了懷裡。
蘇清漪抬起頭來,眨了眨眼睛:「師父,你這樣抱著我不合適吧?」
秦子忱:「……」
片刻後,整個蓬萊轟塌完畢,周邊冒出滾滾塵烟,蘇清漪看這情况,下意識就將無道從劍宮中抽出來握在手中,冷聲道:「不對。」
話音剛落,一陣狂風卷來,吹散了周邊的塵霧,蘇清漪被狂風吹得張不開眼,秦子忱往她面前一站,廣袖一卷,便將那陣大風擋了下來。
片刻後,風停了下來,蘇清漪小心翼翼睜開眼睛,便看到兩人身處在一個巨大的洞府面前,這洞府由黑色大理石鑲出一個巨大的拱門,門前也是黑石地面,旁邊全是開得正好的桃花,月光清冷明亮落在這些桃花之上,桃花微微顫動著,翻飛落地。
蘇清漪從秦子忱後面探出頭來,看見面前拱門之上,高挂這一個牌匾「清焰宮」。
「這是啥玩意兒?」蘇清漪躲在秦子忱身後問,秦子忱手中握劍,淡道:「問你。」
蘇清漪想了想,回頭問向系統:「這是怎麽回事?」
按理說,只要沈飛的法陣破開,他們首先應該回到的就是正常的蓬萊島,可是爲什麽却來到了這麽詭异的地方,而這麽詭异的地方,到底又是哪裡?
「是好地方,」系統聲音裡面似乎有些嘆息:「進去吧,這裡都是你的。」
「什麽?」蘇清漪有些懷疑:「系統你不是坑我吧?」
「你是我宿主啊大姐,」系統有些崩潰:「我怎麽會坑你啊。」
「上次你就坑過我……蘇清蓮……」
「險中求富貴啊!你不去了結蘇家的事情,你是要有因果報應的啊。當時不斬,後面你就斬不掉了。你知道按照原書的寫法,蘇清蓮後來發展得多可怕嗎!兩個大乘期的你也打不死她一個啊!」
蘇清漪有些奇怪了:「你現在怎麽肯告訴我這麽多了?」
「哦,我忘了提醒你,」系統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目前你的積分可以查詢一些小配角在原書裡的行爲了。」
「原書……」蘇清漪冷笑:「現在原書劇情崩得差不多了吧?我知道又有何用。」
系統:「……」
蘇清漪子在和系統吵嘴時,秦子忱就默默等著她,看她好半天不說話,他終於道:「清漪,走嗎?」
「走。」蘇清漪回過神來,果斷開口,而後她往前走去,一把推開了裡面的大門。
大門內是一個巨大的山洞,山洞下全是岩漿,山洞對面有一個平臺,平臺和大門之間有一個鐵索,就小臂粗,在空中搖搖晃晃。
一隻飛鳥從門外飛進去,剛剛到達岩漿上空,不知爲何,就突然停住了動作,然後直直墜了下去。
岩漿瞬間將這隻飛鳥吞噬殆盡,蘇清漪看著這架勢,想了想,立刻把門關上,轉頭同秦子忱道:「我們還是不走了吧?」
「不走去哪兒?」秦子忱笑了,看著蘇清漪這慫包樣,走在她身側,用手握住蘇清漪門鎖上的手,又重新將大門推開。
看見裡面的場景後,秦子忱皺了皺眉頭,却還是道:「走吧。」
「掉下去怎麽辦?」蘇清漪有些緊張,秦子忱在後面抱著她,溫柔道:「我在這兒,別怕。」
大哥你在這兒我也怕岩漿啊。
不過蘇清漪這話沒說出口,秦子忱看著她害怕的表情,撫著她的頭髮,溫和了聲音道:「清漪,還記得宋鬆嗎?劍修的路,從來只能往前走,不能後退的。」
蘇清漪微微一楞,隨後定下身來,推開了大門。
「宿主,」系統突然出聲,提醒她:「這是你的機緣,你走危險程度會小很多,如果讓秦子忱來開路,你們會更危險。」
蘇清漪點了點頭,拉住準備往前的秦子忱:「我在前面。」
秦子忱想了想,停住了步子。
雖然知道蘇清漪是冉焰,然而秦子忱却總覺得,她是需要他教導,他保護的。
他沒當過別人的師父,可他却也知道,一個徒弟不能總放在身後寵著,得讓她學會自己面對一切。就像當年雲虛子將九歲的他扔出去,他才懂得這世事艱辛。
蘇清漪看著前方滾滾岩漿和熏得發燙的繩索,伸出脚去,艱難的踩在了鐵索之上。
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天旋地轉,蘇清漪驚叫出聲,只來得及看見秦子忱驚怒的表情,便覺得眼前一黑,再沒了意識。
等蘇清漪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感覺額頭微微發凉。似乎是有人拿著筆墨,正在她額頭繪製著什麽圖案。
她身上一片冰冷,似乎是什麽都沒穿,身下似乎是寒冰一般,正在冒著寒氣。
她動彈不得,維持著平躺的姿勢,抬起眼簾,一張熟悉的面容就映入了眼中。
那人膚若凝脂,眼似桃花,頭髮用玉冠半挽,身著金色卷雲紋路黑色華袍。
他手中握著一隻染了朱砂的毛筆,正在她額間認真畫著什麽,見蘇清漪睜開眼睛,溫柔笑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溫和道:「師父,你醒了?」
「謝寒潭?!」
蘇清漪詫异出聲,謝寒潭抬起手指,做了一個「噓」的表情:「師父莫慌,寒潭幷沒有惡意。」
「你這是在做什麽!秦子忱呢?!」蘇清漪感覺他的毛筆繪著符咒到達面頰,心裡無比慌亂。謝寒潭握筆到手中的朱砂中點染,聽到秦子忱的名字,他微微一楞,隨後低垂著眉眼,淡道:「在大廳。」
他說話的時候,神色間不染半分欲色,那恭敬又溫柔的模樣,讓她瞬間回想起一個人來。
蘇清漪有些不敢相信,試探著問:「阿七?」
謝寒潭僵了僵,他抬起頭來,皺著眉頭道:「你想起來了?」
「真的是你……」蘇清漪震驚出聲,謝寒潭面上有些疑惑:「你一直沒想起來,如今爲何突然想起來了?」
剛剛說完,他皺著眉頭,搖了搖頭道:「不,你不是想起來了。其實我一直很奇怪,」他低下頭,在她脖頸上畫著繁雜的圖案,淡道:「爲什麽當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甚至連五十歲都沒有。你不認識我,不記得我,哪怕我告訴你我叫謝寒潭,你却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多時候我都在想,我是不是認錯了人?」
筆尖的凉意讓蘇清漪微微顫抖,謝寒潭淡道:「可是,你的名字刻在我的魂魄上,我絕不會認錯人。」
「那你在天劍宗的時候,怎麽沒把我認出來?」
蘇清漪有些奇怪,謝寒潭筆尖一頓,隨後似是毫不在意一般,淡道:「我當年設下的符咒,其實只有一次機會。第一次認出來,放走了你後,我對你的記憶就會慢慢模糊,我也就再也握不住你。把你名字刻在魂魄上,也只是讓我永生永世記得你。」
蘇清漪沉默下去,阿七的死刻在她心底。她回憶起那時候在雲端被秦子忱死死抱著,看著她淹沒在人群中,嘶喊著叫她救他的模樣。
「秦子忱……」她不願再想下去,叫出這個名字,猶豫道:「他呢?」
「師父,」謝寒潭抬起眼來,溫柔笑開:「我不想在這時候聽到這個名字。如果師父執意要問下去,我想,這一輩子,師父就再也見不到這個人了。」
「謝寒潭!」蘇清漪驚怒出聲,謝寒潭面上露出痴迷的神色,靠近了她的面容,眼中全是欣喜:「師父,我如今終於明白,原來,當年你就是在這時候,帶著秦仙師回到了八百年前的吧?」
說著,他小心翼翼撫上蘇清漪還沒有畫花紋的另外半邊臉,低喃道:「原來當年,你叫的寒潭,真的是我……」
「謝寒潭,」蘇清漪皺起眉頭:「你到底要做什麽?」
「我做什麽幷不重要,」謝寒潭直起身來,又重新開始在她身上繪製圖案,神色平淡道:「重要的是,你會好好活著,這就够了。」
「師父,我已經活了十二世了。」他輕笑起來:「他們在我身上留下印記,於是每一次出生,他們就會派人過來,將還是嬰孩的我抱走,一旦天罰要來,他們立刻就將我獻祭上去。我被活活放血而死,十二次。」
「我活的最長的一次,是上輩子,我活了兩百年。在幻音宮裡修成元嬰,却還是逃不過死亡的命運,於是在這一輩子,我還未出生,就奪捨了另一個人,從另一個母體中出生,終於逃脫了這宿命般的獻祭。這輩子,我以爲,我會活得很好。」
「你活得的確很好了。」
蘇清漪看著他的眉眼,下意識開口:「當年你說……」
「當年我說,我希望能成爲秦仙師一樣的人,」謝寒潭嘲諷笑開:「你知道爲什麽嗎?」
蘇清漪皺起眉頭,謝寒潭在她腰間描繪著圖案,低笑道:」每一次看到你和秦子忱在一起,我都很羡慕。那時候我想,如果我像他一樣强大,是不是就可以站在你身邊了。「
「剛遇到你的時候,我其實是很欣喜的,師父。」
「那時候你什麽都不記得,你身邊也沒有這麽一個叫秦子忱的男人,我是你身邊唯一的男人。哦,不對,還有個元真子,那個噁心的老男人。可是他沒資格,他迷戀你,你却把他當成師長父親,他有無數次私下想殺了我……可是,他都爲你忍了。」
「他真愛你啊……」
毛筆在她腿上劃過血紅色的長痕,謝寒潭大笑起來:「可你喜歡我!我是你的徒弟,也就是你的未婚夫。那時候我總在幻想,等我和你一樣强,或者比你强的時候,我就有資格迎娶你了。」
「你永遠不能想像,我多愛你,清漪。」
符篆繪滿了她的周身,謝寒潭趴在她身側,低頭看著她,好像很多年前的小少年,溫柔地蒙上她的眼睛,低下頭來。
「謝寒潭!」蘇清漪驚叫出聲:「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師父,你就放尊重些!」
謝寒潭楞在那裡,他捂住她眼睛的手微微顫抖。
「所以,」他哽咽出聲:「我失去你了。」
「原來是我先遇見你的,清漪。可我護不住你,於是你遇到他,你在他身邊,你再也不會屬我了,對嗎?」
蘇清漪不說話,外面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她心中著急,擔心是不是秦子忱,然而想起謝寒潭的警告,她不敢出聲,只能認真聽著外面的聲響。謝寒潭捂著她的眼睛,好久後,他慢慢道:「師父,本來我給你準備了一具身體,可是,我還是喜歡你如今的樣子。」
「哪怕我記不清楚了,可是我知道,我最初愛上你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說著,謝寒潭將將滿身符篆的她抱了起來,坐在她腿上,讓她看向前方。
前方一座冰棺,裡面放著一個閉眼沉睡的女子,赫然就是冉焰的樣子。
而冰棺旁邊,是一面立著的銅鏡,銅鏡之上,秦子忱手中握劍,身上傷痕累累,髮髻散開,頭髮淩亂的散在面頰邊上。
十幾隻魔獸圍繞在他身邊,他冷冷看著這些魔獸,冷喝出聲:「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