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御史一路心事重重, 剛進入家門、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便正對上愛子滿是期盼的灼熱目光, 頓時忍不住感慨一聲“兒大不中留”。
沒好氣的瞪了愛子一眼, 白御史從白緞手中接過茶杯,抿了一口, 吊了半天胃口後終於開口:“你那位心上人的身份, 我已經打聽到了。”
白緞早就從白御史的裝模作樣中猜測到了結果, 但仍舊不由得一陣激動:“那她到底是誰?”
“是誰?是公主!”白御史悻悻然開口,當真不知是該感慨自家兒子眼光太好、看上了皇家的姑娘,還是該頭疼他喜歡上的姑娘有這麼大來歷,“她是聖上的二公主!”
對於這個身份,白緞也愣了一下, 但他擔心的卻與白御史截然不同:“公主?那聖上……會同意公主下嫁於我嗎?”
“這一點你倒是不必擔心。”白御史嘆了口氣。白緞不喜與人交游,自然不清楚宮內的情況, 不知道這公主聽上去尊貴,實際上卻可憐得很,“我想知道, 你是不是做好了尚公主的准備, 一旦成為駙馬, 你可就不可能入朝為官了。”
白御史語氣沉重, 然而白緞對此卻不以為意。他偷偷看了看自家老爹, 斟酌著自己的言辭:“其實, 我對於做官……並沒有多大的意願……”
白御史嘆了口氣,他一直知道愛子沒有野心, 也極為厭惡朝堂上的勾心鬥角。愛子努力讀書、小小年紀便參加科考,僅僅只是為了滿足自己這個做父親的人的殷切期望。
“所以,比起入朝為官、光耀門楣,你更加願意迎娶喜歡的女子?”白御史微微蹙眉。
“……抱歉,父親。”白緞垂下頭。
“罷了。”白御史搖了搖頭,“你現在只是舉人,繼續往下考功名的可能性也不大。若是以舉人之身入朝為官,少不得要我為你四處奔走鑽營,這才能尋來一個品階微末的空缺。而即使做官之後,十有八.九也會被發配去那些偏遠苦寒、別的官員都不願意去的地方——咱們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你也算是從小被我嬌養長大,哪裡能忍受得了這樣的困苦?”如此喃喃自語著,白御史也說不清到底是在抱怨愛子還是在說服自己。最終,他擺了擺手,“到底如何取舍,我不會干預,你自己再好好想一想,想清楚答案,我便去回復長公主。”
白緞輕聲應了,轉身回房——然而無論是白御史還是他自己都知道,不管怎樣想,白緞給出的答案都不會改變。
於是,白御史第二天再次登門長公主府,向她鄭重表達了想要迎娶二公主的意願。
長公主十分高興,當即答應為白緞與二公主牽線搭橋——而五日後,白御史與白緞便接到了長公主傳來的消息,大肆贊美了一番京城西郊那片肆意盛開、灼灼其華的桃林。
秒懂了其中含義的白緞與白御史:“………………………………”
一向對於自己的外表毫不上心的白緞自出生以來第一次認認真真的將自己從頭到腳收拾了一番,衣冠配飾精益求精,務必不出任何差錯、更力求讓自己顯得更加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不得不說,白緞這一番努力還是卓有成效的,最起碼當他推開門的時候,御史府中見慣了白緞“美色”、已然能夠做到不為所動的丫鬟僕從們這一次卻紛紛看直了眼,就連白御史見到自家兒子也愣了一瞬,感慨一聲“好一個濁世翩翩佳公子”。
——能生出這樣顏值的兒子,白御史還是十分驕傲的,他相信只要愛子往那裡一站,哪怕是皇室公主,也能被瞬時間拿下。
“父親,有什麼不對嗎?”見白御史望著自己,掛著迷之微笑撫須不語,白緞有些不安的低頭檢視一番。雖然他也知道自己長得好,但第一次(?)與心上人見面,他十分希望能夠得到自己最尊重、最信賴之人的贊同與鼓勵。
“沒什麼不對,很不錯!”白御史抬起手,拍了拍愛子的肩膀,呵呵一笑,“看起來,為父要開始為我兒的婚姻大事做准備了!與皇家做親家,我們可不能有半分失禮啊!”
聽懂了白御史的意思,白緞兩頰染上一抹緋紅,心中雀躍異常,整個人顯得越發神采奕奕、貌美出眾。
看著自家貌比潘安的兒子,再想一想那二公主栩栩如生的木雕,白御史哪怕滿腔的忠君愛國,也依舊覺得……自家兒子似乎更加漂亮一點。
——真是……感覺有哪裡怪怪的→_→
白緞絲毫不知白御史的糾結,在確定自己很完美後,便懷揣著活蹦亂跳的小心髒、興致衝衝的跑去郊外十裡桃林,然後遇到了等在桃林門口的粉衣侍女。
侍女在看到白緞的一瞬間也不由得恍惚失神,但她仍舊訓練有素的反應過來,率先上前施禮:“敢問是白公子嗎?”
“是我。”白緞目光灼灼的看向侍女,專注而期待的目光看得她忍不住紅了面頰:“奴婢是長公主派來為您引路的,請公子隨奴婢來。”
“多謝。”白緞連忙道謝,回了一禮,風度翩翩的模樣讓侍女越發的小鹿亂撞,卻不得不按捺住躁動的芳心,引著他去見另一名女子。
這一片桃林一向備受勛貴子弟們喜愛,時常來這裡踏青賞花、宴請好友,但白緞鮮少參加這樣的聚會,基本上沒有踏足過幾次,自然也不了解這裡竟然別有洞天。
跟在侍女身後,白緞很快來到一條縱貫桃林的潺潺小溪邊,抬眼便望見了一間精巧的涼亭。涼亭周圍圍著粉色的帷幔,於春風中飄飄蕩蕩,隱隱能看到其中側坐著一道優雅端莊的身影。而涼亭之外則三步一崗、兩步一哨的分布著不少侍衛,顯然是長公主害怕出現什麼意外、引發不必要的麻煩而特意布置的。
粉衣侍女引著白緞在涼亭前停下,輕聲說了一句“您要見的貴人就在裡面”,然後便在白緞點頭後悄然退下,將空間留給了白緞與亭內之人。
侍衛與侍女都離得很遠,倘若不是大聲交談,必然聽不見他們到底在說什麼。白緞略感放心,輕咳了一聲,躬身施禮,語氣中帶上了幾分小心翼翼:“草民白緞,見過殿下。”
“免禮。”亭中之人緩緩開口,聲音並非像是其他女子那般婉轉鶯啼,反而低啞清冽——當然,聽在白緞耳中是一樣的好聽。
白緞應聲直起身,借著帷幔的遮掩,一雙眼睛直直看著亭中的少女,恨不得穿透帷幔,親眼見一見自己心心念念了許久的容顏。
似乎感應到白緞的情緒,亭中人輕笑了一聲:“白公子,還請入亭中一敘。”
聽到心上人的邀請,白緞愣了一下,差點被這個從天而降的金元寶砸懵——他本以為自己能夠隔著帷幔與心上人聊上幾句已然足夠幸運,卻沒想到……竟然還能更進一步?
理智告訴白緞這樣做對心上人不好,畢竟男未婚女未嫁——哪怕馬上就要定親(羞)——也依舊需要保持距離。但正如上一次在荷塘邊初遇時不受控制的雙腳一樣,當白緞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然在心上人的淺笑低語中抬手撩開了帷幔,與望過來的少女四目相投。
心髒砰砰砰跳得愈發劇烈,白緞動作僵硬、差點同手同腳的邁入亭子,任憑粉色的帷幔在自己身後緩緩飄落,隔絕了其余人的視線。帷幔之中,白緞只覺得自己仿佛身處一個粉色的世界,而這個世界中除了他與心上人,再無旁物。
在心上人的注視下,白緞越發緊張,他本就不善言辭,如今更是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是愣愣的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二公主臉上露出一抹帶著興味的笑容,抬手朝對面的位置示意了一下:“白公子不必這般緊張,先坐下來吧。”
白緞如同提線木偶那般一句一個動作,待到在心上人對面坐下,這才緩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表現到底有多蠢。一下子漲紅了臉,白緞望向心上人的眸光越發小心,甚至還帶上了一絲水潤,生怕心上人覺得他太過蠢笨而留下什麼不好的印像。
在這一刻,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二公主這般隱隱強勢的模樣根本不像是什麼爹不疼“娘”不愛、在宮內被宮人們欺壓克扣的小可憐。當然,就算意識到了,他大約也會在瞬時間自己說服自己,認為這是一個皇家公主應有的高貴氣度……哪怕她是個小可憐……
——而這樣一位大氣而高貴的公主,真得能看上他這樣一事無成、木訥無趣的白身嗎?
白緞在這廂惴惴不安,而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擔憂毫無必要。他的心上人非但不會因為他的“蠢笨”而對他不喜,反而已然被他萌的心肝發顫——這般蠢萌軟綿的戀人,“她”有多少年、多少個世界沒有見過了?
臉上端著不親不疏、尊貴超然的模樣,二公主的手不由自主在桌底摩挲了幾下,強自忍耐住想要在那白嫩緋紅的面頰上捏一把的欲.望。正如白緞擔心唐突了“她”一般,二公主也擔心自己嚇跑了自家小可愛——畢竟,白緞可是失去記憶後在這個世界中土生土長的,自小到大都經受著封建禮教的熏陶教育,顯然比“她”還要注重男“女”大防。
這一世,白緞顯然被白御史教導的十分優秀,溫文有禮、進退有度,對於女子更是……細致溫柔、尊重愛護。
一想到這一點,二公主嘴角一抽,望著白緞的眼神不由帶上了幾分幽怨——“她”還記得,白緞上一次對“她”如此一見鐘情、關懷呵護,還是在那個該死的ABO的世界。初遇時的 “她”看起來完全像一個Omega,而Omega在ABO世界中的地位,與女子無異。
所以說,“她”的小戀人莫非還是更加喜歡女孩子麼?
這一發現,還是真是令人……十分的不爽啊!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餓了、Ashley、鳶語 三位小天使扔的地雷,還有 藍泠泠 親愛噠扔的手榴彈=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