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曹鈺瑩的救命之恩, 所以盡管這些避世而居的苗族人對於漢人十分警惕,但兩人還是在苗寨中受到了頗為熱情的歡迎——畢竟大多數苗族人耿直淳樸、知恩圖報, 對於從猛虎爪下將族長之子營救出來的少年英雄十分感激。
水久島被自己的母親摟在懷中, 後怕不已的上下檢查了好幾遍,確認他除了腳踝扭傷與幾處擦傷後並無大礙這才松了口氣。而族長則一臉鄭重的派遣幾名強壯的族人在村外巡邏, 眉頭微微蹙起, 顯得頗為心神不寧。
從苗族人的解釋與曹鈺瑩的翻譯中, 白緞得知苗族人能夠在密林中建立苗寨、世代居住,倚仗的就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十分有效的驅逐猛獸的手段。如今這種手段突然失效,著實讓苗寨中人心惶惶,生怕有猛虎之類的野獸闖進寨子,咬死咬傷沒有自保能力的老人和孩子。
曹鈺瑩一邊與苗人們閑聊, 一邊幫白緞翻譯,臉上沒有半分心虛之色, 仿佛他當真只是一個恰好路過、救人一命的正人君子,而不是暗搓搓導致這一切麻煩的罪魁禍首。
對於這樣的厚臉皮與強悍的心理素質,白緞也是心服口服的, 最起碼他心裡還有點忐忑尷尬, 生怕被受害人抓住什麼馬腳。
族長之子遭遇猛獸、意外受傷之事震驚全族, 沒過多久, 族中的巫醫便帶著自己的藥簍匆匆跑來, 為水久島處理身上的傷勢。
曹鈺瑩在一邊看著, 眸光稍黯,嘴角揚起的弧度卻絲毫未變。只有白緞似有所感, 扭頭看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半跪在地上為水久島處理扭傷的巫醫,微微眯起眼睛。
在巫醫為水久島治傷的同時,苗族人已然為曹鈺瑩和白緞收拾出了落腳的屋舍、又准備了豐盛的飯食。他們並不放心讓兩人在寨內久留,但水久島的腳傷又不適宜繼續在林中穿行,所以苗族人商量著能否換一個人將他們帶出密林。
對於苗族人的提議,曹鈺瑩一口便答應了下來,如此坦蕩蕩的做法顯然讓苗族人對他們的警惕心稍稍降低了一些,對待他們的態度也越發熱情友好。
以“在林內流浪多日、身體疲憊”為由,曹鈺瑩將苗族人送出了屋子,又用精神力掃描一下周圍的情況,確定沒有人聽壁角後,臉上爽朗樸實、君子風範的假笑頓時卸了下來。
見他這幅模樣,白緞立刻明白已經安全,出聲問道:“我們明天就離開?這麼短的時間,你要辦的事情能辦成嗎?”
“一晚上就足夠了。”曹鈺瑩挑了挑眉,“我想要找的人已經找到了。”
“是誰?”白緞一臉好奇。
“就是剛剛為水久島小兄弟治療腳踝的巫醫。”曹鈺瑩彎起嘴角,“她一直深居簡出,我的情(系)報(統)網一直沒有找到她,只不過剛剛她出來了,我也確定了她的住所,只需要晚上去找她‘談一談’就足夠了。”
白緞聽得似懂非懂,卻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那有什麼我能夠做的事情嗎?”
“有。”曹鈺瑩輕笑一聲,“你只要待在屋內、幫我打好掩護,別讓其他人知道我‘失蹤’就可以了。”
“沒問題!”白緞一口答應了下來,“助紂為虐”的沒有絲毫猶豫。
早在兩人來到苗寨時就天色不早,稍事休息、吃了頓飯後,光線便很快暗了下來。
除了節日以外,苗族人大多都是早睡早起,沒過多久,整個苗寨就安靜了下來,而曹鈺瑩也整裝待發。
撫了撫躺在榻上的白緞的頭,讓他好好休息、不必擔心。曹鈺瑩輕手輕腳的拉開門,借著夜色與精神力的掩護,迅速朝被系統鎖定的目的地走去。
曹鈺瑩先前一直沒有想到,他此行要尋找的巫醫並沒有住在寨中,而是住在距離苗寨不遠處的一座山洞之內——怪不得系統在寨中裡裡外外掃描了好幾天,都沒有發現她的蹤影,而山洞目標極小、隱秘性高,也同樣躲過了系統對於整片密林的大範圍探測。
——所幸,功夫不負有心人,族長之子雖然只是受了個小傷,但身份地位卻也足以驚動巫醫,恰好讓曹鈺瑩歪打正著、抓住了機會。
暗夜之中的叢林極其危險,但對於曹鈺瑩而言卻如入無人之境。他一路順順利利摸到了巫醫居住的山洞,撩開洞口垂下的藤蔓、閃身而入,又走了片刻,終於看到坐在一堆篝火旁搗藥的巫醫。
卸掉周身的精神力護罩,曹鈺瑩的到來立刻引起了巫醫的注意。她嚇了一跳,手中的藥罐差點掉到地上,連忙扭頭看向深夜造訪的不速之客。
“……是你?!”巫醫用苗語驚訝的問道。她先前雖然只是匆匆瞥了曹鈺瑩一眼,但他那身漢人的打扮卻讓巫醫頓時想起了他的身份,表情越發警惕防備,“貴客這麼晚到來,有什麼事嗎?”
“我來這裡,是為了找一位素未蒙面的‘故人’。”曹鈺瑩的面孔藏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隱隱有幾分詭秘——當然,在如臨大敵的巫醫看來更是如此。
“素未蒙面的……故人?”巫醫顯然不是很了解漢人彎彎繞繞的形容詞彙,“我不懂您的意思。”
“那我就直說了。”曹鈺瑩聳了聳肩膀,“楱麻娥,你認識吧。”
巫醫的瞳眸猛地一縮,顯然不太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但嘴上卻依然十分倔強:“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那看到這個呢?”曹鈺瑩手掌一翻,一件銀飾攤在了他的掌心之上,“你仍舊還不明白嗎?”
巫醫望著曹鈺瑩拿出的銀飾,再也無法按捺自己心中激動的情緒,忍不住跨前一步,伸手想奪,而曹鈺瑩也不怎麼在意這件銀飾,還不等巫醫碰到自己,便將銀飾朝她丟了過去。
巫醫手忙腳亂的接住銀飾,拿在手中仔細觀察摩挲,由於情緒太過激動,她甚至整個身子都微微發顫,引得銀飾叮當作響。片刻後,巫醫終於確定了銀飾的真偽,猛地抬頭看向曹鈺瑩,聲音嘶啞:“她在哪?!小娥她在哪?!”
巫醫與楱麻娥——也就是貴妃——是母女,一直相依為命,而楱麻娥那一身蠱術,自然也是自巫醫言傳身教所得。早在楱麻娥將一個樣貌英俊、一看便身份不俗的漢人救回寨中時,巫醫便有不好的預感,後來她的女兒與那漢人相戀、想要與漢人一同離開苗寨,巫醫更是極力反對。她可以看得出那漢人並非女兒的良人,為了女兒下半輩子的幸福,她不得不做那根棒打鴛鴦的棒子,甚至不惜使用暴力,頂著女兒怨恨的目光將素來疼愛的她關押起來。
只可惜,盡管巫醫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但最終卻仍舊沒有阻止女兒為了愛情的不顧一切。
楱麻娥在心上人的幫助下從被關押的屋中逃出,僅僅帶了幾件自己最喜歡的飾品便義無反顧的離開了寨子,待到巫醫發現、想要將女兒追回時,卻已然無法尋到兩人的蹤影。
女兒與漢人私奔,巫醫又是氣憤又是擔憂,一向健朗的身體竟不合時宜的垮了下來,生了一場重病。病剛剛好上一點,她便不顧族人的勸阻,拖著病體離開寨子,前往漢人的城鎮四處打探女兒的消息。
只可惜人海茫茫,想要尋找一對“私奔”的男女何其艱難,更何況男方還是一國之君,沒有身份沒有背景的巫醫又怎麼能夠打聽得到他的行蹤?
如此這般,巫醫在外面流浪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最終一無所獲,只能痛苦消沉的返回村寨。而這一段經歷也在一定程度上傷害到了她的健康,使得年僅五十來歲的巫醫如今卻宛若七十老嫗,蒼老孱弱。
由於失去了愛女,又在苗寨之外嘗盡世間冷暖,她的性格也古怪了起來,從原本在寨中極受歡迎的美婦,變成了如今被族人敬而遠之的孤僻巫醫。
自從女兒失蹤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多個年頭,巫醫以為自己也許永遠也無法得知女兒的下落,卻不料此時突然從一個可疑的漢人口中聽到女兒的名字、看到女兒帶走的銀飾,巫醫怎能不激動不已、情緒失控?
溫熱的眼淚遮掩住視野,然後沿著肌膚褶皺的紋路滑落。巫醫用力扎了眨眼,緊緊盯著曹鈺瑩的面孔,又是期待又是不安:“小娥——她到底在哪?!”
“她在京城,深宮之內。”曹鈺瑩淡聲說道。
巫醫愣了一下:“深宮……?漢人皇帝的……妻子?”
“不是妻子,是妃子,也就是妾。”曹鈺瑩毫不客氣的打碎了巫醫的期盼。
巫醫並不太清楚皇宮的情況,但她在外流浪一年,也多多少少知道漢人的“妻”與“妾”之間的區別。妻子是主母,是受到丈夫尊敬愛護的,而妾則是下人、是玩物,哪怕被主母欺凌甚至打殺,也沒有辦法為自己伸張冤屈。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在深宮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巫醫便覺得心痛不已,只不過曹鈺瑩卻並沒有半點同情,反倒接連給予她更大的打擊:“倘若僅僅是如此,我也不會來找你,畢竟一個苗女在宮內過得如何,與我沒有半分關聯。但事實上,情況卻更加嚴重——她闖下了一個罪不容赦、足以置你們全族於死地的滔天大禍。”
說話間,曹鈺瑩蓬勃的精神力壓向巫醫,引得本就因為女兒的遭遇而心神不寧的她越發的慌亂恐懼,下意識就隨著曹鈺瑩的話鋒追問:“她、她做了什麼?!”
“她——向皇帝下了蠱。”曹鈺瑩語氣沉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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