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茂明劍眉豎起,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狗東西,你是不是耍我們?”
男子抬了抬眼皮,沒吭聲。
程茂明一把揪住他衣襟,動作扯到傷口,疼痛讓對方的臉瞬間皺在一起:“皇上賜毒酒讓楊喆證明清白,楊喆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就喝了。我看他是無辜的, 是不是你這個狗東西誣陷他?”
含怒的質問聲令沈尚書動了動耳朵,心道程大都督還挺會演戲,真是萬萬沒想到。
“楊喆被賜了毒酒?”男子眼神微閃,確認道。
程茂明以一聲冷哼作為回答。
“哈哈哈——”短暫的沉默後,笑聲突然響起。
笑聲越來越大,回蕩在昏暗森然的審訊室中,似是厲鬼扯開了偽裝。
“你笑什麽?”程茂明面露驚疑。
男子眼睛微微睜大, 裡面盛滿放肆的笑意:“殺了你們太子, 還拉了你們的文曲星黃泉路上作伴, 這波不虧。”
程茂明陡然變色:“你什麽意思?”
“呵呵呵。”男子笑著,沒有回答。
程茂明似是反應過來:“你果然是汙蔑楊修撰?”
男子語氣輕慢:“是又如何?”
程茂明上前一步,緊緊盯著他:“你不是齊人!”
男子嘴角微勾,算是默認了。
“那你是誰?”程茂明語氣緊繃,“玉琉人?不對,玉琉要是能做到這一點,就不至於傳回玉琉公主的死訊還費這麽大力了——”
他頓住,眼神如鉤:“你是前朝余孽!”
一聽這話,男子一改沉默, 神情激動起來:“前朝余孽?難道你們就不是前朝臣子?泰安帝如何繼承皇位, 你們都一清二楚吧, 叫我前朝余孽不覺得虧心?”
沈尚書臉色有些尷尬。
以他的年紀當然經歷過平樂帝, 甚至君臣相處不算差——
程茂明則一聲冷笑:“虧心?真是好笑, 倘若現在還是那位當朝,恐怕大周都不存在了,我們這些人全要改姓齊, 想到這些我有什麽虧心的?”
“你胡說!”
程茂明伸手捏住男子下巴, 神情狠厲:“既然楊修撰是被汙蔑的, 為何你能把時機把握那麽好?”
似乎是拉著楊喆墊背讓他極為暢快,男子神色間有著得意:“把握時機?不不,那叫等待時機。對我們這些人來說,一切機會都是等出來的,我們也等得起。”
目的達成讓男子有了傾訴欲:“楊喆最得你們太子看重,盯緊了他,早晚有李代桃僵接近太子的機會。只要能與太子同桌喝酒,剩下的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可你又如何確定楊喆會去淨房?”沈尚書忍不住問。
這也是他們最懷疑楊喆的一點。
那日沒有楊喆去淨房給了這人可乘之機,太子就不會出事。
“我不能確定。”男子彎了彎唇角,“我說了,我只要等待就行了。這次楊喆不去淨房,還有下次,就如之前空等的那麽多次一樣,總會有那麽一次他的短暫離開能給我提供接近太子的機會,我要做的就是果斷把這個機會抓住,一舉成功。”
說到這,男子得意的神色轉為遺憾:“只可惜還是差了一點,本以為能把罪名推到楊喆頭上, 讓他有口難辯,沒想到還是察覺了我的存在……”
“既然不是楊喆, 那面具你是從何得來的?”
男子緊抿薄唇,不吭聲了。
“不說?”程茂明眼裡怒火積蓄,聲音揚起來,“繼續用刑,這次讓他嘗嘗新花樣!”
不多時,令人心顫的慘叫聲響起,久久不絕。
沈尚書冷眼看著成了血人氣若遊絲的男子,把程茂明拉到一旁:“程大都督,我看再用刑下去,這人要熬不住了啊。”
“熬不住就熬不住,還省得浪費糧食。”程茂明說這話時滿腹惱火。
他就不信了,這些前朝余孽一個個都這麽嘴硬。
“那要是受刑不住死了,豈不是問不出來他背後的易容高手還有隱藏身份伺機而動的那些余孽了?”
程茂明咬牙:“不怕,死了他一個,還有一個替補。”
這說的是關在錦麟衛大牢裡的陳木。
許是這話飄進男子耳中,讓他意識到硬抗著再無僥幸,又一次烙鐵落在身上帶起一片皮肉時,他終於撐不住了:“我……我說……”
用刑的人立刻收手,等著程茂明的吩咐。
程茂明走近男子,歎了口氣:“早點這麽識趣,何必吃苦呢。我知道伱認為反正都是一死,招了沒好處。可怎麽沒好處呢,舒舒服服地死難道不比受盡折磨而死強百倍?”
男子動了動嘴角,幾乎沒了說話的力氣。
熬不到盡頭的酷刑落在身上,他才知道自己沒有以為的那麽堅定。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正如這個人所言,哪怕直接來一刀,對此時的他來說都是無比的幸福。
“那個人……都叫他狐先生……沒人知道他真正的樣子,我那次見他,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
程茂明與沈尚書聽完,面面相覷。
聽起來挺具體,可還是不知道長什麽樣!
高矮胖瘦,臉方臉圓說了有什麽用,符合這樣的人多了去了。
其實放在以前,許多張榜通緝的歹人形象就是聽人一說這麽畫出來的,至於能不能憑著畫像找到人,就只有天知道了。
可經過靖王世子幾次幫忙,程茂明太知道準確知道嫌犯長相的便利了。
對了,靖王世子!
程茂明一拍額頭,很快親自去請了一趟人,一同請來的還有林好。
迎著沈尚書詫異的眼神,程茂明只能報以淡然的微笑。
他去請人時靖王世子正與林二姑娘膩在一起,還能怎麽辦,只能一起請回來啊。
沈尚書依然用不解的眼神看著他。
程茂明以手抵唇咳嗽一下,聲音極低道:“習慣就好。”
沈尚書更困惑了。
習慣什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大都督遇到靖王世子好像總有些不正常的樣子。
“要辛苦世子了。”等男子重新描述一遍狐先生長相,程茂明衝祁爍拱拱手。
那些因為裝病而窩在家中的漫長時光,大半消磨在習武、讀書和作畫上,那隻筆在青年手中如生了花,很快勾勒出一名男子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