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對方名字的這種做法,病房裏的沈父和沈老爺子不是沒做過,只是這一行為由他們做出時,病床上失去意識的人根本毫無反應。
雖然這幾天兩人都還堅持做著這件事情,但他們其實都已經發覺存在於這其中的希望實在是太渺茫了。
正因如此,看著眼前一幕,沈父和沈老爺子此時才有些啞然。
是真的動了一下,不是錯覺,沈老爺子臉上頓時帶上些激動神情,“小淮你再多陪他說說話,這崽子會醒的。”
“幫我在這間病房加一張床吧。”顧淮側頭對自己旁邊的黑西服人員溫聲開口,這樣就近照看比較能放心。
雖然他自己現在也還算半個病人,身上有傷,不過基本都只是小擦傷的程度而已,最嚴重也不過背部的大塊淤青。
在場沒有人反對,而去到一層借好醫院備用輪椅的黑西服過一會就趕回來了,把輪椅推放到青年旁邊,“這個款式有些簡陋,已經讓人去買能讓少爺你坐得更舒適些的輪椅了。”
“不用……這個就可以了,謝謝林叔。”本來顧淮是想說不是傷筋動骨,用不著輪椅這麼誇張,但想了想還是不拒絕自家人的一番心意,也確實近幾天他走路會挺受罪的。
到晚上時間差不多,兩家老人以及沈父也就得離開醫院,即使再怎麼關心,他們日常也還是有必須要處理的事情。
黑西服們留下幫忙照看,顧淮從自家人這邊已經得知司機還活著的這件事情,剛搶救過來不久還沒渡過危險期。
“到這人有力氣說話之前,不要讓他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以免他先警惕起來。”顧淮表情平靜,說話聲也十分平靜,“先和負責那個病房的護士打個招呼吧,如果那人醒來問起什麼,讓護士按我們給的說辭來回答,這件事就麻煩劉叔你了。”
“明白的,馬上就去辦。說辭的話,就讓護士在那人問及車上另外兩人怎麼樣的時候,回答說一個在車禍時當場死亡,另一個搶救無效,這樣可以吧。”這類手段劉成還是懂的,先讓那名司機的心理防線降低下來,之後抓准機會一舉突破。
即使是這種自殺式的棋子,在完成任務又幸運撿回一條命的情況下,劉成不信對方會不想活。而當一個原本做好心理準備不怕死的人有了想活的念頭,其身上的突破口自然也就多了。
威逼利誘,多的是能撬開對方嘴巴的法子。
“嗯。”顧淮點下頭,他的視線還是繼續靜靜放在病床上的人身上,
從青年的側臉看出的是平靜,但在這間病房裏還沒離開的黑西服們都能感覺出,自家少爺現在的心情其實沒有這麼和緩,動怒但並不表現出來。
“這人的身份背景都著手查了吧,查清楚點,保護工作繼續,不要讓其他人接觸對方。如果來的是親屬,那就溝通下解決,武力以外的什麼方法都好。”顧淮沉吟了會,說完這兩句話以後就沒再做出別的指示。
一眾黑西服點頭示以肯定,而後望著在病床那邊安靜相對著的兩人,他們默默從房間裏退了出去,輪班守在外邊。
一個多星期時間過去,顧淮身上的各處小擦傷也就好得七七八八,背上的嚴重淤青每天抹著藥油也終於散開許多。只是他每天喚聲著的人雖然會給出反應,卻還是總差那麼點不肯醒來。
顧淮拿著本書籍坐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偶爾翻閱一會,更多時候還是在和病床上失去意識的人對話。今天是第十三天,馬上要滿兩個星期了。
“啾啾還不醒的話,我就準備拋棄啾啾,和別的人在一起了。”左手是輕搭在床上人攤開的手心裏,顧淮邊緩聲說著,身體坐在原位沒動,而右手把書籍翻到了下一頁。
護士昨天來做例行檢查的時候和他說,跟病人說話時,說一些容易刺激對方的話會更好。到今天顧淮想了又想,甚至還為此上網搜索了一番,最終的結果就是他說出了剛才那句話。
當然他人都還坐定在這裏,話當然也不可能是真的,不過顧淮感覺自己這句話估計刺激性不大,畢竟一聽語氣也知道是——
手指忽然傳來被握住的感覺,顧淮愕然了一下,低下頭看見自己搭在對方手心裏的左手被對方握住了。
只匆匆握住了中指和無名指,意識還沒完全清醒,但還躺在病床上靜合著雙眼的人現在顯然是在努力收緊自己的這只手,將抓住的兩根手指越握越緊。
不可以放開,是非常重要的寶物,但只抓住這麼一小部分很容易會被掙脫,他要抓住更多的……
病床上的人睜開眼睛的時候,恰巧就是沈家人推門而入的時候,沈父和沈老爺子都因為太過驚喜而失聲愣神在原地。
而顧淮在反應過來以後即刻就按下了床頭邊的呼叫按鈕,把專門負責這間病房的護士叫了過來,並且讓顧家醫療團隊的人也到病房裏待命。
甫一醒來,躺著剛睜開眼的人就立刻把視線投在旁邊青年身上,把身上的薄被弄開以後就坐起身來,手裏繼續緊握住青年的兩根手指,一瞬不瞬地牢牢注視著。
這時護士靠近去想給對方做下檢查,但在病床上長相冷淡俊美的年輕男子卻一下躲開了,動作上明確地表現出拒絕。
“要做檢查。”顧淮說著就從椅子上起身,改為坐到床邊。不知道自家戀人為什麼會在這事上表現出抗拒,可對方現在是病人,自然什麼事都要柔緩下聲音好好跟對方說。
但剛一坐到床邊,顧淮就感覺自己被自家竹馬給抱住了,對方把兩隻手都圈抱在他身上。抱得還挺牢,讓顧淮背部還沒完全散開的淤青部位微有些疼。
做檢查是什麼意思,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沈綏並不明白,現在周圍一切對他而言都十分陌生,只有眼前青年才是唯一讓他覺得熟悉的事物。
“啾啾……做檢查,阿淮長大了要來找啾啾。”低著聲音先答應下做檢查的事,然後沈綏說出一句讓在場眾人都十分錯愕的話語。
沒有管其他人反應如何,在僅存無幾的模糊記憶裏搜尋到最記憶深刻的一件事情,沈綏現在只悶不吭聲等待著青年給他回答。
眼前青年和他記憶裏的‘阿淮’外形不一樣,變高了,但沈綏就是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對方就是他希望見到的那個人。
顧淮張了張口,一時沒能發出聲音來,在這時,他已經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但在這時,最恰當的反應是點下頭,於是顧淮點頭示以肯定。
抱住了就不願意撒手,沈綏繼續抱著旁邊青年的上身,不過就沒再拒絕護士碰他。
“這樣不方便做檢查,啾啾先放開一會。”要是維持這個姿勢,一些檢查就沒法做了,顧淮望著正抱住自己的竹馬,溫和著聲音與對方交流。
在沈綏冰冷俊美的臉上,現在神情既是認真,但又同時透出一種因失去記憶而變得懵懵懂懂的樣子。他在聽見青年的要求時,先是微抿下唇悶聲不吭了好一會,之後靠近到青年的臉頰旁邊……
吧唧。
仔細留好印記,然後沈綏才繼續微抿著唇,勉強願意把抱在青年身上的手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