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繡心裏有事,倒是沒了睡意,就這麼守著薛直坐了大半宿,天快亮才睡下。
睡了沒多久,院子裏的下人的就都起來了,雖然他們手腳放的極輕,可沒睡熟的鄭繡還是醒了。
薛直在呼呼大睡,輕輕打著鼾。
鄭繡無奈地看了他兩眼,披了衣服起了身,走到門口要了水。
茗慧和粉葛捧著漱口水和洗臉水進來,伺候她用綁了馬毛馬尾毛的牙刷刷了牙,用茯苓等藥材熬制的類似牙膏的東西在口裏含了會兒,再吐出來用清水漱口幾遍。
刷過牙洗過臉,鄭繡坐到了梳粧檯前,粉葛幫著她通頭。
鄭繡倒是想起來一事,對著茗慧道:「我昨天身上戴的那個秋香色荷包在哪里?」貴和長公主的禮單還在裏頭呢。
茗慧道:「奴婢已經給太太收起來了。」說著開了櫃子,把荷包拿了出來。
鄭繡點了點頭,又道:「去跟阿劭說一聲,他爹前一天喝多了,今天不能帶他打拳,讓他再多睡會兒。」
茗慧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沒多久,薛劭跟著茗慧一起來了,因為知道他爹還在睡覺,薛劭便壓低了聲音道:「娘,我已經起來了,不睡了。」
鄭繡笑道:「你去外頭等會兒,我讓白術先端朝食給你用。」
薛劭在旁邊的軟塌上坐下來,道:「不礙事,我等您一起用。」
鄭繡便跟他說起話來,問他:「昨兒個在前院玩的好不好?」
薛劭想了想,說:「昨天前院來的人可多了,我都不認識,倒是阿勉認識不少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也介紹我們認識了。」
眼下這個時代的人都早熟,薛劭這個年紀確實該有自己的交際圈子了。
鄭繡笑著聽他說了會兒昨天發生的事兒,粉葛手下不停,給她梳了個朝雲近香髻。
鄭繡在妝奩裏選了會兒,挑了薛直熔了自己的小金劍給她打的紅寶石赤金步搖。
之前她還覺得太過扎眼一直沒戴,前一天在貴和長公主壽宴上戴了那麼一套老翡翠頭面,此時再看著步搖倒覺得還好了。
「娘昨日和今日都特別好看。」薛劭在旁邊適時地誇讚道。
鄭繡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子,笑道:「你這小嘴兒甜的,吃八寶粥就不用放糖了。」
薛劭嘻嘻一笑,拉著鄭繡的手出了內室。
朝食已經擺上了桌,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用了。
吃完後,薛劭要去前院準備上課,鄭繡看薛直還沒起身,這日又恰好是休沐,就讓粉葛等人別喊他,讓他睡到自然醒。
粉葛看她們太太這樣,想著她應該是不生二爺的氣了。昨兒個她們還擔心今天太太會在二爺酒醒後發脾氣呢,便笑著應下了,送了鄭繡和茗慧出門。
鄭繡帶著茗慧直接就去了長風苑。
貴和長公主剛起身不久,正在屋裏用木制扶手的器械做鍛煉。
秋蕊通傳後,貴和長公主讓鄭繡進了去。
鄭繡對著她福了福身,見了禮。
貴和長公主並不多管她,仍然自己鍛煉自己的,只是道:「你這麼早來做什麼?」
鄭繡並不在意,道:「昨兒個幫您收了禮單,忘記給了,今天想起來了便拿了給您。」
貴和長公主隨意地點了點頭,道:「你給秋蕊就行了。」
鄭繡把荷包交給了秋蕊,又看貴和長公主扶著木欄杆走起路來步履穩健,不見吃力,不由站在一邊多看了兩眼。
貴和長公主不喜歡被人瞧見自己行動不便的模樣,平時屋裏只留秋蕊和老嬤嬤兩個。如今老嬤嬤還在病中,就只剩下秋蕊了。
貴和長公主走了幾個來回,見鄭繡還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便問她:「怎麼,你還有事?」
鄭繡搖搖頭,說:「沒事,我就想陪您鍛煉會兒。」
長風苑想著服侍她的人多了去了?還用得著你?貴和長公主心裏這麼想著,但也沒多說什麼。
沉默了片刻,貴和長公主道:「你來了正好,一會兒太醫要過來給我請平安脈,順便讓他也給你看看。」
鄭繡奇怪道:「我身體挺好的呀,沒有哪里不舒服的。」
貴和長公主看了她一眼,道:「昨兒個人家可都問起來了呢,說你和阿直成親也有一年多了,到現在都不見動靜……」
鄭繡臉『噌』地就紅了,囁喏道:「這、這……」她都沒跟薛直圓房,哪里來的孩子呢。
當然也不是她真的不願意跟薛直那什麼。就是兩人剛開始就在這上頭以禮相待,雖然後頭都說開了,但是薛直是個實誠人,一直沒有提出來要圓房。只有在醉酒的時候才做出了逾矩的行為,而鄭繡又不願意把自己第一次交代在他糊裏糊塗的時候……這麼一拖二拖,兩人都不說破,就這麼耽擱了下來。
貴和長公主看她面色緋紅,倒也有些同情她了。哪個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呢,這事兒她不說,估計鄭繡心裏也不好受。她難得地放柔了聲音,道:「你也別害羞,我從前懷阿勤之前,也是等了小一年才有了消息,也是吃了太醫的調養補藥才把身子給養好了的。」
鄭繡這會子是想走都沒得走了。
沒多會兒,張太醫來了,先給貴和長公主把了脈,說她如今身子恢復得極好,調養之下已經沒有大礙。
貴和長公主點了點頭,在按摩和鍛煉下,配合用藥,她左半邊身子已經有了知覺,也相信自己再過不久便能完全康復。然後便讓張太醫給鄭繡把脈。
鄭繡紅著臉,在手托上伸了手。張太醫把過脈後,道:「二太太脈搏沉穩有力,身子康健,氣血渾厚,並沒有什麼問題。」
貴和長公主便直接問道:「她同阿直成婚也一年了,怎麼到如今還沒個消息。你看有沒有什麼方子能幫著調養?」
張太醫撚了撚鬍子,道:「那下官便開兩個調養的方子,二太太先吃著吧。」
貴和長公主點了點頭,讓秋蕊跟著張太醫下去開方子抓藥。
鄭繡臉上紅暈還未褪去,道:「我都說我身子很好了,您看吧,太醫都這麼說。」
貴和長公主卻皺起了眉頭,沉吟片刻,試探著問道:「那、可是阿直他……」
鄭繡的臉就更加紅了,站起身子道:「我、我不知道。您這裏無事我就先回去了。」說著便要走。
貴和長公主抬高了聲音道:「站住!你這人怎麼好歹不分。」自己難得大發善心為她好,她居然不領情!
鄭繡一邊急急擺手一邊道:「我知道您是好意,先謝謝您了。我先回去了。」說著便紅著臉,逃也似的走了。
不久,秋蕊拿了張太醫開的房子回了屋,見鄭繡不在,便問:「二太太回去了?這方子她還沒拿呢。」
貴和長公主道:「你讓人給她送過去。」
秋蕊應了一聲,又聽貴和長公主道:「咱們在浩夜堂還有眼線麼?」當初鄭繡初初來,貴和長公主不放心她,就在浩夜堂放了人。
秋蕊道:「二太太之前在院子裏重新摘過一遍,只有個院裏看門的婆子還能問出些事兒來。」
貴和長公主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去私下問問,問問二爺和二太太的起居。」
鄭繡這遮遮掩掩的態度,在貴和長公主看來有些不同尋常。她甚至在想,或許薛直真的有不足為外人道的毛病。
秋蕊應下後,很快就著人去辦了。
午飯前,秋蕊帶回了消息,道:「那婆子說了,二爺和二太太一直恩愛有加,二爺只要從前頭回來,必定守在二太太身邊。」
貴和長公主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兩人感情好著,又日日膩在一起,卻沒個孩子……他家阿直怕是真的……
「你過來。」她對秋蕊招了招手。
秋蕊上前後,她在秋蕊耳邊輕聲吩咐了幾句。
秋蕊也是伶俐人,聯繫之前貴和長公主讓太醫給鄭繡把了脈,再聽她此時的吩咐,便也猜到了一些。她面上不顯,應下後就出去辦事了。
*
鄭繡腳步匆匆地回了浩夜堂,臉上還是一片紅暈。
粉葛見了便道:「您回來了?」然後破為奇怪地看了看她的臉色,倒也沒多問什麼。
鄭繡點了點頭,進了屋,見薛直不在,問起來。
粉葛道:「您走後不久,二爺便起身了。聽說您去了長風苑,他便說去前院處理公事了。」
鄭繡想薛直或許也是怕尷尬,才這麼躲開了吧。躲開也好,方才在長風苑貴和長公主說了那樣的話,讓她現在面對薛直也是尷尬。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鄭繡吩咐完,茗慧等人便退了出去。
到了外間,粉葛便問茗慧:「太太這臉色瞧著有些奇怪,可是在長風苑發生了什麼?」
茗慧也注意到了,她家太太回來的時候走的那叫一個快,她都快跟不上了。
不過她沒能進長風苑的內室,只是守在外頭,因而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不過太太既然不想說,咱們便也別多嘴了。」
粉葛歎了口氣,她們太太和貴和長公主的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了,可千萬別再出什麼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