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葛道:「三少爺安置到廂房裏去了,大夫也剛趕來,眼下還沒說明情況。」
鄭繡點點頭,讓王晗語跟自己進了內室,讓粉葛開了衣櫃,找了兩身趕緊的衣裙出來。
怕王晗語不自在,鄭繡就把主屋讓給了她換衣服,自己拿著衣裙進了內室換上。
換好衣服,白術已經熬好了姜湯,鄭繡讓她們先服侍著王晗語喝了,自己則顧不上喝了,先去了廂房看薛勉。
薛劭正守在那裏,大夫剛給薛勉把了脈。
好在薛勉只是嗆了幾口水,受了些驚嚇,並沒有大礙。
大夫開了收驚的藥,鄭繡讓茗慧跟著去抓了藥。
薛勉換過了薛劭的衣服,只穿著白綾裏衣坐在床上,還沒等鄭繡開口,就囁喏著嘴皮道:「二嬸,我錯了,我不該亂跑的。」
鄭繡道:「還好是虛驚一場,你怎麼會落水的?」
薛勉努了努嘴,「我、我就是看池子裏有蓮蓬,想摘一個出來,誰知道岸邊那麼滑,我也不知道踩到了什麼,就滑了下去……」
鄭繡倒不急著怪他頑皮了,賞花宴半月前就操辦起來了,場地更是提前都清掃過,就怕那些貴女在慶國公府出了什麼岔子。荷花池邊更是重點關注對象,鄭繡事前親自去勘察過了,確保池子周圍一圈都是乾爽的,怎麼會致人滑跤呢?
這時秋蕊也從花廳趕了過來。
薛勉落水的時候那些貴女都已經去花廳赴宴了,只留下了謝旖和走在最後被孤立的王晗語。謝旖不是個多嘴的人,薛勉救上來後,她什麼都沒說,也去了花廳。因而那些貴女並不知情。
貴和長公主雖然心憂,但面上不顯,仍然招待她們用席,只讓秋蕊趕了過來。
得知薛勉沒事以後,秋蕊也是長長地舒了口氣。
鄭繡則把秋蕊拉到一邊,把剛才薛勉說的話又復述了一遍。
秋蕊玲瓏心肝,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道:「奴婢這就讓人去把荷花池看管起來。」
鄭繡也是這麼個意思,剛才事發到如今一共不到兩刻鐘。
若那背後黑手不是花園裏的人,那荷花池邊應該還沒有時間清理過現場。
當然若是被清理了,那人便一定是留在園子裏伺候的,那就更方便排查了。
秋蕊也不多言,福了福身就回長風苑安排人手了。
料理完這些,鄭繡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身上的涼意,讓白術服侍薛勉喝藥,自己則回了主屋。
王晗語此處正穿著鄭繡的襦裙,坐在屋裏等她。
她雖然比鄭繡小一些,但個子高挑,鄭繡的衣裙穿在她身上,衣袖就顯得短了些。
鄭繡先跟她道了謝,又歉然道:「家裏孩子頑皮,讓王姑娘也跟著受罪了。」
王晗語不以為意道:「您客氣了,本就是舉手之勞,並不礙什麼。」
鄭繡卻是真心覺得麻煩了人家,讓人家一個大姑娘跳到水裏不說,還換上了一身不合體的衣裙。衣裙雖然不算失禮,可平白無故換了身衣服,那些人精似的貴女都眼尖得很,定然會瞧出不對勁。這件事還有待查證,不好讓外人瞧笑話,所以王晗語最好就是不要再去花廳出現在人前。
鄭繡還沒開口,王晗語已經道:「我也不喜歡人多,就在這裏跟您說說話吧,只要您不嫌棄我聒噪就好。」
這倒是個難得的大方舒朗的姑娘。
鄭繡自然說好,讓茗慧去花廳傳了信,就說自己不過去了,留了王晗語在浩夜堂和自己說話作伴。
王晗語也確實不喜歡那種人多的交際場合,倒也落得輕鬆。
人一輕鬆,她話也多了,對著鄭繡笑道:「剛看您也入水了,您的水性也真不錯。」
鄭繡捧著*辣的姜湯一股腦兒喝完,道:「跟王姑娘比還是差些,方才真是多虧你了,不讓家裏那小子指不定要多喝多少水。」
王晗語俏皮一笑,「打小我就喜歡在家裏的小湖邊上玩,我娘為這不知道打了我多少回。後來還是我爹說了,既然我喜歡乾脆就讓我學鳧水,反正不會在淹不死自己就成。」
鄭繡也被她逗得笑起來,「令尊可真是有趣。」
王晗語擺擺手,「有趣什麼呀,我娘老說我爹就是個大老粗,還說我就是被我爹慣得,不像個姑娘家,倒像個假小子。」也因為這樣,她娘就鮮少讓她出門交際了,怕她在外頭丟了醜,弄出個不好的名聲,就不好說親事了。不過她娘興起也高,因為她長姐嫁了信王世子,就一心也想把她嫁入宗室高門。不然她的親事也不會到十五歲也沒定下來。今天來了這賞花宴一看,那些個貴女看著都才十三四歲,除了謝旖這個陪客,倒屬她的年紀最大了。
鄭繡見她面前盛著姜湯的瓷碗才下去一半,又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有些涼意,便讓白術又端了碗姜湯來。
王晗語不喜歡生薑的味道,前頭那半碗都是等放涼一些,味道沒那麼重了,捏著鼻子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此時對著新端上來的那碗冒著熱氣的姜湯,苦著臉道:「您別讓我喝了,我真不冷。」
鄭繡卻很堅持道:「再喝一點吧,這東西要趁熱喝,身上發了汗就好。你要真生了病,我可再過意不去的。」
王晗語擰著眉,「都這個天了,我身體好的很,不會生病的。」說是這麼說,還是很聽話地一閉眼,一咬牙,端起姜湯咕嘟咕嘟灌下了肚。
她這動作很不像那些嬌滴滴的貴女——吃個糕點就要掖好幾次嘴角,算是有些不雅。鄭繡卻十分喜歡她這脾氣,若不是王晗語跟薛勉一個輩分的,都想讓她別一口一個『您』那麼生分,而是改作姐妹相稱了。
王晗語呢,對鄭繡也頗有好感。一來二人年紀相近,二來鄭繡並不因為她胸無點墨而瞧不起她,對著她的態度還是溫和,且也看得出來也不是表面上裝出來的那種客氣。
眼看著也到了午飯的時辰,鄭繡讓白術去大廚房領了飯食。
大廚房的手藝自然不能同貴和長公主小廚房的禦廚相提並論。
王晗語倒是不在意這個,鄭繡在飯桌上有心留意了一番,見她吃得也不少,並不嫌棄什麼,這才放下心來。
前頭賞花宴就辦到午宴之後。
用完宴席後,貴和長公主和一眾貴女一道喝了茶,又說了會子話,便讓人送客了。
等她們都走了,便已經是下午了。
鄭繡已經跟王晗語說了半下午的話,茶都不知道換了幾盞。
王晗語倒著實是個話多的,跟鄭繡聊起自家的趣事兒就跟打不住似的,鄭繡也愛聽那些家長里短的有意思的事兒,時不時也說些家裏孩子的頑皮事兒,兩人還真是頗為相投。
臨走前,王晗語還有依依不捨的,她被她娘關在家裏,鮮少出門交際,幾乎沒有朋友。家裏雖然也有姐妹,但最親近的長姐已經嫁出去好些年了,下頭都是小妹妹,她也跟她們玩不到一處。現在難得有鄭繡這麼一個跟她年紀相仿,又沒有架子,又肯聽她絮叨的,她自然是格外看重。
鄭繡把她送到大門口,她臨上馬車前還在說:「您在家要覺得無聊了,就讓人往我家捎個信兒,我一定來陪您說話解悶。」
鄭繡也笑,這個傻姑娘,因為薛勉的事兒都沒能再去貴和長公主前頭表現,少了個大好機會,絲毫不介意不說,還想著來找她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