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歎了口氣,道:「皇姑母見諒,今日這事母后未能為您開口,實在是有難言之隱。您若要怪,便怪罪到侄子身上吧。」
貴和長公主看了他一眼,「如何的『難言之隱』?你說來聽聽。這事關乎阿勤的終身大事,難道你就一句『難言之隱』把我打發了?」
太子看了鄭繡一眼,鄭繡立刻站起身要走。
貴和長公主卻道:「你別動。」然後對著太子道,「你嬸嬸也不是外人,你有話便說。」
太子便道:「您有所不知,之前太后如今二皇帝年歲也大了,到了該說親事的時候,太后幾次明裏暗裏跟母后表示,想給他指一門婚事。她最屬意的便是信陽侯府家的姑娘。」
貴和長公主一聽便明白過來了。
太子娶的是內閣首輔岑家的姑娘,得到的便是以岑首輔為首的文官勢力支持。太后若是把軍功彪炳的王晗語指給了二皇子,無疑是讓而二皇子如虎添翼。屆時一文一武分庭抗禮,太子的儲君位置將更加岌岌可危。
今日貴和長公主在宮宴上下了蕭淑妃的臉面,蕭淑妃是太后的侄女,也就是打了太后的臉。太后才一氣之下,說要把當日在慶國公府賞花宴上鬧了笑話的王晗語指給薛勤。
皇后本還擔心太后執意將王晗語指給二皇子呢,見太后一時氣急昏了頭,開了那口,正中她下懷,自然沒有幫著開口。
於理,貴和長公主還是很有大局觀的,兩害相權取其輕,也能明白自家的『犧牲』能換太子的安枕無憂。
可於情,貴和長公主依舊氣不過,薛勤到底是她苦心孤詣,含辛茹苦地教養著長大,寄託了整個慶國公府的希望的世子,平白無故就被指了門她不歡喜的親事。
貴和長公主的臉色仍然不算好看,太子便躬身作揖,語氣誠懇地道:「這事兒母后是為了我,才苦了阿勤。姑母若要怪罪,便怪到我身上。」
貴和長公主心裏到底氣的還是太后,自家侄子身居儲君之位,特地從宮中趕來和她解釋,態度又是那麼誠懇真摯,貴和長公主有再多的氣也對他發不出來。
她略顯疲憊地道:「算了,我知道了。宮宴還未散,你先回去吧。「
太子又拱了拱手,「那侄子就不打擾黃姑母休息了。」說吧又對鄭繡拱了拱手。
鄭繡起身福了福,回了禮。
太子也不再耽擱,就這麼離開了。
*
太子走後,貴和長公主無話,鄭繡也不知道說什麼。方才聽到的那些算是皇室秘辛了,她心裏也有些忐忑。
長久的沉默後,貴和長公主才緩緩開口道:「今日你聽到的這些……」
鄭繡立刻道:「我不會同外人說的。」
貴和長公主點了點頭,「你知道就好。」
鄭繡看貴和長公主也是滿腹心事,她也不知道如何寬慰,便起身告辭回了浩夜堂。
貴和長公主也沒了心裏再留她。
鄭繡回去後,神色雖然能表現地如常,心裏也破為不是滋味。
都是天家是潑天的富貴,可如今看來,這天家的親情也不過如此。其實二皇子娶了王晗語,能不能得到信陽侯府的支持還是兩說。就算得了助力,太子已經坐上了儲君之位,本就有固有優勢,也未必就會輸了二皇子去……
可皇后就是為了穩固太子的地位,沒有為貴和長公主說話。太子雖然立刻親自趕來道歉,但看他的意思,卻並不覺得他母后哪里做錯了。
若換了她是貴和長公主,怕是要被這他們弄得心寒透骨。
不過事已成定局,她也只希望貴和長公主能往好處想想,王晗語雖然文采平庸,但人品家世都是上乘。薛勤和她成親後,也可以和和美美,琴瑟和鳴,對薛勤以後走軍功路子也是大有裨益。
不過這到底是她自己的思量,貴和長公主的想法她不得而知。
*
晚間薛直從外頭回來就是黑著一張臉,臉上神情更是冷的仿佛被霜雪浸透了似的。
鄭繡起身迎了他,一看便猜到他已經得知了太后賜婚的事。
她讓茗慧上了茶,拉著薛直到臨窗的炕上坐下。
薛直喝過了茶,臉色亦沒有和緩,只問鄭繡道:「大嫂今日可還好?」
鄭繡搖搖頭,道:「不大好,公主今日從宮中回來就發了一通脾氣。後來又把慈甯宮的傳旨太監趕出了門……後來太子親自過來解釋致歉,公主才稍微平復了些。」
薛直緩緩地歎了口氣,「也難怪大嫂那樣生氣,我聽聞這事兒的時候也是震驚氣憤至極。太后真是欺人太甚!」
鄭繡便勸道:「還好指的是王家姑娘,那姑娘性子人品瞧著都很不錯。」
「也不是說王姑娘不好,只是她不是大嫂看中的,太后故意這樣使絆子,實在教人噁心。」
鄭繡又問:「你今日可見過阿勤?他可知道了?」
薛勤在中軍都督府當差,和薛直算是一個脈系的,平時總有碰頭的時候。
「嗯,我同他一起回來的。回來的路上聊了聊,好在阿勤十分舒朗,看的也開,這會兒應該在長風苑寬慰大嫂了。」
到底是薛勤的婚事,他自己能看開,確實是最好的。
鄭繡總算放心一些,道:「今日太后那懿旨也沒宣讀,也不知道公主準備什麼時候迎娶王姑娘過門。」
「看眼下這情況,總要等大嫂咽下這口氣了,最快也要等到明年吧。」
鄭繡點了點頭,想著也是,貴和長公主眼下這火氣還沒下,這婚期肯定早不了。
而眾人都沒想到的是,皇帝隔天將薛勤調了任,把他調到了兵部左侍郎的位置。
原來的兵部左侍郎致仕月余,皇帝一直遲遲沒有想好安排合適的人選,想的本是培植太子的親信的。
如今這一番調任,誰都看得出來,只為了補償貴和長公主被太后指了一門不如意的婚事。
調令下來的時候,貴和長公主總算覺得氣順了些。加上這幾日薛勤日日勸解寬慰,倒也不覺得這門親事多難接受了。
婚期也定了下來,就在這一年的年前。
她心裏其實對薛勤的婚事也是著急的,因為薛勤只有成了親,才算是真正的長大成人了,她才能向她皇兄開口,讓薛勤接任慶國公之位。對方雖然不是她看中的姑娘,但已經無可更改,她也懶得弄什麼盛大場面,只想著不失禮於人前便好,因而也算是有些倉促的。
貴和長公主雖然不想再勞心勞力了,可下頭有的是人上趕著幫忙。
甚至連皇帝都讓內務府幫著操辦了,這又是一項極大的殊榮。
王晗語本來還指望再能同鄭繡一塊說話的,婚事定下來後,在她和薛勤成親前,倒是不方便再和慶國公府來往了。她也被她娘拘著學起規矩禮儀來。
信陽侯夫人本是希望女兒嫁入慶國公府的,如今被太后指了婚,卻開始憂心起來。擔心女兒被貴和長公主厭屋及烏,因此市場對她耳提面命,叮囑她婚後同慶國公府的每個人交際說話都要謹小慎微,切不可行差踏錯,落人話柄。
王晗語聽著,心裏倒是不以為然,別人不說,她覺得她未來二嬸是個極可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