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繡抿唇一笑。誰說只有幾歲的孩子會帶著這種愛較勁兒的孩子氣,他爹這是變相地跟她撒嬌呢。
「那我也給爹端盆水洗腳吧。」鄭繡說著就站起了身。
鄭仁放下也是一時鬧熱,此時便阻止道:「不用不用,爹就是這麼一說。天也晚了,你累了一天,快歇著去。」而後轉臉就鄭譽道,「你快回自己屋裏去,別煩你姐姐。一天天的瞎皮,吃頓打就老實了!」
鄭譽已經習慣了自己和姐姐的『差別待遇』,縮了縮脖子,並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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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正月,就是鄭譽上學的日子。他剛到鎮上幾天,正是新奇的時候,每天還有二寶這麼個發小跟著瞎鬧,日子快活極了。可快活日子沒幾天,就該收緊骨頭去上學了。
鄭繡給他縫了一個斜跨的方形小書包,給他用來放課本。文具是之前過年的時候說好的,買的『致和齋』的。
鎮上的學堂有好幾間,鄭譽上的就是其中最好的一間,上學前還需要經過先生的考校,通過了才能進。鄭榮也上了學,卻沒能考進這家。
弟弟去上學,鄭繡比誰都緊張,前一天晚上都沒睡安穩。她起夜的時候順便去了鄭譽屋裏看看,怕這小子也緊張的睡不著呢,誰知道鄭譽睡得十分香甜,小呼嚕打的此起彼伏。惹得鄭繡無奈發笑。
第二天一早,鄭仁去書院之前就把鄭譽送去學堂。
出門前,鄭繡對著弟弟千叮嚀萬囑咐,交代他在學堂裏一定要聽先生的話,也要和同學融洽相處。還往他的小書包裏塞了手帕包著的幾塊糕點,若不是鄭仁說學堂裏會供應水喝,她還想給他帶壺水去。
鄭譽充滿了對新世界的好奇,心情挺好,還反過來安慰她說:「姐姐,我一會兒就回來吃午飯了。你在家好好的啊。」
鄭繡點點頭,「誒,姐姐知道的,家裏不用你操心。」而後便目送著他們父子離開。
以前聽說有家長送孩子去上學還會哭的,鄭繡聽了這種事也就當個笑話。沒成想到了自己身上,那心情還真是十分複雜。
這一上午,鄭繡都左立不安的,擔心弟弟在學堂裏是不是渴了餓了,被同學欺負了,或者頑皮了、被先生打手板。
她心不在焉,連幫忙的錢嬸子都看了出來。便不讓她在灶上忙活了,省的她又把糖當鹽用。
鄭繡沒了事兒做,心裏更是忐忑,索性拿了抹布,把本就乾淨的堂屋又從上到下擦了一遍。
錢嬸子看的好笑,打趣道:「姑娘,堂屋裏的木板凳都擦了十幾遍了,我看著越發光亮了。」
鄭繡不由搖頭笑道,「阿譽打小就在我眼底下,突然不在家吵吵鬧鬧的,我還不習慣。」
「哥兒那也有出去玩的時候,平時也不見得姑娘這麼愛操心。」
鄭繡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反正就是緊張。她也沒上過這個年代的私塾學堂,只是從書上看過,這個時代的先生都十分嚴格的,會板著臉訓人,還會打人手板子。大概正是因為未知,才會有這般心理。
好不容易挨過一個上午,中午鄭譽高高興興地和他爹一起回來了。
鄭繡趕緊拉著他到一邊問:「學堂好不好?先生凶不凶?你那些同學都和善麼?」
「姐姐,這麼多問題,你慢慢問。」鄭譽笑著眨了眨眼,「學堂裏好的,每個人有自己的桌椅,先生姓王,挺和善的,上午學了百家姓,我背的最快,先生還誇我了。同學裏有二寶在,我跟他在一處,玩的也好。」
鄭仁看著女兒緊張的樣子,不由笑道:「那王先生跟我有幾分交情,會好好照看阿譽的,你別瞎操心。」
鄭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邊牽著鄭譽上桌開飯,一邊又問:「那上午在學堂裏餓不餓,渴不渴?有時間給你吃東西喝水休息麼?」
鄭譽點點頭,道:「每過半個時辰就能休息一刻鐘,我吃了姐姐給我的糕點,還分了一點給二寶吃。就是學堂裏的水不太好喝,是在一個大茶壺裏,旁邊放了小茶碗,自己倒著喝的。我喝著有股怪味兒,而且也不夠熱。」
鄭繡聞言點頭,「那確實不好,這個天喝了冷的會鬧肚子。下午姐姐給你灌一壺花茶去。用布給你包好了,這樣冷的慢些。」
鄭譽正想歡喜地應下,就看到他爹已經冷冷地看了過來。
「就你事情多,學堂裏其他人都能喝,偏你嬌貴?」
鄭譽扁扁嘴,不再說話。是姐姐要問的嘛,他又不是存心想要抱怨什麼。
這時代午休就半個時辰,吃完飯他們便都要趕回去。鄭繡就從家裏拿了乾菊花和枸杞,找了兩個趕緊的竹筒壺,一人給他們帶上了滿滿一壺,給鄭譽的那壺還放了一點點蜂蜜。菊花清火,枸杞名目,對讀書都是好的。之前她想著給爺爺準備泡腳的藥材,就順帶著買了這些。
鄭仁本有些說鄭譽幾句,但看到女兒也給自己準備了,便也沒再多言。
鄭譽又高高興興地去了跟著他爹去了學堂。
鄭繡中午聽了他的話,已經安心不少,幹完家務,她就回屋歇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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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譽在學堂裏的一天過得飛快。他一天得了王先生的兩次誇獎,心裏高興極了,哼著小曲兒跟二寶一起下了學。
學堂離家也就一刻鐘不到的腳程,白日裏他爹已經領著他走過一遍,兩人中午放飯的時間一致,但青竹書院下課的時間可比他們晚多了,於是此時便是他一個人回家了。
他跟二寶的家在不同方向,兩人在學堂門口玩了一會兒,鄭譽怕他姐姐擔心,便跟二寶說了再見,往家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家門口,鄭譽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劭!」他歡喜地叫了一聲。
薛劭也歡喜地朝他揮了揮手。
鄭譽朝他小跑過去,「阿劭你是來找我的嗎?」
薛劭點點頭,「幾天沒見著你了。今天是你第一日上學,我來看你好不好。」
鄭譽猛點頭,「學堂裏好得很,先生很好的,上課也很有趣。還有我的好朋友二寶在。下回我介紹二寶給你認識好不好?他人可和氣了,你一定也能跟他玩到一處。」
兩人說了一會子話,鄭譽就把他往家裏帶,「光顧著和你說話了,你來家裏啊,姐姐這兩天還念叨你呢。」
薛劭卻停了腳步,說:「我爹不知道我來的,我馬上就得回去了。」
自從那日鄭家搬家,他爹來吃了一頓酒,後來就不知道怎麼了,他說要來鎮上找鄭譽,他爹就不太高興的樣子,只說讓他在家多練功夫,少成天在外頭瞎玩。
鄭譽牽著他的手不肯鬆,「那你進來喝口水再走嘛。姐姐要是知道你來看我,沒進門就走了,肯定會怪我的。」
薛劭強不過他,就跟他一起進了屋。
「阿劭來了啊。」鄭繡看到他也挺高興,「幾天不見好像長個子了?」說著就把他和鄭譽拉到一處比個頭。
鄭譽比薛劭小了半歲,之前兩人差不多高,一個年過下來,他看著倒是領先了。
鄭譽『哎呀』一聲,「你現在都比我高了,那咱們以後的衣服不是不能混著穿了?」之前薛劭住他家的時候,可都是穿他的衣服換洗的。往後要是不能這樣了,那薛劭要臨時住下,可就沒有換洗的衣裳了。
鄭繡心想薛直那麼高,目測一米八五肯定是有的,而自家爹爹不過就普通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將來薛劭肯定是要比家弟弟高出不少的。
鄭繡又去看薛劭身上的衣裳,發現他袖子和褲管都有些短,手腕和腳腕都快露出來了,便說:「回去跟你爹說說,這衣服褲子都短了,冬日裏你們這樣的孩子容易著涼,要換長一點的知道不?」不過她又想了想,薛直那樣粗心大意,若是薛劭這孩子說這樣的話,他或許也不會放在心上,便道:「還是下回碰到了,我再跟你爹仔細說說。你也漸漸大了,總不能一直這麼不上心。」
三個人在一起又說了會兒話,天色不早,薛劭趕緊回了家。
他出來一個多時辰,薛直自然發現了,回來了便問他去了哪兒。薛劭老實交代了。
薛直聞言不由蹙眉道:「讓你少去人家家裏添麻煩,你怎麼還去?」
薛劭低著頭,小聲解釋說:「阿譽今天第一天是上學堂,我放心不下才去看看的。後來姐姐見了我,又跟我說會兒話,這才耽擱了,下次不會了。」
薛直的眉頭仍未解開。
薛劭便大著膽子問他爹:「從前我日日跟阿譽玩在一處,爹也不是也沒說什麼嗎?還交代我要好好對阿譽。怎麼他們搬了家,爹就不讓我和阿譽來往了?」
薛直哪里能解釋得了呢,他難以啟齒。那夜回來,他打了半夜的拳才睡下。睡夢中,他做了一個十分荒誕的夢。夢裏的鄭繡衣裙半解,露出美好身姿,眉梢眼角儘是風流,望著他柔柔微笑。她的笑仿佛有魔力一般,讓他不由自主地靠近她,擁住她,一親芳澤……她在他身丨下嬌柔婉轉,媚眼如絲,呵氣成蘭,一聲聲一疊疊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醒來,褲襠裏濕熱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