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明,山風颯颯。
一陣撲簌簌的聲音加上腐屍的臭味,讓人毛骨悚然。
「……不帶走屍體,留在這裡讓人發現?這離邊檢站很近。」龍小哥啞著嗓子說,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咳出了一些血。
我覺得他的身體快被毒壞了,可是他卻說自己不會死。
「但是把屍體搬上車,我們要是被攔下了、質問為什麼車上有屍體,該怎麼回答?」我不解的問。
他沉吟了一會,低聲說道:「這裡的山路還可以開車走,等到無路可走的時候,就棄車,這些屍體,我可以趕著他們走,現在天氣不算糟糕,暫時不會腐壞。」
「什麼?!」我嚇得跳起來:「你要帶著這些屍體逃走?」
「關鍵時刻有用。」他短促的解釋了一句:「起碼能擋子彈或者引開追兵吧?別廢話了,快點搬上車!」
我委屈得要命,我長這麼大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居然第一次賣力幹活就是搬屍體?
龍小哥身體受損嚴重,我看不下去,讓他先坐著,從後車廂裡面翻出了野營用的急救包,也不管碘酒有沒有過期,先往他傷口倒,然後用紗布仔細纏好。
他這次沒有逞強,似乎真的把我當成了自己人,撕掉上衣盤腿坐在車旁,讓我給他包紮。
雖然他很清瘦,但是身體每個部位都是經過鍛煉、很精悍。
「……你知道怎麼逃回境內嗎?」我一邊包紮一邊問。
「看星星不就知道方向了,一路往北就行。」他淡淡的說道。
「……」我可沒有這種生存技能。
「你是怎麼逃脫的?」我接著問。
他隨手從旁邊扯了一根雜草,手指翻飛,飛快的做了一個「大」字型的草人,手指沾血往草上畫了一道簡易的符。
草人落地,有點兒頭重腳輕,閃了幾下才站穩,然後飛快的跑到詐屍的色狼長官身上,勾出了一張通行卡、還有一些零錢。
……真好用。
「那個黑道大哥和彪形大漢呢?是不是被你……」我小聲的問道。
他陰沉沉的睨了我一眼,似乎責怪我明知故問。
「那兩個的屍體在那邊草叢,趁現在還沒有僵硬,我去做法。」他從車後的露營物品裡找到一件防風衣套上,往草叢裡走了進去。
我立刻跟著他走,我怕一個人站在車邊陪著詐屍的屍體。
他作法的時候我為了避嫌,就後退了幾步轉過身去。
秘法一般不外傳,這些圈內道理我還是懂的。
他叫我過去幫忙搬,我們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屍體搬到車邊,他扯過防水布將屍體紮好,將屍體塞到後車座。
我嚇呆了:「為什麼不放在車後架上!我不要跟屍體坐在車裡!」
「……少廢話。」
「這太瘮人了啊!還是坐在車後座,要是突然詐屍……」
「天要亮了。」他簡單的說道。
「我才不管天亮不亮啊,天亮也很害怕啊!放在車後架不好嗎!那裡空間大——」
他一意孤行的摔上車門,轉過身來對我說道:「趕屍也有三趕三不趕、也有禁忌,天亮之後陽氣盛、日君炁重,容易破法,車裡能避免日光直射。」
這……
「那你、你開車……我怕,我要盯著後面。」我真怕突然詐屍掐我脖子什麼的。
「我不會開車。」他說得理所當然。
「……很簡單的,握緊方向盤、踩油門和剎車就行!」我把自己對於開車的理解傳授給他。
他看我一眼,再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肩膀。
……好吧,鎖骨被穿了窟窿的人,讓他抬手開車是有點勉強。
》新*浪圍脖:見字如面_面
我開了有生以來最緊張的一次車。
車裡死人比活人多。
車前沒有路,全是雜草和碎石,地勢雖然平緩,但我的心跳比車輪還顛簸。
「……這周圍氣很亂。」龍小哥偏頭靠著車窗。
車窗上打開一小條縫隙,吹進來的風把他頭頂的碎發吹得晃晃悠悠。
「這裡荒涼又混亂,有冤死的人也不奇怪……你們、你們這些會趕屍的法師,不就是經常接這種單子嗎?把冤死外地、客死他鄉的人趕回家裡落葉歸根。」
「……現在已經很少了。」
「偶爾也有吧?」
「有,但是有三趕三不趕的禁忌,剛才那個腐屍就不能趕。」
「為什麼啊?」我吸了吸鼻子,為讓自己提起精神開車,忍不住想聽鬼故事。
「那個是被溺死的。」
「啊?可是他不是在雜草堆裡嗎?這周圍沒有水吧……」
「他是被按住頭溺死的,一盆水就夠了,應該是這裡邊檢站的私刑。」
……天吶,家以外的地方真可怕。
「溺死之人怨氣太重,容易屍變,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沒有法器符咒,不想多生事端,何況非我族類,難以驅使。」龍小哥解釋道。
「……那個,我想問問,是不是離開了信仰的地域,就算是仙家尊神,也處處受限啊?」
「這是自然。」他目光深沉的看著車窗外。
「祖先告訴我,北不過洞庭、東到雪峰山脈、西至高原、南抵滇南,這是我們苗王的鬼國範圍,在這個範圍內,我們的巫術能效力最大,離開這個範圍越遠,術法就越弱……同理,離開了凡間信眾所在,沒有哪個仙家神祇願意自找麻煩,就算冥司招魂,也只在城隍土地所在的『天下』。」
天邊一縷晨光乍破,突然映射出一道奇異的光華,似乎與尋常的日出不太一樣。
「誒?這是什麼光……這裡的日出這麼奇怪麽?」我不知道多久沒合眼了,眼睛被這光暈映射得酸澀流淚,忍不住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
龍小哥皺了皺眉:「這晨光會不會來得太快了?」
「什麼意思?」
「破曉之後還會有一段時間夜幕逐漸退去,但是這晨光如此迅速驅散黑夜……事出反常,天有異象必有異事,我們小心點吧。」
「……我能睡會兒嗎?睜不開眼了?」我眼淚嘩啦啦的掉,睜開眼睛都覺得很辛苦。
他似乎有些嫌棄我,不過還是點頭道:「只能給你兩刻鐘,我會叫醒你。」
我看了看身後防水布捆紮的三具屍體,默默的咽了口唾沫——能在這種環境下睡兩刻鐘,真是練膽。
》企鵝:一群435602338二群6259566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