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麗清楚的記得,她小的時候很少能見到父親,都到六歲了,她方明白父親是何物,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是位南征北戰的將軍。
從那時起,秦麗就特別崇拜那些保家衛國的將軍們。但是,這些人不包括她的大表哥——少年將軍陳鋮!
第一次見陳鋮的時候,是在她四歲那年,也許更早,只是先時的她還不記事。話說回來,她一直傻傻的認為,自己的父親是天底下最大的官。
後來,父親的軍隊南征勝利班師回朝的時候,她和母親夾在百姓中觀望,才明瞭,自己傻的多麼可愛。
等到父親回到家裡,待了兩天,一聲「爹爹」還沒叫出口,父親又開始備戰北伐了。這次戰爭過後,和自家相鄰的姨母突然沒了。
再大一點,秦麗從下人的口中得知,北戰的時候,姨丈陳大將軍意外受傷引發身上的頑疾,沒多久就魂歸黃泉,溫柔的姨母受不了相濡以沫的丈夫驟然離世,很快也跟著去了。
那時她聽到這些時,還跟著唏噓,午夜夢迴也曾羨慕這種生死相依。但等她長大後,瞭解到三位表兄在父母雙亡時所遇到的困難,聽說蘇瑒在戰場之上產子,她就隱約的覺得,當年的姨母是多麼的懦弱和自私。
先不說她和姨丈的感情如何,在幼子堪堪十二歲的時候,因為不想繼續難過就放棄治療,如果這擱在蘇瑒身上,他絕對會擦乾眼淚,拿起寶劍剝了那些打傷陳鋮的人。
言歸正傳,姨丈和姨母故去之後,朝中的一般文臣武將就想趁機奪去大表哥的軍權,好在他表哥激靈,寧願退至邊關,也沒有放下手中的一兵一卒。
父親當時實在厭惡都城裡的紛爭,母親又心疼表哥,他們一家就跟著大表哥來到了朔方城。到了城中,都被容她休息,母親就帶著她去了將軍府,把將軍府裡的事情安排好,她們才回自己的家。
不知什麼原因,使得在回家的路上母親突然間就問她:「秦麗,你最喜歡哪個表哥呀?」
秦麗當時的年齡不大,家裡的人口單純,便天真的認為這句話就字面上的意思,就說「我最喜歡二表哥!」
可想而知,迎來了為什麼。秦麗就繼續說:「大表哥是個冰塊!」
「陳鋮以前不是這樣。」母親很是心疼的說:「家裡沒有一個大人,你表哥一夜之間被迫長大了。」
她不懂什麼被迫,便說:「三表哥太壞,小時候還拿蚯蚓放在我頭上呢。」
只見她的話音剛落,母親就笑了。「那等咱們家秦麗長大了,就嫁給陳帆,好嗎?」
「什麼是嫁?」秦麗懵懂了。
「就是天天和你二表哥在一塊啊。」秦母笑的像誘拐小白兔的狼外婆。
沒過多久,秦麗無意間從丫鬟的口中聽到嫁人的真正意思,即便那是她才十歲,也知道被母親忽悠了。
可是,從此以後,秦麗的心中就有一個願望,那就是快快長大。於此同時,秦母見秦麗經常往將軍府裡跑,故認為她會幫助陳伯料理一些庶務。
很久以後,秦母方得知女兒到將軍府不幫倒忙就不錯了。也是那時她認識了女兒的閨蜜——郡守家的小姐。
初見白柔,看到女孩兒說話柔聲細語的,當時很是高興,連對她的彆扭感也刻意忽略了。直到朔方城的城中傳出白柔將是將軍夫人,秦夫人這才明白,對白柔的彆扭是從哪裡來的,原來是此女的心機太重。
好在女兒生來腦袋斷根弦,和白柔相處幾年,愣是沒學到她的陰沉。即便這樣,秦夫人也不希望白柔嫁給陳鋮,實在是將來作為妯娌,吃虧的一定是自家女兒。
秦麗聽到母親說白柔的各種不好,頓時惱怒了。揚言不讓母親多管閒事,她能分辨是非曲直。在後來,聽說白柔被柳氏玩死,秦麗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寫信向朔方城的母親道歉。
話說回來,秦麗自和白柔相交,就開始見天的往將軍府跑,白柔找陳鋮,秦麗自是找陳帆。一日,得知國主降旨把嫡子下嫁與陳鋮,秦麗看到白柔不可置信的樣子,開始幫她討伐起蘇瑒。
等到蘇瑒嫁進來,秦麗眼見陳鋮身上的冷氣減小,也就慢慢對蘇瑒改觀了。偶爾看到白柔黯然的臉龐,秦麗也覺得自己不厚道。
所以,當白柔想要和陳鋮獨處一會兒,秦麗便自告奮勇的幫忙。如果她知道白柔存在著給大表哥下藥的心思,在接下來的時候還連累就她被母親關禁閉,打死她也不會多事。
回憶過去,秦麗只能用世事難料來形容。在白柔給大表哥下藥之後沒多久,世道就開始亂了,乍一聽到蘇瑒對她說這一輩子甭想嫁給陳帆,秦麗只覺得自己的世界轟然塌了。
人常說,日久生情。她怕戰場上的陳帆把她忘記,就偷偷的離家出走,膽戰心驚的挨到前線,果然得到了一絲機會。秦麗不知道蘇瑒當時點頭讓她留在前線時是什麼樣子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蘇瑒鬆口的那一刻,整個人差點窒息了。
也許老天同她開了一個莫大的玩笑,在她同蘇瑒的關係都變好的時候,陳帆始終對她沒感覺。眼見已經及笄了,離蘇瑒給的期限越來越近,秦麗面對著奼紫嫣紅的御花園,眼前卻一片黑暗。
後來,太子蘇鈺出生,大表哥說要把她介紹給向前,萬念俱灰的秦麗心中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打算,在知道向前不是太渾,蘇瑒又沒有打算要向前的性命,秦麗也就點頭嫁給向前了。
他們剛成親,向前就接到守衛西南的命令,在西北住慣的秦麗沒多大反應,都是邊疆,到哪裡不是去。反正在都城,這輩子又不能嫁給所愛的人,還不如離得遠遠的。
暗自猜測蘇瑒是不是要把自己流放的向前,在看到自家夫人淡定的收拾行囊,紊亂的心不自覺的安定了下來。自以為是的認為秦麗知曉他們要去的地方,雖然聽別人說西南的瘴氣重,可一個弱女子都被表示害怕,大男子主義迸發的向前,很是興高采烈向蘇瑒謝恩了。
等秦麗和向前到了傳說中的大理,看到微風和煦,陽光溫暖,向前扭過頭問:「夫人,都城現在是冬季嗎?」
「相公,是的,」走出馬車秦麗也為外面四季如春的景色而震撼,深深的吸一口氣,說:「這裡真好!」
這裡的確好,不好的話向前也不可能安分一待就是十八年。等到建元二十年,蘇鈺二十歲的時候,向前回都城述職。
這次收拾起行囊,秦麗有了不捨,「相公,我們以後還回來嗎?」
「不!」向前看著風韻猶存的夫人,終於問出藏在心中很久的話:「夫人,當年讓你嫁給我你是不是不樂意?」
「是又怎樣!」秦麗沒好氣的白了向前一眼,皇帝賜婚是她能反抗的嗎。
「我就是問問。」向前看到秦麗生氣,不好意思的咧嘴笑了笑。「對了,我聽說過些日子皇上大婚?」
「我知道。」秦麗停住手上的動作,然後說:「皇上大婚之後,咱們長女的婚事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怎麼?」這麼急,
雖然下半句向前沒有說出來,但是秦麗知道。「知根知底的俊才畢竟在少數,當然要盡快定下了。」
「也是,」向前點點頭,說:「你看著辦!」
秦麗看到丈夫不在意的轉身出去,第一次打心底的想要感謝蘇瑒。當年如果不是他強壓著自己嫁給向前,這會兒自己指不定在哪裡哭鼻子呢。
回想起這些年,在家裡向前對她言聽計從,也不像別的官吏偷偷的在外面養小情,很是認真的對蘇瑒和陳鋮行一個禮。
蘇瑒外在陳鋮的身上,接過侍女呈上來的禮物,看到當年那位毛糙的少女已經長成賢惠的婦人,很是感慨的問:「秦麗,這些年過的好嗎?」上次蘇鈺登基,因為兩人太過忙碌,連陳帆回朔方城他們都沒騰出時間去送他。
「謝謝上皇的關心!」秦麗站起身,又向蘇瑒行個禮,說:「秦麗當年年少無知,上皇不予不予秦麗計較,又為秦麗擇一門好親事,千言萬語,秦麗只能說聲謝謝!」想起自己幫助白柔給做的那些蠢事,婚後的秦麗才驀然醒悟,如果誰敢給向前下藥,她絕對會把那人剝皮抽筋剁成肉醬。
「以往的都過去了,咱們要向前看!」陳鋮見表妹如此明理,心中很是欣慰。「待會兒皇上會攜皇后來敬茶,你們也別迴避了。」
「大哥,這樣不太好吧?」陳揚有些為難的說:「那是皇后。」
「在這裡只是你們的侄媳婦!」蘇瑒柳眉一橫,看向猶豫的陳帆,說道:「又沒外人,忌諱那些作甚。」
陳帆清楚蘇瑒的性子早被他家大哥慣得乖僻異常,只要有點順心就發火,偏偏當今的皇帝侄子一萬個支持,他們還能說什麼呢。
秦麗見陳帆被蘇瑒訓斥,早已沒了為他抱不平的心思,轉過身看著陪在她身邊的向前,秦麗伸出手偷偷的握住他的手。
不明所以的向前看到秦麗的動作,只當她緊張,便往秦麗身邊挪挪,低聲說:「據說皇上和皇后都很和氣,不用擔心。」
秦麗聽到這慕名奇妙的話,沒有向以往出言奚落,只是笑著說:「我知道,不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