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鋮滿眼複雜的看著佔據了半張床的人,想了想還是在蘇瑒身邊躺下了。
此時,大將軍的心裡再也沒有了初時的淡然,再不能無所顧忌的把消瘦的人抱在懷裡,也不敢再拿蘇瑒當弟弟。
第二天,天還沒亮陳鋮就走了。因為,他還沒有想好應該怎樣面對蘇瑒。只看蘇瑒這幾日的態度,就知道,他還是少年心性,根本就沒想過夫妻間該做些什麼。
在陳鋮不斷的告誡自己,不能對蘇瑒起別的心思的時候,蘇瑒正在同木匠說道,「這是簡單的圖紙。」指著用毛筆勾勒出來的圖畫 ,「如果工具做好了,把棉花裡面的籽撥出來,這軟綿綿的東西填到布裡面,冬天就不用再怕凍到了。」
「大嫂。」陳揚懷疑的看著蘇瑒手裡的鬼畫圖,「這幾位都是軍營裡的能工巧匠,他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有時間陪你玩。」
「我從來都不開玩笑。」這個小孩說話真難聽,陳鋮那樣一本正經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弟弟,「你們試著做,先做彈棉花的弓。」見管家找來了木頭,蘇瑒就把做工具的事情交給了管家。
「大嫂,需要我做什麼?」陳帆看到丫鬟小廝各忙各的,連陳揚也被蘇瑒趕去找材料。「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
「到我的房間裡去。」他自然不可能讓他閒著。蘇瑒走了兩步,見沒有人跟上來,回頭看到陳帆,「你有別的事情要做嗎?」
「沒……」陳帆趕忙搖搖頭跟上去。看著走在前面的人,陳帆的心裡直想笑,有個男嫂子可真好,連男女大防都省去了。
進了臥室,蘇瑒直奔藏銀子的地方,掏出一塊十兩的銀塊,遞個陳帆。「你到街上去,把所有的棉花都收來,如果有人問你做什麼 ,就說是我要的,記住了!」
「哦,好!」陳帆被蘇瑒認真的樣子整的一呆,等反應過來,銀塊到手,蘇瑒已經出去了。
這天中午,此地的百姓都知道,大將軍委曲的娶來的男妻,是個敗家子。
和城內的將軍府裡的轟轟烈烈不同,城外的將軍帳裡死氣沉沉,空氣中都是壓抑。
若是以往,此時的將軍帳裡多是翻書的聲音,可是,今兒,那本應該在看文書的人卻成了雕像。
原來是,陳鋮只要想到他對蘇瑒的身體起反應,就覺到自己很無恥。
前一天還認為自己喜歡的是白柔,後一天,從白柔的家裡出來,夜裡就想要把蘇瑒壓在身下,如此的三心兩意,一向嚴於律己的大將軍很難饒恕自己。
蘇瑒如果發現了他心裡的想法,一想到會被鄙視,陳鋮想到這些心裡更是難安。
正在陳鋮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陳揚從外面跑了進來。「大哥,你快點回家…」話還沒說完,陳揚就已經拽住了陳鋮的胳膊。
紛亂的思緒被突然打斷,陳鋮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看到弟弟臉上的急切,陳鋮愣了一下,「有敵襲?」說著就抓起一旁的青萍劍 。
「大哥,你別急,沒有敵人,但是,比敵人要嚴重的多!」陳揚攔住想要往外跑得人,「是你娶的那位好夫人!」
「夫人?」陳鋮想了一下,「蘇瑒?他怎麼了?」
「先回家。我慢慢同你說。」陳揚發現陳鋮的臉色不好,以為他也不喜歡蘇瑒,就說,「一大早,他就讓我找木匠,然後就開始瞎折騰,我以為他只是玩玩,就沒在意。誰知,他居然讓二哥去買棉花,現在,咱們府裡已經變成白色的了。」
「買棉花幹嘛?」陳鋮好奇了,怎麼感覺他一會兒不在府裡,府裡好像要變天了。
「還能幹嘛,說是要把棉花上的那層絨取出來,做棉衣被子。不說能不能取出來,只是這天氣。」陳揚指著外面的艷陽,「再過不久就到夏天了,哪裡能用的了棉衣。」
「就是這個?」陳鋮看著弟弟那義憤填膺的臉,好笑的問,「公子是不是說你了?」
「大哥!」他還能笑的出來,「他讓二哥買了十兩銀子的棉花,一文錢兩斤,你想想會有多少!」
陳鋮認真的想了一下,「那真是挺多的。可是,此處有這麼多棉花嗎?」
「這裡是沒有。但是,他居然讓二哥敲鑼打鼓的到街上吆喝,還說什麼家裡有棉花的趕緊拿出來,等買夠了就不買了。」他出來的時候看到好些人正往府裡去,現在,將軍府的大門都該被堵上了。
面對同胞弟弟的不樂,陳鋮只有苦笑的份,他真的怕見蘇瑒。「陳揚,公子他不傻,應該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大哥,你把蘇瑒做的事上表給國主,咱們就可以借此退貨…啊!」陳揚摸著發疼的臉,不敢置信的瞪著陳鋮,「大哥,你,你居然打我,就為了那個敗家子」
「陳揚,我再說一次,他是你大嫂,本將軍的夫人,即便他不是公子,三公九卿見了他也要尊一聲護國夫人!」看到弟弟臉上的手印,陳鋮的心裡也不好受,「你都說了,他買棉花是準備做棉衣棉被,只是十兩,按你剛才的說法,還沒用十兩,咱們家缺那一點銀子嗎?」
「大哥,根本就不是銀子的事!」陳揚說著委屈的哭了,大哥從來都沒有打過他,居然為了一個外人,「大哥,你是不是喜歡蘇瑒 ?」
「喜歡?」他真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他以為他是喜歡白柔的,誰知,卻對只認識三天的蘇瑒有了想法。「我不知道。但是,這並不是我打你的理由。你可知道,就你剛才的那一句話,已經是大逆不道了。」
「在你的帳裡,又不會有人聽到…」陳揚此時氣弱了,「即便被聽去,國主也不可能來追究。」
「陳揚,隔牆有耳。」陳鋮見弟弟不信,歎了一口氣,「你以為這邊的士兵都是咱們的人?」
「當然!」
「哼!」見他點頭,陳鋮真想再補一巴掌,「你這些年的兵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為了陳揚還有臉見人,陳鋮果斷的出去了。
等陳揚攆到帳外的時候,陳鋮已經策馬遠去了,留下一縷塵土,撲的陳揚滿臉的灰塵。
陳鋮剛進內城,就被來來往往的百姓招呼,「大將軍,趕快回府,晚了家就被棉花填滿了…」
有道是眾口鑠金,陳鋮疑惑了,難道他錯怪陳揚了。為了弄清楚,陳鋮沒敢慢悠,直接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揚起了鞭。
剛跑到離府邸還有半里的地方,陳鋮就不得不下馬步行,因為,路幾乎被堵死了。
好在排隊等候的百姓們還認識他們的將軍,見陳鋮過來,全都趕忙讓開。
陳鋮發現還有些人抱著被子過來,滿臉疑惑的問管家,「陳伯,你們不是買棉花嗎,怎麼還買被子?」
「回將軍,因為他們的被子裡面是棉花!」在外面,陳明一向管陳鋮叫將軍,「將軍,公子找你。」
「哦。」陳鋮聽到蘇瑒找他,開心了起來,沒等到臉上的笑容浮現,便咳了一聲,「陳伯,人手不夠就先到軍營裡調來幾個。」說完也沒等著陳明回答,就牽馬進府了。
陳鋮看到院子裡一麻袋一麻袋的棉花,總算相信了陳揚所說的。幸虧他的府邸夠大,也多虧府裡的人夠少,不然,哪能有房間來盛放啊。
「公子,你找我?」看到蘇瑒額頭的汗水,陳鋮掏出汗巾扔給他,「擦擦臉,讓陳一他們去做。」
「我寫了一份奏折,你讓人快馬加鞭送到都城去。還有一封信是給我外公的,順便讓你的人幫我送去。」蘇瑒說著放下手中的棉花,拍了拍身上的棉絮,和陳鋮走到書房。「這就是問國主要軍餉的折子,你看看。」
看到手中的東西陳鋮也沒有多想,等看到內容,一向泰山壓頂而不動的人的臉色變了,「陳帆的字跡?公子,你這是用我的口吻寫的?」
「對,就說本公子是禍害,你準備把我送回去。然後提出軍餉的事,國主一定會命人趕緊送來的。」蘇瑒得意的看著陳鋮,「讓你的人快馬加鞭,就是怕時間長了出現變故,或者我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
「公子,你怎麼能這麼說。」難怪他買了一點棉花卻恨不得昭告天下,原來用意是在這裡。不知道內情的人如果看到那滿院子的棉花,一定會誤認為花了無數銀子。
「怎麼?感動了?」蘇瑒見陳鋮直盯著他看,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至於嗎,我這可是為了我自己。」
「公子,你真謙虛。」陳鋮像拿著寶貝一樣緊攥著手裡的折子,「你真的不應該嫁給我。」
「少說廢話,還不趕緊去!」他是不想進將軍府,可是,人生地不熟,又在別人的管轄下,除非還想再死一次——去反抗,去謀逆 。
陳鋮看到蘇瑒匆匆出去,心裡格外的暖。
不管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開蘇瑒,先不說他是自己的夫人,即便不是,這天下還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有些東西他不要,並不是他沒有能力,而是不想。
作者有話要說:
古時,一位普通人一年的開銷大概就一兩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