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鋮之所以不在,是因為他正在那隊人馬的必經之路上設屏障。
原來,蘇瑒眼見天氣轉涼,就把早些日子收上來的棉花賣了出去。賣出去的自然是彈好的,可以直接做棉衣的。
因為價格不高,普通的百姓都能買的起,除了偶爾好奇蘇瑒是怎麼把棉籽去掉的,多數人都感念蘇瑒的好。
這不,街道上的百姓看到將軍府被騎兵包圍,就納悶了。附近的店家聽到議論聲,才想起來他們只看到將軍出去,並沒有見到他回來。多人這麼一嘀咕,在蘇瑒說著不讓陳明亂來的時候,那些店家就去向陳鋮報信了。
陳鋮乍一聽到府邸被圍,想都沒想就要回去找蘇瑒。還是陳揚的動作快,慌忙拽住關心則亂的人。現在這個時候回去,顯然來不及了。
卻說,和陳鋮站在一塊的兵將們在聽到上面來的人居然這麼大的膽子,頓時都怒了。但是,怒歸怒,除了陳鋮,其他人的理智都還在。
由於眾人對這邊的環境分外的熟悉,眼珠一轉,便想到,離軍營五十里處有一片樹林,樹木之間還有土丘。
聽到四周的將領這麼說,陳鋮便知道他們是何意。直接脫掉盔甲,扮作流寇的樣子,接著又去尋好些從犬戎巨人那邊俘獲的兵器,萬事具備,眾人就去準備伏擊。
而此時,蘇瑒見朔方城被遠遠的拋在身後,直到再也看不到城池的影子,真的絕望了。
一旁的廷尉看到蘇瑒總是回頭看。心裡很是可憐他。「公子,你就死心吧,大將軍巴不得咱們把你帶走呢。」早些天被陳鋮威脅的事,廷尉表示那是陳鋮一時犯傻。
有道是說著無心,聽者有意。換成以往,蘇瑒是萬分不信陳鋮如此涼薄。可是現在,蘇瑒打量著環圍在馬車四周的百餘鐵騎,陳鋮會為了一個被迫娶的男人,而與這些禁衛軍兵戎相見嗎。
在蘇瑒胡思亂想的時候,隊伍走到了樹林的邊遠。陳鋮遠遠望到蘇瑒衣著單薄的坐在馬車外,異常憤怒。再一看到蘇瑒手腕上的鏈子,撕了那幫人的心都有了。
見陳鋮的臉色充血,陳帆怕他把持不住,忙低聲說,「大哥,咱們一定要等到他們走到樹林的中心再動手,不然,很有可能傷到嫂子。」
「我知道。」陳鋮滿心的愧疚,「如果不是嫁與我,他又怎麼會走這一遭。」聖旨說蘇瑒欺君,他知道,哪有什麼欺君,還不是那幫小人怕蘇瑒回去要國主之位。如果今天蘇瑒嫁的是位百姓,他們估計懶得看蘇瑒一眼。因為他,蘇瑒有了強盾,因為他,蘇瑒便遭到了親父的記恨。
等到隊伍走進樹林裡,蘇瑒明顯的感覺到了不同。按理說這隊騎兵來時從樹林裡穿過,地上應該是有馬蹄印的,而現在,別說印記了,地上的落葉連個波瀾都沒有。
這麼看來,陳鋮並沒有拋棄他。蘇瑒想到陳鋮就在這裡,眼底的欣喜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知道陳鋮準備救他,蘇瑒也不再亂想,趕忙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在蘇瑒的神經緊繃著,禁衛軍放鬆的說笑的時候,樹林的空氣突然一滯,從四面八方衝出一群衣著破爛,滿臉泥土的人。只在都城裡囂張跋扈的禁衛軍哪裡見過如此陣仗,撲面而來的嗜殺瞬間把從未上過戰場的禁軍嚇軟了。
陳鋮見廷尉帶頭投降,朝兩邊的人使個眼色,漫天的淒鳴聲響徹了整個樹林。陳鋮並沒有趕盡殺絕,特意留下一個破綻,讓廷尉帶著十幾人逃了。在廷尉逃走的時候,陳鋮手裡的長矛向蘇瑒揮去。
如果逃走的人再次回頭看一眼,便能看到陳鋮只是用矛把蘇瑒挑至自己身邊。
把人摟到懷裡,陳鋮脫掉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蘇瑒身上,緊接著就是把蘇瑒從頭到腳的檢查一番。看到鐵鏈把蘇瑒手腕都摩擦破皮了 ,大將軍後悔把那些人放回去。
「阿瑒,你再忍一會兒,回到家就把鏈子砍斷,好嗎?」陳鋮問話的時候心裡不安,看到蘇瑒面無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在怪他來晚了。
所謂旁觀者清,陳揚他們看到的就是蘇瑒滿眼感動的凝視著陳鋮,可能是感覺到空氣中的曖昧,眾人沒有同陳鋮打招呼就走了。
蘇瑒見到只剩他和陳鋮兩人了,伸手摟著滿臉不安的男人,低低的說,「謝謝你!」
愛人主動投懷入抱,大將軍心裡正美,肩頭一疼,從傻樂中回過神。
「還不走,準備在這裡過夜!」蘇瑒瞪了陳鋮一眼,翻身上馬。陳鋮見蘇瑒騎的是他的馬,往上一跳,把蘇瑒抱在了懷裡。
「阿瑒,無論我以後到那裡,你都和我一起?」如果他今天到別處去了,很有可能會同蘇瑒陰陽兩隔,一想到會有這種情況,陳鋮的心裡就止不住的恐慌。
放在蘇瑒腰間的手不自覺的用了用力,蘇瑒聽到耳邊的粗氣聲,即便身上有些痛,也沒有出言提醒陳鋮。
兩人剛進城就迎來了百姓的歡呼聲,說的最多的就是大將軍把公子救回來了。
蘇瑒看到早些天還對他不滿的百姓們展開笑顏,霎那間想到了,那時他微服出訪,嫌棄皇帝不稱職而被群起而攻之的事情。
百姓就是這麼簡單,只要能讓他們吃飽穿暖,才不會去關心坐在主位上的人是誰,是仁義是暴虐。
蘇瑒想到他去後百姓不會罵他,坊間會給他一個公正的評價,對被兄弟害死的事情總算不再耿耿於懷。因此,便放鬆的靠在了陳鋮的懷裡。
什麼都不知道的陳鋮以為蘇瑒累了或者不舒服,便高聲喊著圍觀的百姓讓開。白柔看著陳鋮緊緊的抱在蘇瑒,眼裡的狠毒嚇的站在她周圍的人打個寒顫。
和郡守府的低氣壓不同的是將軍府裡一片和樂。蘇瑒和陳鋮送走劉元和族長一行人之後就去了書房。
陳鋮去救蘇瑒的時候雖然沒有用真面目示人,那只是短暫的迷惑住陷入慌亂中的廷尉。一旦他們回過神,不難猜到是他所為。
因此,陳鋮便對蘇瑒說,「咱們這裡快不安了。」
「都怪我!」在狼煙四起的時候陳鋮還能保的一方平靜,可想是花了多少的心力。
「阿瑒,我說這個不是要怪你。」陳鋮試探的拉著蘇瑒的胳膊,見他沒有想以往那樣排斥,便說,「亂是早晚的事,和我一起住到軍營裡去吧?」
「為什麼?」蘇瑒詫異了。
「我不可能每天都回城中。」陳鋮說著打量著蘇瑒,見他沒有明白,「可是,我想你。」
蘇瑒抬眼看了看陳鋮,甩掉胳膊上的手就出去。陳鋮見他頭也不回的走掉,哀歎一聲,沒在家吃晚飯就出城了。
由於這一天的來回折騰,在太陽剛回家的時候陳鋮就上床休息了。蘇瑒帶著自己的慣用的物品到來的時候,大將軍的帳裡一片漆黑 。
大概陳鋮今天實在太累,也有可能是他對蘇瑒不設防,反正,等到蘇瑒爬上床,陳鋮連動都未動。好奇的蘇瑒有意的在陳鋮臉上輕輕拍了兩下,見他只是翻個,蘇瑒無趣的撇了撇嘴。
陳鋮第二天醒來,差點沒有把懷裡的溫熱扔出去,待看清楚是蘇瑒,激動的大將軍就往蘇瑒的嘴上啃。新的一天就在蘇瑒的各種嫌棄,陳鋮的傻笑中開始了。
蘇瑒在軍營裡待半個月,陳鋮就後悔了自己的建議。再次看到蘇瑒的嘴角被北風吹裂,陳鋮強烈的要求蘇瑒回去。
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體會到了軍營裡的豪邁奔放,即使嘴角流出了鮮血,蘇瑒也不願意回到那個如四方牢籠的將軍府。
每天不是個將士切磋武藝,就是向盤踞在邊境上的商旅打探蘇煥王朝以外的世界,有時候忙的時間都不夠用,連原來的出走的事情都忘了,哪還能記得陳鋮是誰呢。
而此時,被陳鋮劫殺的禁衛軍也逃至都城,國主聽到那些流寇怒的把蘇瑒都殺了,也就不再去理會廷尉說的流寇可能是陳鋮的手下扮的。
時刻把蘇瑒當作威脅的蘇亥卻沒有相信蘇瑒這麼容易就死了,從朝堂上下來之後,蘇亥就派人混入陳鋮的軍營裡,時刻監視著陳鋮的動向。就這一個釘子,在後來戰亂的時候差點要了陳鋮的命。
先說對蘇瑒恨得要命的白柔,白柔在知道蘇瑒和陳鋮同住一個帳篷,就開始了加緊動作。
這一天,天上再次飄起了雪花,蘇瑒在軍營裡被凍的直叫著冷,就那也不願意回府。陳鋮心疼自家公子,便自己回城去給蘇瑒拿棉衣斗篷。
陳鋮剛進城,時刻關注著他的白柔就得到了消息。想到現在才中午,白柔就去找秦麗,然後蠱惑她去絆住陳鋮。
秦麗就是個不長腦子的,聽到白柔想念陳鋮,在知心姐姐和偶爾才能見一次的漂亮公子裡面選擇,秦麗很自然去幫助白柔,讓她和陳鋮多相處一會兒,好解她的相思之苦。
在秦麗的各種胡攪蠻纏下,日更短的冬季,天很快就黑了。於是,陳鋮便留兩人在府裡用飯。
白柔終於找到了機會,很自然的問,「大將軍,天都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城?」
「是要出去的。」他本來就沒有打算在府裡多耽擱。
「那我讓廚房再給你做一個湯,多喝些也暖和點。」說著白柔就站起來。
「不用了。」陳鋮忙揮手,「讓丫鬟去就成了。」
「沒關係的。」白柔表示不用在意。
因為陳鋮對白郡守的處事相對的滿意,白柔又非要去,陳鋮便沒有拂了她的好意。
等到春花想要去端湯的時候,在廚房裡等著的白柔率先一步奪了過來。出了廚房,左右看看沒有人,白柔把荷包裡的粉末灑進了鮮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