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完堂,接下來就是送人洞房了。只是這賓客中本來就有不少江湖中人,大家不拘小節慣了,也不知道哪個好事者起了頭,要看新娘子的樣貌,眾人紛紛應和,氣氛倒是熱鬧。
一中年大鬍子,與易耘書似乎非常熟悉,拍著他的肩大聲起哄道:「是啊!聽聞江南余家,除鑄劍手藝一流外,三位小姐也是國色天香,不知今天易當家的可願意讓大家一睹芳顏!」
易耘書瞪了中年男子一眼,看著興奮的滿堂賓客,哭笑不得的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這時,銀鈴般悅耳的笑聲從喜帕下傳出:「諸位謬讚了,余倩清秀之姿,不敢妄談國色天香。」話音未落,一隻纖手已俐落的掀起了蓋頭。粉雕玉琢的麗顏呈現在眾人面前。女子膚若凝脂,氣韻嬌媚,大方得體,尤其是那雙杏眼自信飛揚,慕容舒清心裡暗歎一聲,好一個果敢率性的女子。
眾人看清女子長相之後,也都爭相稱讚,又是一陣寒暄。既然蓋頭都已經揭了,也就不必急著送入洞房了,談笑間,賓客中有人獻上自己的賀禮,從眾心理驅使下,眾人也紛紛獻上。一時間,大廳裡已是珠光寶氣,華美異常。
在軒轅逸送出一柄長劍,裴徹獻上一把古琴後,就只剩下慕容舒清了。
既然不能免俗,慕容舒清也只好讓綠倚將手中錦盒獻上,笑道:「一個小玩意,送予夫人把玩。」
眾人好奇,這小小錦盒裡裝的會是什麼呢?
綠倚緩緩打開錦盒,是一顆比拳頭略小的夜明珠,珠體圓潤、飽滿。天氣已經漸黑,燭火映照下,已看出珠體四周流光異彩,看了半天,眾人不明,比這更大的夜明珠也不是沒有,這珠子除了比其他珠子略為明亮,光暈更為柔和外,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按理說,慕容家應該不會送這麼普通的禮物才是啊?!
滿朋賓客中,也不泛尊貴顯赫之人,這時,原本坐著的一錦衣老者站起,走至錦盒前細看,忽然驚叫到:「這香味,難道是~~~」老者沒有說下去,逕直盯著慕容舒清,直到她輕輕點頭,老者才將視線又放回夜明珠之上,欣喜的直點頭,嘴裡喃喃自語:「極品啊,極品!」
眾人在老者陶醉欣賞時,才注意到大廳裡不知不覺中瀰漫著一種淡淡的香氣,不似花香,也不像木香,若有若無,你努力去聞時,它似乎已經飄然遠去,你不經意時,它又似縈繞在你鼻尖。
余倩看著已送入自己手中的珠子,遲疑的問:「這是~~?」
「海域國產的茴芳夜明珠!」慕容舒清不大不小的輕潤嗓音淡淡的說出。卻讓在坐眾人都是一驚,這就是萬金難求的茴芳夜明珠嗎?傳聞此夜明珠可散發出幽香,此香氣不但可以凝神靜氣,有助睡眠,陪其入睡,絕不會被噩夢纏身。更有甚著,此夜明珠還能解毒驅邪。但因這海域甚少有人知道去的路徑,就是知道,也是九死一生,故此,這夜明珠極其珍貴,平常拇指般大小都很難得了,更何況這般大一顆,怕是有錢也未必賣得到。
眾人驚慕的同時,也暗歎一聲,果然是慕容家,出手必是不凡啊!
看眾人都讚歎的看著這珠子,易芸心好奇接過,握在手裡,感覺到它居然略有餘溫,溫潤無比。細看之下,珠體表面還閃爍著忽明忽暗的星光,對它愛不釋手,忙問:「好漂亮哦。我也喜歡!還有沒有啊?!」
「芸心不得胡鬧,這夜明珠哪是隨便就可得到的。」易耘書頭痛的看著這顆夜明珠,說它價值連城也決不誇張,今天若是收了,欠下慕容舒清一個天大的人情不說,以後的麻煩事只怕會更多。當即推托:「慕容小姐,你這禮物實在太貴重了,我們不敢當!」
慕容舒清看著送回面前,被拒收的禮物,也不惱,但也不接過,仍是悠閒愜意的笑道:「易公子不必客氣,這是我送予夫人的小小禮物,你也不必太過在意,一件小擺設而已。」
當著眾賓客的面,再推托下去,怕是也不會有結果,看來這禮是非收不可了。無奈之下,易耘書與余倩對視一眼後,收回錦盒:「既然如此,那就多謝慕容小姐了!」
禮送了,道賀之詞也說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不外乎吃吃喝喝,酒過三旬,菜過五味,裴徹和軒轅逸同新郎官拼酒去了,各家商舖當家主子紛紛上前敬酒攀談。不勝其擾下,把這些人丟給綠倚應付,慕容舒清走出了這紛擾的大廳。
易家的庭院雖不大,院子裡卻種滿了淡淡粉色的杜鵑花,輕撫花瓣,慕容舒清暗笑,想不到這陽剛威武的鏢局,內庭花園裡居然種著這麼嬌柔多情的杜鵑,不知是為討新娘歡心新植的,還是易耘書真有這樣的閒情逸致。
隨意的躺在花間的石板上,鵝黃色的身影似要被這粉蕊嬌花所淹沒。想起兒時也曾藏身花海,躲避著哥哥們的尋找。只是何時才能再見他們呢!
閉上眼睛,和著花香,似低吟,又似輕唱:
「一片春愁待酒澆,江上舟搖,樓上簾招。
秋娘渡與泰娘橋。風又飄飄,雨又蕭蕭。
何日歸家洗客袍?銀字笙調,心字香澆。
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良久,不遠處的花叢間傳來飄渺的聲音:「好詩!」
「公子認為好在哪裡呢?」溫潤卻又略帶清冷的聲音,和他的人感覺很像。
「久客異鄉的意境好。」
久客異鄉?!是啊,在這異世之中,原來自己不過是個異客而已。
緩緩坐起,輕拍髮絲上沾染的花瓣,笑看斜倚在不遠處的墨綠身影,語帶調侃的問道:「原來公子和我一般,也喜歡醉臥花陰啊!」
「確是件雅事。」對於這樣的調侃,男子似乎不以為意,也緩緩坐直身子,與慕容舒清對視而笑。
「公子是要問我夜明珠之事嗎?」綠倚打開錦盒的那一刻,這雙絕麗的眼睛就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在她踏出大廳時他便跟了出來。他看的不是夜明珠而是她,想來他更在意的是這夜明珠的出處了。
「是。」他表現的真的有這麼明顯了嗎?不過,若她只似一般女子,那他也無需再問。
「那是我半年前從海域得到的一批夜明珠。」
「你去過海域?」男子忽然前傾的身子,略微激動的語氣,盈盈閃動的雙眸,都表現了他急切的心情。
原來這清朗如雲的男子,也會有這麼激動的時候,他在意的果然是海域:「不,聽去過的人提過,是個很~~特別的國家。」
「你知道,如何去嗎?」雖然有些失望,男子仍不放棄。
「略知一二。」
「可否告知在下?!」
「每年中秋,東海上會出現半個時辰的海水逆潮,你若能把握住這段時間,隨水漂流,但這半個時辰內,海水流向不定,礁石、巨浪頗多,一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跟著逆流的方向便可到達海域國領域,再向東行十日,靠岸便是海域國。」
「多謝姑娘,在下秦修之。」男子潸然起身,帶起了一片花雨。
修之,好名字。慕容舒清並不起身,依舊坐於花間,淡笑回道:「慕容舒清。」
「就此別過。」
「等等。」也許是那蕭索的身影,也許是說中她心思的默契,又或者是兩人同樣清冷隨意的性子,慕容舒清叫住了他,取下一直別於腰際的一枚翡翠圓形雕花玉珮,放入他手中:「你往西行,曾去過海域那人就在臨風關,你若想去海域,帶著這玉珮去找他,他會助你。」
「多謝!」秦修之深深的看了慕容舒清一眼,最後,揚起那依舊清朗淡然的笑容,踏出這花團錦簇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