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馬車,慕容舒清伸了伸腰,看來她還是不適合從商,這種商業應酬還真是累人。當年不願意去哥哥們的公司工作,就是厭倦這種表面上觥籌交錯,實際上勾心鬥角的宴會。結果繞了個大圈,還是躲不過。
看到慕容舒清回來,早就等在前院的綠倚迎了上去:「小姐,姑爺來了?」
「姑爺?」慕容舒清錯愕,哪裡又冒出個姑爺來?
看著一臉茫然的慕容舒清,綠倚笑著解釋:「是宛如小姐的夫君。」
李仲文?才半月他就出現了,看來李東明這老匹夫很快就要有求於慕容家了。慕容舒清緩步在走向隨園,問道:「嗯,人在哪裡?」
綠倚跟在身後,答道:「我告訴他宛如小姐陪二夫人燒香祈福去了,他不肯走,說是要等宛如小姐回來,已經安排他在後院離出雲閣最遠的幽寧居裡住下了!」
「宛如知道嗎?」這事最終作決定的還是慕容宛如。
「已經差人去說了!」
「去請宛如到隨園來!」
「是!」
慕容宛如緊緊的拽著手中的絲絹,心裡忐忑不安,聽說仲文來接她的時候,她有點驚訝;有點開心;有點不安;而最多的卻是恐懼。聽著母親在身邊的勸慰,隱隱中透著對李家來接人的慶幸,她忽然覺得很害怕,她又要回到那個牢籠中去了嗎?她該怎麼辦?
舒清找她,是要和她說什麼呢?會讓她回去?還是會留下她?種種的疑惑、恐懼讓慕容宛如在隨園門口站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沒敢踏進去。直到沏茶回來的綠倚喚她,她才慢慢的走進隨園。
慕容宛如是第一次進隨園,斑駁的竹影黑壓壓的一大片,什麼也看不清,只聽見風吹過的沙沙聲。通往湖心竹屋的竹橋邊上坐著一個人,消瘦的背影籠罩在朦朧的月光下,更顯單薄,墨黑的長髮散落在她身邊,看不清長相。
慕容舒清聽到腳步聲,回頭淺笑的對慕容宛如招手,笑道:「來了,過來坐。」
看清是慕容舒清,慕容宛如才慢慢的走過去,走進慕容舒清身邊時,才發現她是光著腳的,兩條腿在水下輕晃,湖面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女孩子怎麼可以隨便在外裸露腳踝?!慕容宛如錯愕的盯著,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了,傻傻的站在那裡。
慕容舒清看著像柱子一樣站在身邊,直盯著她腳看的慕容宛如,一抹狡黠從慕容舒清的眼底閃過,笑著拉她坐下,輕問道:「湖水很涼快,你不想試試?」
慕容宛如被拉著坐在慕容舒清身邊,舒清淡雅宜人的笑容,低低淺淺的聲音,還有那自由暢快的雙腿,這一切都在誘惑著她。慕宛宛如用手撥弄著水面,湖水涼爽而柔滑的穿過她的手指,滴滴答答的落回水中,從來她都沒有放縱過自己,在家時要做個好女兒,嫁人了要做個好妻子,她也想做自己!在舒清鼓勵的眼神下,慕容宛如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人之後,才脫了鞋襪,把腳泡在水裡。
把慕容宛如的緊張,興奮,開心看在眼裡,慕容舒清暗歎,只有這時,她才看到了一點掙脫束縛,努力呼吸的自由靈魂。拿起身邊的清茶,為慕容宛如到了一杯,遞到她手中:「這是綠倚精心泡製的茉莉花茶,你嘗嘗看!」
「嗯。」接過茶,輕抿了一口,果然芳香清雅,如甜美的茉莉在口中盛開一樣。
微涼的湖水,漫過了慕容宛如的腳,也沁進了她的心,看著身邊品茗賞月,閒適安然的舒清,她有一種想要抓住她的衝動,她好像隨時都可以離去,什麼都可以放下一般。而慕容宛如也真的這麼做了,她拉著慕容舒清的手,喊出了她心中的聲音:「我不想回去!」
轉過頭,看進慕容宛如的眼睛,裡面透著焦急而堅定的光芒,慕容舒清輕問道:「你想明白你要什麼了?」這時她第一次表達自己的願望,慕容舒清想知道她的決定,這畢竟是她的人生。
「我,我不知道!」第一次看見慕容舒清這樣清冽的眼神,慕容宛如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她想明白了嗎?她自己也不能回答。這半個月來,她到花都附近的地方看了一圈,她才知道,原來她從小生活的地方是這樣的,山原來可以這麼高,天可以這麼藍。但是,她想要什麼呢?
不管怎樣,她都不想在回到那個恐怖的牢籠中去,可是那卻是她的歸屬。多麼的無奈和可悲!或許在這個家裡,只有舒清可以幫她。拉著慕容舒清的手,慕容宛如激動的說道:「我知道我現在還不想回去!」
現在不想!好吧,雖然她還沒有決定自己未來的路怎麼走,起碼她知道了自己現在想要什麼,敢於說出來,那麼她就會幫她實現。拍拍慕容宛如因為緊張而微微出汗的手,慕容舒清依然用那低低淺淺的聲音說道:「我知道了,放心,我會處理的。」
「謝謝!」在這個家中,也只有舒清可以幫她,又有能力幫她吧!就連自己的母親,也只是在她受委屈的時候陪她一起哭而已。
「舒清~」
「嗯?」
「一個女人真的可以沒有丈夫嗎?」
「你自己覺得呢?」這個問題問的好!
「我~!」可以嗎?從小的教育,世俗的觀念告訴她,不可以!可是內心似乎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可以!可是真的可以嗎?
慕容舒清從不會告訴別人該怎麼做,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意志,她會為慕容宛如提供另外一種生活方法,見識更廣闊的世界,而最終要過怎樣的生活,做怎樣的決定該由她自己去思考。
不過看她快把絲絹絞斷手,和茫然期盼的眼睛,慕容舒清只得笑著問她:「你覺得是佩姨娘房裡的蔓籐漂亮,還是藏雪閣裡的木棉美麗?」
慕容宛如想了想,答道:「各有千秋!」
「是啊,各有各的美。不同的是蔓籐依附在一棵好的大樹上,可以妖嬈美麗,一旦這棵書死了,蔓籐很快就會枯死。木棉依靠自己的力量,筆直的生長著,不管是狂風暴雨,它都能開出熱烈、艷麗的滿樹紅花!女人可以是蔓籐,也可以是木棉。」她只說這麼多,怎麼理解就看宛如自己了。
蔓籐?木棉?那麼她該是那棵快要枯死的蔓籐吧!慕容宛如在心裡哀歎。原來她一直是要靠依附別人而生活的,那麼她可以讓自己變成木棉嗎?
看宛如沉靜在自己的思緒裡太久了,慕容舒清輕拍一下她的臉頰,溫和的說:「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別擔心,一切有我!」這事也急不得,畢竟是與她多年所受的教育和世俗觀念有太大的分歧,慢慢來吧!
微涼的手,讓慕容宛如回過神來。聽了慕容舒清的話,她點點頭,一顆進來時不安心的心得到平靜。緩緩起身,穿好鞋襪,踏著來時的月光,走出隨園。
綠倚把早就準備好的棉錦拿在手上,卻沒有走過去,只在遠處等著。慕容舒清坐在竹橋上,沒有起身,依然淺笑的臉上,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小姐有一種能讓人安心的氣質,在她身邊,就覺得安全。小姐常說,我們把她照顧的太好了,其實,是她把我們保護的很好。只是這樣的小姐,誰能來保護她呢?